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以白一回到家,立刻直冲丁以宁的房间。
"丁以宁,你在不在?"
"是的,我依然健在。"丁以宁往紧闭的门扉回道,下一秒它便一点也不优雅地被推开,而她似乎早料到似的,一点也不意外丁以白的造访。
"亲爱的老哥,久违了,来和我联络感情的吗?想必你一定很思念我吧?"她摆出一脸的受宠若惊兼飘飘然。
"呃,不是……"他正模拟着该如何启口。
"不是?"丁以宁一脸哀怨,深受伤害似的望着他。
"那……顺便好了。"
"顺便?"这种见色忘妹的老哥不要也罢,枉她为他劳心劳力,真不值。
"丁以宁,我有重要的事!"他轻叹,实在没心情和她耍嘴皮子。
"不就是为了婉柔嘛。"她没好气地回道。
"你知道了?"婉柔告诉她了?她又知道了多少?
看穿了他的想法,丁以宁冒出一句:"死没良心的!"
"什么?"丁以白一时摸不着头绪,茫然以视。
"婉柔给你的形容词啦!还有很多,而且都很精彩喔,你要不要听听……"
"不要。"丁以白很乾脆地回绝,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尤其在这么深刻地了解婉柔的性格之后,他才不想听了之后再来感伤个半死。
"真可惜,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谁对那个有兴趣了。"丁以白皱了皱眉,男性自尊受打击又不是多愉快的经验,"小宁,我要你告诉我和婉柔有关的事。"
"咦!她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自己的女人没本事管,还有脸丢人丢到我这里来。"丁以宁存心要吊他胃口。
"小宁!"居然歪打正着,直戳中他的伤心事,害他一时差点为自己的失败而流下无奈的伤心泪。
"得了、得了,谁不晓得我们丁家的男人注定被老吃得死死的。"丁以宁挥挥手,自书架中抽出一本书,往他身上丢,"喏,拿去!"
"干吗?"他低头望了眼手中的书,《忘忧爱情海》?
"丁以宁,你知道我不看这种书的。"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堂堂七尺男子汉,看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不被人笑死了。
"你这一脸的轻蔑最好别在婉柔面前摆出,否则,小心她打得你满地找牙。"丁以宁良心警告着。
"为什么?"他低头多看了一眼,莫语?他思索着,好像在哪里听过。
"因为你手中这本让你瞧不起的书,很不巧的,正是你的亲密爱人写的。"丁以宁笑嘻嘻地回答。
"什……什么?你说婉柔是……是作家?"他诧异地瞪大眼。
"是的、没错、正确!"
"她……她……这是她惟一的职业?"
"当然,反正不是妓女就是了。"
丁以白愕愣地张着嘴,她还知道多少啊?
好似读出了他的思绪,"其实我知道的不多啦!就从你们相拥而眠的初识当天到正式上床而已──至少婉柔没把床上的过程及细节告诉我。"她一脸惋惜,"你不介意由你来补充吧?"
丁以白听得一愣一愣的。噢,他没想到婉柔也是个多嘴的八婆!
"你休想!"他已经开始无地自容了。
作家,多神圣的职业啊──至少和妓女比起来是这样──而他居然误以为……
尝试接吻的经验、看A片、做笔记……这一切原来是因为……噢,墙壁呢?他好想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大哥,你要坚强。"丁以宁一脸了解地拍拍他的肩安慰着,"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一定要勇敢起来……"
"闭上你的嘴。"丁以白简直欲哭无泪,"那她干吗没事躲电话躲得这么勤,还留字条告诉我她家出事了……"
躲电话?根据她对婉柔的了解,只有一个可能:"我惟一知道的是她会在稿期逼近、而她又交不出稿时,躲那个被她称为催稿阎罗的庄姐的电话,以免被痛宰轰炸;至于出事,我想她指的可能是她家小妹失踪的事。"
催……催稿?这是哪一国的烂笑话?
他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我承认我的想像力是丰富了点,但是婉柔说的话真的很语焉不详、暧昧不明嘛!"结果由他一番自行演绎下来,倒有模有样,挺像一回事的。能怪谁呢?都是老天爷不对,干吗安排得这么巧合,害他气跑了未来的老婆?
"老哥,阴沟里翻船的滋味怎么样啊?"丁以宁毫不掩饰脸上大大的"幸灾乐祸"四字。
"不该爱上莫婉柔的。"他苦着脸埋怨。
"你的心情──唉,我懂。"她摇头又晃脑,啧啧叹息。
丁以白失笑了,"正经一点啦!"他白了妹妹一眼,"你拿这本书给我干吗?"
"这本书的内容就是以她的家庭背景下笔,写的是她三妹海柔和多年邻居孟稼轩的故事,要了解就自己看,我懒得浪费口水。"
海柔……他偏着头思索,原来那一天婉柔说将自己的三妹"推下海"──指的就是这个?
