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梨雯带立轩到社区内的游泳池游泳。尽兴地玩了一小时,又到了该送立轩回李家的时间。
梨雯与立轩冲冲水换下泳衣,快速穿过中庭花园,赶回家洗澡、洗头。迎面走来一位穿戴十分时髦、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正往孟家的方向走去,且就停在孟家门口按电铃。梨雯不禁多看一眼,她想必就是亦晨的母亲吧!看起来与亦晴挺像的。
为什么会离婚呢?她为什么舍得抛夫弃子呢?
梨雯不禁骂自己无聊,自己的事都管不好了,还关心别人的家务事。
送立轩回李家后,梨雯独自前往高尔夫练习场练球。她最近迷上了打高尔夫球,虽请了教练教她,十二节课下来,她仍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只要立轩去李家,她就往练习场跑,希望把姿势及挥杆的准度练好,以便能与她的家人一较长短。
打完球,随意吃顿简餐,梨雯去逛百货公司,为自己及立轩采买衣物。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半了。她从地下室停车场回到一楼,打开客厅的灯,依稀听到门外有小孩的说话声。
「妹妹,不要哭,我去按门铃,看看范老师回来了没。」亦晨安慰着妹妹亦晴。
梨雯不待他按门铃,打开大门,亦晨带着满脸鼻涕、眼泪的亦晴站在门外。
「亦晨,发生了什么事?」
梨雯甚是纳闷,孟家的大人都到哪儿去了?竟让两个小孩这么晚了独自在外晃荡。
「范老师,我可不可以带我妹妹来你家?爷爷奶奶知道妈妈要回来,他们到姑姑家了,明天才回来。」亦晨小声地问她。
「你爸爸呢?还有你妈妈呢?难道他们也不在家?」梨雯有些生气,怎么有如此不负责任的大人,全然不关心孩子的去向。
亦晨难为情地低声说:「爸爸跟妈妈吵架,爸爸脸色好难看,脾气好坏,我好害怕。」
亦晴接着说:「爸爸跟平常不一样,我也怕怕。」
「我不喜欢妈妈,我现在不想跟他们在一起。所以我只好带妹妹来你家避难。」亦晨继续说。
「对!爷爷奶奶到姑姑家『避难』,我们不敢自己坐计程车去姑姑家。所以,我和哥哥来你家避难。」亦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学他哥哥的口气说话。
梨雯很怀疑七岁、四岁的孩子真正懂得避难的意思。唉!又是一桩大人离婚、小孩无辜受害的案例。她不禁疼惜地抱抱他们两人。
「你们吃饭了没?」梨雯好心地问。
「爸爸带我们去吃饭了。可是,爸爸妈妈都不说话,也不理我们,我吓得都吃不下。」亦晴天真的继续说:「范阿姨,我的肚子好饿。」
「妹妹,爸爸说不能向人家要东西吃,你怎么可以向范老师要东西吃?」亦晨训斥亦晴,接着转向梨雯说:「对不起,范老师。其实,我也跟妹妹一样……」
亦晴遭亦晨训示,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亦晨则是垂首不语,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梨雯看着两个小孩毫无心机的童言童语,真是心疼,于是安慰他们说:「没关系,范老师不会介意的。我煎蛋饼给你们吃,好吗?」
亦晨、亦晴毫不思索,异口同声地说:「好!」
亦晨既像是对梨雯示好,又像是识途老马般地对亦晴说:「范老师做的蛋饼最好吃了,可以夹CHEESE、肉松,也可以涂果酱。」
梨雯看着他们兄妹两人津津有味地吃着蛋饼,一派属于儿童纯真无邪的模样,打从心里喜欢。
吃完点心,梨雯拿出两把新的牙刷让他们刷牙,才又忽地想起该通知孟家的人,她告诉亦晨,「亦晨,打电话回家告诉爸爸,你和妹妹在范老师家。」
亦晨马上拿起电话拨回家,电话大概是孟唯中接的,她听到亦晨松了口气说:「还好。」又用手拍拍胸膛。
到底是何种可怕的经验?亦晨看起来是真的害怕。
「爸爸,我和妹妹在范老师。范老师煎蛋饼给我们吃,我们吃完蛋饼都刷牙了。今天晚上我跟妹妹在范老师家睡觉好不好?我跟妹妹会很乖的。」亦晨像交差似的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请范老师听电话。」孟唯中脑子乱纷纷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亦晨。
梨雯接过电话,「喂!我是范梨雯,今晚就让亦晨、亦晴在我家睡吧!」
「真抱歉!孩子跑去打扰你。今晚就麻烦你了,谢谢。」
孟唯中不想拒绝,也不想再多说了。他与林采芸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已够他心烦,有人愿意帮忙照顾他的孩子,他实在是求之不得呢!
