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辞职就为了这个?要去相亲?难道你不管凤儿?不管……不管……」那个「我」字讲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的看着她。
童菫本打定了不理他,但他的话太奇怪,奇怪到她不得不响应。
「我什么时候辞职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你今天没来。」他指控,就像被丢弃一般的语气,只是他没发现。
「今天我休假,从凤儿生病前到现在,我很久没休假了。」她提醒他,无辜到了极点,并说道:「而且我答应过凤儿,要趁今天休假带她去买衣服,元官说没问题的,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
那混蛋只说了她不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雷冬凛惊觉到被骗,难堪的无法再开口,高大的身子僵持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颇为尴尬。
一见他的无措,童菫便心软了,不想理会他,但又忍不住不去理会……
「吃饭没?」她低声问。
雷冬凛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她。
「你一定又只喝热巧克力,没吃早餐了,是不是?」童菫叹息,起身为他张罗,「你看看你,瘦了这么多,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
她叨念得很自然,雷冬凛听的很安静,一旁的童妈妈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不是她的错觉吧?
女儿跟这个男人之间……怪怪的,很怪很怪!
童妈妈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一直担心,担心女儿平淡到无欲无求、一副古墓派傅人似的模样,才正打算要押着去相亲而已,却没想到、没想到却让她发现这么耐人寻味的事情。
「站着做什么?」为他添了碗筷,连稀饭都装好了,却见他还站在原处,童菫软软的催促道:「快吃呀!」
雷冬凛仍是没有动作,他看着她,只问她一句,「你会去相亲吗?」
「相亲?」稚嫩的小声音加入对话,凤儿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当然不只她,总是跟在她身边的宁封也在,尾随在后,这时才施施然进门的元官熹垫底,脸上挂着的,是有些顽皮、有点讨打的笑容。
「姨,什么是『相亲』?」凤儿对这名词感到好奇。
「呃……」童菫怔了怔,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这种事该怎么解释才好?
「相亲就是要跟别人结婚,要嫁给别人的意思。」宁封答了她,那少年老成的模样,纯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嫁给别人?」小娃儿儿一头雾水,「什么是嫁给别人?」
「就是变成别人家的马麻。」小大人再次给予答案。
「不要!」小娃儿尖叫,奔过来,七手八脚的巴住心爱的姨,喊道:「姨不能当别人的马麻,姨是我的马麻。」
「凤儿。」童菫哭笑不得,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与尴尬,赶紧安抚,「别听宁封乱说,姨没有要去相亲,没有要当别人的马麻。」
「真的?」
「是真的。」
经由保证,差一点要暴动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小娃儿点点头,很认真的附和,「不当别人的马麻,姨是我的,是凤儿的马麻。」
寻求认同的小脸看向父亲,纯真水亮的瞳眸中透着不可错认的依赖,看得雷冬凛一滞,打心底冷了起来。
避如蛇蝎,雷冬凛明显回避、拒绝面对女儿那一脸纯真的信赖目光。
不只如此──
在一屋子几乎称得上幸福和乐的气氛当中,毫无预警的,他冷着脸,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表情,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事情发生的突然,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把拔、把拔……」迈着短短的小肥腿,凤儿追了上去,但小小的人儿,哪追得上父亲大迈的步伐。「逛街街,我们一起去逛街街……」
稚嫩的呼唤透着失望,直到看不见人,默默的噤了声,无助的看向元官熹,「小元哥哥,你说把拔一起逛街街的。」
元官熹摸摸鼻子,感到过意不去。
他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却没想到,他竟错估了雷冬凛的反应。
见元官熹无法回答,凤儿眼眶红红,求助的目光看向心爱的姨,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像是只刚遭人遗弃的小狗,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童菫上前,轻轻的抱住了那满心失望的小丫头,没说话,就只是抱住了她。
这种时刻,并不需语言,一个心贴着心的拥抱更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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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冬凛再次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没出面,但他准备了一袋的现金,方便联络用的行动电话,还派了直升机,安排了座车,专机又专车的送童菫跟两个孩子到了最繁华的大城市之中,好方便他们购物。
但在这些举动后面,童菫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他真如表面上的冷漠或是不在乎,那他大可以不做这些额外的安排,绝断一点,就什么也不管,直接由得他们去了。
但他偏不是!
表面上他拒绝了与他们,像是拒绝全世界一般,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的接触,可偏偏背着所有的人,他却是为他们的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
很矛盾,这真是太矛盾了!
