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静感到气氛不对,心想:森高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不然他对森高的态度怎么会这样恐怖。
“夏玉,卓小姐什么时候要回去?”
展夏玉抬眼,停顿了好一会儿,未了,才朝卓静问道:“你想尽快回去吗?”
林娟看得出来,展夏玉根本不想回答这问题,所以才将决定权丢给卓静。若不是心中不舍,这种事应该不会逃避。这男人……当真陷进去了还不自知!
“明天就让我回去吧。”卓静不敢看他,害怕看到的,是毫不在乎的淡漠,那会令她难过。
倘使是不舍的神情,那会让她冲动的奔向他怀里,请求他想办法别让她离开,她真的好想持在他身边,不爱她也没关系,心中想的是其他女人也无所谓,她真的好想每天都能够看到他……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每个女人都可以有这自私的心态,惟独她不行,他对每个女人的温柔,教她明白她没有这个资格。
展夏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明天?”
“后天是妈妈的忌日,爸爸每年都会去看她,所以明天他一定会要求回来。”这个日子,她不敢忘,太深刻了。
“卓小姐说的没错。”
众人循声看去,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阎恭。
“卓宇衡刚刚打了通电话给韩岳,要求回来,原因就是卓小姐所说的。”
展夏玉双眉为此轩动,“韩岳答应了?”
“这种事一定得通融。”阎恭将目光往餐桌上一扫,“我来得不恰当,先走了!”
阎恭挥挥手,如阵风般乍来乍去。
卓静站起身,“我去换我的衣服。”
“静……”展夏玉欲言又止,深深吸气,承受胸口突如其来的胀痛。
卓静离开了一会儿,林娟便向绷着脸的展夏玉开口:“舍不得?”
“又不是不会见到她,有什么好不舍得。”展夏玉耙耙头发,愈是这样说,胸口愈是难受。
“也对。反正你的女人多的是,这种女人不去记得比较好,她的爱对你而言是个负担。”
“我从没说过那是负担。”展夏玉毫不犹疑地反驳回去。
林娟双眼为之一亮。“可惜我看不出来。夏玉,不爱她,就别给她憧憬。”
“你根本不了解。”谈论他素来反感的话题,他的脸上显现不耐烦。有些话,他不认为要说出来,他想,卓静感受得到他很疼她,和其他女人相比,卓静的确得到许多重视,她应该满足的。
“感情的事我了解,我可是跟我先生相爱才结婚的。”林娟骄傲地说。
“两人在一起开开心心不是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谈爱。”展夏玉颇被林娟逼急了,不及阻止已说出的话。
“你们开心吗?”林娟晃眼往他身后看去。
“当然。”展夏玉无疑肯定道。
“但她哭了。”林娟指着站在他身后的卓静。
展夏玉忙转身,他刚才是那样倨傲地认为,但看见那泪流满面的脸蛋,才知他的话,伤害了她。“静?”
卓静强硬地从哀伤中挤出微笑,她不要在离开前还惹他讨厌,自己脆弱的眼泪只会对他承认,她就是他所嫌弃的女人。
“我只是难过这么快就要走了。你们刚才在谈什么?”卓静佯装不知情地说。
展夏玉走向她,温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没有。为什么要难过?我们又不是不见面。等我们跟卓宇衡说清楚一切,不管他有没有变,我都会想法子让你回到这里。”展夏玉没有犹豫,这已不是种决定,是理所当然,下意识地,他似乎已习惯这里有她的存在。
卓静凝视周遭的景物,又是热泪盈眶。这里,就算他欢迎,她也不会是这里的女主人。
“我跟爸爸的事……让我自己解决。”
“静!”
卓静把脸理进他的怀里,“你不是说给他机会,等于给我自己机会吗?”
“你要怎么做?告诉他你没失常?”展夏玉拉她入怀中,“这不够婉转,你会激怒他的!等他的事解决完,我跟他说。”
卓静猛然抬头,见他这样担心自己,就算他永远不爱她,也够了,满足了,幸福了。
“我不会有事的。我这样相信你,你就信我一次。”卓静主动用手指扳起他的嘴角,“笑一笑,我喜欢你对我笑。”
经她一说,展夏玉才知此时的自己,竟然没有笑容,也让他清楚,自己一刻都不想她离开!
“答应我,别让自己有事。”
“好。”
展夏玉拨拨她的刘海,“我送你回去。”
“不用,让辛护卫送我回去就好。”卓静对站在角落的男人笑笑。“麻烦你了。”
展夏玉垮下脸,“你不让我送你?”
