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娘……"
"闭嘴!你吵死了!"雪雨很不耐,无法为自己疗伤就够教她伤神了,再听他三不五时的叫嚷,只让她更加的心浮气躁。
因为她这一斥,前方的延寿不敢再开口;雪雨落得清静,拿起药罐,试着只手绕到右背的伤处去上药。
这有点不容易!
虽然她没对外表现出来,但那不表示她没有痛觉,一点也不知道痛,事实上她会痛,觉得痛得要命,特别是这时候她妄想为自个儿上药,每一次的动作都牵扯到她的伤口,痛得她几度快要昏厥了过去。
容飞羽是在这一刻幽幽转醒……
初时,眼前朦胧的一片教他无法回神,动了动,慢慢调近焦距,弄清置身何处的同时,也让他看见眼前的画面。
这时候的雪雨紧抿着唇,正试着忍痛要为后背上的伤上药,然后她做到了!
药物碰上伤口的刺激性一度让闷哼出声,而后,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持药瓶的左手。
因此,此时此刻呈现在容飞羽眼前的,是她罗衫轻解,露出右半边的身子的模样,不但是染着血的兜衣,还有上了药的伤处及大片的美肌……
这些,全是他不该看见的!
还没能开始运转的脑袋因为这画面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在他回神之前,雪雨发现他了。
四目交接,也不知是太过的困窘还是中了邪,容飞羽竟忘了君子风度,忘了他该闭上眼,他只是看着她:而她,也是看着他。
"非礼勿视。"她突然冒出的一句,好似解咒的咒语,将他从一片空白中拉了出来。
直觉反应,他闭上了眼,不敢再多看,可俊颜上的微微红潮已泄了底,证明他确实看了不该看的画面。
其实……其实心里有些高兴……不是因为不该看见的画面!
而是因为她的活着,更何况并不只是活着而已,方才的大略一眼,他发现好像除了最先前的重伤外,她再无其他的明显外伤。
这发现让他松了一口气,一种打心底松懈下来的安心感,但忽地又想到,没有其他的外伤,那内伤呢?
"除了肩上的伤,你……没事吧?"他闭着眼问。
"当然!"她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言,冷声恨道:"要不是因为对方偷袭,连肩上的伤也不该存在。"
听出她似乎很介怀遭到暗算的事,容飞羽赶紧道歉,"抱歉,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顾忌我,你压根不会受伤的。"
"不关你的事。"她拒绝这样的安慰。
以她所受的教育,可不容她接受任何的理由来为自己的失败开脱。
她受伤了,这是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失败,她的功力还不到家,才会受了暗算……这事实让她重挫了她的自尊心,让她不得下生起自己的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容飞羽温言开导她,"特别是再加上一个我,有我拖累着你,能全身而退,已经不容易了。"
她闷声不吭,虽然他的话颇受用,但心里头还是有些闷闷的。
他闭着眼,无法瞧见她的神情,就无法揣测她的心思,只能先问问其他人的状况,"其他人如何了?八师弟跟延寿可好?"
"挂了彩,但没死一个。"她闷声道。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太好了。"他不想追问对方的死伤情况,此刻最重要的,是自家人的平安,是她的平安。
"哪里好了?"她不以为然,要不是她有伤在身,她可以更快的时间杀光所有的对手,不教己方受到损伤。
"以少击多,还能不折损一名人员,这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容飞羽温言道。
在他没看见的这当头,她的表情冷得可以,一点也不信他的话。
"真要是最好的,你干么吐血?"总以为他的吐血是因为看不下去,那种被看轻的感觉,教她恼到了极点。
容飞羽确实的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她竟会有这样的误解。
"你误会了。"他脱口而出。
"误会?"雪雨不信,因为,她自己也气得快吐血了,"要不是看不下去而吐血,是为了什么吐血?"
容飞羽苦笑。
要他如何能说明白,他的那一口血,是因为他心口上的痛,那一份自我嫌恶引起的痛所造成的?
