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儿,妳明天就要考试,别再分心好不好?」他摇动她的肩,感觉她比他想象中还单薄纤弱。
「好。」她强迫自己回到书本上,温顺得令人心疼。
「算了,明天的考试对妳应该不成问题。」他把她从书桌前拉起来,带她走到草坪上,阳光普照的五月初夏,习习凉风扑面而来。
迎着风与阳光,柳叶儿深深吸口气,她感觉快透不过气来了。
「就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他问。
「我没想过,反正没人管了,我爸妈下个礼拜就走。」柳叶儿回头,茫然地轻语。「从前,我好希望爸妈不要干涉我,希望远离他们自由生活,可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我感到好寂寞、好惶恐。一个人……我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她抱住自己的肩膀,五月的风竟令她瑟缩哆嗦。
妳还有我!他想抱她入怀大吼,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轻轻扶住她的肩。
「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柳叶儿的眼中渐渐泛起一丝光彩,「在交朋友这一点上,我比你运气好。至少,在我最沮丧无助的时候,我还找到一个肩膀可以倚靠。我知道你不会小气得不肯借。」
「怎么会,这是我的荣幸。除了肩膀,还有美味炒面供妳饱餐。」
「对……」柳叶儿笑着将头抵在他肩上,抹去眼底的薄雾。「你看,这株细叶兰花又长高了,才一个多月而已,什么都在变,连爸妈的出国手续都办好了,只有我和正枫与宛丽还在原地踏步。」
「叶儿,有件事妳知道吗?宋宛丽和谢正枫就快订婚了。」他小心地注视着她的反应。
「我知道。」她站直身体,「你也知道了?也对,宋家做的就是影音器材生意,跟娱乐界混得很熟。宛丽告诉过我会有很多知名人士出席她的婚宴,下个月吧!如果没有奇迹出现,他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她故意让自己显得不在乎,「很多同学会去,有秀可看嘛!他们请得动你吗?大明星。」
「我没打算去。不过,不是下个月,今天我在公司看到他们的喜帖,是下星期一,也就是后天。」
「什么?」柳叶儿不敢置信地大喊,但事实上她的声音只哽在喉间。
顿了一会儿,她终于喊了出来:「我要去找他,他骗我,他骗了我!他说他一定会跟宛丽解释,他保证过不会有婚礼。」
「叶儿!」他忍不住伸手去摇她,「谢正枫身为谢家老三,上面一兄一姐早巳辅佐父亲把持家业大权,他不与宋家联姻会使他在家业争夺中必败无疑,宋宛丽是宋家的独生女呀!妳是个聪明人,他会选择谁毋庸置疑。也许他是真的爱妳,但他最爱的是谢家掌权人的宝座和他自己。」
柳叶儿退到栏杆边,他的话击碎了她苦苦粉饰的太平,她一直都在不断地替谢正枫找借口,也许他怕宛丽难过以至于迟迟不能言明;也许他担心牵累家族企业所以一直拖延;也许他在等一个好时机开口……
瞬间,柳叶儿明白了,其实那些借口全都不堪一击,结论只有一个:在谢正枫的选择中,她是被放弃的那一方。
任凭泪水爬满面颊,她往十二楼下望去。「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柳叶儿!」贺信梵气恨交加,虽然她只是站在栏杆边一动也不动,但她眼底的绝望令他心惊胆战。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拖离栏杆。
「妳疯了吗?妳竟敢有轻生的念头,妳还有父母在,妳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妳死,敢留下一纸凭证诉诸理由吗?妳只有死得不明不白,成为报纸角落里的一点油墨。柳叶儿,妳要是敢去死,我发誓我会将谢正枫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如刀般锐利决绝的神色。平日里温文尔雅、宽容体贴的他原来也有凶狠的一面,他捏得她的手臂快断了,似乎深恐一松手她就会纵身跳下去。
看着他恼恨焦急的脸,她冰冷的心流过一道暖意,她何其有幸身旁有他不舍不弃。轻生的念头也只是一恍神便退去,她平静下来,等泪水在风中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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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儿根本不用刻意参详什么文法句式,答案自然而然由笔尖涌出。
早早交卷,宋宛丽竟在教室外等候。
柳叶儿有些惊诧地问:「妳怎么来了?」
「来看妳考得好不好,这么快出来,不是太坏就是好极了。」宋宛丽盈盈一笑,全身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
「还不错,我的补习老师教导有方,如果他来我们学校教书,人人想考上托福不成问题。」她让自己看起来兴致高昂些,虽然宛丽是一切转折的起源,但她不怪宛丽,宛丽根本毫不知情。
「妳那位老师好像是个男生哦!好几次我看见他开跑车来接妳放学,他怎么从不下车?他帅吗?」
柳叶儿回想一下,说真的,他当然帅,只要听听PUB里尖叫的分贝有多高,就可以想见他有多受女人爱戴。
「先不说他,正枫呢?怎么没跟妳一起来?」
「喏,给妳!」宋宛丽送上一张大红喜帖,「妳是我最好的朋友,喜帖却是最后一个拿到,这一个礼拜都没见到妳,明天要来哦!正枫现在在酒店布置场地,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记住了,一定要来,实习一下伴娘怎么当;还有,想看哪个明星的秀,我叫正枫替妳请来。」
