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见到乐雁行期盼的眼神,柳叶儿认命地去煮咖啡,乐雁行把她这里当成了咖啡供应点,都是从贺信梵那里没收来的咖啡太香惹的祸。「妳天天来,人家还以为妳这娱乐新闻大记者改行跑广告了。」
「我倒想,跑娱乐新闻低声下气的,又毫无成就感可言。那些大明星个个难伺候,说到底,还是妳那个朋友,没事引得一大票小女生芳心乱撞,最要命竟然撩动我顶头上司主编阿姨的恨嫁阿婆心,逼我到处打探偶像消息。」乐雁行吐出一长串抱怨,晶亮的双眸闪现出「够朋友就给我消息」的光芒。
「他说录音完成想休息一下,刚休假了一个礼拜,今天他会去公司忙新唱片的后期处理。」叫她奉上咖啡还得贡献情报,除了乐雁行不作第二人想。「不过,我提醒妳,这两天最好别去惹他。」
「怎么说?」乐雁行来劲了,半个身子趴过桌面,俏脸凑到柳叶儿鼻尖,唯恐天下不乱一般。
「我猜他的心情不会很好。」昨天她已经领教了。「所以脾气也不会多好。」
「与妳有关吗?我看妳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乐雁行的晶眸中看到自己无奈困惑的倒影,柳叶儿叹了口气,「妳说,人要是不分男女该多好。」
「何出此言?」乐雁行联想到昨晚隐约听到的事情,兴趣更浓。她索性椅子一拖,巴到柳叶儿身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妳在?」柳叶儿大吃一惊,「我以为人都走光了。」
「剩下我一个人在暗房冲照片,后来听到争吵想过来看看,又看见贺信梵走进妳办公室,我想有他在妳哪还用得上学姐我,为免我照片曝光挨主编阿婆的碎碎念就没理会你们。」等她后来拿着相机准备逮拍贺信梵时,人全跑光了。「昨天妳和谁吵架?」缠功第一、赖功第二的乐雁行挖宝挖成习惯。
「妳又想套我什么?」
「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说嘛!喂饱我的好奇心就好,不能说的事我绝不会写给外人看。」乐雁行熟练地立誓:「我要是写出去就天打雷劈。」
柳叶儿稍作犹豫,还是忍不住吐露:「昨天,是谢正枫来找我。」
「他不是快结婚了吗?还来找妳?」乐雁行早已从柳叶儿那里挖出不少宝。
「世上就有这种男人,他一面要为他的前途结婚,一面又要为他的爱情争取,他竟然敢跑到我面前来对我说,他无法忍受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柳叶儿自嘲地苦笑,「他骂梵乘虚而入。」
「啐!他管得着吗?妳跟贺信梵在不在一起关他屁事!」乐雁行老早就看谢正枫不顺眼,真后悔昨晚没过来海扁他一顿。
「这些……都过去了。」柳叶儿将双肘撑上桌面,再将手撑在额头,道出令她辗转一夜的难题:「妳说,我该拿梵怎么办?他刚丢给我一个大难题,我不能失去他这个朋友;但在他对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该怎么面对他?」
乐雁行听着这些语无伦次的话,自动编辑剪接后,凭她的直觉猜测道:「他对妳告白了?」
柳叶儿无神地抬头,四目相对,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疯了,他明知道我不爱他,他是那个把我从订婚宴中抢救出来的人,还曾冷静地劝过我,若舍不得就把正枫抢回来,他怎么会疯到爱上我?」她急切地对身旁的听者征询:「雁行,妳说他会不会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没人要,所以假借说爱我让我心里好过一点?」
看乐雁行皱眉睥睨的神情,柳叶儿也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妳听了半天,拿出一点意见来啊!」
「要我说什么?那就接受他啊!」不错的意见吧。
「什么?」
「贺信梵除了对记者不友善,也没什么可挑的,在这行干了好几年,从没听他闹过什么绯闻、沾上什么美女,这次他如果不是真对妳动了情,怎么好端端跑来蹚这浑水?我看,他这回可栽大了!」乐雁行啧啧称奇,「柳叶儿,妳当心上街被他的Fans砍,当心我的主编阿婆对妳下毒毁容。」
「乐雁行,正经一点好不好!」柳叶儿无力地呻吟,「我要怎么办?我不敢再去见他,可是万一以后没有他,我……」
「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对?」乐雁行索性跳坐到她桌上,长腿盘膝,朗眉微扬,「妳早就赖惯他了,那赖他一辈子也不亏呀!既然妳舍不得他,也不讨厌他,就去试试看,别把事情想得太坏,也许慢慢妳会爱上他。」
柳叶儿苦着一张脸,这是当局者迷还是旁观者清呢?
