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或者我该说是灵体?”她期盼的看着他,也许在阴间他们自有一套称呼的说法。
“人。”
“咦?”
“兰铃,你没死,我也没死,我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你知道吗?”他微笑地亲吻着她说。
兰铃愣愣的看了他半晌,然后摇头对他认真的道:“砉,你别骗我,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不介意我们是人是鬼。”
任威砉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这才决定还是从头解释起来会比较有说服力。
“其实我一开始混进双龙帮就是有目的的。”他告诉她。
是的,从六年前救了白狼,混进双龙帮,到后来以诈死脱离双龙帮,其实这一切都是照着他的计划进行的。
身为国际联盟缉毒组织的一员,他毕生几乎都花在与世界各地的毒枭周旋之上。从南美到东南亚,只要得到哪里设有毒枭本营的消息,他便会出现在那里,接着以令人措手不及,而且毫不留情的攻势弄垮对方。
从十五岁受美国政府有计划的培训,二十岁出第一次任务开始,他就已经深深地迷上这种刺激的生活,并且发誓死而后已。
七年前,当他与同伴在东南亚执行任务时,突然发现一条毒品销售新管道是以台湾当中继站,在他们多方追查依然找不到确切的人犯及组织后,他毅然决然的和台湾政府合作,决定独自留下来追查这件事。
当他发现这件事跟台湾黑道帮派双龙帮有些关系,他便制造机会救了双龙帮的三大将之一白狼,进而混进双龙帮继续追查。
狡兔有三窟,几次他都差一点揪住对方的尾巴,却扼腕的被那些混蛋逃脱,以至于让他在台湾一待就待了两年之久,还和双龙帮里几位称得上是条汉子的人有了不错的交情。
为表尊重,在揪住那混蛋的尾巴后,他将整件事告诉双龙帮帮主,并深信他的处理方式应该能令他满意才对,没想到意外却发生了。
因为过于震惊与自责,他大意的遭受到两处不可能会致命的枪伤,并逃离那堆黑白不分的双龙帮小喽的追杀。
逃亡之间,他努力的思索着应该怎么结尾才好,当然,关于他任务的部份,只要找到那条毒品销售管道便算已达成。他的问题在于,他实在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愤怒,没有亲手为帮主朋友报仇,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所以,在察觉到车上被装了追踪器后,他没有动手拆除,因为他相信那个混蛋一定会先单独找来,而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其实他所受的伤自己一个人就能处理了,不过为了一个合理的结尾,他还是绑架一个医生人质来替他处理伤口。这么一来警方有名目出马,也有名目将他治罪,他昙花一现的消失至少还能合情合理。
一切其实都在他的计划之内,除了爱上她,还有她竟然为救他而开枪杀了那个混蛋这两点。
在他的人生规画中,从未包括爱上一个人然后跟她结婚共组家庭,因为他深知自己的个性不适居家,然而上天却安排他遇见她。
她爱他,从她毫不犹豫为救他而开枪杀人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
而他呢?他也爱她,从他遏制不住激动的抓着她,要她无论如何都不准透露她曾开枪杀人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完了。
第九章
听完他的说明,兰铃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都不来找我?”她问。
任威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我无法肯定自己是否真能给你幸福。”
过惯了刺激的生活,他一点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否安于平凡,如果哪天他再也受不了而突然抛下她,他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她会有何反应,但是却肯定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在两相挣扎,评断出留下与离开对两人伤害的大小之后,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台湾。
只不过在这四年间,除了刚离开台湾的第一年外,他一年至少偷偷地回来台湾两次以上,来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新恋情,或者她依然还爱着他?
他承认这些年来不只一次后悔当初的决定,并恨不得能回到她身边,做对人人称羡的爱侣。
然而她亮丽、愉悦,而且笑容可掬的表相却让他每每却步,因为她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早已忘了他这个人,早已忘了四年前曾有过的那段情一样。失去他,她的日子依然过得充实而快乐!
她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演员,若不是因为这次的意外让他亲眼目睹了她压抑在心中的真正感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对他的爱有多深、多重。
“那么,现在你肯定了?”她深深地看着他。
“肯定了。”
她却怀疑的看着他。“四年前与四年后差别在哪里?为什么你现在就能肯定?”
“因为,”他突然紧搂了她一下,“我受够了一个人孤枕难眠的夜晚。”
她看了他半晌后,低下头喃喃自语的说:“是吗?”
“你说什么?”他亲吻了她额头一下问。
她摇头,“我想洗澡。”
他眼睛倏然一亮。“我们一起洗?”
