哂然一笑,她满含兴味下车,忽地眼睛一亮,笑呵呵地抱起跟前一个沾了一身泥巴的三岁小鬼头。
“厉卫皇,你看这小鬼好可爱,一身泥巴,像极了在泥浆中打滚的小猪。”说着说着,她高兴地吻了小鬼的脸颊,爱得不得了。
厉卫皇顿了一下,旋而笑出声。“你也可以试试看,这孤儿院里多的是他们挖出来的泥沼。”一时间他仿佛又看了母亲的身影,两人宽容的模样十分相似。
“那我岂不成了母猪?”阮兮葵寒寒地问。
话一出口,厉卫皇马上哈哈大笑,小孩们见他笑也跟着笑,须臾间圣特曼孤儿院里充斥了嘲讽的笑声,阮兮葵阴霾了。
“走吧,我的母猪小姐,汤普逊女士已经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了。”他敛起笑声说,环住她的肩膀带她往前走,这小女人不看好她,恐怕她又会一溜烟地跑掉,以示抗议。
“你还叫我母猪?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她娇嗔,女人最忌讳的莫过于男人用动物来形容自己,不是马就是猪,全是“贬”!
“开个玩笑,何必当真?走吧,我的好小姐。”厉卫皇捏了她的鼻子一下,顺手接过小男孩,带头走向主屋,阮兮葵摸摸自己的鼻子,只得尾随于后。
“哦,卫皇,好久不见,近来好吗?”汤普逊女士笑容满面地迎着他们,在厉卫皇踏上阶梯之际,热情地抱住他。“我和孩子们足足等了你整整一个早上,原本还以为你又要食言,不来了呢!”
“这么说来好像我常常食言而肥,知道了,下次改进!女士,我很好,你好吗?”厉卫皇笑逐颜开,以没抱着小孩的另一只手抚着老妇人的背。
“好,一切都好。”汤普逊女士亲切应着,旋而把目光转向阮兮葵。“卫皇,这位是哪来的小佳人?替我介绍介绍,我等不及想认识她了。”
厉卫皇凝了阮兮葵一眼,以深长、夹着一丝跋扈的语调道:“她叫阮兮葵,意大利华裔;兮葵,这位就是我在车上跟你提过的汤普逊女士。”
“你好,汤普逊女士。”阮兮葵对她绽露笑脸。
“你好,你好,欢迎你。”汤普逊女士抱了抱她。“来,我们进屋里聊,我准备了一些点心等着款待你们。”她笑着退开了身子。
厉卫皇点点头,拉着阮兮葵往里头走,全然不顾她的意愿。
阮兮葵只能挑挑眉,安慰地告诉自己,一物克一物,在他面前她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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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天际,一群败阵的小孩正笑哈哈地站成一排,等着看同伙被揪出来,唯有如此他们才能重新开始另一局的捉迷藏。
厉卫皇饮了口咖啡,正透过窗户看阮兮葵卯足了劲找人。
“阮小姐似乎很喜欢小孩,你看她玩得一身是汗,也不觉得厌烦。”汤普逊女士笑说。
“她没有别的选择,我们聊的话题她不感兴趣。”
这半个月来,他对她的个性摸熟了七、八分,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喜欢责任、不喜欢思考,若真有,她顶多也只做做样子,然后依然故我。
简单一句话,她只喜欢、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难怪她进来十分钟就跑掉了。”汤普逊女士觉得好玩。“卫皇,你们今晚就住下来吧,小孩们会很高兴的。昨天一听我说你要来,马上吵着我要让你留下来讲故事,否则他们就不睡觉。”
“这群小鬼敢威胁我,一个一个讨打了。”厉卫皇几分不太认真的责备。
“他们是你宠坏的,打不得。”汤普逊女士安详地说,拿起了篓子里的手巾,一丝不苟地摺着。
厉卫皇但笑不语,舒缓地起身走到窗边,先凝视了每个小孩,最后把视线掉到阮兮葵的脸上,见她笑得婉娈多姿,他只静静注视着。而这细水长流的真情,正是这样一点一滴占领他的心,占得不着痕迹,占得心不由主。
阮兮葵又把一个小鬼头揪出来。“哈哈,露出马脚了吧?”她笑吟吟捏了他脸颊,又拍拍他的屁股。“到那边排队吧,小鬼。”
七岁的男童用力对她点了一下头,乖巧地朝同伴跑去,阮兮葵看看他的背影,卷起袖子准备把最后一尾漏网之鱼找出来。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条善躲的小鱼好像是个女娃娃。不错,挺有慧根的。
她站直了身,来回估量游乐场四周的环境,蓦地,惊鸿一瞥,她瞧见了一堆砌高的木头,她猜想那应该是拿来翻修篱笆用的,眼一转,她没有遗漏地发现了地上不寻常的脚印。
勾起十拿九稳的笑,她才移步走过去,果然,木头后面就有一个躲得像团人球的小女孩。
漾着感性的笑,她弯腰轻唤:“嗨,你可以出来罗,我找到你了。”
小女孩抱着一只小兔子坐在地上,眨动两只圆圆的眼,无辜地看了看她,然后对她笑开了嘴,看都没看起身便往她这里跑。突地,她让钉在地上的绳子绊倒了,阮兮葵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见绳子猝然往回弹,木头全部往下滑动。
“危险!”她大喊,箭步扑向小女孩,说时迟那时快,在她抱住小女孩的同时,木头轰然向她们袭来。
厉卫皇顿时脸色惨白,一个反应急速跳过窗台跑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使他看清了怵目惊心的情景,阮兮葵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额头及外露的四肢到处伤痕累累,至于怀中紧拥的则是颤抖啜泣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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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点,好痛!”阮兮葵打了数十个眉结,又吱又啊地叫。
厉卫皇将纱布覆盖在她手肘上,怒目瞪了她。“还好伤势不严重,否则回去我铁定再鞭你几鞭。”他以绷带为她固定住纱布。
“好狠的男人,我都遍体鳞伤了,还扬言要打我,冷血!”有道是一夜夫妻百世恩,这么多天都白跟他睡了,她一肚子埋怨。
“你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他阴沉地说,扶她坐在桌上动手料理她腿上的伤痕。
哟,还怪她呢?