童菫怎么想都觉得他是在逃避,只是不明白他真正拒绝的、不愿意坦然面对的那个问题点究竟是什么。
她决定花时间弄明白一切,等他们一回山上之后……
「凤儿喜欢哪一件呢?」
对着粉色的白兔外套,以及另一件绣着可爱小熊的上衣,凤儿坐在百货公司出借的幼儿推车上,露出苦恼的表情。
那认真思考的小模样让童菫微笑,很高兴采购这件事能带开她的注意力,不再露出一路上那可怜兮兮,活像被遗弃小狗般的表情。
「漂漂,都漂漂。」喜欢白兔的模样,也喜欢小熊的图案,凤儿好苦恼好苦恼。
「凤儿也觉得都好看吗?」童菫失笑,露出为难的笑容,「真糟糕,不知道该买哪一件才好呢!」
小人儿挤眉弄眼,学着她苦恼的模样。
对着两件衣服,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似乎无限苦恼,看得阙宁封翻白眼……
「不会两件都买下来吗?」他提出很好解决的第三方案。
「可是……」童菫迟疑,「我们刚刚买了好多了。」
「你也知道你买了很多了吗?」小大人忍不住冷哼。
他真是没看过那么会买的女人,幸好雷先生有先见之明,出门前便吩咐过买了东西后只拿收据就好,日后会另外派人过来取货,到时再一起送回山上……要不是雷先生临走之前有事先交代过,还真不知道她要怎么提刚刚采购的那一堆衣物。
而且,那还只是凤儿的冬衣而已喔!
「对不起……」娇颜赧红,童菫有些自责,毕竟,她现在花的是别人的钱。「我不是故意的,但好多衣服都很适合凤儿,我忍不住,所以……」
看她自责得那么认真,阙宁封真是没力。
「用不着自责吧?又不是做假帐,侵吞公款。」那种事才是要自责,「雷先生拿钱要你买,你想买什么,买就是了。」
看着那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对于小大人的开示,童菫想了想……
「没错!凛的钱就是要用来买东西用的,因为他没办法一起来嘛!」童菫恍然大悟,赞叹出声,「宁封真是聪明,我知道了,我会连他的份一起努力的。」
总是故作老成的清俊小脸僵了一僵,阙宁封其实不懂她是怎么冒出这样的结论,但随便她了,他的要求也不多,只希望她能快点买完,好结束这一场对他来说、形同酷刑一般的采购活动。
只是……
「这件可以吗?」童菫抓着一件轻薄的外套询问他的意见。「你要不要试穿一下?」
「漂漂,宁封漂漂。」坐在幼儿推车上的小应声虫,非常满意这件外套。
「你闭嘴。」先斥责小的,再转头质问大的那一个,「你买凤儿的衣服就好,不用把时间浪费在买我的衣服上。」
「这怎么会是浪费?」童菫有些不解,「买完凤儿,再来就是买你的,冬天要到了,山上的天气又比山下冷,得帮你们买好保暖的衣服才行。」
「谢谢,不用了。」他毫不在意这种事。「每年在换季的时候,会有人送目录来,到时再随便选几件就好了。」
「哪有人这样买东西的?」童菫难以想象,只觉得好奇怪,「再说,就算目录弄的再详细,总是比不过现场挑选,因为目录又不能摸料子。」
「这又没差。」阙宁封不以为意。
「怎么会没差?」童菫大大的不认同,「现场挑选,才能摸得到料子,亲自感觉是不是舒适,再说,亲眼看见款式,比试一下,总是比看图片来得好。」
阙宁封语塞,因为,他没办法反驳她的话。
欲言又止,最终,那张总是故作老成的清俊小脸透着几分古怪,最终只能别扭的别过头,轻哼道:「随便你!」
童菫失笑,知他只是害躁,闹着小男孩的别扭。
「好了,这件外套喜不喜欢呢?」她体贴的转移话题。
「不要!不要那个!」有意见的是推车上的小人儿,就见她兴高采烈的遥指隔壁店家,大喊,「那个,要那个。」
顺她的手势看去,店门处的穿衣偶人身上套着一件无尾熊造型的连身动物装,看得阙宁封脸都绿了。
「哇~~好可爱喔!」童菫惊呼,放下手中的外套,赶紧推着凤儿到隔壁柜去参观。
阙宁封脸绿的跟着移动,却听到……
「还有其它的呢!鳄鱼、小羊、猫咪跟企鹅……哇!这个小鸡的衣服真可爱,凤儿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漂漂,好漂漂。」
「买这个当你们的睡衣好了。」
那个「们」字,让原就发绿的脸色当场变得惨白!
