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芷洁安全地被人肉垫接个正着。
汪洋冲上前,「有没有受伤?阿梵呢?」
汪芷洁抱着母带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被刚才木梁坠下的情景给吓坏了。
「救护车,你们叫的救护车死到哪里去了?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去接阿梵。」汪洋恨自己的职员全都是白痴,老天!房子都快烧光了,为什么救护车甚至消防车全都没半点动静?
「不用接,我来了。」贺信梵单臂一撑窗台,纵身从二楼跳下,这点高度对他来讲实在不算什么,可手臂不但烧伤,更被铁钉木刺之类的东西划破,血迅速的涌出,把白衬衣的袖子染得鲜红。
黄文凯看见他手臂红黑一片,急忙上前,解下领带扎在他伤口的上端,「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出来了。」
贺信梵走向汪芷洁,「芷洁,妳怎么样?」
「我……」汪芷洁终于哭出了声音,「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伤的。」汪芷洁除了脸上有黑灰,手上被火星烫出几个小水泡之外,倒没受什么大伤。
汪洋要抓狂了,三个和尚没水吃的事居然给他碰上,在场的人都天经地义地以为别人会打电话叫消防车和救护车,结果是一直到大批记者围在公司门口却不见半个消防、救护人员。
汪洋放下面对媒体的一贯笑脸,命令所有警卫强硬开道,将贺信梵与汪芷洁紧急送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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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来,柳叶儿不停地问自己,假设从今以后生活里有了他,那会怎样?假设从今以后生活里缺了他,那会怎样?拖到今天仍是不知如何是好。
柳叶儿坐在办公桌前,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而每日早餐必来喝咖啡挖宝的乐雁行仍未现身。
说曹操,曹操就到。乐雁行照例玉腿踢门闯进来,不过她手上却不是早餐,而是照相机与手提电脑。
「一大早就有新闻可抢吗?」柳叶儿将咖啡壶推向前,「妳今天来迟了,咖啡都凉了。」
「妳听着,我特地赶回来告诉妳。」乐雁行难得地皱眉,「汪洋唱片公司昨天夜里失火了,我亲眼目睹后期制作室烧成焦黑废墟,听说有人受了伤,汪洋坚持不肯透露伤者是谁,甚至跟记者大发雷霆开骂赶人,这老狐狸从来对传媒都是客气有加,我猜他的失控反常肯定是伤者中有他的摇钱树,不是沈煜就是贺信梵。」
梵!是梵!他说过他这几天都会在公司处理母带后期制作工作。
柳叶儿突然觉得心里一空,像被寒意冻穿,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她心中的慌乱如同一盆打翻的水,流向四面八方,停也停不住。
突然,乐雁行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说了一会儿才挂上。
「最新消息,确定受伤的人是贺信梵,已经送到圣安医院,听说伤得不轻。唉!贺信梵恐怕凶多吉少。」乐雁行接完手机马上说道,同行还告诉她贺信梵的主治大夫,也就是号称「鬼见愁」的圣安王牌医生王泽昊愁眉深锁,将所有的抢救设备都搬入了病房,同时仅受轻伤的汪芷洁哭得泪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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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乱如麻的柳叶儿匆匆赶到医院,原本肃静的医院围满记者,闪光灯不停地闪着,不必想也知道是为采访这场大火而来的。
柳叶儿费劲地挤到最前头,如临大敌的警卫挡住去路,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口,谁也休想混入医院里。
王泽昊,二十七岁的医学天才,外号「鬼见愁」,是圣安医院重金从英国礼聘回来的脑科名医,专门与另一家以脑外科驰名的悯怀医院打对台,有他坐镇,圣安漂亮地完成数例以前接都不敢接的开脑手术,同时将医院的盈利拉出长红。
此时,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脑科专家王泽昊,拉开一条门缝,鬼头鬼脑地梭巡了一圈,再缩回头,对贺信梵咧嘴贼笑。「你的吸引力简直与地心引力一样,那群呆瓜守了三个钟头还不肯闪人呢!」
「你到底在干什么?没事别出去乱喷口水。」贺信梵靠在病床上,这江湖庸医丢下手术台上的病人,从烧伤科将他抢到脑外科来,不仅将他包扎得像木乃伊,还不时地跑到病房外去摇头悲叹,活像他就要翘辫子了。
「本医院很久没这么有人气了,人气重的地方鬼差不敢来,隔壁住了一个昏迷三个月的老伯,你就当做做好事,冲一下喜嘛!」说起来超有医生道德,其实是他老兄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越是世界大乱他越是来劲。
「再说,贺兄,我也都是为了你好啊!对付女人,比英雄救美更有效的就是苦肉计,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王泽昊跟贺信梵是在英国认识的,就是源于贺信梵的英雄救「美」,只不过救的是一只姓王的雄性动物而已。
「王泽昊,我警告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好,立刻让记者给我消失,然后过来把我腿上的绷带拆下来,否则我先让你上演苦肉计。」贺信梵打断他的口沫横飞,这苦肉计对柳叶儿有没有用他是不得而知,却引出汪芷洁以公升计算的眼泪。
若他料得不错,柳叶儿应该就快到了,因为他认得那一群记者中有「知新报」的乐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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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儿听身边的记者从烧伤谈到活埋、从毁容谈到悼文、从最后一张唱片的收藏价值谈到沈煜的独霸天下……她的心越揪越紧;突然,她看见一个面熟的女孩走上三楼,那是汪芷洁,她的双眼通红还有一脸的泪。
天!难道梵真的……她心中一痛,泪就忍不住滑落。
「柳小姐,妳终于来复诊了,妳的眼睛怎么了?」随着一声惊喜的问候,柳叶儿被一把拉进警戒线。正是从病房出来打算再仰天长啸几句天妒英才的王泽昊,他凑近柳叶儿耳边说:「我带妳去见梵。」
柳叶儿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推入一间病房。
她一眼看见手脚都裹上绷带、躺在一堆医疗仪器中的贺信梵,一切都显得那样冰冷安静。
贺信梵侧身而卧,望着窗外的绿叶,听见啜泣声,懒得回头理她,「芷洁,妳哭够没有?」难道他还不够烦吗?
