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换个简单的方式说,你大概是在这个地方闷久了,脑袋瓜快生锈了,也许出去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会有助于脑细胞的活络。"
"哪有这种事!"当她好拐呀!
"怎么没有?去问问你的同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小说写久了都会出去疯狂地玩到爽之后再回来投入工作?这道理是相同的,太过一成不变的生活真的很容易产生倦怠,而这绝对有可能影响你的写作心情。"
"是这样吗?那怎么办?"婉柔被说服了。
"你想换个环境,休息一阵子再试着写写看吗?"
"你有主意?"她直勾勾地瞅着丁以宁,眼眸写满期盼。
"我想想。"丁以宁曲起双腿,下巴枕靠膝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呀转的。
五分钟后。
"有了!"她两指一弹,兴奋地欺近她,"婉柔,我告诉你,记不记得我们两年前曾去乡村玩过?"
两年?那不就是七百三十天以前的事了?她哪记得了这么多。"好像有吧。"答得很敷衍。
"你记得我们当时住哪儿吗?"
"这和我们讨论的话题有关?"没办法,实在没多少印象了,只好逃避问题。
"是我家的别墅。"丁以宁兴奋地公布答案。
"喔!那又怎么呢?"
"你可以到那里住几天,放松一下心情呀!我记得你当时还跟我说那里的风景很幽美,民风很淳朴,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
婉柔受不了地想叹气:"女人,说话不要这么S好不好?"
"什么S?"丁以宁茫茫然。
"拐弯抹角啦!"她再一次摇头,"通常这种情形,你只要说你家有栋别墅在乡村,我想不想去那里度几天假就行了,OK?!"依丁以宁的说话方式,她脑细胞不知道要多死几万个。她向来是"逝者已矣,来者可追"的忠实信奉者,过去的事她就懒得多伤脑筋去记它,何况是两年前鸡毛蒜皮大的事,想起来太耗费精力了。
"好嘛!那你的意思呢?"
"你觉得──那真的有差别吗?"婉柔还是很疑惑。
"没差别的话就当是一次纯度假罗,你不觉得你已经很久没出外走走了吗?换个山明水秀、风光明媚的环境,搞不好真能启发你源源不绝的灵感,试试在依山傍水的大自然环抱下写稿,情况绝对会好过面对密不通风的人为建筑物。"
想想自己以往面对青山绿水时的心境开阔与恬然白适的惬意感受,她笑了,"好主意!"说做就做,她跳下床来,当下便开始着手整顿行李与日常用品。
丁以宁笑了笑,认识婉柔这么多年,她个性一直没变,是个标准力行派人物,一旦下了决定,她便会将坐而言的时间用在起而行上头,绝不多花一秒钟用在纸上谈兵。
婉柔一双忙碌的手却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抬首望向她,"以宁,你也一起去吗?"
"噢,不,我没这个时间,我爸要我到公司见习,免得我老哥太累,忙得没时间交女朋友。"
"怎么?你妈最近又在催你哥结婚了?"对于丁以宁家中的情况,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为彼此闲聊时常提起,所以对于她大哥的存在并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上一回见到他似乎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个大忙人总有处理不完的事,而她也不常上丁家,通常都是丁以宁往这边跑,所以,基本上她与他不太有机会打照面,而她这个人向来又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人,今日之前的记忆,不重要的早就自动删除,所以,现今连她大哥长得是圆是扁、像芋头还是蕃薯,她都没什么概念。
"是啊,我妈想抱孙想得快疯了,偏偏我老哥就是八风吹不动、稳如泰山地任我妈急得跳脚也不为所动,气煞了我那个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老妈,只差没在冲动之下将那个不孝子登报作废。"
丁以宁的父亲是标准"听某嘴,大富贵"的实践家,尤其关系到儿女的事情,他绝大部分都是以妻子的意见为意见,而丁以宁当然也不可能冒着被登报作废的危险而对母亲的话有所异议。所以,婉柔便能想象丁以宁的大哥在家中是如何的孤立无援、四面楚歌,并且外加"众叛亲离",好惨喔!
"对了,你会陪我一道过去吧?"由于"历史悠久",她对那儿的确切地址已无太多概念,找得到路才是奇迹。
"当然。明天我开车送你过去,不会任你自生自灭的。"
"好孩子。"婉柔赞许地拍拍她的头。
以她们的交情,连说个谢字都成赘言,所以,婉柔当然就自动自发地省了。
第二章
当天晚上,婉柔在用餐时提出了去乡村散心的决定。
"乡村?"湘柔偏着头想了想,"是不是在P县一带?"
