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的问题,炎慎语只是笑而不答。反问道:「妳终于撑不下去了吗?」
他曾经教她不要爱炎总思太深,深爱这个男人的女人,是无法留在他身边的……即使是现在,她仍然反复想着这句话。虽然,她还是深陷了进去。
「二爷,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我不是圣人。」她坦白的说。
「妳希望我怎么做呢?」他撇过头瞅着她脸上一抹无欲无求的沉静祥和,和淡然的笑意。不管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平静,只是她的自嘲,还是她把感情深埋在内心深处后的坚强,看在他的眼里,他的心情只有复杂两个字吧。
「是您带我进入炎家。我留与不留,您能做主。二爷?」她停下脚步,凝望着他。
「明镜,妳一直以为妳母亲签的借据在我这里吧?自从妳跟着阿思以后,妳母亲欠下的那笔钱,阿思早已经帮妳连本带利还清了。」炎慎语带着微笑,抱起胸膛凝视她。
远处的保镖也停下脚步,不敢靠近。但保镖头子却一脸严肃加紧张,目不转睛专注地望着平明镜和炎慎语的神态和举动,似乎一有万一,他都能随时飞奔过去似的。
金色光芒穿透她白皙的肌肤,她仰头望着炎慎语久久没有言语。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紧紧地握住拳头,随时都准备往前冲。
平明镜缓缓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紧握起一双手,藏住内心的激动。
「那张借据,阿思早就撕了。我想他对妳是打从心底疼爱的,只是他身上背负着延续炎家血统的使命,妳一直不能怀孕,他在整个家族里面所承受的压力远在妳想象之上。」
「这些压力……包括您在内吗?」
炎慎语笑着不置可否。
平明镜瞥他一眼,「我明白了,您是想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走,我早就自由了……也应该给总思自由……我继续留下来,对他。对我、对炎家……都只有痛苦而已。」
「明镜,妳还年轻,虽然我不能保证妳以后能再找到一个像阿思这么好的男人,不过……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乐趣的。再说,凭妳的条件,要找到一个爱妳、疼妳的男人相当容易,妳放下阿思,起码会比较好过。」
她垂下眼睑,嘴角勾起浅淡的微笑,「……听起来,您是为我好。」
「我是为了炎家好。」他倒毫不掩饰他的冷淡无情。
「不管我怎么做,总思就是不肯让我离开。」
「是吗……妳认为妳该做的都做了吗?」
「……我以为我已经很积极了。」他的质疑,真是让她的心绞痛。
「明镜,妳--任何方法都尽可以尝试,不管哭闹上吊、绝食抗议,我都不会阻止,不过……别要求他娶妳,万一他答应,那是自找麻烦,妳懂吗?」
平明镜望着他,轻轻叹息,浅浅微笑。「的确……您为了炎家,不惜任何牺牲……我深深爱上炎总思,是我人生最大的败笔。」
「是啊……这一点,妳像极了妳母亲。」
「……二爷,您这一辈子曾经爱过人吗?」
炎慎语深深望住了她,有一刻不言语,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笑着挑眉,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不想欺骗妳,所以别逼我说。」
「……我明白了。」
早就……没有任何期待了。
第四章
「哭闹上吊,绝食抗议……」一个人独自站在庭院里喃喃自语,她最后抬头望着蝴蝶园里这片黄昏的天空。
如果照炎慎语的话做,不幸有万一,他会皱眉,第一个念头会是她的死污染了炎家的地……
她低头,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笑。反正在他的眼里,就只有炎总思的命值钱而已。
车声,闯入她的思绪。平明镜转过头,望着炎总思下了车,带着一脸严肃朝她来。
「……回来了?」清淡的招呼,温柔的微笑,缓缓垂下眼睑,彷佛他是难以高攀的天地。
「妳跟他谈了什么?」低沉严冷的声音。炎总思一只长臂勾住她纤细柳腰,步伐有点过大,几乎是拖着她走入屋内。
她还来不及回头去看看保镖头子那张过于忠诚的脸孔,来不及看到一瞬间的夕阳西沉,就被狼狈地逼入客厅了。
「……谁?」他的火,也稍稍闷起她内心的火。
「二叔!」
「……你关着我就算了,连我跟人家打声招呼,都必须向你报备了吗?」她冷淡地面对他。
「镜儿!」他冰冷严怒的眼神穿透镜片,全身绷着一股怒气,彷佛闷热的空气中的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在爆发边缘。
她望着他,「总思,那场事故绝对不是二爷做的。」
炎总思瞇起了眼,「他说的?」