“不要。”她拒绝的叫道,随即偷偷瞄了他一眼,“我不习惯……嗯,我习惯……”
“我了解你想说什么,你先去洗,洗好了我再洗。”他体贴的微笑。
她又瞄了他一眼,然后红着脸起身,迅速地没入附设在房内的浴室中净身。十五分钟后,她围着浴巾走出浴室。
“该你了。”
任威砉一个鱼跃龙门的姿势从床上跃起,途经她时还停下来亲吻她一下,才满意的哼着歌走进浴室中洗澡。
他洗澡的速度向来非常快,这是训练所致的习惯使然,不过他今天的心情特好,而且想到以后就要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所以他特地放慢速度,站在莲蓬头下整整淋了五分钟之久,这才真正的动手洗澡。
当他跨出浴室门槛时,时间正好过了八分钟。
这个速度应该在正常范围内吧?他得意地扬起唇角,对于自己迫不及待,而且毫不勉强的适应速度感到自豪。
然而他唇角的笑容却维持不到三秒钟,在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以及地板上她的衣物已然失踪时,他难以置信的怒吼出声。
该死的她竟然敢抛下他,不告而别!
真是该死,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等抓到她时,他非要她跟他说清楚不可,真是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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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兰铃搭着计程车直奔回与衣筑暄合租的公寓。她透过对讲机,也不管衣筑暄听到她的声音有多惊讶,开口便要她带两千元下楼来替她付计程车钱,之后便闷不吭声的钻进屋内。
“兰,这两天你跑到哪儿去了,医院打电话来说你被绑架了,你没事吧?是警方救你出来的吗?我不敢通知伯父、伯母这件事,你……”突然注意到她气闷的神情,衣筑暄立刻停止滔滔不绝的一张嘴,蹙起眉头轻声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才有鬼哩!衣筑暄翻了个大白眼,无声的在心中道。
兰铃的冷静在她们四个同居人……呃,因为鞠璇住亲戚家,玫君又被她霸道的老公占去了,所以现在只剩她们俩同居在一起。
总之兰铃的冷静在她们四人之中是出了名的,同居三年,她们甚少——不,应该说是根本从未见过她发脾气,她总是笑容可掬、不愠不火的面对任何事,所以鞠璇才老是说她天生是当外科医生的料,遇到再严重的伤患,她依然能冷静自若的处理一切。
可是,看看眼前的她,这个气得差点没怒发冲冠的女人真的是兰铃吗?
到底是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可以将她气成这个样子?
看她没注意到自己,衣筑暄偷偷摸摸地跑到电话前打了两通电话给敖玫君和鞠漩,除了告知兰铃已平安回家之外,还说明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当然,她们两个在听说之后,立刻关切的说了同样的话,“我立刻过去。”便挂断电话。
三十分钟之内,敖玫君和鞠璇先后来到,但她们的女主角却依然沉溺在波涛汹涌的怒气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三双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兰,你没事吧?”鞠璇第一个受不了的轻推她。
“鞠?你怎么来了?”兰铃眨了眨眼,有些讶异的问。
“不只她来了,我也来了。”敖玫君说。
“玫?”兰铃又再度眨了眨眼。
“对,是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连我们坐在你身边十多分钟了,你都没发现到?”敖玫君开门见山的盯着她问,脸上尽是一片关切。
眼中的讶异再度让愤怒给取代,兰铃的双唇抿成一直线,不发一语的盯着膝上紧握的双拳。那个可恶的混蛋!
“兰?”敖玫君的手忽然覆上她紧握的拳头。
“那个可恶的混蛋。”兰铃不由自主的迸声道。
敖玫君三人顿时对看了一眼。“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以为他是谁,要走就走,要来就来,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觉?”兰铃愤怒的说。
三人再度对看一眼。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死带给我多大的冲击;他从来都不知道为了他,我和父亲决裂至今;他更不知道为了想他,我有好几次都想要自杀。”
闻言,敖玫君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身为情同姐妹的同层人,她们也不知道!
“一句无法肯定是否能给我幸福就是他离去的理由,他有没有想过他离去后,幸福对我来说早已成绝望?他从来没想过!
“是呀,他受够了孤枕难眠可以回来找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用早已习惯一个人睡的理由来拒绝他?我当然可以!
“他以为世界是绕着他转,每一件事都可以尽如他意吗?他做梦!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再理他了,他休想再得到我,休想!”
