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骏没话说了,他妈的他就栽在这一点上,说来说去都是他欠了他。停顿一下,贺骏对兰绫说:「兰绫,妳告诉他,是我让妳去找柳叶儿的,叫他要人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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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贺信雅站在一起的柳叶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刚才,梵来之前贺信雅向她讲述了一些过去;然后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梵,易怒,无情、冷凛。为了她,他居然拿刀逼在人家的脖子上,太过分了吧!柳叶儿知道,每次他的情绪失控都与她有关,但这次,她才不是唯一的主因;瞧他对父亲的张狂态度,那能看吗?
「有爸爸和小忱在,大哥不会对兰绫怎么样的。」贺信雅硬拉柳叶儿做壁上观,「这次绑架妳实在是因为爸爸太想念大哥了,可又死硬不肯明说,再加上黑社会工作太久了,难免养成一些不太好的职业习惯;至于小忱,他只是比较爱玩,请妳原谅。还有,请妳帮个忙,让大哥留下来住个几天,让他和爸爸有个相处的机会,好不好?」父子两个王不见王,自从大哥离家之后就不相往来,其实他们还是挂念对方的:特别是老爸,想儿子想得连绑架无辜这种可耻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还装什么装呀!
职业习惯?爱玩?有这样习惯和爱好的男人就是梵的父亲和兄弟,因为思念不肯回家的亲人,就绑架她逼梵赶来。虽说一上车贺信忱就说明来意,保证她的安全,但并不妨碍绑架这个罪名的成立。
她是肉票,而勒索目标就是要梵回家。
这些都算了,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各有不同,看在梵的份上,她不妨接受。但梵他最好保持正常一点的行事方法,她现在只想要他把刀从兰绫脖子上拿开,不管怎么说,他这么对待一个爱他至深的女人太过分了。
贺信梵将心里的躁乱压抑住,面对父亲,爱恨两难的情感纠缠着他。
看这情势不难明白,兰绫是听命于父亲干了这件事,此时却一个人承担他的怒火,手里的刀子提了起来,再狠狠地落下--
「你……」旁观的柳叶儿心惊胆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从走道拐角奔向大厅。
刀子落下时,她只来得及抱住不躲不闪的兰绫,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地。
刀子只是插在柱子里,贺信梵一开始便没打算要兰绫的命,柳叶儿突然冲出来,反而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真的想杀兰绫、如果柳叶儿再快一点,这把刀就会正中她了。
「妳不要命了?」他快速跑向柳叶儿,她以为她能有多快,可以快到在他的刀下救人吗?
「你……你怎么能这样?」柳叶儿爬了起来,再去扶被她推倒的兰绫,一径地以为是自己救人成功。「你太过分了。」
「妳怎么样?」贺信梵一把将柳叶儿拉到身前,看见她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他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在这里,只有将她带在身边才最安全。
「你差点就杀了兰绫。」柳叶儿想甩开他的手去看视兰绫,却怎么也甩不开,朝他大喊:「你就不能用比较正常的方法解决问题吗?」
「谁要妳多事!」兰绫站了起来,痛恨柳叶儿对她的伸出援手,她不要她的同情、不要她的帮助,因为她不允许自己对她的恨少一分。
「我是……我是看妳闪都不闪才……」柳叶儿这一摔摔得她的膝盖好痛,却换来一句多事。
「喂,冤有头债有主!绑架妳是我老爸主使的,跟兰绫和……我都没关系,我大哥明察秋毫,绝对不会错伤兰绫,那一刀根本就不是冲着人去的,不然我早就动手救人了。」离得最近的贺信忱赶紧乘机撇清。老爸,原谅儿子不孝,一家子里有父子不合已经够惨了,犯不着再加一笔兄弟成仇。
原来真的是她多事。柳叶儿瞄了一眼贺信梵,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却把她的手抓得死紧。
大厅突然陷入沉默。
纵横黑道多年的贺骏没辙了,那个不孝的逆子是没指望了,他把眼光投向女儿贺信雅,她一向知他心意。
就说了他们的办法很烂,他们就是不听,现在闹得老大发了飙,差点死了人,就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父命难违呀!贺信雅只好走近贺信梵,「大哥,你全身都湿了,上去换件衣服吧!」
「不必。」贺信梵一把拉住柳叶儿,「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贺信雅向柳叶儿猛摇头,帮忙呀!拜托!
「等等,等一下……」柳叶儿只好先把贺信梵拉住再说,至于要说什么等一下再想。
贺信梵皱眉停住脚,「等什么?」
「这个,我……」她转头看贺信雅,贺信雅故意别开头不看她,再看看贺骏和贺信忱,那两个男人都假装没看到。不是说黑社会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吗?他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她是在帮他们咧!
