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搁着。」何彦摇头。「陆大人,你觉得彭姑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彭姑娘的性情和一般姑娘差别太大,实在料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
「我会做出什么事?」
突如其来的细语让两人吓了一跳,他们同时转过身来,瞪着失踪了整个白天的彭希阳。
「妳……妳可回来了!」何彦激动的说。
「耶?何公公好像很高兴看到我呢,真让我惊喜。」没想到离开一下下,就能得到这般热忱的欢迎,真是意外的收获呢。
「对,奴才从没这么高兴看见一个人,彭姑娘,请您赶紧进去吧,皇上他很消沉呢,从妳走了之后,几乎是不开口,连午膳也没用,晚膳又要奴才搁着,怕也是不吃了,再这样下去,龙体怎么受得了呢?」
彭希阳怔了怔,心头有些酸楚、有些感动,可还有更多的气愤。
「哦?彭姑娘,您……生气了?」何彦心头忐忑。难不成皇上猜中了?
「承刚哥哥呢?」彭希阳深吸一口气,缓下心头杂乱无章的情绪。
「王爷有客人,正在书房里商讨事情。」
她点点头,转身推门而入,绕过屏风,便看见闭着眼靠坐在床上的人。
心头的酸楚加深,愤怒升高。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斥责。
龙承翰浑身一颤,讶异的偏头望向她。
「希阳?」他不敢置信,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可以虐待自己?怎么可以伤害自己?你不吃不喝不说话,是在对谁抗议?你忘了,我最痛恨伤害自己的人了,你忘了吗?」
「希阳,妳可以过来吗?」他伸出手,深深的凝望着她。
彭希阳瞪他,最后,三个大跨步,来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抬起手,却在她脸旁犹豫的停了下来,握拳,垂下。
「我以为……妳不会回来了。」他低哑着嗓子。
「所以你就伤害你自己?这样有什么用?我不会回来,又看不到!」她生气的吼。「你是一国之君啊,你应该以大局为重,儿女私情算什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语音哽咽,让她说不下去。
「希阳……」
「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难过、这么生气,这么……心疼……」她摇头低喃,倾身向前抱住他的颈项。
「希阳,别哭,是我不好……」轻轻的回拥着她,像是对待最珍爱的宝物般。
「不,是我不好,我胆小,不敢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龙承翰不解。
彭希阳深吸一口气,稍稍退开,认真的凝望着他。
「我爱你,承翰哥哥。」
龙承翰心头狂喜,不过……
「可是?」
她点头,「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痛苦的闭了闭眼,原本无所谓的事,却因为爱上他,变成切身之痛。低下头,她低低的呢喃,「因为……我无法生育。」
龙承翰脑袋有瞬间的空白,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她的意思,直到她的泪水滴在他的手上,灼热的烫入他的心。
「希阳,发生什么事?」他轻轻的捧起她的脸。「妳发生什么事了?」
「我闯进寒洞里……」
「妳闯进寒洞?!」他震惊的大吼,可下一瞬间立即痛白了脸。「该死……」他忍不住低咒,痛得猛吸气。
「你要不要听我说完?」
「我当然要听听妳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蠢事!」龙承翰没好气的瞪她。
彭希阳也瞪他一眼,可是没有反驳,因为那的确是蠢事。
「我闯进寒洞,是为了火焰果,因为修莲叔叔提过他想要……」
「火焰果?皇叔想要,是为了要给妳,妳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我现在知道了啦!」她有点恼羞成怒。「你到底要不要听完啊?!」
「继续!」
「我差点死在里头,是寒哲叔叔及时将我救出来,可是寒气损害了内腑,调养了半年多,才渐渐好转,只不过留下这个后遗症。」
「妳这个笨蛋!当初我应该把妳带走的。」龙承翰咬牙,忍着下一波剧痛。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没必要为了过去的事发脾气,痛的是你!」扶他躺下,检查他的伤口,发现没有迸裂之后她才松了口气。「现在你已经知道原因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提立我为后的事了。」
「我不在乎。」他冷着声淡漠的说。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彭希阳讶异的抬起头来。
「该死的妳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妳认为我爱妳,就只是要妳生我的孩子吗?妳就这么不了解我吗?」从爆怒,到最后的心痛,他不顾伤口的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她。「我不在乎,希阳,我一点也不在乎,妳听清楚了吗?」
她红着眼,趴在他怀中,久久,终于点头。
「可恶!等我的伤好了,一定……一定……」呻吟一声,拥着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承翰哥哥?」她赶紧起身。
「我没事,只是有一点……痛……」青白着一张脸,龙承翰无力的说:「不要再离开我了,希阳。」
「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就算一百件,我也会答应妳。」
她微笑,「只要好好的用膳,好好的照顾自己,那么,我就陪着你。」
龙承翰笑了,他真的好爱她啊。「好,我答应妳。」
彭希阳到桌旁拿起热粥,回到床边亲手喂他。
她相信现在的他是真的不在乎,但她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在乎,在他在乎之前,她会陪在他身边,直到他想要后嗣时,她会默默的离开他,不造成他的为难。
默默的吃完一碗热粥,然后在她准备为他换药的时候,他轻轻的将她拥进怀里。
「承翰哥哥,我要帮你换药呢。」她在他怀中低声的说。
「一下子就好。」他低喃。
他知道她心中对他还有怀疑,不过算了,这辈子他是不会再放开她了,等他们都老了,她自然就会相信他。
第九章
当夜亥时,龙承刚接到传唤,回到勤宵院。
「皇兄,你找我……」踏进房,却在看见房里的人时楞了楞。「丫头,妳什么时候回来的?妳啊,搞什么出走啊?差点让皇兄……」
「刚弟,闭嘴。」龙承翰制止他,免得让彭希阳听了又生气难过。「找你来是谈正事的。」
「正事,我也正好有『正事』要谈。」龙承刚拉来一张板凳在床边坐下。「下午子仁他们来过了,本来想和皇兄一起讨论,不过皇兄当时似乎没心情管其他事,所以就没打扰你了,现在……应该没事了吧?」看着两人之间细微的肢体语言,似乎真的没事了,可喜可贺啊!