婉柔用力点了一下头:"湘柔好棒喔!有知识。"
芷柔翻了个白眼,"这是基本常识,别当我们湘柔是路疑,那很污辱人。"
婉柔扁了扁嘴:"我只是讶异,湘柔从不出远门,应该对地理观念不熟嘛。"
"我们小学毕业旅行的行程中有乡村公园。"算是解释。二姐少狗眼看人低了。湘柔的神情好像比较赞同大姐。
只不过,湘柔从不参加学校举办的任何旅行郊游活动,因自小体弱多病,若无家人随身照料,视她如
掌中珍、对她呵护备至的姐姐们才不放心让她只身前去呢!
"喔,那真可惜,若不是你要上课,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去。"明知道人家不能去,还说出来让人家扼腕叹息,真是恶劣。
"听说那里风景很好,空气又清新,是旅游度假的好场所耶。"海柔向往地说着,然后一脸雀跃地拉拉身旁亲密爱人的手,"稼轩,我们也找个时间去那里玩好不好?"
孟稼轩夹了只胡椒虾,习惯性地剥了壳才放进海柔碗中,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好,只要你高兴。"
"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好爱你喔!"海柔笑得灿烂,仰首在他颊上印了个甜蜜的吻,才心满意足地端起碗筷。
"恶!"婉柔很不屑地故作恶心状,"你们不要每天都上演这种恶心巴拉、肉麻当有趣的剧情好不好?就算不怕我消化不良,也得顾及在座还有未成年的清纯小女生在,也不怕污染湘柔纯洁幼小的心灵,我们的鸡皮疙瘩可还要留着冬天御寒。"
"二姐在嫉妒。"海柔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更加偎紧孟稼轩。
孟稼轩皱起眉,"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二姐呢?"他一脸认真地纠正,"该说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在座几个人全笑出声来,只除了婉柔。
"对,你说什么都对。"海柔甜甜蜜蜜地说着,充分表现了夫唱妇随的美德。
"来,多吃点,饿着了我会心疼的。"孟稼轩猛替他的小女人夹菜,丝毫不掩饰一腔刻骨的轻怜爱意。
这种情况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次,实在不值得有太大的反应,婉柔早已看到麻痹了。但是反观海柔,她怎么始终有着如一的醉人甜笑,沉溺于幸福中的娇美神采从不退色,真是应验了那一句:爱情使人美丽。
"孟大哥好好喔,如果有人能像孟大哥对三姐那样对我就好了。"湘柔带着梦幻般的神情幽幽地说道,沉静如星的水眸闪着迷雾一般的醉人光芒。
两人对望一眼,会心地笑了。
婉柔却听得白眼直翻,"看吧!我就叫你们收敛一点,这下搞得人人思春,连小湘柔都逃不过你们的荼毒。"
小情侣有默契地以一副无辜状为自己脱罪。
"要真有本事,去催眠我们的冰山美人才叫厉害,迷惑一株国家小幼苗算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芷柔。
芷柔随意瞥了众人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她的饭,"别这样看我,你们要说什么都行,就是别把我扯进去。"
众人一听,全泄气地垂下双肩,"大姐,别这么破坏气氛行不行?你就不能偶尔配合一下?"
芷柔淡然摇头。她知道妹妹们关心她,但是在感情方面,她已是流尽泪、伤尽心,再也无泪无心的断肠人,平静无波的心湖,再无人能激起丝毫的涟漪,而她也无力去经营任何一段感情。曾经拥有,够了!她懂刻骨铭心,够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她,甘心用一生的青春去凭吊那段逝如云烟的深情挚爱。
"你打算去多久?"为了逃避令她不堪其扰的话题,芷柔技巧地转移目标。
婉柔也洞悉她的意图,善解人意地配合著:"不晓得,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玩到爽,基本上要看我脑袋瓜合不合作。"
"那你到底是去散心还是写作?"海柔好疑惑。
"两者皆有之。"婉柔瞥她一眼,"反正'忘忧爱情海'孵不出来,我不甘心就是了。"
小两口无尽深情地对望一眼,"看来婉柔对我们的故事情有独锺呢!所以你就能了解我对你的爱有多执著不悔、感人肺腑、惊天地位鬼神,深情得连苍天也不免动容……"
"稼轩……"海柔感动得差点又要泪眼蒙蒙。
闲杂人等在他们记忆库中自动排除。凝眸相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天啊,又来了。婉柔吊起白眼,心中受不了地直呼:让我死了吧……
※ ※ ※
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婉柔用力地吸了口气,感到通体舒畅。
"哇!南部的空气真的比北部新鲜很多……"灵动的大眼忙不迭地转呀转,"啊!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树,凉凉的风……"
还有一个蠢蠢的人。丁以宁低笑着随后走出驾驶座,凝望夸张的好友,"那是当然的,较之北部的喧嚣,这里是不是宁和多了,更加适合当作写作的绝佳处所?"
"嗯!"婉柔开怀地重重点了一下头。
"要欣赏环境多的是时间,请先将你的行李搬进屋,OK?"
