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她倒又懂了。“我是北玄武?!天啊,这是真的吗?你们没联合起来诓我,那我往后不就既不用叫能安师佼,用着我为师了?”
“一叔也真是的,都亲自铸造兵器给你了,还舍不得揭盅。”方敏说。
“你们看她这样子,”步险指着兀自露出陶醉神情的玲珑,跟青云夫妇说:“确定一叔是因为舍不得给她压力,才不告诉她的吗?我看八成是因为不想让她得意忘形。”
“你何不干脆说他们是觉得我还不配与你们三平起平坐。”玲珑回嘴。
“嗯,”想不到步险立刻装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你倒有自各之明。”
“步险!”玲珑不依的跺脚,想向方敏寻求支援,又想起昔日那一巴掌,当真是援无门。
“你们就别再逗她了,”青云立即代为出面。“玲珑,恭喜你了,终于得到认可,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敏敏,你丈夫挺会一语双关喔。”步险听出来了。
“他呀,根本是意在言外,别有所指。”
“知我者,真娇妻也;”青云坦承不讳。“想我当初追求你的一片苦心,可不下于玲珑对步险的执著。”
“就是说嘛,只有我师兄那呆子,才会吃根本没有必要的醋。”方敏分明知晓一切,却觉得还未到揭穿的时刻。
“敏敏,你到底是在帮谁?”
“帮玲珑,”她倒答得干脆。“毕竟我能有今天,她那一巴掌功不可没。”
玲珑听得惊喜,却仍不敢肯定。“敏姊……愿意原谅我了?”
方敏与青云相视一笑,再拉起玲珑的手说:“如果你能说服咱们的师兄赶快请我们叫饭的话。”
玲珑笑面如花,立刻回身对步险说:“步险,我饿了。”
“走吧,走吧,今晚就吃简单些,你们三人先回偏厅去,我到灶下去看看,有什么就吃什么,真难以下咽的话,不妨全怪玲珑,谁让她要这么不听话,教我心神不宁。”
“来,咱们走,别管他,唠唠叨叨,哪儿有半点令行家闻之丧胆的青龙味道。”方敏一边说,一边拖着玲珑快速往前走,反倒将仿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步险,和朝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拿她无可奈何的青云抛在背后。
☆☆☆
送走青云夫妇,玲珑便急忙要回偏厅去收拾碗盘。
“傻子,你以为我舍得让你去做那些事?”
“但是……”
“还是你宁可把时间花在洗碗上,也不愿意陪我?”
这句话显然比较管用,玲珑马上软化道:“我们到园内走走?”
“正合我意。”
步险馆内的庭园不大,但也足够相爱的两人花前月下一番了。
“今晚的菜色,可还合你的意?”
“油酱包茄子,金银萝卜丝,黄豆红烧肉,雪菜护盖鱼,牛肝冬瓜汤。”玲珑如有珍,—一道来,“如此丰盛,到爸爸口中,却变成‘简单’?”
步险心底得意,嘴巴上却还是要说:“确是牛刀小试。”
“教我做,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
“连这也舍不得教,小器。”
“的确舍不得,”步轻轻抽出了她的手,“我原本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是个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也完全不知何谓民间疾苦,和那样的我比起来,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比较可爱。”
“正是因为可爱,所以更该好好让我来爱才对。”他跟过去揽紧她的肩膀。
“步险。”她蓦然抬头扬声。
“嗯”
“你看见的人,真是我爹,他的确珲活着,对不对?”
转到她的下面,步险拢住她的双肩说:“这个担子你已独自承担太久,往后至少让我分担一些,好吗?”
步险的体贴立时勾起她压抑已久的心事,玲珑但觉鼻头泛酸,眼眶发烫,即刻将头偎进了他的肩窝里。
“是的,是他。”步险完全明白她此刻的脆弱,遂一边顺着的发,一边在她耳旁低语。“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突然冲着我低喃:‘危大侠’?”
提到这个称呼,玲珑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笑什么?”
她抬起头来,把昔日父亲讥她要人称呼步险“大侠”,能安却称“少侠”即可的偏心往事说给了他听。
“有这等事?”
“现在总该相信自己实在不必跟能安吃醋了吧!”玲珑趁机说。
“我又何尝希望自己如此,”步险叹道:“但我的心情从未如此矛盾过,一会儿自责,一会儿怪人,一会儿怨天,总而言之,就是……”
她抬起手来,轻抚他的脸,最后停驻在他微拢的眉间,缓缓揉开。“你不必害怕,”她完全知道他难以出口的心情。“对于安排我们相遇的命运,我只有感谢,没有埋怨;对于你过去的诸多顾忌,包括你对敏姊闺誉的保护,甚至是往昔的途场做戏,”点住他听到这里,欲做辩解的双唇,玲珑露出了然的宽容笑面往下讲。
“而不得不与我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我只有尊重,没有责备;至于能安,他和向大哥一样,对我而言,都像是自家兄长一样,能安甚至不只一次的鼓励我,为我打气,要我七叔、黄伯、陈姨,乃至于我的双亲,都由衷期盼我快乐、幸福,尴我的快乐、幸福全系于你一身,这样,你还需要怪人吗?感动都还来不及呢,是不是?”