「妳的脸比咖啡还苦,该加点糖了。」乐雁行伸手捏捏梆叶儿的下巴,顺手吃一记豆腐,然后跳下桌子到档案架后面去拿香气四溢的咖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敞开的门被敲了两记,柳叶儿望过去,强自镇定对来人微笑。「宛丽,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难怪妳成天没空,原来是工作爱情两得意。前天在餐厅碰到妳和贺信梵,还不承认吗?」宋宛丽挽住谢正枫的手臂摇晃着,「正枫,劝劝叶儿吧,别太挑剔了。」
谢正枫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下巴有明显的青紫,强忍住扯动嘴角的伤,说:「宛丽,叶儿自己有主见,她会慎重考虑。」
「我当然会慎重。」柳叶儿冷冷的回应。
宋宛丽浑然不觉,从皮包中取出婚帖,献宝似的说:「叶儿,专程送来给妳的。」
柳叶儿接过一看,发现上面印有自己的名字--特致柳叶儿小姐。她就如此在他们的婚帖上留了名,真是莫大的讽刺。
「怎么样?我想出来的,妳是我最好的朋友嘛!特别印制,只此一张!」
无论做了多好的心理建设,柳叶儿还是一时心酸失神,这就是她苦涩初恋痛过恨过后的下场吗?
谢正枫心疼却无言,他想安慰她,她却刻意不看他。
宋宛丽春风得意地挽上柳叶儿的手臂,「说好了,我结婚妳是伴娘,星期六记得早点来……不好、不好,还是星期五晚上就来。」
果然被梵料中,柳叶儿无力地摇头。「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去。」婚礼上伴娘晕倒可不是什么吉利事。
「为什么?妳不来我就不嫁了,正枫,你看叶儿。」她轻扯谢正枫的衣角,「你说话啊,叶儿不来我就不嫁了。」
柳叶儿幸灾乐祸地看谢正枫如何回答,他要代娇妻要求她去吗?他开得了这个口吗?只是,她低估了他。
谢正枫搂住宋宛丽的肩,「傻丫头,别说不吉利的话,结婚前不能乱讲,当心真应验了。」
「对,对,我胡说八道。」宋宛丽合掌闭目拜了拜,「老天爷,小女子不懂事,莫怪、莫怪!」
柳叶儿恨恨地瞪视谢正枫,可怜的宛丽被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
谢正枫开口说:「妳为什么不能来?」
「对呀,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宋宛丽跟着问。
「梵他要去英国一趟,正巧星期五要走,我会陪他一起去。」柳叶儿找到预设好的理由,感谢梵的先见之明。
「妳陪他去?」宋宛丽惊叫:「妳跟他来真的?」
柳叶儿不用看也知道谢正枫肯定脸色大变,夹带着报复的语调说:「我不能让妳和正枫专美于前啊!」
「那……妳让他自己先去,或者你们晚点再去。你们一起来参加婚礼嘛,大不了我不许记者在婚礼上骚扰你们,或者干脆不许他们来。」
对于宋宛丽,柳叶儿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宛丽。这一次我非陪他去不可,他最近胃病发作,又总是不肯好好吃药,一来我想照顾他,二来也让他到英国的医院去检查一下。」
「唉!女大不中留了。算了,妳去吧!」宋宛丽嘻嘻一笑,「你们不是到英国去偷偷结婚吧?」
「宛丽,我们该走了。」谢正枫沉郁低喊,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两人走出去,谢正枫回头想开口,柳叶儿昂起头。
「好走,不送。」
人走了,柳叶儿跌回椅中。
乐雁行从档案架后走出来,递上一杯咖啡,特意压在大红喜帖上。「喝杯咖啡提神吧!」
「妳都听见了?」
「妳刚才那个不参加婚礼的理由是真是假?」
「早在半个月前梵就料到了今天,他特地选在他们结婚前一天走,连他的新专辑上市也不管。」不用说,他老板肯定又呕得吐血。
「那妳去照顾他,也是借口?」不太像哦!
「不知道,顺口就说出来了。他真的胃病又犯了,我也很想好好照顾他。」
「这不就好了,妳已经开始对人家产生情愫,总有一天妳会化友情为爱情,这种俊帅多金对妳又死心塌地的男人,要不动心很难喔!」
第五章
后期制作录音室位于汪洋唱片公司一角,是一幢离其他制作单位较远的独立两层楼,完成这最后一张唱片,就要拆除重建了。
此时,小楼里陷入一片低气压中。
打从公司成立起就在此工作,领教过天魔贺信梵狂戾脾气的人屏息静气,尽管三天来未曾合眼,也绝不发出一丝音乐以外的声响。
平常的贺信梵,除了音乐以外不对任何事表现兴趣,脸上永远是一号表情,让人一见可知的敷衍,而当他连敷衍都省略的时候--像此刻,浑然天成的冷酷神情,召示着生人勿近的危险。
三天的小心翼翼令所有工作人员体力透支,只希望苦役在今夜结东。
后期制作录音室里已经没几个人在忙,等到母带做好了,坚持要前来的汪芷洁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到储藏室的小沙发去窝着,其他机伶的就跑到一楼去煮咖啡,窝在楼梯台阶上卷成虾米状打盹。没人注意到,几张曲谱被风吹到电炉边,与透红的电炉丝擦枪走火。
贺信梵怀抱吉他拨动弦,三天来,他用不间断的工作打发时间等候她的消息。
她还要他等多久?
