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些烧得火红的烙铁、细针与其他林林总总净是折磨人的器具,柳飘飘白了脸,但也仅此而已,柳家人的傲气让她硬气的不肯示软,美丽的大眼满是倔强的瞪视着眼前的人。
“九姑娘,别说我不怜香惜玉,让你好好的一个标致姑娘变成了花脸,我也过意不去……”随手抓起四根长长的银针,狞笑中,目光对准的是她白嫩的指尖,威胁的意图相当明显。
“少惺惺作态了,今日我落入你地煞门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今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他日我绿柳山庄必当还以百倍。”一番话说得气势万千,连她都想为自己鼓掌叫好了。
想想还不够,她再补了一句,“还有星风,我若有损伤,身为我未来的夫君,他必定会还以千万倍!”
她相信,若是师兄在场,也会夸她一声好,竟可以把他们教授的“遇敌气势论”给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甚至连必要时的胡扯瞎诌,她一样做到满分。
实际上的她,哪里知道星风会怎样啊?
虽然这样想是有点让人感到伤心啦!但按他那种没血没泪的冷血性格,搞不好她真要出什么事,他也不痛不痒的……
蓦地感到忧伤,但她没空去细思原因,也没时间让她伤春悲秋,收拾起那小小泛滥一下下的沉重情绪,她武装自己,努力做出她最凶恶的表情,撂下狠话,“想想天绝宫,想想他们不久前的损兵折将,那是你地煞门最好的借镜,你自己好好的想清楚。”
“难不成他能闯入我地煞门的地盘吗?”耐性磨尽,反手,四根银针毫无预警的就向她的青葱玉指插去。
她咬牙,全身僵直的等着那可怕的疼痛,但……没有?!
就像遇鬼一样,本该刺入她手指尖的银针竟然力道一偏,由执针的人手中飞出,笔直的朝三丈外的梁柱上直射去。
哆的一声,四根长针直刺入梁柱之中,可见其力道之强劲。
以地煞门的行事作风,尤其是能做到舵主一职的统领职位,柳飘飘可不会天真到相信,在这里会有那种动了恻隐之心、大发慈悲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真要是那样,那个假扮仆役而把她掳来的人,也不会是那种一脸震惊的表情。
“我来了,又如何?”星风不知何时已伫立在大门处,身边跟着一个表情同样惊吓的胖老八。
乖乖隆地咚!真是太可怕了,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鬼气势啊?
须知,当他们在第一时间内查明掳走小师妹的人是地煞门所为之后,才想着要怎么救人而已,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准妹婿在问了地点,接着就二话不说的直接杀过来,根本不管什么谋略、计策的那一套。
原先胖老八是跟着大家在商讨救人的事,但看着准妹婿突然冲出去,不知怎地就是不放心,因此,跟着出来想问他有何打算。
哪晓得他一路追不上人,等追到时,已是在地煞门分舵的门外。当下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可是他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准妹婿轻松一跃进到墙内;他不能袖手旁观,也只能咬着牙跟着准妹婿的步伐跟着进来。
然后,真正恐怖的事情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打一进地煞门的地盘后,准妹婿便以万夫莫敌的气势一路往前,沿路进来的人,当真是挡路者死,一个个都还没能近准妹婿的身,只见他手一扬,就是一个人倒下,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一条人命就这样玩完儿了。
照准妹婿这种杀红了眼的气势来看,真教他忍不住要暗暗庆幸,幸好他一路是跟不上、只有在身后追着跑的分。
要不然,以准妹婿这种锐不可当的杀人气势,只怕突然杵在准妹婿的面前,也会被直接顺手的就“解决”掉了。
不过,这时也不是让他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胖老八看向自家的亲亲小师妹,一柄弯刀在他们现身的同时,就架在她可爱的小脖子上,再加上其他门众刷、刷、刷的全拔刀相向来看,嗯——事情有点棘手。
“小飘儿,你没事吧?”不管怎样,还是先问问小妹师的情况如何。
“两位好本事,单枪匹马的杀上我地煞……”
“放了她!”星风冷冷的截断对方的话,懒得听废话。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要直接,大家就直接一点,一个意示,底下门众送上一个托盘,盘上放了两颗拇指大的黑色药丸。“你们两个吃下这个,我或许会考虑……”
星风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抓起两个药丸,连着胖老八的分一起吞了下去。
“不行!你怎么吃了呢?”柳飘飘大惊,简直就看呆了。
“哈哈哈哈哈……”挟持着柳飘飘的分舵主突然狂笑起来,“吃了我地煞门独门的散功丸,不管你是何门何派、师承何人,我看你还能变什么把戏?”