“亲爱的‘教授大人’,今天情况特殊,你怪我弄伤自己,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小女孩被木头压死?”抱歉,她办不到。
“正是。”厉卫皇迎向她的瞳,漠然如石道。
阮兮葵气结,他严酷无情的模样,教她看了就有气。
推开他伸来要为她涂药的手。“那敢情好,你把我卖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满不在乎地说,身子一跃敏捷地跳下桌,随即转身想踱开。
“没有什么道不能为谋。”厉卫皇在最后一秒拉回她,强悍地抱她上桌,拱身不偏不倚将她置在双臂间。“就算有,我也不信那一套!”
阮兮葵愣了愣,正茫然不知如何答应他时,他的唇已袭了上来。“我是担心,你让我提心吊胆极了。”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阮兮葵顿了两秒……
“哦,原来如此,爱之深责之切,明说嘛,还拐弯抹角的。”她不吝啬回以一吻,自然而然将手勾在他颈上,脸上始有了原谅的笑容。
显然,这句动听的话浇熄了她的忿怒。
厉卫皇盛情难却之下,跟她忘情缠绵了数十秒才断断续续说:“我可没说这是爱……”
“咦?你还没爱上我吗?”拉开他的脸,她皱眉问。
“没。”深呼吸,他释出一个狂妄不羁的笑。
“你还是把我卖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的心凉了半截,臭男人,把她捧上天,才又把她丢下来。哼,不爱她?她还不屑让他爱呢!
“我不会把你卖了,你是我‘千方百计’弄到的,不是吗?”他依然对她又搂又亲,大色狼一个!
“辛苦你了。”她冷哼,什么千方百计万方千计的,说穿了还不是不想吃亏,她想起了他们的邂逅。
“可不是吗?”她痞他更痞,厉卫皇头一倾,作势又要吻她的唇了。
阮兮葵撇开脸,不合作地送他一桶冷水。“我不想跟你接吻,没有爱,我跟妓女没两样,妓女不跟客人接吻。”
“情妇可以。”厉卫皇宣布,忽而踏进一步,扣住她的下颚,霸道地吻上她的唇,一点反抗的机会也不给她。
在他男性气息的攻占下,阮兮葵不禁心脉狂跳,他故意将她吻得轻缓而撩情,舌尖诱拐地在她口中翻搅,将她身体紧紧贴向自己,他不经意的又加重了力量,这回吻得激烈了些,在她的轻喘下,他再度转为温柔,执意锁住她的唇。
半晌,他离开了她湿润的唇。“适才我在想,你因为‘爱’主动吻我,又因为‘不爱’罢吻,这么说来你爱我喽?”他问得自满。
阮兮葵耸肩下桌,平静自若地道:“有人说爱像一颗亮暗参半的真珠,能左右任何一个爱过头的男男女女,然后让他们又是哭又是笑。我没这些症状出现,所以我‘也’没爱上你!你别得意了。”好!这分析令她愉快。
厉卫皇两手抱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半晌后缓缓说:“我看你快哭了。”他硬要扣她一个症状。
阮兮葵泛起笑容,顺顺发丝,又理理衣衫,最后才说:“笑话,我心情好得很。”莫名其妙!
“哦?是吗?不像耶。”他自背后搂住她的腰,又放肆地亲吮她敏感的脖子。
“我说是就是!你别亲我了,会坏了我的好心情。”她嫌他了!