亲耳听到他平平稳稳地讲出一句话,让柳叶儿悬了半天的心放下不少。她走上前,试探地叫他:「梵,你还好吗?」
他反射性的回头,是她!
她满眶的泪,这一次她的眼泪该是为了他吧!
「你怎么了?怎么会全身都是伤?」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白色让她不敢碰触他,他左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右手掌也包了起来,右腿更严重,从脚踝包到膝盖,幸好脸上无一丝伤痕,双眼也是明澄清幽一如往昔。
「别管我伤了哪里,别哭。」他伸出手欲擦拭她的泪。
她急忙擦去自己的泪,惊慌地道:「你别乱动啊,别动!」
她抓住他的手,将纤指含入口中舔吮,她的泪变成一股微咸,在味蕾上化开,他盯着她慌乱逃避的眼神,「我口渴,想喝水。」
「好,你别动,我去倒水。」她忙点头,倒来了一杯水,再将床摇高,把水端到他唇边。
他却不喝,而是抓紧她的手腕,「三天了,给我妳的答案。」
「你、你不能乱动,你全身都是伤。」她不敢用力挣脱,怕碰痛他的伤口,而在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只好与难题面对。
「我不动,妳说。」他再伸出裹着纱布的右手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将她拉坐在床沿。
隔着厚厚的纱布与他接触,她似乎能感受到从他伤口延伸而来的痛楚,这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轻声地问:「痛吗?」
「全在妳一念之间。」
「我不想改变现状,更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柳叶儿内心挣扎地说。
「放心,妳只会有所得,不会有所失,至于结果如何总有揭晓的时候,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庸人自扰,从现在就操心。」他读懂她的心思。
「我怕揭晓那一天你会恨我。」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我永远不会恨妳。」
「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也会感到良心不安。」若换作这个人不是他,也许她反而坦然。
「我说过,我心甘情愿。先别做最坏的打算,叶儿,这是妳的坏毛病。告诉我,这不公平指的是什么?是在我无法自拔地爱上妳之后妳无法给我同样的回报吗?」他不待她回答,接着问:「那么再告诉我,哪一点让妳断定妳明天、后天,甚至永远都没有爱上我的可能?我在妳眼里就差劲到永远无法获得妳的青睐吗?」
她无言,紧抿红唇与他对视,无法作答。
「爱我并不会太难。」他柔声诱哄着她。
是他上辈子欠了她吗?还是冥冥中老天爷选中她来替天行道?老天,看在他四年来修身养性的份上,给他一个「立地成佛」的机会不过分吧!
「你为什么会选上我?梵,你让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你吓坏我了。」就是因为一切太过真实才吓到了她,泪水不争气的模糊了双眼。
对大多数女孩子来说,他的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却摊开在她面前任她予取予求。原因何在,她不明白;但面对这样的他,她无法狠下心拒绝。
「抱歉吓到妳了,只怪我没在找到妳的资料的第一天就先下手为强,」他下巴微扬、眉心微锁、薄唇紧抿,心底的怒气开始攀升。
他若非爱她,怎会跟在她身后又忙又累地安抚她一颗为别人受伤的心?他若非爱她,怎会可笑地在接到每一个通风报信后跑到PUB去静默的凝视她?他这样无怨无悔付出的爱她,她居然怀疑这一切不是真的?
