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帮?”
“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美沙褚双眼透着请求与信任,她是真的相信阳子会有法子帮她。
面对这样“盛情”的眼光,阳子还真想不出自己现在能用什么表情摇头说:不,她没办法。
“好,你给我时间想想。”阳子很没理智地答应美沙褚她会帮忙。
美沙褚兴奋地给阳子一个拥抱。“我就知道我没交错朋友。”
“是啊,是啊!”交错朋友的人是她,是她齐藤阳子啊!
※ ※ ※
为了帮美沙褚的忙,阳子穿了件借来的无肩低胸黑色小礼服潜进中山议员所办的宴会中。
中山家的建筑倾于欧美风格,房子四周种满了绿意盎然的花木,正门之后的大道旁还有座大型的喷水池,两边夹道立着美仑美奂的艺术灯;这样的造景,恐怕花费不低。
阳子利用父亲传给她的“技艺”,偷偷地潜进了中山家。
—进中山家,她才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富丽堂皇”。中山家……我的妈呀,他们的房子简直是用钞票堆起来的大宅。
她站在暗处看向里面,细细审视大厅内的设计与摆设,厚重的织锦沙发、壁炉、华丽的吊灯,以及数都数不尽的精品摆饰。
当然,最令她垂涎的是近在她跟前三尺处的美食佳肴。
该把它吃个够本的才对,毕竟她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钱去租来这件黑色小礼服。
想到她穿在身上的衣服,阳子下意识地又伸手去拉高衣襟,怕的就是这件低胸小礼服会让她春光乍泄:嘿,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阳子吸了口气,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在这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晚宴里,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会忙着交际应酬、打招呼,没有人会留意到她这个小角色才对。
阳子放足了胆子立在名流之中,忙着点头、微笑、吃东西兼打探消息。
宴会上大抵来说分成两大派,一为男人,一为女人。
男人谈政治、谈生意;女人则谈家庭、谈丈夫、子女。当然偶尔还穿插着一些小八卦,比如说——
“你们看看,搂着中山小姐的那位英俊男子是谁啊?”
阳子顺着她们的窃窃私语兼比手划脚看过去,两眼对上的是高村时彦英挺高壮的顺长身形。
“是高村时彦。”
“那个高村产物的会长!”阳子听到有人在低声惊呼。
哦喔,看来高村时彦真的很有名。
“听说高村、中山两家快成亲戚了。”
“看高村先生与中山小姐出双人对的模样,看样子外边的传言不假。”
“唉,我就是没女儿,不然的话攀上高村时彦这个金龟婿,我们松岛家也不怕后继无人丁。”
“只怕你有个女儿也是无济于事。你们瞧瞧,那中山小姐站在高村先生身边,是多么相称的一对啊!’’
阳子嘴里吃着龙虾,呷了口红酒,眼神飘叼飘地又溜向高村时彦。
他搂着中山香织的模样倒真如那些三姑六婆所说的那般相亲。
“呃。”阳子打了个饱喝,周围的六对眼睛同时看向她。
她们眉头紧皱,像是在问:哪来的野丫头,这么没家教,吃个东西这么不雅?
阳子让她们的眼神嫌弃得很够本,随即拿着红酒离开暴风半径,省得待会儿那群八卦皇后一时兴起直追问她的家世,到时候她扮功再怎么厉害只怕也不敌三姑六婆的唇枪舌剑。
※ ※ ※
高村时彦警告过自己,别去看那抹黑色的身影,但是,控制得住自己的人,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的眼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三不五时便溜向阳子的方向。
她为什么来?
高村告诉自己这不关他的事,但,他的心却想要知道;而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他的脚替他作了决定——他信步踱向门外,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阳子转身,回眸:
见到他的人,她因酒而醺红的脸蛋漾满盈盈的笑。
他跟她一样,席地而坐,肩并着肩,一点也不介意这样合不合他们高村家的规矩。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要听实话还是假话?”阳子眨巴着眼笑望着他。
“都听。”他想知道她为什么来,也想知道她为什么有说假话的念头?
阳子将脸转向漆黑的天际,数着星子,不去看他的脸,只是思索着怎么将事情的原由告诉他?