“玲珑,”拥紧她,仿佛也拥住了她口中的幸福与快乐。“玲珑,玲珑,我是个多么幸运的男子呀。”
束紧环在他腰间的双臂,玲珑索性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温馨、静谧的一刻。
良义以后,在园中漫步的两人,才又恢复了交谈。 “能安教了你什么?”
“基本枪法。”看来他已经谅解,但……谁知道呢,自己还是谨言慎行为上,以免再度挑起了的不安全感。
“哪一项呢?”
“就是持枪稳活,前管后镇。”
“你都能懂?”
“嘿,太小看我了哟。”她扬起头,摆出不甘示弱的表情。“要不要试试?”
“你要我怎么让你?”
“让?”这下她更不服气了。“怎见得我一定会输?”
“连人带心都输给我了,小小的武艺又怎能赢得了我?”
“贫嘴。”玲珑嗔道。
步险突然俯下头,吻住她的耳后。“嫁给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可以拥有你,再不必夜夜与你分隔两地。”
“无论是玄武楼或玲珑小巩,距离青龙馆都不远,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咫尺天涯,难道你不知道相思难捱?”步险更进一步的吮吻她细致的耳垂。
玲珑偎得她更紧了,轻咬下唇,就怕会发出不该让人听见的心声。
但是……“步险,”她挣扎着出口:“步险。”
“嗯?”
“在这儿……若让人给瞧见……”
他的吻已从颈侧沿着下巴,一路来到她呢喃的唇边。“我可是这里的主子,谁敢不唤自来。”
“霸道。”
步险笑道:“不正是你最喜爱的?”
“的确。”话一说完,她立刻言行一致的吻上他,步险对于她的主动既讶异,又欢喜,马上如饥如渴的回应起来,唇舌交缠,直吻得两人均气喘咻咻。
半天以后,伏在步险那心跳同样疾如鼓捶的胸前的玲珑才说:“我们何日下江南?”
“自然是愈快愈好。”
“是该早日将爹救出来。”
“我才能愈快娶你进门。”
提到成亲,固然令人心里甜滋滋,可是上海盗船去的危险,却也不能不顾。
听完玲珑的顾虑,步险只是朗朗笑道:“我可是青龙,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他是你的父亲,想要娶你,必得通过他那一关,而还有什么是比救他回来更管用的做法?”
“原来你打的是这等如意算盘。”
“我可全是为了你呀,”说到这,步险倒想起一件事。“玲珑,这一次到江南去……”
他一沉吟,她便猜到了他底下想讲的话,“我的回答是:不,连想都别想。”
步险失笑。“你连我要说什么,都还不知道哩。”
“当然知道,你想反悔,想把我留在这自己上海盗船去。”
“啊,你还真是聪明。”
“或许不是因为聪明,只因为你我的心意已然相通。”
“这样的讲法也不坏。”
“唉,”玲珑将双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的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少装迷糊,我差别你然后呢?有没有打消独自前往的念头?”
“我从来没说过要自己去。”
玲珑闻言本来一喜,随即想到:“除了能安、方敏和向青云之外。”
“什么除了他们三人之外?”
“危一一步一一险——…”她鼓着腮帮子,拉长声音叫他。
步险被的趣臻模样逗笑,正拉她近身,想要再卿卿我我一番,左近突然传来黄辉的声音。
“少爷,少爷?”
一听到第三者的声音,玲珑马上抽身,而这个动作也即刻引来步险的眉头深锁,显然极为不满——对“那个声音”不满。
“黄伯,我们在这儿。”玲珑担心黄辉再度挨骂,使扬声呼应。
“少爷,大喜呀!”循着声音找到他们的黄辉,似乎也无心理会步险的脸色,开口便道。
“我最喜欢喜事了。”玲珑拍掌兼要求。“黄伯,您快说,是什么喜事?”
“是能安少爷的喜事,你们瞧。”黄辉手中原来还拿有物件。“帖子,是能安少爷的喜帖。”
“唉呀,他还真有意娶——”玲珑话尚未讲完,已被紧张兼带一丝慌乱的步险给打断“你真要嫁给能安?”
“——妻,”还是把话给说均匀的玲珑回身问道:“你说什么?”
“能安想娶你,得先过我这一关,就算会搞成兄弟阅墙的局面,我也不能把你让给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步险,你要到哪里去?”玲珑拉住了他。
“找能安理论去。”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此误会,但玲珑却清楚解决的办法。“黄伯!”