「我会去看你们两个的,专程。」柳叶儿勉强地挤出笑容。
宋宛丽看看表,「我要走了,正枫在等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酒店看一下?」
「不用,我……等人。」
「对了,等那个跑车男生!人是没看到,不过声音就迷死人了,记得明天叫他一起来。」匆忙上车,宋宛丽挥挥手,「我走了,拜!」
柳叶儿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小巷,梵说过他今天开始录制新专辑,也就是说她此刻无处可去。
她游荡了三个小时,身心俱疲的她心想该回家了,让父母出国得安心些。才走到街口,那里伫立着一个她熟悉却不应出现于此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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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妳到哪里去了?我等了妳一个下午,又不方便到妳家去。」谢正枫发现她的异样,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妳怎么了?」
她躲开他的手,冷冷地道:「有什么话就快说。我很累,想休息了。」
「我只是来看看妳。」
「看我?看我沮丧到什种地步,看我会不会冲动到丧失理智去破坏你的好事!宋家的东床快婿,你也太小看我了。」她扔出喜帖,「你今天来得正好,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互不相干。」
「叶儿,妳听我说,我真的是爱妳的。」
「不管你爱不爱我,既然你选择的是宛丽、是你的前途,你为什么不干脆的告诉我,让我像个傻瓜一样每天面对宛丽左右为难?我以为是宛丽误会,其实误会的是我,我就像个笨蛋,活在你的谎言中。」她现在失去的不只是他,更是对爱情的信任。
「不是的,叶儿。」谢正枫将她带到路边,说:「我真的会对宛丽说清楚,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双方家长逼得又紧,我和宛丽只是订婚,我会找她谈的,我爱的人是妳啊!」
「对,订婚之前说不清楚,等到订婚之后人尽皆知你倒说得容易。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即使你们结了婚,你也会一直去努力离婚再来爱我呢?那么,从你们恋爱、订婚、结婚,我都应该陪在你身边,傻傻地等待一个奇迹出现。谢正枫,你把我柳叶儿当成什么?你以为我会作践自己当你的黑市夫人?你又把你自己当作什么?你不过是一个摇摆不定又没担当的臭男人,你有什么资格想要同时拥有两个女人?」
柳叶儿走了一个下午,倦累至极,思路却出奇地清晰,贺信梵的话在脑海中盘旋--妳把自己置于何地?
「叶儿!」谢正枫听到她不可收拾的发泄,心中有一股冲动想立刻就回去向家人坦诚一切,他真的爱她啊!可是,在他好不容易得到父亲重视、宋家支援的当下,他怎能抽身而退,错过他一生中最佳的良机?
「你敢说,你和宛丽的结婚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敢说,你要和宛丽结婚不是因为她是宋家的唯一继承人吗?你敢说,你从来没骗过我?」这些她早就明白,只不过她从来不敢去想而已。
「叶儿,妳说的都是事实,我无力反驳。可是我发誓,我一定会给妳一个交代,我此生只爱妳一人。不管我结不结婚、不管妳肯不肯原谅我,我爱妳的心永远不变,我永远不会放弃妳的。」真的,等一切在他的掌握之中时,他会给她所有的补偿。
「我恨你!」柳叶儿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除了恨还有苦涩。
第三章
礼拜一,是个蓝天如洗,白云如絮的好天气。
柳叶儿送走父母后,一人独自从机场返回家中。
眼看正枫和宛丽的订婚酒会快开始了,她犹豫着究竟该去还是不去?
数次拨至贺信梵录音室的电话都无法联络上他,接电话的年轻小姐说他正在录音无法接听,最后还不悦地挂了她的电话。
最终,她还是来到贴着大红囍字的招牌下。
眼前的「天作之合美满良缘」八个金字看得她晕眩无力。
站在门口迎接贵宾的宋宛丽一眼看见了她,不顾失态,欢呼地跑上前。「妳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快急死了,快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妥,他们都说很好没问题,可我不放心。」
柳叶儿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时,宋宛丽就被一群丰容盛髻、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团团围住;而谢正枫,只见他周旋于宾客之中,显得那样志得意满。
一直到仪式开始,她再度看见这一对新人,他们甜蜜地交换戒指,接受台下的祝福,一瞬间人群拥上前,镁光灯也闪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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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室内--
贺信梵走出录音问,今天他一直心绪不宁,往柳叶儿家打了多次电话都没人接听,她跑去哪里?