“放了她。”星风依然只有这一句。
“你作梦!今日我要你们来得去不得!”仅一个眼神示意,堂内所有门众发动攻击,杀气腾腾的执刀挥向他。
星风闪也不闪,伸手向第一个贴近他的人,翻掌一挥,那人便被掌气震飞出去,手中的刀在飞出去前松手脱落,星风正好接着正着。
仅是眨眼的片刻间,他一手抓住胖老八,把胖老八丢上半空上的屋梁,然后以自身为圆心,运气于刀,也就画了这个一个圆而已;瞬间金属交锋的铿锵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阵刀雨般的铿囹锵唧的落地声……
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刀全让星风给震断。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没人有动作,更没人发出任何的声音,忽地,一道的血雨朝中心点的星风喷射出,紧接着先前那一阵的刀雨声,咚咚咚咚地,以星风为中心,那些包围向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落地面,死了!
一刀,就挥这么一刀……
所有的人惊呆了,特别是挟持着柳飘飘的地煞门分舵主。
“你、你明明吃了散功丸……”无法言语,因为真的是惊呆了。
星风原是一脸嫌恶的看着身上的血迹,听到他的话,冷冷的眸转而看向他。
“别过来!”挟持着柳飘飘,身为分舵主,也是此刻唯一地煞门活口的男人有些冒冷汗。
“放了她。”星风朝他逼近。
“我叫你别过来。”男人大喊,想善用手中的护身符,说道:“你别逼我对她动……”
一个“手”字还没说完,一把亮晃晃的刀刃由他的颈部扫过,如光影一般的直穿透过去,咚一声的,钉入后头的墙上,入壁不只三分。
刀柄,微微晃动着,空气在这一刻中再次凝结成冰,蓦地人头落地,爆出大量血迹的同时,持刀的身体跟着倒地不起。
如此残暴血腥的画面就在身前发生,柳飘飘惊得无法动弹。
被喷得一脸血的她,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用刀威胁她的人直挺挺的倒下,眼前这瞬息万变的局势,她僵硬、她呆滞,她、她、她……她真的无法反应过来。
星风大步的走向她,在她的呆愣表情中动手解开束缚住她的绳索,动作俐落,但出人意料的轻柔,紧接着,他捧着她的脸,仔细的用袖子擦去上头的脏污。
“脏了。”他说,而她听出了语气中的懊恼。
在她所处的场景,在她所看到那么冷血的杀人手段后,看着他,她应该是要怕的,她自己都觉得她应该要对他感到惧怕。
但、但就在他一脸认真的帮她擦拭脸上的血渍时,不知怎地,许多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点点滴滴,都是她与他相处的情景,让她发现,虽然他看似冷酷,杀人时连眼也不用眨一下,可是他待她……以他的个性来说,其实也真算是好的了。
蓦地,她懂了,关于二师兄所说的:看似无情的深情!
很荒谬,她自己也这样觉得,怎么会在这种时刻体认到这种事?
可是在星风一脸认真,用着自个儿的衣袖想帮她擦去脸上的血污时,她真的开始明白了,以星风这样个性的人,他对她,真的是情深意重了……
“有没受伤?”总算还她一张干净的脸,星风摸摸那嫩颊,若是他这时的声音能再柔上一点、表情再软上几分……哎哎!柔情万分也就只能这个样了。
她想像中,内心因为这样的想像,兴起一股不知名的震撼感。
毕竟、毕竟她过去从没有想到这层面去,她从来没想过,原来星风他……他对她……
“他们伤害你了?”见她迟迟不语,星风本就酷严的脸又更冷了几分。
“没啦!”她连忙否认,脸儿不知怎地漾着可爱的粉红,怕他不信,她强调,“我真的没事啦!他们……”
目光不小心的扫向那些只能称之为尸横遍野的惨烈画面,娇俏的粉红色泽尽褪去,什么绮丽甜美的想像都没了,她的脸色转白,感觉有点想吐。
“别看。”他本想把她的脸埋进自个儿的怀中,好阻断她的视线,但在她贴近他的同时,教他想起他身上也被喷了一身血污,连忙停下动作。
她一张脸就让他捧着,一下拉近一下又停住的,对着他被染红的前襟,她真是一头雾水。
“总之别看,我们回去了。”他下了一个结论。
不给她东张西望再继续乱看的机会,一把拦腰抱起了她,光影一般的速度飞逝而去,完全忘了,还有一个胖胖的老八被晾在屋梁上。
对着死成一片的惨烈,胖老八的脑中仍处于一片的空白——
他、他、他、他、他……有人像他这样救人质的吗?
直接,他就这样直接的杀了进来耶!这会不会太直接了点?
简直是直接过了头!
