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他难得的锁紧眉头说:“我不能骗你说如果一切从头来过,那我当日就绝对不会谎称自己是艾菲索斯,因为我有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不过你别以为我就不想那样做。事实上我想,我当然想,但是过去已成事实,我不能拿块橡皮擦来擦一擦,就当做它根本没有发生过,我唯一能做的是努力现在,创造未来。”
“你想、你认为、你能够做什么,又不能够做什么,”舒晨苦笑道:“你说要努力现在,要创造未来。换句话说,你仍然想要我,但是只在对你方便的现在,只在不妨碍你利益的此刻,你才会想要我。根本不想与我分享‘你’的生活,你只是想要再度介入‘我’的生活而已。”
“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可怜他今日在她心目中会变成这样的人,正因为当年必须为无私而付出所有的自我啊!这一切真是太讽刺了。“他和我一定完全不一样吧?”
“他?”舒晨不解的反问。
“你最亲的那个人。”
他居然还念念不忘,如果被他发现……不!绝对不行!“是的,她很甜蜜、温柔、善良、可爱……她的好处是说不完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最早的问题,他对你而言,比过去的我还要来得重要吗?”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这绝对是个再滑稽不过的问题,然而此刻她却不得不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应道:“她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一个人,即便现在老天说,在她和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那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以保全她。”
就凭这一段话,在接下来的进餐过程中,尔飞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光只是深锁眉头低头吃饭,抬头看她,而舒晨因累过了头,食欲竟比平常时候还要更差一些。
一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口后,尔飞才突然环住她的肩膀,猛把她往怀中一带,熟悉的气息和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力,让舒晨几乎为之一窒,而感受到她这份反应的尔飞,立刻把握住机会摩搓她细致的颈项。“老天,我好想念把脸埋在你的颈侧,任由发丝掩盖,恣意享受你的清香的滋味。”
“尔飞……”她想要推开他,只因为她太清楚他这种行为所可能带来的“杀伤力”了。
“不,舒晨,求你不要这么残忍,不要连这一刹那的时间都不肯给我,这次我不是以萨拉丁的国王身份来的,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我以私人身份前来,只为一个私人的理由:我爱你,舒晨,你是我生命的重心,除了与你分享生命中的喜怒哀乐之外,我找不到更好的人生目标。”
舒晨觉得自己的眼眶滚烫起来了,但那一定是因为双眼太疲倦的关系。这时尔飞的唇也已经轻轻的落下来,先是小心翼翼、温柔有加的。等到察觉她的抗拒软弱后,立刻转为狂暴,仿佛要撤除她所有的心防。
这不是长久以来只会在梦中出现的情景吗?舒晨终于微启双唇,接纳他饥渴的舌,往日的甜蜜马上像个迷咒,紧紧环住了她。她想念他,天知道她是多么的想念他,想要他!
“你是我的,舒晨,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他在她耳边微喘着低喃。
霸道的口吻唤回了她的理智,震得她连退好几步。不,过去的伤害太深,她没有理由接二连三的承受。“不,我不属于任何人,”迎上他深邃的绿眸,他炽热的眼光,舒晨只能一再提醒自己,看他左眼上淡到几乎辨识不清的伤痕。“我不是你的,我也不要你回来!”
“你要我。”他眼中又有了自信的光彩,不管她“最亲”的那个人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她毕竟仍是自由之身,对不对?“舒晨,你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我而已,可惜你做不到,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离开,这一回,你将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舒晨用钥匙开了门,根本无意请他入内,背对着他故意冷冷的说:“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尔飞,现在的你比以前更不自由,而我也已经不是你当年的东方小情人。”
“来不及了,因为我绝对不会放弃!”在她关上门前,他充满信心的宣言仍溜进了她的耳里,想不听也难。
***
隔周开始,舒晨几乎每一晚都和不同的男士出去,过去屡邀不获同意的女子既点了头,男士们哪有不趋之若骛的道理?
而尔飞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再紧迫盯人,他除了每天必到乐园来和她打个照面,偶尔也聊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外,几乎不曾再有任何“过火”的举动。
但每隔一天,在舒晨夜深返家时,门前一定都会摆着一束玫瑰,每一束不多不少,刚好都是二十六朵,朵朵鲜艳欲滴,丰姿动人。
舒晨吾爱:
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再回头,但你可以再重新接纳我,挣扎愈深,成果就越甜美。
尔飞
P.S.这种边缘略带粉红的橙色玫瑰叫做‘美国北军’,愿它也能为我征服你的心。
亲爱的舒晨:
以建桥代替筑樯,以沟通代替沉默,以爱和信任来疗伤止痛。好吗?
