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两个名字,孝安随即眉头深锁。“那天您跟我说这里是余启鹏名下的私人医院,又说司奇发生意外当晚,他和程勋都是被人巧设安排,才会刚好目睹了枪击现场,还说他们三人是情同手足的生死至交,所以事发当时。他们没有走过去,一定是司奇曾经跟他们打了暗号,比如说握拳什么的。”
“没错。其实我知道的,也差不多就只有这些了。”
“如果他们三人的交情真的如此深厚,那么为什么我从来不曾看见余启鹏或程勋过来探视司奇?”
司玲本想立即开口回答,却突然像是发现到什么新大陆似的,把孝安拉过去与司奇正面相对。
“我想是因为他们三人心意早已相通,既然事发当时,司奇都不要启鹏和程勋过去了,那现在有你这位名义上。是来监督他的警员在场,司奇又怎么会希望启鹏和程勋被人看到在他的病床前出现?”
本来被司玲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的孝安,很快的就从每次她们提到“余启鹏”与“程勋”两个名字时,司奇眼睫的轻颤。甚至是手措的抖动,而得到振奋人心的启示,一个计画且立即在她心中悄悄成形。
“雷警官?听说你最近正忙着‘保护’一位在贵局前遭狙击的重量级黑道人物,凶手捉到了没有?这么给你们‘面子’的凶手,你一定很希望早点逮捕他归案吧?怎么还舍得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我发现打这通电话给你,比起照顾司奇,还比较像是在浪费时间。”
“司奇说你伶牙俐齿,还真是没有夸大其词。”
“哪里比得上你的辩才无碍。”
“雷警官今天该不会是为了要褒奖我的口才,才特地打电话来的吧?”
“当然不是,这通电话是为司奇打的。”
“司奇?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
“听到程先生还这么关心司奇,我觉得根欣慰,今晚十一点半,可不可以请你拨冗到司奇的病房来一趟?”孝安故意停顿了半响。再接下去说:“当然啦,如果程先生觉得司奇醒不醒过来,对於‘风影海’的影响都不大的话,那我也不敢勉强。”
“我们十一点半见。”程勋几乎是生平首次,率先狠狠挂上女人打来的电话。
但孝安脸上却浮现满怀期盼的笑容,她将脸偎到司奇的颊边,在他耳边低语:“风与海都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行动,你这个‘影’,又怎能独自缺席?司奇,求求你赶快醒过来吧!”
第七章
“秦督察?”原本以为是余启鹏或程勋早到的孝安,万万没有想到拉开门来看到的,竟然会是已有一段时间未见面的秦胜晖。
“我来探病。”他举高水果篮说。
“司……骆先生始终昏睡不醒,而且探病时间已过。”她实在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公务以外的牵扯。
“我只坐一下,骆司奇可也是我们保警总队相当重视的关系人物之一。”
孝安瞥一眼司奇床旁小几上的钟面,十一点六分,心想就让他坐一下好了。
“请进。”
由於一心只想请他尽早离去,所以孝安索性连茶都不倒,光与他隔着长茶几,面对面的坐下。
“骆司奇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啊?竟然住得起如此豪华的病房,还能彻底封锁消息,杜绝媒体及外界所有的干扰。”
“怎么会?秦督察不是顺利进来了?虽然时间好像稍嫌晚了一点。”
“这你可不能怪我,谁叫侯队长说什么也不肯卖我一个面子,最后我实在是快无计可施了,只得破财消灾。”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到这里来“监视”司奇是经过侯尉聪本人批示的任务,跟保警应该没有直接关系。侯叔总不会接受秦胜晖的贿赂吧?
“就是请史佩珍出去吃大餐兼跳舞嘛。所以才会搞到这么晚,不过你那名手下的‘价码’也未免嫌低了一些,这样就让我把话给套出来了。”
“恐怕秦督察投注於佩珍身上的,不只是大餐和一场舞而已吧。那个小女孩的耳根向来就比较软,像队上追她已快一年的辛义国,就是吃亏在只会说真话,而不擅甜言蜜语上头。”
秦胜晖被她讲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他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就恢复过来说:“真话也罢、假话也罢,史佩珍面对的,总还都是会讲话的同事,而不是连话都不能讲的帮派流氓。”
孝安冷漠的表情不变,只是骤然起身道:“夜深了,秦督察,你请吧。”
他虽然立刻起身,也乖乖朝门口走去,但想一想,终究是心有不甘,便转过头来说:“我明天倒要去问问你们侯队长,看哪有让堂堂刑事局里的副队长,到这里来帮流氓做贴身看护的道理,这要让外界知,道的话,我们警员该何以自处?”