突然,室内一暗,所有的灯忽明忽灭,起落的电闸爆炸声中有人大喊:
「糟了,失火了,楼上的人快出来,快跑!」
「阿梵,快走!」黄文凯惊慌中没忘记抱起一堆做好的母带。
录音师与另外两个尚在楼上的工作人员早就直冲向门口,拉开门,热浪扑面,火光耀眼,木制楼梯烧得劈啪作响;一楼的人手持灭火器向楼梯猛喷,暂时抑止火势蔓延,一面喊:「快下来,快,楼梯快不行了。」
录音师瞬间吓白了脸,「楼梯会不会垮掉?」
「管不了那么多。」黄文凯真希望他主子这三天三夜练的是祛火神功,贺信梵若伤了一块皮,汪洋会拿刀将他大卸八块,罪名就是护主不力,罪该万死。「阿梵,从墙这边走,别靠近扶手。」
贺信梵一把抓过不敢迈步又挡在路中间的录音师,在他一声声鬼吼鬼叫中将他拖下楼。看看火势,他拾起地上一个空的灭火器朝火势越烧越猛的雕花楼梯扶手砸去,扶手垮到一边,火势一缓,二楼的几个人乘机冲了下来,逃出门外。
暗夜中,小楼被裹在一团红光里。
「还有没有人在里面?」贺信梵觉得似乎还少了谁。
黄文凯四下一看,「都出来了,不过掉了几盒母带在里面。」
火势越烧越大,照得暗夜通明,其他部门的人也被惊动出来,包括汪洋。
汪洋见面就吼:「这是怎么回事?谁来说?」
贺信梵眉心一紧,「芷洁没在你那里?。」
「她怎么会在乖乖待在我那里,她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汪洋手心冒汗,这个丫头绝不会错过此时缠着阿梵撒娇装害怕的大好时机,除非……除非她还没出来。
「谁看见芷洁了?」汪洋大吼。
「汪小姐……汪小姐……」黄又凯瞬间慌了,脸色在火光下惨白,「她……她在储藏室睡觉,我忘记叫她了。」
「什么?」汪洋血压飙升,揪起他的衣领,「你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火窟里,你这个混帐,杀千刀的笨蛋,你居然忘记叫她,该死的你……」
「大家都忘了。」贺信梵拉开汪洋,救下惊吓过度加上缺氧的黄文凯,再看看火势,他不能让汪芷洁被活活烧死,估算一下时问和进出路线,一闪身,他从两道火舌中间穿入火海。
黄文凯一把没拉住:心惊胆战地大喊:「阿梵,危险啊!快出来。」
黄文凯跳脚大叫,旁边的人都吓呆了,房顶已燃烧成火海一片,屋梁随时可能倒塌,谁也不敢跟进去做买一送一的救援。
「拿灭火器来,笨蛋!」汪洋双眼通红地扑向围观的员工。
一大群人如大梦初醒般去找灭火器,剩下找不到灭火器的人也不敢落跑,回到汪洋身边做精神支援。
汪洋继续吼:「为什么站着不动?」
「没有灭火器了。」
「拿桶子提水过来,水能灭火懂不懂?废物!他们俩有一个出不来,我回头就劈了你。」汪洋抢过一个灭火器,冲到最前面去,烈焰烤得人几乎站不住脚。不,芷洁……他的宝贝女儿绝对不能出事;阿梵,他的摇钱树也千万不能有闪失,虽然他常被芷洁烦得半死,被阿梵气得半死,但他爱他们,他们都是他的命根子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贺信梵冲进火场,想上二楼,可楼梯早成了废木黑炭,他纵身跃起,在靠墙的冰箱一借力,伸手抓住壁灯,再一借力,身体轻巧地翻上二楼。
「芷洁,妳在哪里?」躲过头顶不断垮落的木梁与碎石,他一脚踢开已燃火的储藏室木门,门内传出嘤咛的哭声,汪芷洁缩蜷躲在角落里。
她看见贺信梵,惊惶地哭喊:「阿梵大哥,救我!」
「跟我出去,来。」贺信梵砸破矿泉水瓶,让水湿透他的外衣,他用湿衣服罩住汪芷洁,拉着她冲出门外;瞬间,就听到储藏室屋顶一根木梁垮下轰的一声。
眼看楼梯是下不去了,要逃命只能从制作室的窗户,贺信梵拉着汪芷洁跑入制作室。
汪芷洁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一晃眼,看见地板上的两块母带,她松开贺信梵的手去捡。
贺信梵皱眉叫道:「别捡了,快让开。」他一把将汪芷洁扯回身边,躲过坠落的吊灯。
打碎一扇玻璃窗的边角,他探出头往下喊:「我让芷洁先跳下去,你们接住她。」
楼下的人松了口气,至少两人都平安无事,正好边角处的火势小,用灭火器一阵猛喷后,十几个男人伸出双手严阵以待。
汪芷洁不死心地再度跨前去捡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