黄辉的反应也快,立刻抽出喜帖来打开说:“少爷,能安少爷要娶的姑娘姓于,名水涵,并不是玲珑啊!”
“什么?”这下换步险茫然不知所以了。
第二章
白皮居内,笑声连连,其中最大的声量,便属主人居能安。
“我的天啊!真受池,怎么会发生这种我不客观存在为天底下最无畏无惧的人,就属我大师兄,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呀。”
“居能安,你幸灾乐祸完了没有?”步险板着一张脸,几乎是有气无处发的。
原本已快打住笑声的能安,一看步险那尴尬又幸然的表情,立刻又爆笑开来,这下步险可再也忍不住,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玲珑一边拉住他,一边嗔怪能安,“能安,都快成亲了,怎么还如此孩子气。”
“谁都他要这么好玩,你告诉你呀,这家伙从小到大,几乎都习惯冷着一张脸,久而久之,让人不禁怀疑:他会不会连心都没有温度呀?现在这样;”能安终于正色道:“很好,真的很好。”
“好什么?因为你玩得很开心?”
“那也是其中一个因素啦,”见步险脸色又将不对,能安赶紧改口。“却非最主要的原因,大师兄,我们人嘛,原来就有喜怒哀乐,受恨嗔怨,你现在这样,比较像个人,也比较有人味,我挺喜欢的。”
“行了,”步险也终于露出苦笑。“这一次嘛,算我认栽,不过你可别给我来那一招。”
“哪一招?”
“你心知肚明,不必在我面前扮无知。”
“认栽?” 玲珑却另有话说:“和我相爱是认栽?”
“大师兄失言罗。”能安抚掌大笑。
“玲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她难得展现一副追究根究抵的模样。
但步险自有良方治她。“什么意思?当然是栽得心甘情愿,栽得不亦乐乎的意思,如果这样说仍无法令你满意,那么……好吧,反正能安也不是外人,我并不介意在他面前,用实际的行动向你表示我的诚意。”
玲珑涨红了一张粉脸骇叫:“你疯了!”
“就像你终于收心了一样?”步险顺势落座,师兄弟之间的芥蒂已经尽去,又恢复了一贯的顺畅,甚至还多了份投契。“我们可以知道这位于姑娘是何方神圣,居然有掳获咱们白皮的心吗?”
“芳龄二十八,貌甚平凡,脸上有疤,还瘸了一条腿。”能安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你那吊儿郎当,始终不肯认真的个性,什么时候才愿意改一下?”
能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刚才叫我别给你来那一招,请问是哪一?我是真的不知道。”
“就这一招,”步险直指他道:“佯装无辜,一脸天真,其实什么都知道。”
“唉,不愧是我大师兄,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补充的‘马尼招数’。”
“大师兄。”
“不是吗?”步险继续往下讲:“能安啊,怕是这回马屁没拍成,可能反拍在马腿上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现在这样,比较像个人,比较有人味?那请问过去你大师兄我,是‘什么’来着?”
“这个……这个嘛……”能安苦无应对之策,索性说:“算铁言,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再说……我就快成亲了,快成亲的人,心情难免比较紧张,所以……”正感词究,突然瞥见玲珑,干脆求助道:“小师妹,你就不会帮帮二师兄的忙吗?”
真正帮了能安大忙的,是那句“小师妹”,玲珑一乐,马上央求步险。“不管能安说错什么,毕竟都是好意,都是在为我们俩感到开心,你就别再怪他了,好不好?”
看看玲珑,再看看能安,步险终于松口道:
“好吧,我的事就不跟你计较,倒是你成亲的对象……”
“于水涵。”
“我晓得她叫做什么,可不可以麻烦你正正经经,重新再介绍她一次。”
“我刚刚已经跟你们介绍过了呀。”
“能——安——”
能安赶紧正色道:“我没骗你们,你的确是二十八岁,脸上也的确有疤,所幸瘸破的腿,过一阵子应会好转。”
步险陷入了沉默,玲珑则按捺不住的问:“那你为什么要娶她?”
“咦,你有以貌取人的嫌疑。”
“不是啦,我怎么会这样想,”玲珑马上否认道:“只是……只是……事出总有因,这位于姑娘想必有独特之处,才会赢得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
“浪子回头,不然还有什么?”步险总算逮到机会开口了。
“我什么时候做过浪子?我怎么都不知道?咱们五行门内,不是只有一个浪子,那就是大师兄青龙你呀。”
“胡扯。”
“放心啦,我想玲珑是不会计较这些事的,反正过去都过去了嘛,是不是?”
“会不会计较,那可难说,”不料玲珑的答案却是如此,“不过就算要计较,也是我们自己的事,眼前步险和我最关心的,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