孝安的回答是拿出自己的证件来,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说:“只要能够一直守在骆司奇的身旁,我雷孝安随时可以不做警察。”
秦胜晖这才终于悻悻然的离去,而长沙发后头的那面黑色玻璃墙,则几乎在同时往两边滑开,走进来两个身材一样高眺硕长的男人。
“你们……?”孝安抢在玻璃墙再度合拢前,看了那个设有长椅的隔闲一眼。
“对不起,雷小姐,因为见你有客。所以我们就从另一边进来了。”余启鹏温文儒雅的笑言:“希望你不介意。”
“不介意什么?是不介意余先生医院里的巧妙设计呢?还是不介意原来我一直都在被两位反监视?”那面玻璃墙可能具备的玄机与功能,孝安一猜即知,不禁有些恼怒的说:“怎么样?对于我这一阵于来的表现,你们还满意吧?相信我对司奇没有恶意了?”
“一个对他怀有恶意的人,会甘心放弃目前得来不易的职位与头衔吗?”又是余启鹏出声道:“能让司奇三十多年来。首次动真情。雷小-姐,你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这阵子辛苦你了。”
“那是因为他疽得,”孝安淡淡回应,却仍难撩一直被窥看的愤怒。“倒是我这半个多月以来,不晓得可曾坐没坐相或站没站相,徒惹两位笑话。”
“雷小姐多虑了,我和程勋一直都是配合医生巡房的时间来的,绝对没有侵犯你个人隐私的意思。”
“更何况我们关心的焦点,始终只有司奇。”程勋终于首度开口,但话意仍不甚友善。
“程先生还在怪我?”
“不敢。”程勋缓缓脱下毛呢大衣应道。
“或许你觉得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无济於事,但程先生,有些话我仍然不吐不怏,如果十八天前的那个晚上,我知道司奇才是‘目标’的话,那我就不会让他送我回局里去了。”
那天晚上她和司奇后来不也都觉得事情透着奇诡吗?比如说掳她和对付她的,似乎并非同一批人,而想对她不利的那三个人,又分明力不从心,回想起来,与其说对方是銎要修理她,还不如说他们是想利用她去引出司奇来,换言之,她只被拿去当做媒介的诱饵。
“现在事情仍在胶着当中,断定打伤司奇的人是黑是白,恐怕都婆言之过早。”
程勋的言外之意,令孝安心中骤生不平,但他的说法却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或许只有等司奇醒过来以后,才能够为大家拂开一些迷雾吧,至少他可以告诉你们,自己被捉的消息,究竟是谁带给他的。
等司奇醒过来!
孝安蓦然记起了今晚请他们两位过来的目的。“早知道你们天天都有过来‘春’他的话。或许司奇早就醒过来了。”
”什么意思?”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自己看好了。”孝安示意他们跟她一起走到床边去,然后拿起报纸。开始在司奇耳边低声的念起来。
她挑的全是和余启鹏的风云证券,以及程勋在为立委选举造势部署有关的消息,而很快的,他们两人便也了解到孝安这么做的用意,与在司奇身上引发的惊人反应。
“看到了没有?”确定他们都已明白之后,孝安便抬头问道:“各科医生都说他的伤势已无大碍,甚至正以着令他们吃惊的速度,在快速复原当中,那为什么他还醒不过来?”
“或许理智一直在压抑他感情方面的需求,理智告诉他,不宜让外界知道你们三人的关系,坦白说,我并不十分清楚所谓的‘风影海’是什么,现在也不关心,但我却十分明白,他尤其在乎跟程先生的关系,绝对不能曝光。”
程勋听得面色一凛。
“可是在感情的潜意识里,他却极欲参与你们的一切,希望知道两位目前的现况,所以每当听到‘余启鹏’、‘程勋’、‘风云’、‘政治清流’等等这些有关於你们的字眼时,他就会有反应,会想要有所表示。”
“我知道余先生想把他送到国外去接受治疗,我也知道两位最近一连串风起云涌的表现,是想告诉司奇,你们不但没有因他的受伤而灰心丧志,反而会连同他的分量,都一起扛起来努力。”
“你竟然如此清楚我们的想法。”启鹏既惊诧又感动的喟叹。
“因为我和他在一起,”孝安拉起司奇的右手来说:“因为我的心早已和他的紧紧连系在一起。”
“所以我知道司奇根本不需要、也不想到外国去,他要留在国内与两位一起努力、一起实现理想。”她将司奇的右手交到启鹏手中。
再绕到另一边去,拉起他的左手,放进自动跟着过来的程勋掌中。“换句话说,他渴望跟‘风’、跟‘海’在一起,我恳求两位叫出他的感情来,不要再让他继续压抑下去,继续压抑,就只会继续昏睡不醒,余启鹏、程勋,把他叫回来。我……”
讲到这里,孝安早已几近哽咽,立刻跪到床畔去,贴在司奇耳边说:“司奇,启鹏和程勋都来了,我求求你快醒过来吧,他们不能没有你,我也是,我也是,司奇,你听到没有?我要你,你非醒过来、不可!”