「不。但是你相信我,就算他希望我离开你,他也绝对不会加害我。我想,那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妳凭什么这么有把握?」是为了说服他放宽对她的保护,还是为了修补他们叔侄两人的关系?不管她为了什么,她的话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平明镜无言。虎毒不食子。她只是希望相信这句话。她的眼中缓缓映入他深邃的目光。
他捧着她沉静的脸儿,瞅着她清冷坚信的眼神。
「……如果连妳也肯定不是他……那这么说起来想要伤害妳的人……我必须提醒貂严加戒备……」他一怔,缓缓扯眉,打住了一番沉思。
平明镜已经听了进去。她紧紧攀住他的手,专注地凝视着他,「总思,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还有二爷以外的人……想要害我吗?」这一点,她是想都没想过。
「我只是随口说说,妳想太多了。」他冷淡的否认,浓眉却深锁。她老是令他轻易卸下心防。
「不……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怀疑二爷以外的人了?……总思,你是个是有锁定其他目标了?你为什么还要一口咬定是二爷做的呢?」她严肃地瞅住了他,一颗发冷的心在颤动。
「没有这回事,妳别瞎猜。」他语气笃定,一点都不认帐。
他愈是如此,在她心里的答案就更加明朗。他确确实实一直都在误导她!而他这么做的目的……
「总思,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为我担心?你明知道有可能不是二爷做的,却为了不让我有心理恐惧,你还是故意和二爷撕破脸?你……一直忧心我再度受到伤害,才这么严密的保护我,是吗?」她认真的眼神和不断的猜测,彷佛几乎看穿他的思绪和忧虑。
炎总思一手掩住了她清澄的眼神,俯身亲吻她的唇,「镜儿,别胡思乱想。妳只要安心待在这儿,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妳。」
他就是不肯证实她的猜测吗?她闭着眼,在他的怀抱里。就算她想安心,现在脑袋里已经塞满太多疑问了。
她拉下他的手,「总思,你对外认定二爷就是主使者,是因为若果真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这个人有可能因此松懈,露出狐狸尾巴。你一直都在等着抓这个人吗?」
炎总思心思缜密,的确不太可能在毫无证据下,就完全把帐赖在炎慎语头上,而不提防有其他人的可能性!但是,一直以来他却故意让她如此相信……而她,就算曾经对炎慎语有所怀疑,最后也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所以始终对炎总思不让她出门的举动无法认同!
然而……炎总思为了安抚她的心情,确保她的安全,却是如此的煞费苦心。为什么她偏偏只是看到他表面的专制和蛮横呢?为什么她不曾多用心,去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妳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柢?妳又想敞什么?」炎总思一脸不悦和恼怒地抱起胸膛。
他眉间担忧的深纹,泄漏了对她紧张的心情,因为他相当清楚,如果另外有人想害她,她一定会站出来自己当饵,也不愿意缩在他的羽翼里维持情况未明的现状。他自己一定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有多么令她心疼和愧疚……她紧紧绞握着苍白的双手,依然止不住内心的剧痛和激动--
也许就是他这一点,让她一直抛不下这段感情……
「总思,我……」我……一口气,忽然吸不上来,脸色一瞬间发白!
「镜儿?--镜儿!」炎总思发现她不对劲,及时抱住她虚软下滑的身子。
平明镜在他的怀里失去意识前,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慌张抱起她的身子的两只手臂僵硬而紧绷,她听到他的心脏狂跳着和两年前那场事故一样的剧烈和惊吓!
她……忽然后悔了。即使想分手,也不应该选择让他忧心的方式……不应该选择让他痛心的方式,伤了他的心……他就连一点点的不安都不愿意让她承受,她却……
内心无比的愧疚,张口想解释,却无法出声……来不及了吗?……意识缓缓堕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快!立刻联络医院,快把车子开过来!快啊!」
蝴蝶园,一下子不再平静。
住在蝴蝶园里的人儿,终于出了蝴蝶园……
这……真是她想要的吗?
总思……他……会原谅她吗?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去医院……好啊……反正我只是你的生育工具。
只是做健康检查,我也做了!妳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
……你身体健康,恭喜你。如果检查结果出来,我不能生,总思……你让我离开好吗?
够了!妳不想检查就算了!
「你说什么?……医生?」炎总思整个人彷佛被拖入冰窖中,太不蔽体,一瞬间的无情冰寒将他赤热的身心给冰冻!
