“头儿,当真?”说话的是一个人及一般人腰身高的侏儒。
“我什么时候废话变多了?动手。”于水涵瞪了他一眼道。
“但是……”
“喂,于飙,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呀?”
“我当然是,而且今年满二十,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他涨红了一张脸说。
“既然是男人,还不快动手?”
“可是……可是……万一日后那些疤褪不掉,岂不冤枉?”
“哪里冤枉?又冤枉了什么?”
“冤枉了你原本堪和闭月羞花的容颜,冤枉了你稼织合度的身段,还冤枉了你满腹的诗书才华和……”
“行了,行了。”于水涵挥一挥手,同时起身朝外喊:“于疯,于疯!”
“你……你叫她做什么?”于飙慌张不已。
而唤做于疯的姑娘已经现身,同样是个眉目清秀的侏儒。“小姐叫我?”
“什么小不小姐的,叫头儿。”于水涵落座,并轻蹙起一双柳眉道:“来帮我易容。”
“于飙,” 于疯温柔的问他:“又惹小姐生气了?”
有了红粉知己的谅解;于飙的牢骚总算有了去处,但于水涵可不耐烦听这些,索性起身往外走。
“头儿!”于飙赶快喊。
“小姐!”于疯也叫。
但最清楚,也确实让她止步的,却是第三个声音。
“谁又惹我们的蛟龙不开心了呀?”
“军师。”她欢喜的招呼,再回身瞪于飙和于疯一眼。“不就是这两个笨蛋,还有谁?”
被称做军师的男人,年约五十上下,此时露出慈蔼的表怀笑着安抚室内的每一个人说:“水涵是要帮我们上上下下五十余口人出征去,大伙儿正该齐心协协力助她,怎么反在此因为闹场,而扯她后腿?”
表面上是在责备她两个仆从,其实也提醒了水涵他们会这样,纯粹出自于关心,于是她终于放松了脸部表情说:“还不谢过军师。”
他却连连摆手道“免了,免了,还是帮水涵易容要紧,老夫也正想看看于飙这门功夫哩。”
于飙至此再无赘言,登上于疯搬过来的矮凳后,马上动手帮坐下的水涵黏贴起假的刮伤血痕。
这一弄,便弄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暮色四合,才听见军师叹道:“妙啊!”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已不再是熟悉的于水涵,活脱脱是个脸有刀疤,肤色黝黑的渔家妇。
“头儿,伤在哪一脚,你还记得吧?”
“废话,当然记得。”果然一起身走动,便是个不折不扣、瘸了左腿的跛子。
“很好。”于飙说。
“好什么?”于疯却几乎落下泪来。“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嫁娘,是每个女人毕生最大的梦想,如今小姐非但不能如此,还必须刻意的丑化自己,说来岂不令人心酸?”
“拜托,”水涵一副头痛欲裂的表情说:“没听见刚刚军师说的吗?我是出征,不是出嫁。”
“但是……”
“于飙,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嫁入五行门,不过是我和马天行交换的条件之一,完成任务后,我自然就会回来,人争什么神经.老在那里给我嘀嘀咕咕。”
“真有必要拿你的名节去交换吗?”
“三万两银子啊,有三万两银子,一人便可分得五百两左右,够买块小地耕种,或开家小店营商了。”
“像现在这样在海上自由自地的,不更好?”
“好什么?爹乃被诬陷的水师将官,沦为海盗,已属万不得已之事,如今列位叔伯皆届年迈,难道还要他们继续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海上生活?够了。”水涵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饱吟吵忍。“我是不介意在海上称王,但他们想葬在厚土下的心愿,身为头儿的我却也不能不顾,你明白吗?”
于水涵承继父业,担任海盗头子已有五年,在这一千八百多个日子里,无论道逢什么样的包括她当时的年仅二十和她无法改变的女儿身,后来均以实力——一克服,成为纵横海上,令商家胆战、官兵头痛的“当红”海盗。
因为外号“蚊龙”,五艘船上升的船旗,又惯绣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蚊,所以知道她是个女娃儿,而非小伙子的人不多,知道她真实姓名者则更少;而这些,今日全成为她的利器。
其实“海蛟帮”素为人知的一点,是他们从不杀人,也绝不对会因船货被劫即陷入困境、绝境的小商船下手,他们打劫的对象,一直都是为富不仁的奸商,或私牟中利的官兵,上一次扣留那艘自南洋驶返的商船,纯属特别,更何况一早便跟姓马的讲好,船是要还人的。
如今老将凋零,她不能不为他们打算,平时做的那些买卖,获利大约仅够温饱,想要安顿余生,就非得做票大的才行。
这时马天行再度找上她,真可谓天助她也,水涵听过他的提议后,几乎没有多加犹豫,便一口答应了他。
假成亲,真赚钱,何乐而不为?凭她俐落的身手,还怕任务完成以后脱不了身?