尔飞
P.S.珊瑚红色的‘波利尼西亚落日’,可否引你回想起娜法蒂婷石屋内共赏的璀璨夕阳?
挚爱的舒晨:
若有伤痛及愤怒,只因为我们太在乎彼此。
尔飞
P.S.‘和平’以红边镶黄色卵形花蕾,你仍然不肯和解吗?
我的小公主:
为你流泪,为你心痛,统统值得。
舍弃你并不是件易事,而为了争取你重回我的生命,冒再大的险,我都愿意。
尔飞
P.S.高稚明亮的粉红杯状‘玛格烈特公主’根本无法与我心目中的公主相比。
东方小情人:
有时你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令我无从揣想起自己是否仍是你所在乎的人。但我已把自己交托给你,再难收回,若失去了你,余生我都将只是个不完整的人。
尔飞
P.S.圆舞曲螺旋状浓粉红色的‘第一特奖’美得教人心悸,你肯再成为我的第一特奖吗?
舒晨,我的最爱:
原谅我、原谅我,我爱你、我爱你。
除了说爱你之外,我已完全词穷。
尔飞
P.S.红色的瓣心象征我的爱,白色的瓣背在乞求你的原谅,此花单名就叫做“爱”。
满室的玫瑰、不同的卡片、充满乞求的字句。舒晨每天每夜面对这些,自己都知道抗拒心已寸寸流失……
这一天洛杉矶难得的下起滂沱大雨,和一名律师的晚餐约会,顿时显得更加索然无味。舒晨巧妙的提早结束用餐,以要回家等一个重要电话为由,跟他道歉,并表示不得不赶在九点以前返家。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不过舒晨反倒松了口太气,至少可以以雨大为由,最好尽快返家做藉口,省掉邀他进屋里去坐一坐的客套,况且她个人最喜欢雨天了,加州难得下大雨,她正好可以泡壶好茶、坐在窗前,享受那与世隔绝的安全感。
书铭曾说,这正是她缺乏安全感的最佳写照。不过是不是真的如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二十几天十几场约会下来,她也的确累了,有时也不免质疑自问:我真的那么怕尔飞吗?或者我怕的是自己呢?所以才必须藉助别人的力量来抗拒他?
她收起雨伞,走进以粉嫩色的沙发组为主色步调的起居室,这间包括有主卧室一套、客房、客厅、餐厅、厨房各一及另一套卫浴的房子虽然不大,但因租金不高,平时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倒也显得宽敞舒适。
舒晨换好宽松的家居服后,便如愿的泡壶热茶,倚在靠窗的沙发里,开亮座灯,翻起书来。雨好像一直没有小下来的迹象,但愿明天会放晴才好,不然又不晓得要让多少乘兴而来乐园的孩子们败兴而归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以后,舒晨起身想把窗帘拉拢,忽然瞥见前院的草坪上好像有个人影,差点就尖叫出声,但等看清楚那个人好像只想送束花来后,舒晨马上放下了心,原来花店的人都是这个时候把花送过来的,难怪她每次夜归时,发现那花儿都鲜艳得好像才刚刚自花圃中剪下来的样子。
舒晨心存感激,正在想要不要开门向他道声谢时,突然瞥见那把花放下后,直起身来的男人面庞,一刹那间顿觉脑中一片空白,直以为自己看错了。
而那人在送完花后却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折回到草坪上怔怔地看着房子,舒晨的一颗心,急跳到仿佛随时都会自心口蹦跳出来的样子,明知道从外头那个角度,他是绝对看不到自己的,但是舒晨仍然心虚地把身子掩在窗帘之后。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在他淋了半个多小时的雨之后,舒晨终于忍不住地拿起雨伞开了门,往一脸诧异的尔飞走过去,在逐渐接近他的当口,她好像听见了心防崩溃的声音。
第九章
“这是上回姑丈过来时留下的衣服,你暂时穿下,你身上那套衣服的质料太好,恐怕得送洗了。”
从撑伞帮他遮雨,到抱起玫瑰进屋,他们都没有交换一个字,却又像多年的伴侣那样默契十足。舒晨带他进入自己那地板、衣柜、床头几乎全为深浅褐色的房间;窗帘和床单、枕被,则都是素雅的白底淡橙玫瑰花样,再配上浅浅的苹果绿帘顶短罩,以及与床同宽的床脚椅。
望着自己不断滴水的衣裤,尔飞不禁有些赧然。“你应该还有另一套卫浴吧?或者给我几条浴巾擦擦雨水就好。”
“先进去冲个澡吧!另一间浴室有……呃,什么也没有,还不是都得从这里搬过去,你身上的水一直在往下滴,”舒晨露出紧张的笑容说:“行行好?可不可以?让你这尊贵的身子伤了风,我可担待不起。”
她知道不该让他进来,知道不该因为一时心软,而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但在发现原来花都是他亲自送来,甚至连大雨天都不例外的那一刻,舒晨觉得自己实在已经没有力气再装作无动于衷了,至于让他进屋后会发生什么事,则是她不愿多想的。
“谢谢你,舒晨。”尔飞在淋浴声中说:“能够脱棹湿淋淋的衣服,整个人舒服多了。”
想到他目前正赤身裸体的站在她的浴室里,而且两人之间仅隔着一面毛玻璃,舒晨便隐隐觉得不安,放下衣服后就想离开。
但这个心意,显然瞒不过同样看得到她的尔飞。“别走,舒晨,我们中间还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门,你怕什么呢?陪我聊一聊,好吗?难得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跟踪我?”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她今天特别早回来?