「我是说,从药物反应上看来,尊夫人应该是长期服用避孕药造成身体不适应……」正看着病历表的贾医生抬起头,忽然打住了话,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改口道:「病人已经没有危险,不过身体还很虚弱,最好是多休养几天再出院。」
「医生,夫人没有服用避孕药的习惯,会不会是疑似含有避孕药成分的其他药物呢?」李琰赶紧追问,接近强迫的眼光紧紧盯着医生。他连眼角都不敢扫向炎总思。
「这……这……也不排除可能性。我看,还是等病人醒来再说。我还有其他病人、」眼看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即将引起一场狂风暴雨,医生匆匆点头离开病房。
「……也有可能,是有人在镜夫人的食物里下药……」李琰一双眼睛「依恋」着那扇门,咧着嘴角「喃喃自语」。
「你是要我怀疑言婶,还是我自己?」严冷的语气再也难掩一股震怒和惨遭背叛的心冷。
李琰缓缓回头,看着他脸上卷起的暴怒和痛苦。……他到现在仍然也是处在震惊之中啊……能够进得了蝴蝶园,言婶自然是能够信得了的人,炎总思本人更不用说……
他只能说:「医生也说,不排除疑似其他药物……」虽然很牵强。
「李琰,你出去。」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我在外面等。」
门打开,不久又关上。炎总思瞪着病床上那张苍白容颜,冰冷的镜片底下,他的眼里渗着狂怒的血丝!他会给她机会解释,在没有厘清真相之前,他不会随便安她罪名……镜儿,妳不会这么对我的……镜儿……
他深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一块过度使用的抹布,满是撕裂的洞口,失去光彩和精神,狼狈地重重落坐在床边的椅子里。
失神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又无意识地拉回到她脸上。她紧闭着双眸,平时嫣红的嘴唇褪去了颜色。他放开了紧握的拳头,伸出手,轻轻用手指摩擦她温冷的嘴唇……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哪里出了错……第一次见到她,她纯真彷佛仙女般的笑颜一下子便夺走他心魂,他认定她是他这辈子的女人。
他从来就不打算三妻四妾,他只要她生他的孩子,但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他就有娶她的打算,她却拒绝了。明明在他爱她时,他可以感受到她也深爱着他,她却拒绝嫁给他……是因为炎家的担子太重,她太年轻?因为炎家香火,她想先怀有他的孩子?她柔软善良的心,把他带住良善的一面去想象,不曾怀疑--
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镜儿,她不想怀他的孩子吗?她不想嫁给他--这是真心?
他一直以为她所在意的……却原来不是吗?
不!没有她亲口说明,他不能胡乱猜疑!--老天,他的心已经乱了!
窗外黑漆漆的夜里,一轮皎洁银月悄悄攀升,但是在炎总思的心里,却抹不了阴影。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病房外,保镖头子带人守着。
病房里,一双深邃眼睛始终不曾合过。
病床上,那双紧闭的双眸略略颤动,缓缓张了开来……
苍白的容颜还未恢复血色,模糊的视线里一张严肃的脸庞逐渐在扩大清晰……
「总思……」她喉咙干哑。他难看冷漠的神色掩不住仍然为她忧心。她望着这样的他,一颗暖热的心泛着一股疼痛。
「妳还好吗?」
他看她的眼神,带着一抹奇异的陌生,就连他的声音也难掩一份疏离的感情。这一瞬间,彷佛一根针刺入她心内,直插她的血肉!她眼里就这么不由自主浮起满满愧疚,别开了去……
这一瞬间,他承接了她心虚的眼神,一颗心直掉入谷底,全身血液褪尽--像被人狠狠宰割了一番!
生活这么多年的默契,她的一个眼神,他就能懂她了……这么多年,他真的懂了她吗?
他应该懂她,为什么眼前的她看起来如此陌生?他应该是了解她的,为什么现在他一点也不这么认为了?
「……妳一直在吃避孕药?」
他死冷的语气震入她的心,即使不曾回头去,她也彷佛被他的眼神杀了千百回。
明明她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一切,明明该是她主导这一场……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缓缓点头,没有任何解释,也不敢看他的表情。
炎总思只是望着她白皙美丽的侧颜,没有任何表情。他连出声问她一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以为他懂她,以为了解她,以为他们彼此相爱,却原来都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冷冷夜风在窗外打转窥探,紧闭的病房内一片死寂,曾经以为接近的两颗心再也碰不在一块儿。
他起身,没有回头,没有迟疑,打开了病房门,走出了她的世界--
砰地一声!
他的心门也随着那扇门关起来了,从此不再为她敞开。
她……纵然有心理准备……不,她毫无心理准备面对他如此的冷酷绝情。以为他会火大,会咆哮,甚至气到他想重重摔她一巴掌,她都可以承受……她,现在才知道,自己伤他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