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怕尚未知得事之前，任何可能性都得考虑，将来才不会措手不及？」美珍一本正经，仿佛她是当事人。「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我感觉得出，他是一个很可怕男人、莫测高深，居然可以让你陷入泥淖里，甚至如坠丑里雾中，完全摸不着边际。」
沈妮慧皱眉苦笑，「我一直以为恋爱是一件快乐的事，现在想想，我还真幼稚。恋爱根本是一件复杂的差事嘛。」
美珍闻言动容，「大美人，莫非你……你爱上他了？」
「嗯。」沈妮慧点点头。「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爱。不过，我知道自己对他很有好感，尤其每次一见他时，我的心情就会很好很好——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
美珍正想说些什么时，小茶几上的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于是顺手接听
「喂，找谁？」
「美珍吗？是我，许浩哲。妮慧在不在？我有事找她。」
「在啊。你等一下，我请她来听。」
美珍将话筒递给沈妮慧，「你们老总打电话找你。」
「谢谢。」沈妮慧接下话简，「老总，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呵呵，想请你吃顿饭而已。」许浩哲的话声很诡异，也很神秘，带给她很奇怪的感觉。
「现在？」沈妮慧望了挂在墙上的时钟一眼，「你有没有搞错，现在都快十点了，你要请我吃什么饭？」
「那就算夜宵好了。」许浩哲似乎不想跟她在电话里长谈，因此口气显得有些急促。「妮慧，别问这么多了。我现在人在忠孝东路的吾爱吾家，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你人来再说。」
「不行啦，我——」
「明天还要上班」这儿个字尚不及出口，许浩哲便把电话挂了。
「死老总！他真是吃定我了！」沈妮慧站起身，抓起茶几上的小钱包、车钥匙，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第四章
当沈妮慧匆匆赶到吾爱吾家时，怎么也没料到，迎接她的竟是一大束鲜花。
「你没送错人吧？」沈妮慧伸手去接，但继而一想，不怎么妥当，便将手收回，慢慢地坐了下来。
「没错，就是送你的。」许浩哲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
「谢啦！」沈妮慧接下那束花，嗅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东花放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爱花是女人的天性。沈妮慧明知道他送花定有什么用意，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私底下他们俩熟透了。
「你老婆若是知道你送花给我，又请我到这么有情调的地方吃夜——你不怕她吃醋？」沈妮慧语出调侃。
「不怕。事实上她知道我约你出来这件事。」许浩哲话锋一转。「别客气，今你尽量吃，我请客！」随即招手叫来一名服务生。
「先生要点些什么？」服务生笑着问道。
沈妮慧接口。「谢谢你，我要一杯柳橙汁。」
服务生转身离去，很快的便送上一杯柳橙汁，放在沈妮慧的面前。
许浩哲微微一笑，「我难得请你吃一顿，你又何必帮我省钱呢？」
「我不饿。」沈妮慧凝视着他，「老总，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明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可不想迟到。」
「你找到工作了？」许浩哲显得很诧异。
「对啊。」沈妮慧点点头，见他一副惊讶的表情，不免接着说：「别说你难以置信，其连我也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马上就能找到一份工作。」
「真是恭喜你了……」许浩哲忽然变得有些尴尬，「工作性质是？」
「贸易公司的企划助理。」沈妮慧淡淡一笑。
许浩哲一愣，「你原本是一个广播人。企划助理？这……这相差太远了吧！」
「任何工作对我来说都是一项挑战，只要我肯用心学习，相信我能胜任的……」沈妮慧说话间见他的表情数变，话锋不禁一软，凝视着他，「老总，你绝不可能没事请我吃饭——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啊！」
许浩哲轻叹一声，皱眉苦笑，「不知道我出现得不是时候。不相瞒，我是专前来请你再回去主持午夜情挑的。」
「哦？」沈妮慧愣了一下，「你别挖苦我了。我知道现在的主持人经验丰富，知名度也远超过我，无论以任何人的眼光来看，我都没有立场跟她争。」
许浩哲摆出一张苦瓜脸，「没错，你说得一点不错。但广大的听友不这么认为，摆在跟前的事也是非你不可啊！」
「你少来了！我几时变得那么优秀的？」沈妮慧轻笑一声，「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当初台长又为什么要逼迫我写辞呈？」
许浩哲摇摇头，「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嘛！至少人家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也做出善意的回应，你还要他怎样？」不待她答话，他接着又说：「一束花九百块——我没有这么大的本钱，是台长交代我一定要亲自送到你手上，连今这个饭局也是他的指示。」