他按了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开始发觉这一切全像极了荒唐而可笑至极的闹剧。
"还有一件事顺便补充。"
"说吧!"他有气无力,反正再荒谬也莫过于此了。
"婉柔是标准的龟──呃,完美主义者。如果你对她的感情不够让她觉得真挚、并且专注得从一而终,她可是会闹别扭的。以前她就常常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几个像孟稼轩这样深情不移的疑心汉了,所以,她若不能拥有无庸置疑的真,便会全然推翻,到时苦的可是你喔!"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莫婉柔这磨人的小妖精打算拿我和那个见鬼的疑情种比较?"
"是有这个可能。"
丁以白突然头痛地想,能不能拿根棒槌敲昏他,让他就此昏死算了?再不,狠狠敲醒那个神经的女人也行。
"喂,老哥,你和婉柔的事暂时守口如瓶,别让老妈知道。"丁以宁突然神秘兮兮、兴奋地挨近他身边。
"你干吗?"丁以白警戒地问,提防的眼眸直瞅住她,这小妮子又想玩什么把戏了?
"你那是什么态度?"丁大姑娘不满了,"我是在帮你耶,不知感恩的家伙。"
"哦?怎么帮?"他可感兴趣了。
"想不想看看莫家二姑娘见到你和别人相亲、谈笑风生时会有什么反应?"丁以宁笑得像个小恶魔,露出了小小的邪恶光芒,看得丁以白全身每一个细胞全都不安地惊恐了起来……这个小妖女!她该不会也想插上一脚来玩玩吧?
若是的话,他有预感"天下本无事,以宁自乱之"这句话,在不久的将来必会血淋淋地上演!
"你──别乱来,婉柔会砍死我的。"
"安啦,她不会想当寡妇的。"
"是喔,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忍不住要哀叹,他招谁惹谁了?
罢了,还是认命地回房啃他八辈子也不曾碰过的艺文小说吧!反正他也早有了心理准备,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将会被这几个女人一来一往地整死。
第九章
莫名失踪的湘柔,终于在离家月余后归来,这无疑令众人全松了口气。尤其令人跌破眼镜的,是莫家小美人的绝世之容果然没浪费,小小年纪,居然能够为人所不能为之事,光荣地掳获了黑白两道闻之色变、冷酷得近乎无情的传奇性人物──独天盟盟主石昊宇的心,而且还掳获得很彻底!
这事,让婉柔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差没趴在地上膜拜以示敬意,她就知道,湘柔是她们莫家的骄傲!
那一段刻骨深情,让她感动得数度泪眼朦胧,大叹问世间情是何物!真是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一不小心,竟真让庄姐的乌鸦嘴说中了。
然后呢?嘿嘿,她又有小说题材可写了。
瞧瞧别人,再看看自己,唉,想来还真是感伤啊!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同样姓莫,同样是姐妹,为什么人家的感情故事都可歌可泣,乱感动人一把的,她呢?那个丁白痴就只会气她、呕她,还拿她当妓女看待,她干吗要喜欢他呀?真是失算。
看,半个月又过去了,他呢?别说登门赔罪或打个电话什么的,就连个屁也没看到,所以她这气怎消得掉?别气到脑充血就不错了。
愈想愈呕、愈想愈冒火,她简直不爽到想找人海扁一顿。
"二姐,怎么杀气腾腾的?"湘柔轻轻细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婉柔抬首望她,挤出一抹笑。湘柔自从回来之后,胆量似乎大了不少,她知道这是石昊宇的关系,因此也让她们对湘柔放心了不少,能够安心将她交给石昊宇,她们都知道石昊宇会拿他的生命来爱她们家的小宝贝。
"二姐是不是恋爱了?"
"是啊!"婉柔也大大方方地承认,"可是那个死没良心的没有你的石昊宇那么好,他是个混蛋。"
湘柔了解地哦了一声,"二姐是说,你没眼光吗?"
"我没眼……光?"婉柔讶然指着自己,"是啦,我承认啦,是我白痴、是我智障!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到底是喜欢上他哪一点。"
"不可以这么说。"湘柔神情专注地摇头,"喜欢就是喜欢嘛,那和智商有什么关系。像昊宇,他也不见得是多理想的对象,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幸运的是,他也喜欢我,能这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小湘柔,你太容易满足了,难怪三两下就让石昊宇骗上手。"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我没有蹉跎的本钱。"湘柔敛着眉低幽地说。
婉柔心头一揪,哑然无言了。
是啊,比起湘柔,她是不是幸福多了?