那马天行虽非正派人士,但她于水涵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的买卖,或可称为互相利用吧,水涵相信谁也休想占到谁的便宜。
“但你一人身人虎穴,我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于飙的声音把她唤回到现实中来,崦已经跛着脚在室内来来回走上十来遍的水涵则应道:“放心,顶多半个月,我就会毫发未损的回帮里来,你如果真要担心,倒不如为五行门的青龙与白虎担心去。”
青龙曾上过他们一艘船,盗走一份珠宝,而白虎则正是此次于水涵要嫁的对象。
“是呀,”于疯在一旁拍掌道:“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回非但留不住新娘了,还会倒过来折损一个新娘子,标准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得好!”水涵的表情突然转为冷肃,眼神亦一变而为犀利。“只要能够混进五行门,那上官玲珑还不手到擒来?”
听闻“上官玲珑”四个字,军师突然愣了一下:奇怪,这名字听来怎么如此熟悉,心中甚目流过一道莫名的暖流,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章
玲珑活蹦乱跳的冲进青龙馆,一路招呼着:“黄伯,陈姨,怎么您们全到前头来了?有人要……”
“嘘,”黄辉急急忙忙拦住她说:“小声点,别进去。”。
“为什么?”
陈洁才做了个生气的表情,再指指后头,玲珑即会意笑道:“步险又跟大家发脾气了,为什么?”
“还不都为了你。”说人人到,一身深蓝的步险已然飞掠到她的眼前。
“您们看到了没?”玲珑却只顾着炫耀:“这一招啊,叫做移形换影,是练家的上等功夫哟,我想我大概得花上十……不,认真一点的话,八年尽够了,对,八年,黄伯、陈姨,八年后,您们等着看我也来移形换影一番。”
“热茶可以端过去了。”步险仅凭一句话,就支开了他们两人。
而看他们退去时那如释重负的表情,玲珑不问亦可知:“你刚才真的在对他们发脾气;但是……为什么呢?”
“不已经跟你说过了?”步险拉起她的手,立刻拖着她往内走。
“真的是为了我?”她又惊又喜又掩不住期待的表情。“不是在寻我开心吧?”
步险突然站定,害她差点一头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你错过与我约定的时辰,才是在寻我开心,说!上哪儿去了?”
“没上哪儿去呀,”但回避的眼神却泄潜心了她的心虚。“真的没上哪儿去。”末了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一下,让步险觉得自己简直啼笑皆非。
“行啦,不会的事就别做。”步险斜睨着她说。
而玲珑显然误会了,以为他说的是……“人家能安说我最近进步神速,他说——哎呀!”
会突然叫出声,是因为步险猛然将她往怀中一带。
“你又到他那里去了?”
“我……我……”
“你就是不肯轻易的原谅我,是不是?”
“原谅你什么?”玲球是真的不知道。
见她双眼圆睁,樱唇微张的诱人模样,步险终于按捺不住先俯下了头。“你真是个增长磨人的小东西。”
一触及步险的唇,玲球便什么都忘了,除了将双臂缠上以外,身子也跟着贴过去,而步险更是直到此刻,才晓得自己有多么的想念她,即便两人昨晚深夜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也不晓得吻了多久,直到玲球轻轻推开他,步险才不情不愿的抬起了头。“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呢,”她涨红了一张脸道:“人家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啦。”
步险闻言即朗朗笑开,既得意又不舍。“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可不像你危大侠这般武艺高强,呼吸吐纳的功夫,自然也没有你好罗。”
“那下回我度气给你如何?”
“步险!”她骇叫一声,随即左右探看,就怕被人听了去。
“咱们在‘洞天深处’这里,你担什么心?”
“把我带到你调息的地方来做什么?”
“让你看看往后也是你练气的所在。”
她眼睛瞪得愈大,他头点愈肯定。
“你往后不再反对我习武了?”
“师父换人的话,就不介意,更不再反对。”
“换谁?”玲珑的心思恢复活络,马上顽皮起来。
“当然是换成我。”
“又要击掌?”她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不,但要你用亲吻来换。”说着还故意用指尖轻轻描摩过她美丽的唇形。“一辈子的亲吻。”
玲成立即嘟高了嘴。“好苛的条件呀,能安他
“又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他?”玲珑不解,基说自和步险两情缱绻以来,还有什么令她疑惑兼隐隐不安的事,便是步险对能安的态度。
“因为他想跟我抢夺你。”步险答案例也干脆。
玲珑却像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般,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但随即又因见步险脸色不对而打住。
“才天,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这么想”以为能安对我有意?以为我会被他打动?”