「你没搞错？」沈妮慧当然难以接受。「他真的是这个意思？不可能的啊！才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他怎会做出那么大的转变？」
「他不得不做改变，否则整个电台都将不得安宁。」
「哦？有这么严重？」
「是的。如果你再不回去主持，事情恐怕会更严重！」
许浩哲神色一敛，十分严肃说：「自从你离职之后，电台内关切你电话的铃声不断，说来说去都是习惯了你主持的风格，一致要求电台请你再回去主持这个节目。」
沈妮慧想了一下，「是习惯问题。只要时间久了，听友们自然而然的会习惯下一个主持人」
许浩哲打断她的诉，「电台如果被信件淹没了呢？」
「什么意思？」沈妮慧不懂。
许浩哲不答反问，同时脸上表情更加严肃。「你最后一次主持节目，跟那个小女孩聊了一个多钟头，这事你没忘吧？」
「你是指小甜甜？」沈妮慧还是不借。「怎么啦？」
「怎么啦？那得问你啊！」许浩哲忽又装出一张苦瓜脸，接着又说：「要求你转信、想认识小甜甜她爸爸的信从全国各地、如潮水般涌进电台。你说，这个烂摊子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个人能收？」
「居然会有这种事？」沈妮慧恍然大悟，却显得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那天上我没做正式的呼吁，而小甜甜也不是说得很明确，怎么还会有人寄信去呢？」
许浩哲轻叹一声，「问题是人家寄来啦，一共三百多封啊！」
沈妮慧一愣，「那么多？哇塞，真是太夸张了……」
许浩哲凝视着她，慢慢的步入主题，「妮慧，台长的意思是想请你回去继续主持午夜情挑，就以小甜甜的事做一个专案处理。」
沈妮慧摇头苦笑。「你别说了，如果你早在四天前，我还没找到工作之前告诉我这件事，我恐怕还能考虑，可是现在……」
许浩哲不回应她的话，迳自又说：「据我个人对这件事的了解，那个小女孩跟你的谈话引起很多听友的好奇与热烈的回响。如果你能把这个专案做成功，那么对于电台以及你个人的知名度，都可以大大的提升。」
沈妮慧附和着说：「你的话固然不错，可是我……我完全没有复职的心理准备啊！」
许浩哲轻笑一声，「这哪需要什么心理准备？都主持一年多了，还怕不得心应手？何况你原本就该属于那里，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最优秀的广播节目主持人。」
「你在给我灌迷汤哟！」沈妮慧笑蹬了他一眼。
「字字口实，句句肺腑。我在这个工作岗位都快二十年了，进进出出的我见过多少主持人，你——我不会看走眼的。」许浩哲神情一丝不苟。
沈妮慧一句话不说。低头沉思着，显然是在咀嚼他的话。
话声一顿，他接着又道：「妮慧，别再考虑了。听友们喜欢你，我们也少不了你这个工作伙伴。」
沈妮慧万万没想到他约自己出来的目的竟是这回事，那么，她到底该做出什么决定呢？
一份是她熟悉、喜爱的工作，另一份是她完全没接触过，但能见到廖子豪的工作……她在不知该如何取舍。
接连四天的相处，虽然只有短暂的一个下午，可是她的确对他产生了好感，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倘若自己再回去主持节目，他会不高兴吗？会不会因此而告吹这段缘？沈妮慧登时感到头疼欲裂，仿佛都快炸开似的。
「别想那么多了。」许浩哲见她沉默思考了许久，沉不住气的打断她的思绪，「妮慧，你是怎么了？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做节目——换个立场去想，一个人能从事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那会很快乐、充实的啊。」
沈妮慧忽然站了起身，「老总，我必须回去好好的思考一下，在这个地方我一点思绪都没有——你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给你答复。」说罢，拿起桌上那一大束花。
「回去想想也好。」许浩哲随后站起身，理所当然的拿起帐单。「明天我等你的好消息。」
沈妮慧点点头，两人便并肩朝大门边的柜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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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整夜的深思熟虑，加上美珍在一旁出主意，沈妮慧已然做出决定：回去干她的老本行，至于那份新工作则只能放弃。
放弃那份工作，并不代表她想放弃那段恋情，倘若他能体谅自己的感觉与处境，彼此仍可以像以前那样。但如果不幸他不能体谅的话，沈妮慧也不后悔自己所下的决定。
没有人会平白放弃即将到手的功成名就，而去挑战一个完全陌生的工作，何况她已在那个岗位上打拚了一年多，现在正是开花结果、收成的恰当时机，她怎能不去追逐呢？
果然不出沈妮慧的预料，九点四十八分，电话铃声响起，正是廖子豪打来询问她为什么没去公司上班。
沈妮慧很干脆说出自己的决定，他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要求立刻见她一面，想跟她谈谈。
虽说沈妮慧一个晚上没有阖眼，但这个复杂的过程的确有必要当面说明一番，当下欣然应允，两人相约在她家附近的一间快餐店相见。
出乎她意料的，当她见到廖子豪时，发现他态度依然温和，并未生气。