沉思之余,电话铃声震天价响,她本能地跳离一大步,在湘柔接起之前叮咛:"如果是庄姐,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嗯。"湘柔点头。
"喂,庄姐姐啊?对,我是湘柔……不行耶,二姐说她不在……"
蠢湘柔,连说谎都不会!婉柔闷闷地嘀咕一声,迅速抢过电话:"喂……喂,呵,庄姐啊,好久不见……"仍是心虚地僵笑。
"好一个二姐说她不在啊!"庄又华哼声假笑,"不用我多说,你心知肚明了。"
"喂,庄嬷嬷,你有没有人性啊!新书才刚出炉,你还当真现在就催我稿?"婉柔忍不住大叫。
"不然如何杀鸡儆猴?"另一头传出奸臣式的笑声。
"催稿阎罗,你当之无愧。"她闷声说。
"不敢当,拖稿大王。"庄又华回敬道。
"再给人家一些时间啦,我现在交不出来。"
"你写多少了?"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庄又华打算斟酌情形活外施恩。
"我…都还……还……没动笔……"婉柔自知心虚,结结巴巴地说完后,立刻闭着眼将话筒拉离一臂之遥。
果然,三秒钟之后,电话的另一端立即传来掀破屋顶的狂叫:"什么?!莫婉柔,你有胆就再说一次!"
"我……我……"她硬是挤出楚楚可怜、忏悔十足的语调,"我知道错了,我会改进……"
庄又华一向是刀子口,豆腐心,禁不住她的功力,很快又软化了。"好,再给你八天,以你的能耐,我相信你若有心,八天的时间就绰绰有余了。"
"好……好啦!"不答应还能如何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跟庄姐比起来,吸血鬼也不过尔尔。
三声无奈地挂了电话,没想到静默不到三十秒又再度响了起来。她摇摇头,一接起来就本能地说:"我都答应八天交稿了,你还想怎样?"
"婉柔?"另一头的人儿很无辜地叫着,"又被催稿了吗?"
原来是丁以宁。她叹息道:"诚如你所见。"
"好可怜喔!"丁以宁立刻很有同情心地温柔说着,"那你是不是就不可以出来陪我聊天了?"
"谁说的,反正半个月都拖了,也不差这一两天,就让庄姐去气得跳脚。"
瞧,够皮吧?所以也不能怪庄又华冷面无情,实在是这女人不逼的话,她会更嚣张给你看。
丁以宁温和地一笑。婉柔就这个优点最显著──讲义气!天大的事搁一边,朋友比较重要。
"那好,我中午在我们常去那家你说很有异国风情的意大利餐厅等你。"
"没问题。"
挂上电话,迎接到湘柔不以为然的神情,她笑了笑:"有意见?"
"二姐,做人不可以言而无信。"小湘柔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言而有信的人通常比较早死。"婉柔轻哼着,她可不想活活地操劳死自己。
湘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正好选在这个时候进门的芷柔拉去了她的注意力,大姐慌乱的神情更是引起她们的高度关切,尤其她的步履看来太过凌乱匆促。
"大──"
客厅中的两姐妹愕然以视。
"她上楼了,而且不理我。"湘柔灵性的星眸闪着纯真的困惑。
"看得出来。"婉柔叹息。
"她神色不大对劲。"湘柔又道。大姐向来冷静沉着,是什么事让她失去了一贯的镇定?
"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眼珠子转了转,她压低音量在湘柔耳边说,"你注意到没?大姐的嘴唇是不是红肿得很暧昧,掩都掩不住?"
湘柔眨眨眼,偏着头迷惘地看她。
婉柔白眼一吊,"拜托,你的男人没有好好'指导'你吗?怎么还是这么纯情。"
小美人的娇容更是茫然了,"那跟昊宇有什么关系?"
"当他亲肿了你的唇的时候,那就有关系了。"
湘柔怔了怔,会过意来后,小脸霎时浮上醉人的嫣红,美得撼人。
"也就是说,大姐的唇是另一个人的杰作。还有,你注意到没,她颈子上有几点不明显的红色痕迹,衣服也有些许凌乱皱褶,衬衫上头两颗扣子没扣。"这对穿着向来得体、平整得一丝不苟的大姐而言,是多么奇怪而诡异的一件事。
哇,二姐真是观察入微耶!
"那又怎样呢?"
"我就不信石昊宇不曾在你身上留下任何吻痕!"受不了湘柔的清纯,她乾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羞人的红晕更深了,湘柔下意识地抚向肩颈。"二姐是说,大姐她也──"
婉柔很慎重地点头,"而且绝对不是只有亲亲就算了,情况好像很'深入'。"
湘柔当下花容失色,"难道……"
"别担心啦,我上去看看情形。"婉柔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微笑着起身上楼。
※ ※ ※
幽静的餐厅一隅,婉柔悠闲惬意地吃着盘中的食物,一面和丁以宁东南西北地闲聊着。
"我说婉柔大嫂──"
"再叫我大嫂我就剁了你。"婉柔不疾不徐地丢来这句。
大嫂?哼,她可不敢当。
"可是你和大哥……"丁以宁犹想反驳。
"别提那个没心没肝的混球。"想到他半个多月对她不闻不问,她就满肚子火熊熊燃起,恨不得将他剁成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