他多大的人了?还穿这种动物造型的睡衣?!~
阙宁封决定,他宁死不屈,绝对是宁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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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帆从孕妇幼儿专卖品的柜台走出时,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小菫?!」他脱口而出,叫住不远处推着幼儿推车的年轻女子。
当童菫回头,发现那个数月前说要好好一谈,结果三、四个月音讯全无的人,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毕竟,连着几个月的音讯全无,她早没指望过能再见到他,可偏偏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却在茫茫的采购人潮中无预警中遇个正着。
「明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无法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的巧合。
「你有空吗?找个地方坐坐好吗?我有些话想说。」李明帆表示。
童菫想不出理由拒绝他,只能带着两个孩子,跟他进到一间咖啡厅坐下。
感觉有点奇怪,特别是在服务生送上饮料,以及给两个孩子食用的点心后,没人先开口,那突来的沉默真是教人感到别扭。
「最近还好吗?」清清喉咙,开口问候,这是提出邀请的人该尽的本分。
「嗯,很好。」点头微笑,客套以对,这是受邀之人的公式响应。
一阵不自然的沉默……
「真的很对不起。」道歉,有些尴尬,「之前说要去找你,但因为最近比较忙……」
「没关系,真的。」赶紧制止。
又是一阵无言以对的沉默……
「最近在忙什么呢?」不知他想谈什么,童菫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李明帆苦笑,她问的问题,跟他原想说的事也有一点关联:「就是忙着处理、以及作好心理调适,好面对破产的事。」
破、破产?!
这字眼吓到童菫,让她讲不出话来,在她的印象中,李家是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就算排不上全国首富,名下的土地之多的,也绝对够八代人吃喝不尽……
「你很难想象吧?说真的,到现在我自己也没什么真实感。」仍是苦笑。
「怎么会这样?」她吶吶无法接话。
「全怪我不好。」李明帆坦诚,「因为我太急着想向心雅证明我自己,太急着想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出来,结果在最糟的情况下作了最错误的投资决定,然后……」两手一摊,自嘲的耸耸肩,下结论,「就害我们家破产了。」
「是玩期货吗?」童菫有限的常识只能让她有如此的联想,但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牵扯到的金额实在太大了。
「不是期货,而是一个开发案。」想到就懊恼,「我以为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毕竟,对象是鼎鼎有名的惊雷集团……」
「惊雷集团?那个以货运起家,近几年却发展到航运跟餐饮旅馆的大集团?」童菫当然知道这个集团,毕竟,这集团的发迹史一直受八卦杂志所津津乐道。
「是啊!正是惊雷集团。」即便只是回忆,都是一阵的懊恼,「我家的某一块土地被他们看中,因为那块地,他们愿意跟我们合作,让我们加入他们新的开发案……」
「那不是很好吗?」她想不通,毕竟惊雷集团赫赫有名,是间正派经营的公司。
「以合作案来说,当然很好,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事,但前一阵子我家出了点事,资金上出了问题,在该付合约款的时候调度不及、周转不灵,演变成我得付出天价的违约赔偿金,换算起来,现在就算卖光我家的祖产还不够。」
「怎么会这样?」童菫吶吶无法成言,对商场的事,她实在一窍不通。
「过程满复杂的,但结论就是我违约了。」丢脸的事他也不想细谈,只能苦笑。「心雅劝我直接宣布破产好解套,省得背负更多的债务,我最近就是在处理这些事,所以一直没有空能去找你,真是抱歉。」
「不要这么说,你有正事要忙,没必要把精神花费到我身上。」童菫用吸管搅着杯中饮料,面对「破产」这么沉重的事,她无从帮忙,也实在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慢!
童菫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之前雷冬凛病胡涂的时候,曾经发过呓语,说是要为她整垮李家,要帮她出一口气。
这……跟现在讲的,该不会是同一件事吧?
惊雷集团的执行长也姓雷,她记得叫雷行韬……等等!按雷家的「影子」制度,雷冬凛的影子,名字不正好就叫行韬吗?
这一时的联想让童菫无比的错愕,脑中混乱成一片。
她并没有证据可证明,这两方的「行韬」其实是同一个人,因为,她从没问过雷冬凛,所以,她不知道他口中的「行韬」姓什么。
因此,理论上她不该贸然的把两人直接当成同一个。
可是实际上,「行韬」这名字并不常见,天下间岂有这么刚好的事,只是凑巧同名?
更何况,人人都知惊雷集团的主事者姓雷,而看起来非富即贵的雷冬凛恰恰好也是姓雷,这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