「你的履历表上曾任职栏一栏是空白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哪有怎么一回事！就是以前的老板再找我回去帮忙，我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好答应罗。」
于是，沈妮慧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但她仍是没说自己是广播节目的主持人，只说是一个编辑助理。
在她叙述的过中，他仔细聆听，中途并没插上一句话，直到她的话声告一段落后，他才问道：「那份工作真有你得留恋之处吗？」言下之意是，一个编辑助理没什么前途，是可有可无的一份工作。
沈妮慧会把自己说成编辑助理，原因是为了避免他以后会跟北投的那位仁兄一样。姑且不论到时彼此的关系曾到什么程度，但或多或少都可能造成她工作上的困扰，因此她必须防范。
「没办法。我别无选择。」沈妮慧淡淡一笑，「再怎么说我都做了一年多，不知不觉也产生出了兴趣。所以说啦，他要找我回去帮忙，我真的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廖子豪笑望着她，「那好，我支持你。」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
「你不生气？」沈妮慧终于说出藏在心中许久的疑虑。「我放你鸽子，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不生气就不生气，哪有什么真的还是假的。」廖子豪微笑着说：「于公，我真想打你屁股——有多少人想要这份工作，相信你也看到了，结果你不屑为之——你是不是该打屁胜？于私，我高兴都来不及了，那就更不可能生气啦！」
沈妮慧他说得一头雾水，「你高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被你搞胡涂了。」
廖子豪笑容一敛，转头凝视着窗外的车潮，许久竟不出一个字来。
他的眼波明亮，深邃而遥远，仿佛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每当他二人相处时，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神，挽言之，沈妮慧也已司空见惯了。
因此，当他现在又出现「神游太虚」的表情时，沈妮慧并没去干扰他的思绪，而是静静地坐在那边望着他，等待他向自己做出最深沉的告白。
「算算日子，我已经快五年没交女朋友……」廖子豪慢慢地回过神来，同时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如今我好不容易从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走出来，好不容易才遇见你使我痛下决定，准备彻彻底底、轰轰烈烈的谈一次恋爱。」
「好奇怪的一段话。」沈妮慧心中如是想，脱口问着：「这跟我不去你公司上班、你会很高兴扯上什么关系？」
廖子豪沉默一下，「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但我已经深深为你着迷。我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你，想见你一面，听你说说话。试想，倘若你就在我身边的话，那我不知道还会变成怎么样？我会无心工作，只想缠着你，我会痴傻地望着你……」
「哦？是吗？」沈妮慧不禁酸溜溜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我，就不该待我如『午妻』，连一个烛光餐，充满罗曼蒂克，浪漫的夜也不肯给我。」
「我……」廖子豪被她抢白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他神色凄凉地望着她，「妮慧，再给我一段时间，调适所有的一切好不好？」声调近乎恳求。
「我不了解！我真的不了解。」想起美珍的那席话，沈妮慧再也沉不住气的问了出口：「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还是有其他的女朋友？否则为什么一到晚上就变得特别忙碌——即使是为了公事也总该有休息的时间吧！」
「我没有啊！」廖子蒙一脸无奈。
沈妮慧一本正经地望着地，「那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好一点、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廖子豪手一伸，忽然握住她的小手，语气诚恳地说：「妮慧，我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来谓适我的心情。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沈妮慧避而不答，迳自又说：「你好自私。你只想到自己，却没有想到我的心境，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
廖子豪轻叹一声，「如果我自私的话，我会把你留在我身边，不会认同你再回去做原来那份工作的决定，我怎么会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替你着想？」
他的这番话显然是想转移问题，两人鸡同鸭讲，不难判断出他根本不想、或是无法回答她的疑问。
沈妮慧哼笑一声，「真谢谢你替我着想……」准备抽回被他握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