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白痴吗?」小黑忍不住也哭了起来,边哭边嚷着:「宝大哥是男人,那怎么一样?他做过妓女吗?他会在路上遇到自己的『恩客』吗?」
「小黑!」巧克力大惊失色,但已经来不及了。
小竹猛然跳了起来,摀着脸狂奔而去!
「小竹姐!」
她们慌张地追了上去,但是她速度好快,一下子就冲得不见人影!
「小黑!」巧克力又气又急地叫骂:「你这死人性格什么时候才会改?你怎么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你太过份了!」
小黑慌张地哭着:「我不是故意的……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天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说!小竹姐一定伤心死了,她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第十章
说不伤心、不想念,自然是假的,她想念他就好象想念自己失去的手臂一样那么真实。
但是她却又有种奇异的报复快感……
她很奇怪吗?
打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如此的放荡不羁,不受到世俗的约束,她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她就喜欢俗艳的颜色、俗艳的衣着,可是她的品味跟喜好,却一直都被认为没水准。
她最恨人家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她的暴露到底碍到谁了?她满头的金发又伤害了谁?
他们都把她想得很悲情,无可奈何沦落的可怜小女孩……见鬼了!就是没人想到也许她天生热爱如此!
她尝试过改变,但是发现那会让自己很痛苦,那种痛苦让她无法自由行动、无法说自己想说的话──她想知道,和十几年所养成的「品味」比起来,宝海生到底重不重要?
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到什么程度?又可以让一个人牺牲到什么程度?痛苦到什么程度?
她想知道,所以她离开。
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落入一个能让她不停痛苦五十年的环境……她的确很恶劣地伤害了宝海生,她很过份,她认错。
但是,宝海生又何尝不是多次「温柔地」伤害了她?他们算是扯平了,至少在她的心里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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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消失了,过了两天,当他觉得双方都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之后再找她,女孩们却都说她那天晚上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了哪里?她们当然不知道。她们只知道他离开之后,小竹伤心欲绝。
「我不明白……」小鸭无奈地说着:「为什么小竹会这样?难道她也认为像我们这样有过不堪过去的人,再也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吗?」「我也不明白。」宝海生同样地无奈:「也许是我对她的爱给了她太多压力吧……」
「宝大哥,你不要放弃好不好?」巧克力忧心地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如果连小竹都不能得到幸福,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要听她那天晚上的胡说八道!她是存心要让你伤心、让你知难而退的!」
「我知道……」
「那你……」
「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他安慰她们,事实上自己心里却不再那么肯定了。小竹的任性让他灰心,她那么轻易地伤害彼此;那么轻易地放弃他们的爱情,在在都令他伤心不已!
他全心全意对她,希望她能改变、希望她能步入正轨,希望他们的爱情能带给她幸福,但是她却那么地任性,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而做出让彼此受伤的事情!这种任性,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也超出他的忍耐范围。
他也有他的骄傲、自尊,他也有脆弱阴暗的一面,但他不会利用这些去伤害别人;小竹一天不能体会他的心情,那么他们就一天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宝大哥?」
宝海生苦笑着站起来跟她们告别:「别担心,该解决的事情总会解决的,你们别操心了。」
女孩们目送他离开,依依不舍的感情流露在脸上,她们心里知道,宝海生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们很想知道这段故事的结局,但是有机会吗?
宝海生走到教养院门口,院长修女正牵着小玲的手进来,她微微一笑示意小玲先进去。
「院长……」
「我知道,你也要走了对吧?」院长修女难得地对他露出慈祥的笑容。「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教养院的付出。」
「请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守规矩的,唉……当初就不该放你进来。」
宝海生楞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跟小竹的事情,只能微微苦笑:「是,很抱歉!我还是辜负了您的期望。」
「你还没有完全辜负我的期望。」修女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放弃了郭小姐,那才是真正辜负了我的期望。」
「院长……」
「听我说。」院长站在门口,仰望着头上的天空。「上主会把你们放在一起一定有祂的理由。郭小姐迷失了她自己,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感到懊悔,她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对身边的人也都失去了信心,虽然她自己很努力想爬起来,但是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你真的爱她,应该帮助她除去心里的障碍,而不是被你的自尊跟骄傲蒙蔽。」
宝海生静静地听着,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隐隐触动,但是他说不出来,只能无言地沉思着……
「一个人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一定是经过无数岁月的累积,就像一栋建筑物,也是用无数的钢筋水泥所建造而成的,建筑物不能否认钢筋的存在,所以人也不能否认自己过去的存在;建筑物可以蒙尘,人也可以。」
那感觉,终于渐渐成形,他抬起头,感激地看着修女院长:「谢谢您!」
「你明白就好。」院长愉快地笑了起来,她突然回头,看着教养院里老旧的小教堂:「我们这里,很久没有举行过婚礼了……」
宝海生什么话也没说,他很快地拥抱了修女,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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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法官的办公室里,宝海生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好不容易吞下自己的骄傲,下决心寻找小竹的下落,但明美却推三阻四不肯把小竹的所在之处告诉他,而他的耐心已经用完!