但话又说回来,这样的直接,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有用,只不过……喂!喂!他们小俩口没必要把他给留在这里吧?
知道自己慢了几拍,没时间可浪费,肉呼呼的胖胖身躯以不成比例的灵活跃落地面,紧跟着闪了两闪,迅速的追了上去。
喂……等等、等等他啊!
被遗漏的尾声
山青、水绿,偶有白云一朵缓缓飘过,湖岸边有一娇小身躯手持钓竿、倚着枝干闭目垂钓。
蓦地,湖面起了波澜,原先闭着眼假寐的垂钓者连忙睁眼察看,只见水面上波纹甚巨,并非鱼儿上钩,而是更大的生物,很大……先是冒出个头颅,然后倏一下的飞起。
看见了!她又看见了!
入眼的画面,差点让钓竿从手中滑落,即使、即使已成亲月余,这么“养眼”的画面,还是教她吃不消啊!
出水猛男丝毫不察她敏感又纤细的女儿家心思,穿戴上他一身招牌似的雪白衣物后,大剌剌的踱步到她的身侧边。
准备好的大方巾交到她的手上,理所当然的就着她盘腿坐下,等着她的服务。
少女……不!该称之为少妇,因为一个月前,她已嫁给他了,就是他,这个看起来气势十足、一副死人脸又冷冰冰的男人。
柳飘飘放下钓竿,认命的接过方巾,跪坐在新婚夫婿的身后,帮他擦拭一头的湿发。
“你别这样,大白天光着身子飞来飞去,教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她忍不住叨念。
“谁看了?”男人,也就是她的夫君星风反问她,“你?”
柳飘飘粉脸儿一红,蓦地想到,她的夫君有“看回来”的习惯,忽地噤了声,不敢再多提看与不看的问题。
但可惜,她慢了一步,因为,星风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你又看见了?”绽着寒光的星眸扫向她的玲珑娇躯,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似的,教她忍不住一阵的臊热。
“你、你别乱来喔!现在是大白天呢!”她警告他,“若是阿茂伯等下寻来,教他看见不合宜的画面,日后我们在他面前要怎么做人?”
看着她那又羞又急的样子,他的心情大好,忽地转身道:“他来了,我会知道。”
“别,你别这样。”见他大有实际行动的趋势,她羞到不行,“快坐好,让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啦!”
连忙转移他的在意力,就怕他当真,要她在这片山光水色的大自然中脱衣服给他看。
星风没为难她,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伸手捏捏她的嫩颊,把玩一下后,像是心满意足了,这才转过身去,背对她,由得她为他擦拭一头湿发。
没人开口,虫鸣、鸟叫,日光透过枝桠、形成一束又一束的金光照落两人身上,形成一股恬静的气息。
“师兄人真好。”束整他半干的发,柳飘飘想到一事,忍不住微微笑道:“他知晓你不适应庄里的生活,我们成亲后便主动帮忙说服爹娘,让我们先回山里来了。”
她没注意到,这话的语意中,她的心里已然将他所生长的深山林里当成是自个儿的家了,只是整束着他的发,嘟嘟囔囔的盘算着,“就不知道雪雨那边的情况怎样了,希望她能顺利得到药,好根治二师兄身上的宿疾……”
蓦地噤了声,因为教她想到一事。
“对了!”急急忙忙的跪坐到他身侧,她忙问道:“那一日在地煞门中,你不是吃了两颗散功丸?没事吗?你真的没事吗?”
先前的大婚跟舟车劳顿真是教她忙翻了天,再加上他总一副正常的样子,真的是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让她关心这个问题。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哪儿不舒服,你可别瞒着我,什么也不说。”她就担心会变成那样。
“没事。”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雪雨的毒更毒,区区散功丸,对我起不了作用。”
“雪雨的毒?”她是不明白雪雨制的毒药毒不毒啦!她只是弄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奇道:“就算更毒又如何?你又不是吃雪雨的毒长大的。”
“我是。”
两个字,教她呆了一呆,“你、你是吃雪雨做的毒药长大的?”
“嗯!”他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们师父不阻止的吗?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让你被毒死怎么办?”她莫名的生起气来。
“是师父要我试毒的。”
“……”她完全无法言语,想不通是什么样的怪人,才会教自己的大徒弟试毒,吃着小徒弟的毒药长大。
“那个……你们的师父到底是何方高人啊?”她突然问了。
其实这问题她早想问了,可先前是想,初嫁为人妻,定要有好的表现,平日他要不主动提的事,她便不主动问,好符合一个贤内助的行事准则。
但也才一个月而已,现在,她必须说:他这人要是不问他,他根本什么也不会主动提及,所以她改变主意了,想知道什么事,还是主动自己问一问比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