"总之你误会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温言道。
就算他这样说,她还是很不高兴。
"我说会保你无事,好好的回来。"她闷声道,总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不该栽这个跟头,受这个伤。
"是啊!你说过,你也做到了,不是吗?"他要她别苛责自己,"相信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再自责我只会更内疚,因为,你所有的自责全是因为我拖累了你,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我。"
叹,他真是痛恨,为何自己得成为旁人的包袱与负累。
雪雨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没意义。
事实都已造成,再来分派谁该担的责任多,谁该较自责还是内疚,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没事吧?"她看了他一眼,总算想到要问问他的状况。
"还好。"虽然因为激动又呕了一口血,但除了虚弱跟一些些的昏昏然,他并不觉得有何大碍。
他的回答让她很理所当然的要求,"帮我包扎。"
"非礼勿视。"仍是闭着眼,他直觉道,说的正是她刚说过的话。
"你不是别人。"冷汗由颊边滑落,撑到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容飞羽知道,她这么说是因为认定两人会成婚,可他并不想成为她认定小的成亲对象,即使他方才看见不该看的画面,但他知道,只要他守口,以他的身体状况,外人不会怀疑她的清白有损。
他都想好了,但推拒的话到了嘴边,一想到她此时的伤,再想到这会儿也没人能帮她,教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罢了!在非常时刻也无法顾忌太多,反正只要他守口,旁人并不会怀疑她的清白……容飞羽心中微叹,挣扎着坐起。
避着不去看她的裸露,由车厢中的多宝格内取出包扎所需的物品,招她过来榻边坐下。
"这会儿是要上燕家堡去吧?"他猜测。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虽然她没细听,但在肉包咐吩那些护卫时,她隐约是听见了燕家堡的字眼,该是要上那儿没错,只是……他怎么会知道?
看出了她的不解,容飞羽温言解释,"燕家堡素来与我绿柳山庄交好,是武林的名门正派之一,庄子离方才的出事地点只有一小段距离,这会儿出了事,八师弟会想上那儿求援是自然的事。"
她没答声,由得谨慎的他再上一次药。
"你这伤,还是得让大夫瞧瞧才行。"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身上的伤,他真感到沭目惊心。
她不置可否,静静的由得他为她包扎,只是……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开始感到纳闷……
他就坐在她的身边,明明虚弱得要命,但奇异的是,那一抹代表弱不禁风的药香就是为她带来一种安心感,一种她完全不明白从何而来的感觉。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懂,明明他都自身难保,虚弱得要命,没事还会吐几口血给她看,这样的他,为什么会给她一种安心感呢?
在她能想出一个合理解释前,她的体力已达极限,加上有他在身边,备感安心下,她的意识中断,软软的身子直接倒人他的怀中,就这么昏了过去。
"雪雨?"容飞羽吃了一惊。
这一声的低喊惊动了前座的延寿……
"爷!您醒了?"一听见主子的声音,大喜之下直觉就要掀廉观看,"觉得怎么样了?"
"别进来!"容飞羽在他伸手掀廉的同时连忙斥了一声。
延寿僵住,正欲掀廉的手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听见主子爷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喊话,而且,斥责的对象是他。
还没让延寿摸清头绪,燕家堡已到。
听得车外迎接,寒暄、问候的嚷嚷声,车内,容飞羽抱着失去意识,几近半裸的她,幽幽一叹……
这情势,只怕不能再更糟了。
第七章
流言传来传去……
"听说没、听说没,绿柳山庄的容二爷,带着未婚妻来拜访了。"
"未婚妻?不是听说容二爷身子骨很不好,所以,这么些年来都无心嫁娶?"
"唉!这你就不懂了,那时候是'时候未到'嘛!"
"就是就是,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人亲眼瞧见,容二爷对未婚妻可宝贝的了。"
"是啊!我听说光是下个车,那恩爱的模样就够羡煞人的。"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就那未婚妻,好像身子骨此容二爷还要不好,不就是一番舟车劳顿,竟也能在车里晕了过去。"
众家娘子一阵惊呼,"不会吧?"
"就是昏过去了,才更能见容二爷的宝贝跟紧张。"有人嘻嘻笑。
"听说容二爷原先让人连见也不许见,但他自个儿的身子骨也没多强健,折腾到后来,只得用自己的披风把未婚妻包得紧紧的,再请丰八爷帮忙抱进屋里去。"
"哗!"又是一票的娇声惊呼。"这么宝贝啊?"
"事情不是这样的吧?不是说路上遇了敌,雪姑娘也受了伤,所以登门求救,是来请大夫的吗?"突然有人出声。
"哎、哎!遇敌只是一种说法嘛……"反驳的声音忽地止住,因为后知后觉的发现,提出反驳的人,竟是容飞羽的贴身侍儿。
当下,七嘴八舌的众小娘子们一窝蜂的全散了,水井边就留下延寿一人闷闷的打水。
这事本不该由他来,虽然他是容飞羽的侍儿,但这会儿是到人家家里作客,再不济,送送水这样的小事都是会有人代劳的。
但他闲着无聊,毕竟要服侍的两个人,一个昏着还没醒来,一个又累得沉沉睡去,让他闲着没事做,不出来打打水要干么?
倒是没想到流言传得这样离谱,不就短短一天的工夫,竟让他听到这一番缠绵绯恻版的议论纷纷。
这庄子是怎么回事?