“我怕我自己不想走。你不是说,会想法子让我回来这里吗?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的。”卓静缓缓离开他胸怀,“我走了。”
林娟惬意地笑,心想卓静这一走,也许会让展夏玉渐渐明白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因为此时的展夏玉,脸上的怅然不舍已多到无法去掩饰。
待卓静的身形一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展夏玉才想追上去,心头突然涌上剜心的痛楚。
林娟突然拿起纸巾,往展夏玉的胸膛做擦拭的动作。
“你做什么?”
林娟耸耸肩,“没什么。都湿了……你的衣服。”
展夏玉垂首一看,眉头深锁。“静……”
“她好像很难过。又不是不会再见到你……”林娟拍拍他湿濡的衣服,“就算是听到你跟我的谈话,应该不至于伤心成这样,你对女人是什么态度,她绝对比我清楚,除非——”
“林娟,别吓我。”展夏玉迈开步伐。
“去哪?”林娟抓住他的手臂,拦住他。
“找她回来,问个清楚!”他脸色怀惧,口吻坚定。
“你为何不先问问自己?”
“什么?”展夏玉焦急地往外头看,林娟的拦截增添他对卓静的不安。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她?”
“林娟!”展夏玉低吼,他快没耐性留在这里。
“也许是我多心了,你也可以放心回书房去处理‘青门’的事,但如果你现在去追她,就代表你爱她。”
展夏玉狠狠地白林姐一眼,“你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只是好奇卓静在你心中的地位。”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往东、往西。”林娟分别指着楼梯与大门口,“给我一个方向,我便不再好奇。”
“别开玩笑了。”展夏玉一脸厌烦地朝楼梯走去。
林娟垂下头,才以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可惜,展夏玉往楼梯走去的举动教她挨了一场败仗。
正当她认定自己的失策时,展夏玉那颀长的身形突然转了方向,越过她,飞快地奔了出去。
第八章
修长的双脚在宽广的草皮地上急促奔跑,俊容在情感释放后更显焦灼,深邃的星眸狂乱的寻找他要的倩影……无奈,怎样也映不进眼帘!
急切的心犹如被抽空了般。她走了……
此时他终于明白她在他心里代表了什么,是心。她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情绪,她这一走,连他的心都带走。
原来,他早就爱上她了,而他的骄傲总是不让他去承认这一点,庆幸,这不是遗憾,她会回来的,她是那样的爱他,他也会设法让她回到他身边,弥补对她做的伤害,回应她一直期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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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道路上的车辆,突然不同以往地倍增。
卓宇衡一起双眉,“车子怎么这么多?”
开车的护卫从容煞车,前头又堵塞了。“今年有流星雨,听说在这一带看的比较清楚,加上又是假日,情侣自然多了。”
“这样啊……”卓宇衡仰望着天,颇具深意。“老了,就没那情趣。”
“总护卫想起什么?”
卓宇衡淡淡一笑,藏不住佚游在心中浓厚的哀戚与怀想。“我跟我太太求婚就是在流星雨下……”
蓦地,脑中穿过的几句话,残酷地毁灭他对往昔的惬意回忆——
你一路走来,身为你妻子的我;没有一次不帮助你,那女人什么都没做,就想坐我的位子,休想!
我不会签字离婚,不会……
卓宇衡猛然低下头,两手紧紧抱拳,目光诧异地盯着手上戴了二十多年的戒指。
“总护卫是不是累了?”
“没有。在想一些事情……”卓宇衡不自觉地摸摸戒指,再看看表上的时间,“家就在前面,我在这里下车。”
“总护卫?”
卓宇衡径自走下车,“今天是我太太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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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之风并不寒冷,只是强劲,但吹拂在静谧的坟场,即便是在夏季晌午,这里的温度,也会因亡者地底下的孤寂,而变得如地狱般教人起寒颤。
此时,女子高跟鞋不安分的踩踏声,在偌大的坟场回荡着。
伫立于坟前的男人沉声道:“丽娜!让你妈妈安静点。”
卓丽娜不耐烦地撇撇嘴,她有约会,每天都有,可不见得她都重视,今天的日子不一样,难得的流星雨坐落自家附近,挑起她心中的浪漫,她想见某人,在这样特别的日子,她只想见他——“青门”门主展夏玉。
看看父亲的静默,每年他来这里的态度都一样,现在在卓丽娜眼里,只期待他尽快转身离去,既然没话说,也别耽搁她的时间。
再瞧瞧盘坐在坟场甬道上的卓静,这疯子每天都是这样,像个自闭者般蜷曲着身躯,关在自己的世界中,谁想介入,就歇斯底里的尖叫,平时就懒得接近她,现在看她更烦。
这两人不走,她倒想先走。
“爸……我有事。”卓丽娜嗫嚅地说着,害怕说的太理直气壮,惹来一顿斥责。
“我知道。”卓宇衡不是瞎子,焦躁的高跟鞋声,吵了他好一阵子。
“那我可以先走吗?”卓丽娜眨动明亮的大眼,满怀期待。
“在你妈忌日上,你搞这个?”