「小竹是你妹妹,你却从来不对我说;她是个警察,你也只字不提!现在她完全拒绝我,你还是连句话都不肯说?我到底是什么?我只是受你摆布的一只棋子吗?郭大法官!」法官办公室里传出宝海生的咆哮,整层楼的人都听见了他的怒气。
明美忍不住蹙起眉:「你小声一点,怕别人听不见吗?」
「妳也怕?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送进虎口当卧底!贵宅可真是『一门忠烈』!」
「你──」明美蓦地跳起来,恼火地怒视着他:「请注意你的用语!」
「不然呢?你能拿我怎么办?下次上法庭的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全都反对就好了!或者你干脆下个命令,吊销我的执照怎么样?」宝海生冷笑。
「如果你要继续这么情绪化,那么请你出去!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你有本事就叫法警来拿我出去!」
「好!」明美抓起桌上的话筒,按下对话键:「帮我接法警室──」
宝海生咬咬牙,伸手切断了电话线。
「宝海生!你别目中无人!」
「我道歉。」他忍气吞声地咬牙说道:「请别赶我出去,我只是心急……」
看着他饱受拆磨的脸,明美叹口气软化:「你心急,我又何尝不心急?」
「妳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知道又怎么样?我知道也不能让她少受一点罪。」
这时候房间外传来法警急切的敲门声:「郭法官?郭法官?请开门!」
宝海生看了她一眼,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两名法警立刻冲进来戒备着。
「郭法官?有什么事情吗?刚刚你呼叫我们。」
明美叹口气,沮丧地挥挥手:「抱歉,刚刚我一时胡涂了……现在没事了,你们请回吧……」
「真的没事?」
法警目光不善地注视着宝海生,怀疑他是否有任何不良意图,虽然宝海生已经是老面孔了,但是他们争吵的声音实在太大!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会发生剧烈冲突?
「真的没事,谢谢两位关心。」
法警点点头出去了,门关上之后两个人终于都恢复了平静;宝海生在沙发上沮丧地坐了下来。
「小竹不是我亲妹妹,我母亲嫁给他父亲的时候我十五岁、小竹十岁,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明美轻轻地说道。「大家都知道我父亲是资深警察,但是那其实并不是我父亲,而是小竹的父亲。」
他静静地听着,双手掩着脸,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母亲嫁给小竹的父亲时,小竹的母亲才刚刚过世一年,小竹对这件婚姻非常不能接受,她个性本来就很刚硬!从那时候开始小竹就不断地惹是生非,弄得全家鸡犬不宁。
「不知道多少次,继父深夜到警局接小竹回来;也不知道多少次,母亲哭泣着想要离开……最后我继父病倒了,那场大病险些要了他的命,也让他从此无法再担任任何职务,一直到最后一刻小竹才出现,忏悔认错。没多久小竹就报考了警校,她说她要继承父亲未完的职务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他一言不发,认真听着。
明美说着,脸上泛起苦涩微笑:「当我们知道小竹被选上派出去当卧底的时候,原先很反对,但是小竹却相当坚决,到后来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被她说服了,好不容易才劝服双亲让她去当卧底,这一当,竟然当了八年!