她看到他眼中的怒气,只要她用心,她能在他身上找到许多平常被她忽略的情绪,而这些情绪与她有关。刚刚,除了怒气,还有他一闪而逝的责备。
这责备让她好不伤心,她真的被他宠坏了,受不了他一丁点的怪责。她低垂的眼淌下一串眼泪,打湿了他手上的纱布。她忙抬起头,让泪停在眸底再抹去,视线清楚了许多。
「你不能跟我生气,梵,是你惯坏了我。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我们以后还要相处下去,那么自作自受的你,就不能生我的气。」话落,视线重新模糊,泪越来越多,她索性将头埋到他胸前抽噎。
「叶儿,叶儿……」他不停地轻唤她的名字。
四年前的÷个夜晚,他辗转难眠,冰冷空洞的心想找个人对话,指尖轻点中她适时而至,带着迷茫与矛盾,与他心底不愿承认的同样情绪相契,然后在一次次的交谈中,她带着坦诚与善良攻入他未来得及设防的心。
他想过退出,从这令人感到虚幻不实的网路上撤离,但--迟了。
贺信梵发现,他开始无法抑制地想象她微笑的模样,他才豁然明白,他爱上了静夜中的那个「人」,那个聪明、敏感、爱哭、在叛逆与顺从之间挣扎并自称是「叶儿」的女生。
他紧拥着怀中温暖柔软的身体,下巴紧贴在她的发顶磨蹭着,享受这难得的亲昵。第一次如此真实的,他与她毫无距离。
柳叶儿告诉自己,轻松的把自己交给他吧!
她的心意一定,人也莫名的踏实安定下来。等他伤好了……啊!她一声惊呼,猛地从他怀中坐起,「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压痛你没有?」
「不要紧,会痛才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胸口没伤没痛,但下巴差点被她撞歪。
她好抱歉,「我真的压痛你了,你等一等,我去叫医生。」
「别去,别去找那见鬼的蒙古大夫。」他拉住她,他全身最严重的伤只不过是右手的烧伤加划伤,却被那个穷极无聊的王泽昊跑到烧伤专科去签字画押,把他押到这间脑科加护病房。
「你是说他就是上次替我开药的王大夫,也就是那个逼你吃胃药的朋友?」
贺信梵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替我把纱布拆下来。」
「不行,我还是去找他来。」即便王泽昊是庸医,好歹也是个有名的庸医。
「我来了!」王泽昊笑着推门而入。
不知道他在门外听了多久,柳叶儿羞红了脸,贺信梵则是一脸不悦。
王泽昊不发一语地走到床边,先拆去贺信梵右手的纱布,拆了一圈又一圈。
柳叶儿发现他手掌手背都受了伤,伤口四周焦黑,急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伤得这么厉害,你还说没什么?」
王泽昊嘿嘿一笑,替贺信梵换过轻便包扎,看上去清爽很多。
贺信梵很想一脚踹飞他脸上的贼笑。
王泽昊边拆着贺信梵腿上的纱布,边笑着,他仗着美人在观看,谅贺信梵不敢对他「行凶」。
柳叶儿忍不住问:「拆了一大半,伤在哪里嘛?」
「昨夜送来的时候烧得面目全非,多亏我的灵丹妙药,包了半天当然红肿全消。」王泽昊一气呵成地拆完纱布,挑两处明显的地方贴上OK绷算点缀,「嗯,好多了!我现在正式宣布,病人贺信梵伤在右手手臂,二级中度烧伤加切损型外伤,三天内每天换药一次,不得碰水、不得贪吃,特别不得动手扁人……」
「你还有多少个不得?」贺信梵狠瞪他一眼,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亏他还救过他一命。
除掉绷带的束缚,贺信梵敏捷地跳下病床,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柳叶儿注视着眼前的男子,有些晕眩,爱上他真的不难吗?与那个温柔宽容、对她关爱呵护、无话不谈的梵相比,这个强势的、深情的、说对她不容错过、势在必得的男子贺信梵,是全然的陌生。
这样的他,她该怎样的期待呢?
第六章
抵达英国希斯洛机场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旅途劳累加上时差的关系,柳叶儿极度渴睡,以致无暇观看伦敦的美景。
「到了吗?」她第二次迷糊地问,车子已经开了好半天了。
「再睡一会儿就到了。」贺信梵将滑下她肩膀的外衣拉好,左手穿过她的颈后将她圈搂着,让她舒服地枕靠在他的肩窝处。
他们的目的地是伦敦郊区的马术俱乐部,那本是他身为英国贵族先祖的私人马场,在他外公那一代创办了马术训练中心,而后发展成为英国著名的马术俱乐部。
车子再开一会儿,柳叶儿被清新醉人带泥土芳香的空气唤醒,缓缓地睁开眼,瞳眸里望入一片葱郁的青草与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