梵皱眉的样子十分不耐烦,看样子随时会把她给拖出去。
果然,他不等她开口,不管她愿不愿意,拦起她的腰就抱着她往外走。
「我……我要上厕所。」
贺信雅连忙自告奋勇的说:「我带妳去。」真是人有三急呀!急中生智!
她是故意的。贺信梵肯定小雅那丫头对她灌输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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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厕所了,再来怎么办?」柳叶儿坐在贺信雅的床上,「能帮的我都帮了,我不管了。」
不管了?休想!
贺信雅丢出她的问题:「妳觉得大哥不要他的亲人会快乐吗?」
「这是他的选择。」但当然不会快乐。
「还是说妳认同父子老死不相往来的行为?」
「我没这么说。」他是有一点点过分。
「那么给我老爸和大哥一点相处的时间缓冲,让他们有机会各退一步,妳觉得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但看样子梵是不会留下来的。
「我大哥是不是很爱妳?」
「是啊!」这还用说?
「那么唯一有可能改变这局面的妳,是不是该出一点力?」贺信雅努力说服。
「是……」柳叶儿从床上跳起来,「我也想帮忙,可是我帮不上啊!」他回到家的一张冷脸,连她都有点怕怕。
「妳帮得上!」贺信雅嘴角往上翘,背过身,她从她的宠物罐里夹出一只七彩斑斓的蜘蛛,凑到柳叶儿面前,「小虹乖,跟姐姐问声好。」
「这是什么蜘蛛?颜色好怪。」八条毛腿不停的舞动,看上去还真恶心。
「是我从学校生物实验室带回来的美洲蜘蛛,我找人做过实验了,被它咬过会出现暂时性的肢体麻痹,就像局部失去知觉,不过最多四十八小时就会复元。」实验品正是身强体壮的学校保安人员,还有一次不小心让它散步到父亲大人房里,威风地让黑道老大卧床不起。
「妳不是想用这个东西咬梵吧?」这个贺信雅太疯狂了,而且她脸上那抹可掬的笑容让柳叶儿打了个冷颤,她抓住贺信雅抓着蜘蛛的手,「快放回去。」
「怎么会,他是我亲大哥耶!」
「哎呀!小心,它跑了。」手腕稍动,蜘蛛小虹直飞柳叶儿的脚背。「啊--救命!」
夹带着惊恐的惨叫声响彻所有的空间。
下一刻,所有姓贺的全员到齐。
只见柳叶儿半边身子挂在床沿,动弹不得。
贺信雅则泪眼汪汪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第十章
柳叶儿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洁白的床单、蓝色的软枕,这里是贺信梵的房间,四下是纯男性化的简洁线条,桌上几乎没什么摆饰,墙上悬挂的一柄瑞士军刀是房里唯一的点缀,黑色皮鞘射出金属光泽,锋芒毕露。
贺信雅说被蜘蛛咬过的人会部分肢体麻痹,切忌移动,不然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最好的办法是静卧不动,等待毒性散去。
于是,贺信梵只好将柳叶儿抱到自己的房间,他们把这里整理得很好,他走了八年,房间还是老样子。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一条腿麻了而已。」怪她一时大意,被贺信雅纯真的外表蒙骗,忘记她的危险性绝不亚于父兄;更狠的是,被害人还要帮她圆谎。「信雅真的是不小心,我看那只蜘蛛很漂亮,她就拿出来给我看,谁知道没拿好,牠就扑过来咬我了,可能牠太饿了吧!」
「如果不是妳那声救命太逼真的话,我会以为妳和信雅合演了一出苦肉计。」他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会?我最怕这些爬行类多脚动物,如果早知道牠那么饿,我才不要看牠。」她被绑了、被咬了,还要被怀疑,梵一回家就不那么可爱了。
「不会就好。」他还是淡淡的说,分明把她的解释当掩饰。
「我要睡了。」柳叶儿生着闷气说道。
贺信梵坐在床边,他知道柳叶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他其实是感激她的。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怨恨也淡了,冷静下来之后,他曾想过是否应该把与父亲之间的芥蒂解开,毕竟父亲是他一身血肉的给予者。那一年父亲接母亲回台湾时,他被父亲抱在怀里时,记得父亲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柔嫩的小脸,那种温暖厚实的感觉让他怀念不已,可惜,那是唯一的一次。