“难道不是?”上次到袁府去,原本是想陪玲珑到席散,怎奈她一到,就被舅母叫去,而上官夫人对他的态度则仍夹带一丝的冷淡,后来更听闻能安再过一会儿即到,步险个性素来高傲,虽想为玲珑做些改变,终究难敌本性,还是提前离去,因而没见到她的舅舅,不过总算搞清楚所谓的大日子,指的是那日正逢玲珑舅舅的寿旦,却还是因为早退而不知袁亮声即当今权倾四方的中书令。
“当然不是,能安或许不讨厌我,却也绝对没有爱上我,至于我嘛……”
“你怎么样……”
“我突然发现被你如此‘紧张’的爱着,滋味还不错也。”她说得轻松,他可听得几近发狂。“玲珑。”
“真的嘛,况且过去我为你吃了那么多的醋,如今你还我一些些,应该也不算过分,对不对?”
“还对不对哩,根本就是大错特错,你不是最爱惜我的吗?”步险改变战术,诉诸她的北点。“那怎么舍得这样折磨我?”
玲珑果然立刻表明心迹。“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心里头,除了你之外,可从来就没有过别人,能安给我的关怀与爱护,我是很感激,但有让我心动的,从头到尾,便只有你一人。”
“那好,”他随即恢复一贯的傲然与霸气。“从今以后,再别单独去找能安。”
“步险!”她简直无法理解他这次的惊执从何、又所为何来,“人理在跟我开玩笑。”
“谁说的,我再认真不过。”
“为什么?只因为他教我耍枪?”说到这里,玲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马上就要往外跑。“对了,步险,有样东西,我一定要拿给你看看,我——”
步险除了拉住她,也打断了她的话头。“除了你之外,今晚什么我都不想看。”
玲珑还来不及应声,另外一个女声已然扬起:“包括我们吗?”
“敏姊姊!”玲珑惊喜交加的喊道:“还有青云姊夫,您们怎么有空来?”
“你看看你当年救的娃儿嘴巴多甜呀;不但顺着我,自认是我这边的还多加了一个字,变成了敏‘姊姊’,完全不见她那天甩我耳光的张狂。”
“向大哥……”玲珑想向青云求助。
“咦,怎么又变成向大哥了?那我岂不成了大嫂?”方敏偏着头,故做寻思状。“这样好象也不错,至少往后大师兄也得跟着喊我一声嫂子;好,看在那份上,往后你便称我为大嫂好一一”
“别调皮了,行不行?青云,瞧你那什么家教!”步险嘀咕道。
“就是看不昨我数落你这娇滴滴的小美人,是不是?”
玲珑急得只差没下跪。“敏姊姊,你别为难步险了,一切都怪我不好,是我那天太过造次,不如这样,你还我一个耳光。”
“只还一个?你觉得够?”
“那不然加倍好了。”
“你捱得起?”
回卢起与步险击掌的往事,玲珑果然踌躇起来。
“我……我……”
“怎么样?”方敏却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她。
“我……呃,嗯,这个嘛……应该可——”
“敏——敏——”步险拖长了声音叫。
“好嘛,好嘛,不玩就不玩,我看这次根本没吓着她,倒吓坏了你,不过,谁教你让我与青云在你的偏厅内空等,算你活该。”
“等什么呀?”
“就晓得你没请客的诚意。”勾住丈夫的臂弯,她马上说:“咱们走。”
“等一下。”步险终于想起来了。“我说要亲自下厨,请两位吃晚饭。”
“谢天谢地。”方敏夸张的说:“你总算恢复记性了。”
听到有吃的,玲珑早把什么都给抛到九霄云外。
“我可以凑一脚吗?步险,可以吗?”
“先答应我刚才要求你的事。”
“什么事?”
“还来装迷糊?”
不说吃的还好,一说吃的,玲珑便觉饥肠辘辘,索性先答应了他再说。
“好。”
“好什么?”步险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
“等我一下,”玲珑一溜烟跑掉,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两根花枪。“你们觉得如何?”
“好俊的一双枪。”青云率先赞道。
“我看看,”方敏也凑近来瞧。“双头双花枪,这枪缨……还是用马鬃做呢,一叔果真实刀未老。”
“敏姊姊,你也喜欢?”
“怎么,你肯让?”
玲珑闻言,随即将头摇了又摇。“它们跟……步险一样,都是不能让的。”
步险一直绷着的脸,至此总算才稍开。
“他?”方敏故意瞄了步险一眼,然后慢条斯理说:“这双花还愿意考虑,至于大师兄嘛,我看还是小师妹你自己留着好了。”
“是啊,在敏姊姊心目中,现在还有谁比得上青云姊一一你刚刚叫我什么?”
方敏笑着:“真不晓得一叔他们收这个傻徒弟干嘛,简直是存心找我们三个师兄姊麻烦。”
“步险,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