“这么说,他曾经得到过你喽,兰?”敖玫君突如其来的问,而答案就写在兰铃衣领边的肌肤上,那里有一个疑似吻痕的印记。为了确定,她伸手拨开她的衣领。
“哇,他好粗鲁!”衣筑暄忍不住叹道。
兰铃一愕,立刻涨红了脸将衣领拉回来遮住脖子。
“唉,不必遮了,我们都看到了。”敖玫君坏坏的调侃她。
兰铃尚来不及辩解,一旁猛眨着眼一脸不解的鞠璇却已插口道:“那是什么?兰,你被蚊子叮到了吗?看起来好严重,要不要去给医生看一下?”
三人闻言一愣,敖玫君和衣筑暄同时大笑出声,而兰铃则尴尬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把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比较好。
“鞠,你忘了兰自己是个医生吗?相信我,她一定有办法让自己不药而愈的。”衣筑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的说。
“对喔,我怎么忘了。”鞠璇喃喃地道。“不过兰,你有没有看清楚那只蚊子,它是不是很大只,所以才会将你叮得这么严重?”
敖玫君和衣筑暄两人又笑了起来,兰铃恨不得拿块胶布将鞠旋的嘴巴贴起来。天啊!她已经有二十四岁了吧?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天真、这么纯(蠢)?
“对,那只蚊子很大。”敖玫君笑不可遏的说。
“闭嘴,玫!”兰铃再也忍不住的低吼出声。
“要我闭嘴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敖玫君笑容可掬的说。
“什么问题?”
“你爱他吗?”她问,接着又立刻说了一句,“说实话。”
兰铃赌气的沉默不语。
“怎样?”
“他是个混蛋。”她《ㄥ了半天只说出这五个字。
“但你爱他。”敖玫君微笑。
兰铃倔强的闭紧了嘴巴。
“兰,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可千万别为了一时之气而放弃终生的幸福,好吗?”敖玫君认真的盯着她说。
“我真的很不甘心他让我白白痛苦了四年。”半晌后,兰铃咬着下唇道。
虽然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敖玫君三人还是很努力的给它想办法,让兰铃可以出出气。
“他当初是怎么骗你的?”
“诈死。”
“啊?!”三人同时一呆。
对了,她刚刚似乎有讲过他的死曾带给她很大的冲击,她甚至于还曾想过为他自杀,这也难怪兰铃会为他的死而复活气成这样,明明爱惨了他又如此不甘心。
“啊,有了!”衣筑暄忽然叫道。
“有什么?”敖玫君问。
“兰,你要不要试试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方法?”
兰铃眨了眨眼。“你是说诈死?”
“对,让他也尝尝失去爱人的痛苦,这样他才会知道你为他吃了多少苦。”
兰铃听了着实有些心动,但是——
“他很聪明,不可能会上当的。”
“试试看嘛!反正又不会缺块肉。”
“那……好吧,可是我该怎么做?”
“现在,就靠我们大家一起来想个万全之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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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威砉偷偷溜进兰铃的房间时,心中依然不停的诅咒自己的愚蠢,竟然会花了大半天才找到她,他还真是彻头彻尾的想变个平凡人哩!
离开投宿的旅馆时,一心只想早些逮住逃跑的她,向来什么事都习惯计划周详的他竟破天荒的忘了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直到回台北在她过去承租的地方扑了个空后,这才怒不可遏的发现他竟然连先前投宿旅馆的电话都没留下,以至于想利用电话询问载她离开的计程车司机将她载到哪儿了都没办法。
不想来回奔波赌运气,因为他不知道当初载她的计程车司机与旅馆老板是否熟识,有可能到那儿的结果是什么也问不到。
所以,他决定直接潜入她上班的医院窃取她的私人档案查看,不过因为受上班时段的影响,还是浪费了他半天的时间。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磨人的妖精害的,若不是因为受她的迷惑,他这个人向来是很少出错的。
不过,也许从现在起,错误将会不断的出现在他此后的生命中。
“美丽的错误。”看着眼前熟睡的她,他喃喃地轻这。
任威砉脱掉身上的衣服,爬上兰铃的床,躺在她身旁,再轻轻地将她搂进怀中。她在睡梦中轻叹了一声,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安憩在他怀里。
两人才分开半天而已,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想她想到浑身发痛,非像现在这样,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才能安心。
这让他禁不住怀疑,没有她,过去四年自己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在这半天的等待时间里,他不断地猜测着她逃离的原因,她不是说爱他,并答应了他的求婚要嫁给他吗?怎么可能在他洗澡的八分钟内就突然改变了决定,还跑不见踪影,这实在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