偏偏父亲的脾气也很死硬,于是,不见面、不说话成了他们父子相处的方式,甚至一开口就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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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儿一觉醒来,时钟正指向十一点。她习惯性地起床找水喝,双脚一着地却差点跌坐到地下去,这才完全地清醒过来。
左脚走不动,她只好手扶墙,右脚跳行,才跳到左手第三问房,一个站不稳,她慌忙地把双手往门上一撑,糟了,门没关好!她整个人往里头栽倒,只能等待疼痛来袭--
「妳在做什么?」
身后伸出一只手,在她肩头一按,稳稳定住了她的身子。
「谢谢,谢谢。」柳叶儿惊吓地借力站好,背靠上墙,她本以为是贺信梵,但声音不对,而且抢救她的动作一点也不似贺信梵的温柔,气势强悍、力道刚硬,让她前栽差点变成后倒。
她定睛一看,支吾的说:「你是……梵的爸爸。」
「妳到这里来做什么?」贺骏打量这个对儿子举足轻重的女孩,在想儿子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
「我想找信雅,走到这里想扶一下就……不知道是谁不关好门,差点害我摔跤。」
「这是我的房间。」
「啊!」
贺骏示意柳叶儿坐在近门的一张椅子上,「妳应该躺在床上休息,而不是到处乱跑,那小子会担心妳。」
「您说梵!」柳叶儿坐好,右脚好酸。「让他担心一下也好,反正我被他担心惯了。」
「这不是好女孩该说的话。」贺骏不怎么满意这女孩满不在乎的样子。
「您这算是在替梵的择偶条件定下规则吗?他的终生伴侣必须是一个好女孩?」
「哼,我才懒得管他。」他马上撇清。
「可你在偏袒他。」很明显的偏袒。
「他是我儿子,我不偏袒他偏谁。」这一点没什么好争的。
「那为什么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聊一下呢?」
「是我不能吗?离家出走的是他,一走八年不回家的是他,无理取闹的也是他,目无尊长、无法无天、臭脾气死硬派、得理不饶人……」
「梵不是这样的人,他很讲理。」除了对他的老板,除了对父亲,除了对她有威胁的人,除了他昨夜动刀子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很讲理的。
「那么说,是我不讲理?」他冷硬的表情再加上半瞇的冷眼。
「我可没说。」她觉得他一点都不可怕,大概因为刚才在门边他奋力地救了她。「也许你们缺乏沟通。」
「哼!」和信雅一样,就会说什么沟通,她们有本事为什么不让那小子先过来叫他一声老爸!「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
「还好。一个人在外面不太懂得照顾自己,胃病是会有的,还有点孤单就是了。」
「妳就不会多照顾一下他吗?」贺骏大吼。
「你看,你还说梵不讲理!我和梵真正认识才不到半年,他离家都八年了,要不是我逼他看病吃药、戒咖啡和照三餐吃饭的话,他早就胃穿孔了,你还吼我。」看他还能忍多久?「他这样子是谁的错,又不是我害的。」
贺骏黑着脸,这他妈的难道又是他的错?
「就放下一点架子嘛,拿出一点笑容来,一旦开了头,那就好办了。」
「丫头,妳好像一点都不怕我。」他这张黑脸足以使冷狠的黑道份子双腿发软。
「你和梵的样子太像,特别是生气的时候,感觉太熟悉,也就忘了要害怕。」
才说到贺信梵,就听见他在外头发火--
「我是怎么交代的?她的腿不能动,能到哪里去?」
到处都找遍,连大厅花园也找了还是不见人影,家里的佣人被他吼得心惊胆战,全体在找人。
「他一回家就特别火大!」柳叶儿站起来,跳到门边探头望去。
贺信梵敏锐的听到了单足跳行的声音,转身正好逮个正着。
「你找我?」她抱住他的手臂站好。
「妳在这里干什么?」贺信梵一眼看见随后出来的父亲,没来由的口气加重道:「妳就不能乖一点待在房里?」
柳叶儿被他宠惯了也宠坏了,当下脸色一沉,双手一松,身子靠到墙上,「对不起,大少爷,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多规矩,回去就回去。」她自己扶着墙,一步步挪向房间。
他过去扶她,她甩开他的手。
「我自己会走。」
贺信梵利眼一扫,旁边看热闹的人立刻以龟速开始撤离,他上前一把抱起她,大步回自己的房里去,砰的一声,把一堆好奇加忍笑的眼睛隔离。
柳叶儿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要下来。」
「不行。」他在原地站定。
「我要自己走!」音量加大。
「不行。」他拒绝,他知道她生气了,是他自作孽把她惯坏了。「我就爱抱妳。」
柳叶儿努力板着脸,忍住笑,「我偏不爱让你抱。」
「好!」他走上前两步,把她放到床上靠好,弯下的身子却没有站直,直逼到她脸上去,鼻尖对鼻尖。
她偏开脸,「你一回家就不讲理,乱发脾气。」
「对不起,我不该大声吼妳。」他坐到她身边,搂她入怀,刚才找不着她,让他心里慌得难受。在这里,多年前的阴影始终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