"噢!"婉柔如梦初醒地应了声,笑嘻嘻地提着简单轻便的旅行袋,跟着走入一幢白色、外观雅致的别墅。
"这里你来过,应该不陌生,所以,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再次介绍吧?"她恐怕忘了婉柔"昨日事,今日忘"的大而化之性格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少磨一下牙也好。"婉柔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已忘得差不多了。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房间在二楼、三楼。"丁以宁随着她步伐的移动,见她站在楼梯旁抚着纤尘不染的原木扶手,看出了她的疑问,于是解释道,"虽然我们极少过来,但是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专人过来清扫,所以每一处都很乾净,包括楼上的房间。"
婉柔满意地点点头。本来还以为要花一番工夫清理呢,没想到省事多了。
她正打算上楼认识环境,顺便帮助自己"恢复记忆",而丁以宁本欲跟上,腰间的传呼机凑巧在此时响了起来,她低头随意看了一眼,说道:"你先等一下,我老妈Call我。"她立刻到客厅回电话,"喂,老妈,我以宁啦!干吗……噢,我在乡村……好啦、好啦,别再炮轰了,我回去就是了嘛……是……遵命,孩儿谨遵懿旨……就这样,回头见。"
挂了电话,她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咱家威震四方、铁令如山的老佛爷十万火急地召我回宫静候圣命,不能陪你打混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安啦!你忘了我随遇而安的本事直可媲美蟑螂吗?"婉柔很潇洒地挥了挥手。
蟑螂?!好精辟传神的比喻。丁以宁轻笑:"那就好。这是这间房子的钥匙,交给你罗!"她将钥匙往婉柔的方向抛去,"没问题的话我先走了,拜拜。"
因为太了解婉柔对环境的适应度绝佳,让她一个人摸索反而更有乐趣。所以,丁以宁也就没有丝毫愧疚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闪人。
送走丁以宁,婉柔提着行李上二楼,对着两侧邮房门左看看、右瞧瞧,然后顺着心灵的意愿打开左道最后一扇房门。映入眼廉的是粉白的墙,天空一般湛蓝的窗廉,以及青草一般清凉的淡青色床铺,最为深得她心的,是靠窗的地方置放了一张古意盎然的原木书桌,正好便利她写稿之用。
拉开窗廉,空中朵朵白云悠然,再回身望了望木桌、床铺,她不禁陶醉地想,躺在这张床上入眠,不晓得会不会有投入大自然怀抱的错觉?
决定了,就是这一间!
然后,她步履轻快地出门去也,打算展开第一步的乡村探险之旅。
一天逛下来,她的收获是摸清了这附近什么地方有便利商店、书局在什么地方、药局又在哪个方位,还有餐厅、邮局、小吃店……
抱着成叠的稿纸与几本由书局中搜刮来的书,她在夜幕缓缓拉上时地的打道回府。
既然这儿的地形已大致掌握住,往后的几天她绝对可以过得如鱼得水,逍遥快活。婉柔得意地想着。
愉快地哼着小调,她自行李袋中取出舒适的睡衣踱进浴室,打算洗个香喷喷的澎澎浴,然后狠狠地睡上一大觉。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骨头都快坐散了,再加上一天下来的探索,怎能不累人,当然要好好养
精蓄锐一番。
而可怜的丁以宁要在一天以内马不停蹄地往返南北,并且得提出精神应付她家位高权重、直可与慈禧太后媲美的母亲大人,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定也是累毙了。
管她的呢!反正是死道友,又不是死她这个快乐得不得了的贫道。而且,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摧残兼奴役嘛!所以,她又何需内疚什么。
洗过澡后,她草草填饱肚子便爬上床去向周公他老人家说哈罗。
※ ※ ※
捶了捶僵硬的肩颈,一边找着钥匙开门,丁以白仍不忘抽空自我同情地叹息一声,尤其在望向低垂的夜幕后。
想他丁以白虽谈不上什么天之骄子,可好歹也是集出类拔萃、卓众不凡于一身的幸运儿。从小到大顺心惬意、一帆风顺、成绩名列前茅不说,同时也是女孩们眼中风采翩翩、不可多得的白马王子兼梦中情人,几时必须沦落到"亡命天涯"的悲惨命运?
说亡命天涯其实有点夸大其词,在这之前,他本来就打算找空档到这里度度假,松弛紧绷的情绪,尽情享受无事一身轻的悠然自得。母亲的逼婚只不过是刚好水到渠成,让他将计划付诸施行罢了。
松松颈间的领带,极度疲累的他,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察觉自己的房间与以往有何不同,随手脱去外套和衬衫后,他倒床就睡。前阵子紧密筹划的大企划案几乎榨乾了他所有的精力,让他没日没夜,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案子告一段落,他若不狠狠休息个够,那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