「八年的岁月是很漫长的!任何一个人待在同一个环境里八年,都一定会受到影响!小竹也不例外,她染上许多不好的习惯,为了让自己更贴近黑社会核心,她做过许多警察不该做的事情,但是她也立下许多功劳;没人能说小竹不尽责,也没人敢说小竹做得不好,可是小竹自己却退缩了,她不再相信自己是个好人,她认为自己已经被染缸染黑,再也不够资格得到幸福。」
宝海生楞楞地看着她,听着这么一个故事,忍不住替小竹感到心酸,但接下来明美所说的话,却教他大惊失色!教他心神俱裂!
「但是你没有错吗?」她抬起眼,义正辞严地问道:「你不想改变她吗?从你们认识开始,你就不断地想改变她!想让她变成你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你温柔地告诉她一切都可以学、可以重来,你有没有想过那对她是多大的打击?你嫌弃她不好,却又爱着她,难道你敢说你没有错?」
「我……」
「难道我说得不对?」
宝海生张口想反驳,可是却又说不出话来……他想改变小竹的确是事实,但他被小竹改变也是事实。甚至连修女也认为他是「解救」小竹的人选,但是小竹真的需要解救吗?沉默半晌,他只能叹口气,沮丧地点点头:「是,你说得没错,我承认。」
明美看着他良久,终于也叹口气:「也许那不叫错,也许那叫求好心切吧……」
「现在你可以告欣我小竹在哪里了吗?我一定得找到她!我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
「我不能告诉你她在哪里。」
讲了那么久的话,甚至他都已经低头认错了,她却还是不肯透露小竹的所在,宝海生凝视着她三秒钟,愤慨地起身打算离开。
「海生……」明美犹豫地唤住了他。
他没有回头,只是无言地停在门口。
「如果小竹一直不出现,你们之间的感情会怎么样?」
他好象可以看到那可见的未来,好象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你说呢?如果这是你的爱情,你认为会怎么样?」
「会消失,会淡去……」
这次他没有回答,只是很快打开门无言离去。
他从来不相信自己是那种会为了爱情而失去理智的人,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种只有爱情而没有生活的感情可以长久存在;两个人的爱情在热烈地燃烧之后,若不是变成友情或者升华成亲情,那么只会变成一堆燃烧之后的凄美灰烬。
小竹也许从此不肯再见他,那么他跟小竹的爱情也再没有升华或者转变的机会了吧?亦或者……会变成心头无法痊愈的一个伤口?然后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伤口终于结痂、剥落;然后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会带着遗憾深深地思念起那个名字。
这,不就是人世间的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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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灰心了,他从来都不是玩捉迷藏的人选,看似冷静理智的他,其实是宝家兄弟里最没有耐心的一个。宝御生可以为了权小崴等三年,他不行;宝俊生可以为了于好心等一年,他也不行。
他的耐心只有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之后,他已经完全灰心。
如果小竹可以这样放弃他们的爱情,他也可以。
他不要去想小竹是否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地思念着他;更不要去想他们是否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或许会突然阔别重逢──那太遥远了!搞不好明天他一出门就被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给砸死;搞不好明天彗星突然撞地球,他会从一个大律师变成恐龙的早餐也说不定。
宝海生总是这样说着:你以为我们可以活很久吗?
人类的生命就是这么短!他不要把生命浪费在一个存心要躲他的人身上!
管它去死的爱情!
他的忿怒那么明显,宝家的人全都敬他远之;他的怒火那么炽烈,上门来找他的客户只要稍一不慎,便会让他咆哮着赶出门!
尽管他不说,他们也知道他正在受苦,只是却没有办法帮助他;就算明明知道隔天小竹会出现在法庭,他却已经泄气,不愿意再去找她。
「你这么没耐心啊……」贵儿有点不高兴。她满喜欢小竹的,总觉得小竹跟自己有种很贴近的感觉。
宝海生理都不理她,继续埋首公文。
「别这样嘛!也许她是被警方保护得很紧密啊!」
还是不理。
「你是不是怕找到她,可是她还是不理你?」
宝海生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事做去找你老公,别来烦我!」
「哟!好大的脾气!」宝御生跟权小崴从外面进来,小崴笑嘻嘻地跳上桌面:「还在生气啊?你怎么生气的耐力比追女朋友的耐力还高啊?」
「烦死人了!」他双手用力一拍桌面:「随便你们怎么想吧!」
「别走,只要你能找到她,小崴有办法。」宝御生说。
「我什么办法也不想听!」宝海生说着,恼怒地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