人都太闲了是吗?
延寿觉得闷,但更闷的是,当他端着水盆回到房前时,竟瞧见有人在房门前探头探脑……
"嘿!"他低喝,想驱定门前那贼头贼脑的人。
也不知这燕家堡的规矩是不是真那么不好,胆敢在门口观望的人见了延寿不但不走,还冲着他露出甜蜜的笑。
延寿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人不是随便的一般仆佣,而是燕家堡年方十二岁的小小姐燕子薰。
"延寿见过燕三小姐。"赶紧补上一礼。
"延寿哥哥,好久不见了。"燕子薰甜甜的笑着,一袭嫩黄色的衣衫将她粉嫩嫩的娇憨的模样衬得更加甜蜜可人。
"不敢,三小姐叫我延寿即可。"延寿很守本分。
燕子薰偏头,像是有点不解。
她明明记得兄长以前便告诫过她,延寿哥哥是很重要的人,不只是对容哥哥,更是三爷最重视的人,要地千万得守着礼貌,不能造次。
单纯的小脑袋想不来太困难的问题,只见燕子薰甜甜一笑,直接放弃思索称谓的问题,开口问道:"延寿哥哥,我可以进去偷看一下下吗?"
"偷看?"延寿怔住。
"是啊!我听说容哥哥带了新娘子来呢!我想看一下他的新娘子。"小鹿般的眼睛眨啊眨的,晶晶亮得像是藏了无数星子在其中。
"三小姐误会了。"刚刚还是未婚妻,这会儿已成了新娘子,延寿真不知从何说起。
"拜托啦!延寿哥哥,我知道容哥哥的新娘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我会小小声,真的,我会小小声,不惊动新娘子的。"她很认真的在保证。
败在她闪着星星光辉的祈求大眼下,延寿虽为难,但也只能允了她。
"爷正歇着,你别扰了他,知道吗?"他叮咛。
"嗯!"她甜笑,机伶的让他帮她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到屋中,燕子薰好奇的东张西望,甜美的小脸蛋上在看见屋内的景况后,忍不住浮现困惑之色,
"延寿哥哥。"她小声唤着,问道:"为什么容哥哥没跟新娘子睡在一起?"
床上睡着一人,床边的躺椅上也睡着一人,她有点弄不懂为什么要这样睡?床明明很大的,不是吗?
"是不是容哥哥的新娘子睡觉会踢人?还是容哥哥睡觉会踢人?所以他们分开睡?"她灵机一动的想到合理解释。
面对她这样天真的傻气问话,延寿要怎么回答?
"容哥哥的新娘子好漂亮喔!"伫立床边,燕子薰压低声量小声的赞着,却不免发现,"可是她好像有点苍白,是不是跟容哥哥一样,身子骨都很不好啊?"
"你误会了。"延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误会?"她回想不起她说错了什么,索性直接问:"哪一个?"
"全部。"延寿也答的很直截了当。
她偏头,努力再回想。
延寿没敢指望她会想通,自动解释,"姑娘的身子骨好得很,她只是受了伤,才会昏了过去。"
先解释完第一桩,再换一项,"也是因为她受了伤,爷他放心不下,才会在这边看顾,而不是在自个儿的房中休息。"
"受伤",自个儿的房里?"自动把两件事搅在一起,燕子薰愈听愈迷糊,"为什么容嫂嫂受伤,容哥哥还要睡'自个儿'的房间?他们不睡一起?是吵架了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连串接着问下来,逼得延寿有一种要爆炸的感觉,可偏生他的理智又知道,这三小姐幼儿时因为一场高烧,导致她智力发育较一般人迟缓,因此,常不小心犯糊涂。
对此,延寿没辙,也只能捺着性子慢慢解释。
"不是,他们没有吵架。"
"没有吵架为何要分房睡?"
"这不是有没吵架的问题,就算没吵架也不能睡一块!"
"哦……我知道了!"
延寿怀疑的看着她。
"他们夫妻没有吵架,是打起来了!容哥哥他打了容嫂嫂,害容嫂嫂受伤,容嫂嫂不理他,两人就分房睡……好可怕,容哥哥会打人,我要告诉姊姊去。"
心目中温柔和蔼的大哥哥突然变成打老婆的暴徒,纯稚的心灵惊吓过度,燕子薰吓得连忙跑了。
见她一去不回,延寿的表情呆到不行再呆。
她到底是怎么推算出这种结论的?
好半天,他总算回神,不由自主的看看躺椅上沉睡中的主子爷,再看看床榻上犹昏迷不醒的人。
不是他多心,总觉得……这下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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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继续传来传去……
"听说没,容二爷的小娘子昏迷不醒,原来是教容二爷给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