“我跟展夏玉有约。他可是你的‘上司’喔!”卓丽娜根本还没约展夏玉,但要是不这么说,她更难走的开,也甭说去找他了。
缩在一角的卓静,一听卓丽娜说的话,心中不住抽痛。不过,他未曾隐瞒过他和妹妹的关系,他现在和丽娜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就算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因,此刻的卓丽娜,是那样的愉悦,像个期待幸福降临的女人。她想,卓丽娜在他心里所占的分量,定然是自己远远不及的。
“丽娜……”卓宇衡沉默好一会儿,未了招招手,“要走之前,跟你妈说再见。”
卓丽娜收起害怕不被准允而噘起的嘴,开心地跑到卓宇衡身边,“妈再见!”
“你这孩子!”卓丽娜轻快且毫无诚心的道别,教卓宇衡不禁瞪她一眼。
卓丽娜经过卓静身边,扯扯卓静的头发,“别胡乱叫,免得又惹爸生气!”
说罢,卓丽娜哼着甜美的声音渐行渐远。
卓静自然不能回应她什么,酸楚地凝视远处的卓丽娜发动跑车,绝尘奔向展夏玉。
原以为她可以祝福自己的妹妹,但她的心真的好痛,好舍不得。如果能够的话,真希望自己现在就消失,因为她害怕这种疼痛,会是一辈子,她没把握自己承不承受的下去啊……
突地,卓静身后传来好长的叹气声。
卓静愣一愣,想过回头,但不得不佯装什么也没听见,依旧蜷曲着身体,两眼像失常者般无情绪地悠转,双耳却听得比任何人还仔细。
“孩子都大了……”卓宇衡坐在妻子的坟前,凝视卓静的背影。
卓静瞪大眼。他从来没在这里说过任何话,也许是卓丽娜每回都在,此次,卓丽娜先行离开,而自己对于他,是个精神失常的人,就算听了什么,也不能意会,他这才没有戒心地说话吧……但教卓静惊讶的,却是他惆怅的叹息。
七年来的印象中,他是慑人的,当然,自己清楚每回他毒打她,都是因为她不听劝,屡次跑出房子,差点让他的朋友瞧见,但除此之外,她看不到他其余的样子,也没那个机会,他根本不想见她……他为什么叹气,她不明白,现在的地位权力,还有什么值得他失望的?
“今天有流星雨,还记得吧……我是在那种情况下跟你求婚的,现在就是跟你说后悔,你也不可能活过来了啊!”卓宇衡双手掩面泣道。
卓静紧紧地抱着双腿,卓宇衡的话令她悲愤。如果他想回忆什么,别在这里说,可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这些话,只会让妈妈不得安宁。
卓宇衡深深吸气,叹吐间,掺杂着感伤的抽噎。
卓静挑高眉。他在哭泣……她感觉得到那是哀痛,因为他低落的情绪,影响到她对他的气愤。难道——真如夏玉所说的,他不再是以前的卓宇衡?不过,她还是不敢就此解除对他的防御,忆起七年前那一声枪声,是那么的狠绝。
“如果子弹没上膛……如果你别动我手上的枪……”卓宇衡顿时哽咽,“枪就不会走火……你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
他说什么?
卓静指住惊愕而张大的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从没想过要杀你,更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跟你离婚,只是气不过那天宴会上你当众拨我冷水……明明知道我脾气,明明知道我好面子……说了什么,你都不该当真,夫妻吵架向来没好话的啊……”卓宇衡自责般的将头埋入大腿中,没瞧见前方的卓静已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
卓静步伐沉重,他那番话,让她内心那分恐惧产生莫大的晃动,盛然的怨愤陡地被汹涌而来的错愕给盖过。
要相信他说的话吗?现在的他,像是个充满悔意、不再倨傲强悍的男人。
可是她真的好怕,因为他的杀戮,是她七年来刻心镂骨的梦魇,她不知道当他晓得她并没有失常,会怎么做。
她也不想怨他一辈子,这对她也是一种痛苦。倘若一切就如他所说的,枪走火了,母亲躺在此处非他所愿,即便是曾推卸母亲死在他枪下的责任,那也是因害怕所得到的一切就此毁于一旦,他还是有机会得到谅解,只是需要时间……
给他一个机会,等于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并没有忘记展夏玉对她说过的话。七年了,她不能一直活在恐惧之中,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如果这是一场赌注,一场必须拿生命做赌注的赌局,她不怕,就算是输了,至少,能够清楚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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