「本来就没事!」彭希阳瞪他一眼。
「没事就没事。」龙承刚耸肩。
「事情查得怎样?」
「很遗憾,没什么进展,断情门那边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连子仁都觉得颇为古怪,那些断情门的门人似乎都顾忌着什么,什么事都不敢提。不过天勤倒是查出另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他查出确实有大笔的银两从宫里支出,而且是从十五年前开始,每半年五千两银,而支出人是……父皇。」
「父皇?」龙承翰讶异不已。
「皇兄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他摇头。「这笔款项支出到哪里?」
「直接送往东城一处大宅。」
东城?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讨论的彭希阳讶异的挑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东城的宅邸全属于龙氏,而且……
「哪一个龙氏人得父皇如此重视,还例外的每半年给予巨额的银两?」龙承翰沉吟着。「刚弟,天勤有查到是哪一户人家吗?」
「是查到了,可是……我认为消息是错的。」
「怎么说?」龙承翰疑问。
「因为他说是惠亲王府。」龙承翰笑了笑。「皇叔早在十五年前就离开了,那里现在只住了数十名打扫的仆人,没道理得多支出那么一大笔银两。你知不知道,天勤甚至说了一个笑话,他说也许是父皇偷养了一个女人在那里。怎么可能嘛!对不对?咱们龙氏这一脉可是个个专情又痴情,皇爷爷、父皇、皇叔,乃至于皇兄你,都是如此,所以父皇不可能背叛母后的。」
「父皇是不可能,不过……」龙承翰沉吟,蹙眉思索。「刚弟,你有没有听说康凤珠之后到哪里去了?」
「康凤珠?谁?」龙承刚皱眉。
「皇爷爷那位莺妃的侄女,当初莺妃想要作主配给皇叔的女人。」
「喔,是她啊!」他终于想起康凤珠是何人了。「我没听说过她后来怎么了,皇兄你呢?」
「朕后来也不曾再听说过她的任何事,也许……她还是住在惠亲王府里!」
「等等,这个康凤珠是什么身分?为什么她可以住在惠亲王府里,而且得到特别的照顾?」彭希阳疑问。
「康凤珠是皇爷爷妃子的侄女,当初差一点就成了皇叔的未婚妻,不过妳也知道,皇叔和舅舅离开了,也许是因为这样,父皇才会特别照顾她吧?」龙承翰简单的解释。
「原来如此。」她低头思索,难道……「那个康凤珠,恨修莲叔叔他们吗?」
「恨死了!」龙承刚点头,「我还记得当初在房外听见她凄厉的哭喊声呢!」他已经想起这段记忆了。
「那个……惠亲王府是不是在肃亲王府左边第二户?」
「没错,妳问这个干么?」龙承刚顺口问。
龙承翰则看出她脸上古怪的神情。「希阳,妳……知道什么吗?」
「这件事我本来就要说的,不过说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打算先和他约法三章,不准他生气。
龙承翰微瞇着眼,他太了解她了。「希阳,妳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蠢事?和妳……」他抬手轻轻抚过她脸颊一丝已经不明显的红痕。「脸上这点皮肉伤有关吗?」
彭希阳瞪他,「这才不是什么蠢事,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还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要查多久呢!」
「丫头,妳是说妳查到什么了吗?」
「哼哼,那是当然,我今天离开王府之后,被人下了迷药……」彭希阳有点得意的叙述事情的经过,忘了得先约法三章的事,也没发觉到龙承翰脸色越来越铁青。「所以,目前已经确定,一切都是康凤珠搞的鬼!现在就不知道莺妃是不是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可是这当中有一个疑点。」龙承刚举手。「天勤并没有查到从惠亲王府里支出的大笔银两,那么康凤珠是从什么管道支付断情门的费用?」
「那并不重要。」彭希阳摇头。「现在重要的是,康凤珠在宫里或是朝廷中一定有内应,否则她怎么会收到由你临朝的消息,甚至把你已经谋害皇上的消息散播出去,挑动那些文武百官,让他们抓你这个肃亲王谋反篡位的证据?」