“我以为你喜欢我的碰触……”他的手不规矩地移动,十足煽情逗着她。
“我宁愿你给我一尊雕像。”她努力去忽略他在她心底挑起的涟漪,刻意表现得毫不心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雕像又冰又冷,远不及我的热情,你若不信,我可以马上证明给你看。”
“不用了。”她奋力推开他,对他笑了笑,强调自己心情真的好,即转身跑掉,厉卫皇的反应则是在她身后仰头大笑。
无疑的,她被戏弄了。
这样,他们在圣特曼孤儿院留了一夜,从傍晚到夜晚,从夜晚到夜半,阮兮葵成了厉卫皇逗玩的对象。
他像是食髓知味的小男孩,不断挑她的语病扯她后腿,学她的调调寻她开心,见她被他闹得怒目相向,不发一语,又会说笑话引她笑,让她想不理他都不行,两人度过了甜蜜又冲突的一夜。
至于讲故事的事情,抱歉,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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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星期?”厉卫皇的书房里激起一声惊叹,继而传出厉卫皇的狂笑。
“恭喜啊,兄弟,真有你的!”厉卫皇持续笑意,乐不可支地抱住安东尼,猛拍着他的背。“快说,是哪家的小姐让你给骗了?”
“别污蔑我的人格,最多我只是先上车后补票,什么骗不骗的?”安东尼喜上眉梢,一想到自己继妻子之后终于又有女孩子让他爱上,就忍不住把厉卫皇抱得更紧,感动嘛!
“好了,放开我,激动归激动,两个男人抱太紧会反胃的。”厉卫皇说,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说得也是,跟我的小美人比起来,抱你简直跟抱大树一样。”安东尼喜形于色,爱早已填满他的心房,朋友现在只是一文不值的玩意儿。
厉卫皇抿笑。“无论如何还是恭喜你。”
“哈哈,谢谢。”安东尼高兴极了,忍不住要把喜悦分享给每一个人。“能遇见她真是我三生有幸,对我而言,她简直是我生命中的天使,带给我的不仅是快乐,更有无尽的惊喜与感动。”
“怎么个感动法?”他满足他的虚荣心。
“她是个温柔且善良的女人,脸上永远挂着甜美幸福的笑容,我实在无法去形容那种感觉,反正就是感觉!”他想对他吐露心中所有高亢的情绪,但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言喻,要他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厉卫皇点头。“感动,我了解了。”
“以前我会因为妻子的背叛而沮丧失志,一度因此厌恶所有女人,现在想想,我反而应该感谢她的不忠。”安东尼一面倒。
“男人志在四方,本来就不应该为这点小事挂愁。你放心吧,结婚当天我一定到。”
“别光人到,最重要的是礼到,是该把我的钱吐出来了。”
“没那回事,钱进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最多今天我请你喝一杯,再多,无能为力。”想算计他?门都没有。
安东尼看了他一眼,目光有点复杂。“小器!不过我心胸宽大,不跟你计较了。走,喝酒去!就当今晚是单身告别式。”依言,豪迈地站起来。
“不醉不归。”厉卫皇接着说。
“好,不醉不归!”人逢喜事精神爽。
厉卫皇笑看他一眼,唤来了纪书文。“书文,我现在要出去,替我看着阮兮葵,别让她一溜烟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吩咐。
“放心,我会看好她。”
“她人呢?”厉卫皇询问,自从孤儿院回来后,他更让她拥有自己的空间跟时间,没再强迫她跟着他,除了夜晚之外。
“她带着尼克跟老管家到湖边钓鱼了。”纪书文回道。
“她会钓吗?”厉卫皇怀疑地问。
“不清楚,不过她好像挺能跟老管家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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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首在先认清鱼的聚集点,与正确的时间下饵。”西沉的太阳透过层层林幕,在格瑞斯美湖畔点缀了闪闪霞光,阮兮葵望向天空,划过一抹玩世的笑容才收回鱼竿。“发现猎物时,先以礼相待,再送上一个食饵,凡用此法必能诱得鱼儿上钩。”
“哈哈,说得精彩,没想到阮小姐对钓鱼颇有研究。”老管家赞许地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湖面的动静。
“研究?不,我没那闲情逸致,只是瞄过钓鱼大王史杜写的几篇‘钓经’罢了。”阮兮葵把鱼竿转过尼克,钓鱼一点也不适合她,想她不过坐了二十来分钟,瞌睡虫便频频向她袭来。
“你是指那位全球极富盛名的钓鱼高手?”老管家饶有兴致地问,收回空了的钓钩重新装上饵,又抛出。
阮兮葵伸了个懒腰,舒气颔首。“就是他,以飞竿闻名,不过他最令人惊叹的还是以轻量线对付凶残巨鱼,也算是令人啧啧称奇的传奇。”
“能聊聊吗?”
“难罗,又是大梭鱼又是鳍白鱼的,我一篇也记不得,笑话倒是有一则。”阮兮葵毫不犹豫地表示,开了话匣子,却不准备讲,径自提起膝盖沿湖岸散步去。
尼克乍闻鱼竿随地一放,立刻喜出望外地跟上去。“什么样的笑话?阮小姐你说给我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