就从……美沙褚来找她说起吧。
“我有个好朋友,她父亲经营工厂欠丁大财团的钱,大财团要我朋友的父亲关闭工厂,将土地转卖。
我那个朋友的父亲是个硬脾气,对于白手起家的工厂有着深厚的感情,说什么也要把工厂硬撑起来。”
“他没有那个能力。”高村时彦知道阳子口中的大财团指的就是高村产物。
“我知道我朋友的父亲没那个能力,但,那是他毕生的心血。”
“如果他没有经营公司的本领,那么他的毕生心血也只是一堆烂泥。”他毫无感情地开口。
阳子转脸去看他冷凝的面容,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眨也不眨的。
“当我朋友一味地数落那大财团的负责人是多么卑鄙、使尽下流手段逼他们家走上绝路之际,我还曾替那大财团辩驳过,说着在商言商那样冠冕堂皇的话。
但,我多么希望你高村时彦不是那样只求利益便不择手段的商贾。”
她的话刺痛了他。
这就是身为富豪人家的悲哀,在他们的人生中,向来只懂得求胜利,纵使那样的成功得踩着别人的失败,才能往上爬,他们也会不顾一切仁义道德地做了。
“我就是那样不择手段、只求自身利益的人。”所以她该擦亮眼睛看清楚,该远远地离开他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恶人。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她抬起清澄晶亮的眼眸睇睨他冷寒的脸。“我可以相信你,相信你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她可以将那样卑劣的标签黏贴在他身上吗?
“可以。”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纵使我跟你说,你所要营建的新市镇将使近百户人家没有工作、没有薪水可领,也没有一个栖身住所,而他们的生活将陷入一片黑暗、没有光明可言时,你仍然可以果断地告诉我,你是个冷血的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她再问他一次。
他冷冽的眼迎向她,再一次回答她。“是的,我是那样的人。”
阳子深吸了口气,抿着唇,摇摇头。“为什么你说谎的时候,连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高村时彦冷峻起棱的脸微微变得僵硬。她凭什么这么有把握他高村时彦是个有良心的人?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来这儿,我努力地说服自己是为了朋友的父亲说情而来,但我知道这是假话,是我在欺骗自己的假话,因为我心里清清楚楚知道,我来是为了我想见你。”
那一句“想见你”击溃了高村时彦佯装的冷傲与不在乎。
他移眼盯着阳子的脸看,想看看她的眼神有没有闪过一丝丝的虚情假意。但是,她的眸光一如以往那般澄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阳子点头。“我知道。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坐着云霄飞车会笑、会叫的高村时彦;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听到‘生日快乐’眼眸便绽放光采的高村时彦。我想看那样的笑、想看那样无拘无束的高村时彦。”
她昂脸,眸中闪着水光,问道:“我可以吗?”可以再见到日前他朗朗而笑的模样吗?
可以吗?
高村时彦有股冲动想点头说“可以”,但——
“时彦。”中山香织从宴会场内走出,介入了高村时彦与阳子之间,那股流窜在他们俩之间的暧昧硬生生地被扯断。
中山香织看着高村时彦放柔的脸,又看向那席地而坐的……齐藤阳子!
中山香织一眼就认出来,不为其他,只因为齐藤阳子曾在她面前带走时彦。对于情敌,女人向来有着很好的记忆力。
中山香织很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问道:“齐藤小姐哪时候到的?怎么先前在迎宾处没见到齐藤小姐的人?”
中山香织明着是说他们中山家招待不周,暗地里却是在怀疑齐藤阳子是怎么进来的。阳子不笨,她当然听得出来。
“我有邀请函。”阳子大胆地扯了谎。
“是吗?”中山香织很明显地不相信。
阳子看向高村时彦,希望他能帮她解围,但,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俩在对话。
他见到未婚妻之后,就很明显地不想帮她,阳子有了这项认知,只好自找台阶下,低头翻找她的皮包,继续扯谎。“我记得明明是放在皮包内的,怎么会不见了?”
阳子找得急,中山香织气定神闲地看着。其实她并不是存心想看齐藤阳子出糗,她只是想了解高村时彦的态度,看看齐藤阳子出了问题,他会不会插手管。
而答案出乎她意料之外,看来对于齐藤阳子,她是多心了。
“齐藤小姐,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别真的在意,其实有没有邀请函,我们中山家一样欢迎你,希望今晚你能玩得尽兴。”
阳子听了松了口气,报以一记微笑。
中山香织在理清了疑虑后,将目光全放在高村时彦的身上。她挽起他的手,含笑地告诉他:“武藤议员来了,爸爸要你过去一下。”
“嗯。”高村时彦点头,在面对有着利害关系的人们面前,他又成丁那个既冷又傲的商场钜子。
阳子见他与中山小姐并肩离去,露了个苦笑:
看来她今天来这里实在是个错误,因为她来既帮不了美沙褚,甚至还赔了她的面子。
唉!高村时彦实在是个个性阴晴不定、很难搞的人。当初她究竟是为什么答应美沙褚膛进这浑水里来的?