两兄弟相视一眼,龙承翰摇头。「不可能是他。」
「可是,他们是兄妹……」
「朕相信他。」龙承翰斩钉截铁的说。
「请等一下,两位大爷,请不要打哑谜,这儿还有我在呢!你们说的是谁?」
「康凤珠有一位兄长,康育德,他是当朝的宰相。」龙承翰向她解释。
「你信任他?」彭希阳认真的瞅着他。
「没错,我信任他。」
她点头,「那么我们就相信你的英明睿智吧!」
「什么我们,我可没有……」龙承刚想要抗议,却被打断。
「承刚哥哥,你今日上朝时,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都是一些皇兄之前就提过的,我也依照皇兄的指示交代下去,一切都很顺利。」他说完,突然想到。「对了,皇兄,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微服出巡』啊?」
「本来至少得等伤势痊愈,不过照眼前情势看来,也许明日朕就得结束出巡了。」
「说的也是。」龙承刚点头。「这样也好,龙琳说要见你,肯定有什么急事吧!」
「龙琳?你又去找她了?」龙承翰蹙眉。「朕从小就告诫过你,对于无意的姑娘不要太过温柔体贴,让姑娘家会错意,只会埋下祸根,皇叔的事还不能给你一个教训吗?」
「我没有去找她,是她等我退朝的时候来找我的。」
龙琳?彭希阳也跟着蹙眉。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你问过她为什么想见承翰哥哥了吗?」
「问了,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申她必须见皇兄一面。没办法,我只好告诉她,等皇兄出巡回来,会转告皇兄,之后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要说什么,我担心她又要旧事重提,赶紧随意招呼两句,就离开了。」
「你们认为,她有没有可能就是康凤珠在宫里的内应?」彭希阳语出惊人。
「希阳,我不是说过了,龙琳不可能和这件事有关。」龙承刚叹气。
「你呢?承翰哥哥,你觉得呢?」她不理他,转问龙承翰。
「她没那个胆子。」他也不认为龙琳会做出那种事。「希阳,如果妳认识龙琳,就不会做出这种推论了。」他摇头。
「你们兄弟俩对龙琳公主的评价都很高嘛!」
「唷唷,我闻到好酸的味道呢。」龙承刚调侃着。
「你给我闭嘴!」彭希阳没好气的瞪他。是啦,她是吃醋,那又怎样?
「啧,这么凶,人家龙琳就不曾发过脾气,她啊,好温柔的。」龙承刚故意损她。
「是啦、是啦,我就是不温柔、不体贴、不贤淑、无才无貌的野丫头,这样行了吧!」气死她了。
「行啊,怎么不行?」龙承刚呵呵笑着。
「好了,你们两个别斗了。」龙承翰出声制止。「希阳,妳放心,我心里只有妳一个。」
彭希阳红了脸。他干么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啊!
「呵呵呵,心里很爽吧,丫头。」龙承刚取笑她。
「对,我心里是很爽,怎样?羡慕啊?」她故意表现亲昵地靠在龙承翰身边。
「是是是,当然羡慕啊,不过你们两个也别太甜蜜,别忘了眼前还有正事要办。现在不管龙琳,我们先讨论一下,明日要如何应付?」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既然他们认为承翰哥哥已经死了,想要以这点让你入罪,咱们就将计就计,顺着康凤珠的计画,将她引出来啊!」
「不妥,死要见尸,假扮尸体太容易穿帮了。」龙承翰摇头。
「那简单,变成伤重,性命垂危就行了。」穷则变嘛!
「可是如果皇上性命垂危,我这个肃亲王又被入罪,要由谁来掌理朝政?」
「承翰哥哥不是很信任宰相大人吗?他的能力足以处理这种混乱吗?而且有足够的权力处理吗?」
「以他的能力,处理这种混乱足够了,而且我离宫前给了他一道密旨,他是有足够的权力的。」
「那就行了,朝政就暂时交给宰相大人处理……」彭希阳一顿,终于想到之前她忽略什么了。「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当初留在后宫的两个妃子不是都有孩子吗?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