第二章
在孟家,采芸与唯中正闹得不可开交。
采芸此行的目的是想要带孩子回台北,只要孟唯中同意,亦晨或亦晴,她都无所谓。
孟唯中挂断电话,看了采芸一眼,心中的怒火更炽盛了。范梨雯只是他的邻居罢了,却肯分出一些母爱来照顾他的孩子,而采芸徒有一张美丽的脸孔,却不肯花心思在孩子身上,只顾追求自我,好个自私的女人!他当初怎会蠢到被她的美色所惑?想到孩子,他还真恨自己年少轻狂时的抉择,误了自己,也误了孩子。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跟我要小孩!当初是你主动放弃孩子的监护权,赡养费也如数给你了,你还敢要小孩?从孩子出生至今,你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吗?」
采芸一方面是心虚,一方面是有求于唯中,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一迳看着地板。
唯中见她不言,不可控制地大声数落她,「老是埋怨孩子绊住你,害你不能在工作上一展长才。若不是我坚持,你早把亦晴拿掉了!生下她,就把她丢给奶妈,我怎能放心地把她交给你?更何况你一心只想工作,孩子跟你回台北是当钥匙儿,还是再请一个奶妈来代你当妈妈的责任?」
两人关起门窗,加上冷气马达运转的声音,邻居几乎无法察觉屋内漫天的暴风雨。
采芸哀求唯中说:「我承认我错了。现在,我的事业有成,金钱、车子、房子,甚至男人,样样不缺。叮是,我真怕每天回去面对空洞毫无人气的房子,好想有个孩子来陪我,让生活更充实、更温馨。求求你成全我,好不好?」
她已经毫无计策,只好使出她最不屑的弱女子姿态,来博取唯中的同情。她了解唯中,知道他经不起她的撒娇,知道他最怕女人哭。
可是,唯中不吃她这一套,他早已看穿她的目的。而且,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她予取予求的男人。
唯中毫不客气地对她说:「要孩子,再去生呀!你还年轻,又不缺男人,你大可再生一个。」
采芸苦笑一声,摇摇头说:「我哪有时间怀孕?尿布、奶瓶,这些我也弄不来,我……」
「你根本没有当母亲的诚意,我不会也不能把孩子给你。他们是人,不是猫狗,不能随你高兴就任凭处置的!」孟唯中斩钉截铁的口气,丝毫不让步,「在法律上,我拥有孩子的监护权,于情于理于法,我都不会放弃。」
「孩子跟我,可以享受母爱啊!」采芸还是不死心。
孟唯中听了采芸造句话,不屑的大笑几声,「你能给孩子母爱?这简直是笑话。谁不知道,林采芸是个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用的人。你每次回来看孩子,哪曾真正地关心他们?他们现在被你吓得躲到别人家去避难了。孩子根本不喜欢你,他们怎会渴望你施舍有限的母爱呢?你太抬举你自己啦!」
采芸被他数落得哑口无言,他句句命中她的要害。她决定要动之以情——他们之间曾有的爱情,或许可以使他回心转意。于是她走过去捿着他,软腔软调的说:「唯中,对不起嘛!我一定会改,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似乎是挑逗他,她故意把全身的重量「挂」在他身上,进而摩挲着他,像在爱抚,期望挑起他的热情,可以顺遂她的心意。
可是,唯中一把推开她,恍如她是蛇蝎猛兽般。他频频后退,正色道:「请你尊重一些,我们早巳不是夫妻了,你不必对我使出美人计。我要结婚了,我已经找到一个贤慧富爱心的女人,她一样可以给孩子母爱,甚至比你给的更多,做得更好。」
唯中狠心的推开她,大大地伤了她的自尊心,现在,他又说他要结婚,采芸愣住了,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吗?于是她怀疑的问:「是真的吗?是刚才打电话来的范老师吗?」
孟唯中毫不考虑的说:「对!我们就要结婚了。她喜欢亦晨、亦晴,他们也喜欢她,现在他们躲到她家去避难了。」
「好吧!我懂了,我不会再来了,祝你幸福!」
当爱情已真正消逝无踪,还留恋什么呢?林采芸头也不回的离开孟家。
孟唯中有些诧异,自己为何要拿范梨雯当结婚对象来气走采芸?几乎是毫不考虑的,范梨雯即进入他的意念之中。天晓得,他与她只谈过两次话。他是怎么了?邻居三年,从不曾注意她,只是面对面交谈一次,她就毫无抵御地长驱直人他的思想当中,甚至可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不排斥再婚,也一直在交女朋友,但总觉得这些女朋友们感觉不对,或是不适合当孩子的母亲。所以,他一直蹉跎至今。
范梨雯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贤妻良母,对亦晨又十分的关爱,或许,她就是最好的人选。为何没有人提醒他?为何他一直没注意到呢?
采芸一吵,让他意识到范梨雯已悄然进入自己的心扉,他可以试试看吗?