第四章
高村时彦在她急需要援手之际弃她于不顾,阳子以为高村时彦从此以后不会再理她这个人了。没想到才隔个两天,美沙褚又找上她,且对她说:“高村时彦找你。”
“找我?”阳子指着自己的鼻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找我干么?”
“会不会是我父亲的工厂起死回生有望?”
“不可能的啦!那天我和高村时彦的对话,我全转述给你听了。你想他那样的口吻,有可能是想伸出援手的态度吗?”
“或许他改变主意了:”美沙褚犹抱一丝希望: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猪也能飞上天了。”现在阳子对高村时彦的事是敬而远之,不敢管、也不想插手;像高村时彦那样阴晴不定的男人是离他愈远愈好:
“阳子,你别这样,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跟高村时彦打商量,你就去见他,这又没有什么损失。”
“既然没有损失,那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老是要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去跟高村时彦交涉?美沙褚,你知不知道由我代表日腾,是很没立场的耶。”阳子不是不够义气,存心弃美沙褚于不顾,只是,美沙褚不能总是这么依赖她,她帮得了美沙褚几回呢?
“就这么一次。”美沙褚竖起一根手指头,死皮赖脸地跟阳子要求着。“这次高村时彦都点了名要你去,你就再帮我一次,去见见他,看他打算怎么办。我保证帮了我这一次之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了,拜托啦,阳子厂美沙褚双手合什,做求情状。
阳子翻翻白眼,她对美沙褚就是没辙。“就这么一次哟!”
换言之,阳子是答应了!
美沙褚开心地拉着阳子的手左右摇晃。“谢谢你,今晚的这一餐我请。”
阳子不想说谢,因为这样的鸿门宴,还是不吃比较好。
唉!早知道今晚美沙褚是存心不良地邀她出来吃饭,那她就不来了。现在可好了吧,真要去见高村时彦那张冷热无常的脸了。
想想,唉!心里真是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多一点?
※ ※ ※
阳子知道自己一遇到高村时彦总是为他带来诸多麻烦,只是高村时彦真的不需要为了她而请来一大堆人护在他身边。这样的阵仗,真的让她受宠若惊。
“说吧,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她想快点听完,赶紧走人。这一屋子的人几十只眼睛全往她身上看的滋味教人觉得束缚。
高村时彦不理会她的急切,径自为她介绍一屋子的人。“石田先生是留美的市场分析专家,高桥先生和羽场先生是有名的经济学者,堂本先生是我们集团的开发部部长,他们全是学有专精的企业人才。”
阳子一边听、一边眨眼睛。等高村时彦介绍完他们集团内所有的精英人才后,说真的,阳子必须很丢脸地承认她完全搞不懂高村时彦之所以介绍他们内部人才的原因何在?
“你要我拍拍手吗?”她很认真地问高村时彦。
而高村时彦闻言,则是一脸的莫名。
“我是说,你今天之所以要我来,难道就是要让我知道高村产物内有这么多的专家学者为你们集团卖命,而你高村时彦的眼光又是如何的独到,能延揽到众多人才?”如果他真的只是想炫耀他们高村产物人才济济,那么她除了瞠目咋舌外,还真的只能拍拍手,说他好棒之类的赞叹词而已。
“我不是在炫耀我的集团人才济济。”
“那你这般阵仗是为了恫吓我,让我知难而退喽?”
阳子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一回事,遇到高村时彦,气焰便张狂了起来。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遇到再怎么看不顺眼的人,也不会明着跟人起冲突:但时彦就有这个本领,以一张冰冷冷的脸就可以挑惹起她不易示人的坏脾气。而这是打从哪时候就开始有的坏习惯?
阳子侧着头思索。
想到了!就是那一天,她面临没有邀请函的窘境,而他却弃她于不顾时,她对他的好印象就破坏殆尽。
她讨厌落井厂石的人:
“如果你摆出这样的阵仗真的只是为了想要让我知难而退,那很对不起的必须告诉你—声,我跟日腾没有关系,今天之所以插手管日腾的事,纯粹是拗不过好友的请求,因此如果你要日腾关厂,你真的将心思用错了对象,我不是你的目标。”
“阳子小姐,日腾真的不适合再营运下去。”羽场先生首先站出来说话。“以经济学的眼光来看,像日腾这样的水泥工厂在没场时应该考量的是原料取向的问题:”
阳子眨巴着眼,不以为然,
“是真的,阳子小姐。像水泥工厂这样所需的原料体积大、重量重,所以造成集货成本会相对地提高;相反的。如果将石灰石制成水泥后,则体积、重量都会明显的减少,这属于分配费减低:因此基于经济考量,日腾在设场时应该以原料取向作为厂址设置的重点,而不是设在劳力密集度高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