“没有,我不想惹得你更加讨厌我,不过我每次送花来,都会在外头站上一、两个钟头左右,想像你正在与别的男人谈笑风生……”苦涩的口气难以为继,终至听不见,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噢!舒晨跌坐在外头放置衣服的长椅上,把脸埋入了双掌之中:尔飞,你在嫉妒吗?你可知道,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只是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为何忍心不与我相认,为什么?
“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那些男士一样大方地约会你,如果你肯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绝对不会搞砸,我会给你你一直想要的爱和关怀,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至于过去……”他的声音又低下去了。“舒晨,我没有办法改变过去,抹煞过去,我甚至不能否定过去的选择,但现在情况已大不相同。我希你能回到我身边来,我保证这次将与以前完全不同。正如你所说的,我们都和过去不一样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充满了自信与活力,同时又没有失去你原有的甜美和温柔。舒晨,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或许你也会看到一个更成熟、更体贴的我。舒晨,你为什么不肯赌一赌?”他的声音和口气已近乎哀求。
“赌?”她苦笑道:“尔飞,人家都说爱情是一场愿赌服输的游戏,我曾经豪赌过,结果你看到我的下场了?知不知道刚分手的那半年,我有多痛恨自己?多痛恨你?我忽而怪你,忽而怨自己,若不是后来——”她为自己差点说溜了嘴而惊出一身冷汗。
“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想通了,我不愿再过一次那种悲哀、痛苦、甚至想引刀一快,只求速速解脱的日子。如果你真的爱我,对我真的有丝毫的关心,就不应该再回来打扰我。”
突然拉开的玻璃门,吓了舒晨一跳,只见尔飞腰际系着黑色的浴巾,仍站在浴室中凝视着她,手里则拿着一张泛黄的卡片,“如果这真是你的真心话,那这个是什么?”
舒晨一看,心悸不已,立刻暗骂自己不下十来遍。浴室里备有一整套的黑色浴巾、毛巾,是她在购买家用品布置新家时,忍不住买下的。由于颜色过于前卫新潮,当时售货小姐还特地问她是要自用或送人,她一时心虚,便说要送人,甚至在心慌意乱之中,接过店家提供的卡片,写下尔飞的名字,后来便一直将它塞在自己的浴室里,谁晓得……噢!自己真是个大笨蛋!买的时候笨,现在更笨。
“那是……那是……”她本能的起身冲过去想抢,却反而被他拉进去。“尔飞!”
他顺手便把门给关起扣上说:“你刚才也淋了一下雨,何妨陪我再洗次澡?”
“不要,尔飞,”她抗拒着,极力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浴室本来就不大,加上尔飞已旋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滴开始飞溅下来,让小小空间内的“温度”立刻向上攀升。“求求你,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我们一个是国王,一个是平民,根本没有办法共同生活。”
“也许吧!”他不顾一切似的环紧她的腰说:“但我们之间有爱,不是吗?真爱是能突破一切阶级障碍的。”
“我不——”
他猛然将她带入怀中,腰间的浴中随势脱落。“舒晨,我只问你一次,如果你真的已经完全不在乎我了,那我立刻就走,再也不来打扰你。”
他双手在她已然湿透的纤薄衣服上缓缓滑动,双腿分踞,轻轻贴在她的腿边,把她夹在中间,用蕴含着无限深情的绿眸,直望入她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