「今天有人找过我吗?」他问助理黄文凯。
「我不清楚,不过我看见汪小姐接过好几次电话。」黄文凯把贺信梵的不对劲全看在眼里,此刻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汪芷洁!」他低哼一声,将想溜出大门的汪芷洁叫住,「妳接了我的电话?」
「是有一两个,不过你正在忙,我就没打扰你。」她还不是为了不让他分心。
「哪些人找我?」
「她说她姓柳,又不肯留话,肯定没什么要紧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添了几分冷意。
「我忘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警告妳,如果妳健忘,就别乱接电话,这里自然有人负责。」
「不就是一、两个电话,干嘛这么凶!」汪芷洁感觉好委屈,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凶她。
「妳要记住,这里是我的工作室,不是妳大小姐的游乐场。」他扯下椅背上的外套,「如果妳想要,我乐意出让。」
就在满室工作人员惶然的神情与汪芷洁收不住的泪水中,贺信梵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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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儿立于一隅,虽然从昨晚到今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但面对丰盛的自助餐点仍然毫无食欲。
额上的冷汗不断地沁出,此刻的她深感孤立无援。
梵,你在哪里?
突然,围着新人拍照的记者涌向门口,将出口挤得水泄不通,有兴奋激动却抢不到有利位置的记者干脆搬来椅子,选个有利的位置高举起相机猛拍,此时镁光灯此起彼落,各路记者纷纷为C家刊物的销售量拼死效力。
贺信梵费力地向大厅挪去,在人群中搜寻柳叶儿的身影,对记者的问题一概以「嗯」作答。
终于,他在角落发现了她,她的样子很虚弱,面容憔悴,手扶在餐桌边似乎随时会倒下去,同时他发现谢正枫与宋宛丽携手向她走去。该死!她怎么受得了这个刺激?
「借过。」双臂使上七成力气,将眼前的障碍物清除掉,他疾步上前,从旁扶住柳叶儿,低声说:「叶儿,妳还好吗?妳根本不该来这里。」
「梵!」看见他并不太意外,他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刻出现,泪腺习惯地开始刺激,但她必须忍住。「梵,帮我,让我和宛丽说两句话,我不能倒下去。」
柳叶儿倚靠着身后温暖厚实的胸膛,心平稳下来,勉强展露笑容。
「宛丽、正枫,祝你们两个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宋宛丽惊喜地发现好友与一名男子如此亲密,而这名男子是……她没眼花吧?是贺信梵耶!
「这位……是妳的朋友?」谢正枫的眼光放在柳叶儿腰间,贺信梵揽着她的手像一根刺横在他心头。
「宋小姐,祝你们夫妻白头偕老;谢先生,如花娇妻,可要用心珍惜。」镁光灯闪耀在两个对峙的男人身上,贺信梵刻意给谢正枫一个玩味的笑容。「我们留下来不太方便,先告辞。」
「也好!叶儿,晚上我给妳电话。」宋宛丽环顾四下虎视眈眈的记者,「我带你们从后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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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来,你说不来的。」柳叶儿全身无力地靠上椅背。
「妳说不来,不也来了。」贺信梵伸手探视她的额头。「妳有点发烧。」
「你该料到那里有很多记者。」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平时就不爱与传媒打交道,所以一有机会记者便显得格外疯狂。
后面有车逐渐逼近,他看看柳叶儿虚弱苍白的脸,不敢开快车。
「哪里不舒服?」
「不要紧,我只是没睡好、没吃东西,再加上染了小感冒。」她连声音都轻飘飘的。
一打方向盘,贺信梵拐过十字路口,要想不被打扰地让她休息,只有回唱片公司。
柳叶儿闭着眼听见他打电话,似乎是对某个医生讲述她的病情,让对方配药送过来。
很快地,他的车回到公司,铁栅栏将记者挡在大门外。
保安部全体出动,今天是吹什么风?将公司的两大王牌同时吹回。
一号录音室的隔壁是会议室,大厅常用来开会和休息,里面有两间起居室,则分别是贺信梵与沈煜二人专属。
当贺信梵圈搂着柳叶儿出现时,汪洋正与度假回来的沈煜对峙,一旁静默无声的是经理、监制、助理一干人等,他的现身显然又令静默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