他应该先找谁问呢?孩子?父母?还是范梨雯?
陷入沉思,他根本没注意到采芸已经走了。这个女人带给他太多的问题。
他与采芸是念同一所大学,但不同系不同期。当初两人交往,号称全校最登对的帅哥靓妹,感情如胶似漆,一退伍,即迫不及待地步人礼堂。
婚后,采芸一直不肯放弃工作,怀孕、生亦晨时又吃了不少苦,采芸发誓再也不愿替唯中生小孩。她一直努力的工作,梦想成为一位拥有自己天空的女强人。但天不从人愿,她又怀孕了,百般不情愿的生下亦晴,第七天即请奶妈从医院把亦晴带走。
此后,亦晴二十四小时皆在奶妈家,采芸几乎不曾去探望她,唯中心有不忍,有空便带着亦晨到奶妈家去逗弄她、抱抱她,享受仅有的亲情。
当采芸的公司调派她至台北总公司升任财务部经理时,她要求他一同到台北发展,唯中不肯,两人为此大吵了好几次。最后,她索性提出离婚的要求,只要唯中肯签字,她什么皆可放弃,包括孩子。
其实,采芸只是想要逼他投降,她认为唯中爱她,一定可以为她牺牲在南部打下的基础,一起赴台北,她认为妇产科医生不受地域限制,只要医术好、名气够,在台北也可有一番天地。
然而唯中不愿配合她,一方面是他才刚升为主治医师,好不容易崭露头角,没有辞职他去的必要,另一方面,为了孩子,他再也不愿忍受她。
爱情不是单方面牺牲即可天长地久。采芸可以不考虑他的立场,不考虑孩子的需要,要离就离吧!
唯中一直无法理解,采芸为何如此欠缺母性?为何如此重视自我?既然她主动提出离婚,他也不为难她,除了坚持孩子的监护权。而采芸本来就不要孩子,所以她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他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赡养费,表示两人的婚姻正式画上句点。
采芸可以对他们两人的爱情弃如敝屣,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当然也是提得起、放得下,从此不再眷恋她、不再想她。一旦失去了爱情,要忘掉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
当初,采芸没料到唯中会一口答应离婚,然而话已出口,对于她这种强势的女人,岂可把话收回。此外,唯中毫不考虑地答应,大大地刺伤了她,她以为他爱她,应该会求她,可是事情出乎意料,她骑虎难下,只好假戏真作的离婚了。
这九年在台北,她真的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强人,身边也不缺男人,但这些男人图的不外是她的钱、权,甚或她的身体。旗鼓相当的男人,却永远都是别人的老公,当第三者永远只能躲藏掩饰,这种婚外情,是永远上不了枱面的,因为大家都丢不起这个脸。她厌倦,后悔了,想要带一个孩子到台北只是她的借口,她想要知道是否还有机会挽回孟唯中,但由今天的情况看来,似乎是太迟了。这份原本属于她的爱情、亲情,已随着孟唯中将再婚的消息,烟消云散。
采芸真的不甘心哪!但是,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除了恨自己,她还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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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晨、亦晴,该洗澡睡觉罗!」梨雯征求他们的意愿,「要自己洗,还是阿姨帮你们洗?」她怕亦晨不好意思让她帮忙。
「范老师,我自己会洗澡。」亦晨果然要求自己来。
她拿立轩的衣服给亦晨,两人身材相似,应该可以穿,家中尚有立轩长大穿不下的衣服还未送人,正好可以给亦晴穿。
梨雯亲切的招呼亦晴说,「亦晴,我们上三楼,二楼的浴室给亦晨哥哥用。」
亦晴温驯地点点头,不发一言地与她上楼。
梨雯与亦晴不熟,为了使她轻松些,她一面帮亦晴洗澡,一面说三只小猪的故事给她听。渐渐地,亦晴松懈了,开始与她聊天。
「阿姨,为什么妈妈不要我,不要哥哥呢?」亦晴张大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问梨雯。
梨雯不了解孟家的状况,只好安慰她说,「妈妈没有不要你们呀!每个妈妈都很爱她的小孩。你妈妈今天也是回来看你们啊!」
「那妈妈为什么不跟我、爸爸、哥哥、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呢?」亦晴一边说,一边扳着指头「点名」。
「你有爸爸、爷爷、奶奶、哥哥住在一起,也一样很幸福呀。」她不知道孟唯中离婚的原因,所以不知该如何回答亦晴的问题,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突然,亦晴摇摇头,几乎是哭着说,「我不喜欢我妈妈,她跟爸爸吵架,好大声、好凶哦!我都吓坏了,只有哥哥安慰我。」
好可怜的孩子。梨雯真是心疼极了,手抚着亦晴的脸颊说,「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爸爸妈妈都爱你。只不过,今天他们可能心情不好,没注意到你,不是不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