说完她便俺嘴避开,站到床尾去,如豪奢的赌客,将所有的希望完全孤注一掷的押在启鹏和程勋的手上。
“司奇。”余启鹏率先开口,内容却和他的事业成就完全无关。“我们的‘小风云’已经开始会踢、会动了,我们夫妻猜他十之八九是个小男孩,硕人说乾爹是不能缺席的,光有程疯子一个酸儒乾爹,我可不放心。”
程勋却是一接口,便是一连串的数字和活动名称。“后援会已统合成功,司奇,你想我这么拚命,为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跟启鹏都说好了。你再贪睡下去的话,我也不想选了,什么‘跨党清流’、什么‘政界新星’,我全部不要当了。”
“对,司奇。我们已经决定陪你到美国去,‘风影海’固然重要,但是若失去了你,又有什么推展下去的意义?”启鹏加强了手劲,也加重了语气。
“在这世界上,我程勋只在乎一个头衔、一个身分,那就是做启鹏和你的兄弟,司奇,几千几万张选票,都比不上你一个人重要,我根本就不在乎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
程勋突然打住,与同样猛然一震的启鹏对望。站在床尾的孝安更是全身僵直,屏息静气兼泪眼婆娑:真的吗?是真的吗?
“他醒了,”启鹏终于呼出口大气来。“他睁开眼睛,他醒了!程勋,他醒了!司奇真的醒过来了!”
程勋早已感动兴奋到双眼含泪,但他仍从司奇轻轻摇晃的手中,感受到好友的心意,进而破涕失笑道;“启鹏,你说这家伙是不是该揍?”
“的确该揍,怎么可以才刚醒过来,就要赶我们走?”启鹏也完全能够明白司奇透过眼神和手势所要传达给他们两人的讯息。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打赢你,也没什么意思。”程勋继续握牢他的手。
但司奇仍再度坚持他的意思。
“喂,”这下换成启鹏不满了。“骆司奇,你有没有搞错,我好歹也算是这家医院名义上的董事长,我都还没跟你追讨医药费了,你倒先反客为主的,拚命想要赶我走。”
程勋仰头开怀大笑。“好,我走,我走就是了;”他俯下身去,却抬头望向启鹏说:“这家伙不想看到我留在这里呢。”再低头俯视司奇。“好兄弟,下次再也不准这样吓我们了。”
然后他把司奇的左手,一并交到启鹏手中,自己则迈开大步往玻璃墙走去,在与孝安错身时,终於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你醒过来,我们就放心了,”启鹏明白司奇现在还有一位更想见的人,遂长话短说的讲。“我想硕人一定也想要尽快知道这个好消息,还有司玲姊那里,我侍会儿就绕过去通知她;司奇,欢迎你归队。”
他打直身子,朝孝安伸出右手。“雷小姐,我们总算不负所托,把他给叫回来了。”
“余先生……”喜极而位的泪水,开始纷纷的滑落。
“来。”启鹏再把司奇交到孝安手中说:“刚刚你不是才勇敢的说你要他吗?他是你的了。”
在双手交叠、四目凝望的瞬问,外在的一切,彷佛都已不再重要,连启鹏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孝安都不知道,也不在意。
她贴着床沿坐下,把他较受伤势影响的右手拉到颊边,逐只亲吻那温热的手指,自己滚烫的泪水,则兀自流个不停。
这个时候,言语已经完全显得多馀,司奇的左手绕到她的颈后,猛然一带,便把她轻颤的红唇带向自己,同时狂烈吸吮起那恍惚落在他心上的晶莹泪珠。
“照你说的配方调的,你喝一口——”本来已经凑到司奇嘴边的瘦长型高脚酒杯,突然又被孝安给收了回去。“唔,不成,你伤还没全好。不能喝酒。”
“拜托,我明天都要出院,伤口也全收口了,哪里还没好?”
看他一派优闲斜靠在床上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绝对无法想像不过一周前,他还是个终日昏睡,完全没有醒来迹象的重伤患者。
“不行啦,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不让我鉴定一下,我怎么知道你调得成不成功?”
“名师出高徒,一定成功的嘛;”孝安丝毫不肯让步的说:“真受不了你那两个兄弟,要庆祝你出院,什么不好准备,居然带伏特加这种烈酒来。”
“程勋没有直接带高粱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司奇轻声笑道:“真的不给我喝?不过是两盎斯的伏特加,其他都是柳丁汁。‘螺丝起子’根本醉不了人,更何况我只跟你要求喝一口而已,连一日都不肯给,你也未免大小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