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起,他曾交往七年,但分手三年来一直理性维持词曲创作者和行政主管关系的前知名艺人……
就在一个小时前,赤身露体钻进严开被窝,亲密挑逗地将他吻醒。
“罗起,”他将她微微推开,看清楚她已穿上蔽体衣物,放心续道:“不是说好下午我会自己到公司去交货的吗?怎么现在就来?”
“想抢第一个听你的新作啰!”罗起顾左右而言他,斜睨着眼看着严开掌上手工扎装的饼干。“新的仰慕者?”
“不,新邻居,”猜到罗起所为何来,严开知道自己今天是注定无法入睡了。
“我加件衣服,你自己在冰箱找东西喝?”
“行了,”她挥手,就像当年她还住在这屋子时一样。
然而时移事往,他们都不再被对方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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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你看,唱片公司帮我们做了这个!”十八岁的罗绮跨过篱笆而来,手上拿着两件黑色T恤。
小院里,严开正抱着解剖学课本猛K,之前为陪了她参加歌唱比赛,学业荒废不少。
“还有,制作人要我把名字改成罗‘起’,走中性前卫路线。”她腻来,直接挤掉他课本位置。
“咦?当罗起‘欲’上严开,”严开念着印在T恤上的字迹,不禁皱眉:“打错了吧?”
“才不呢,”罗起偷吻他一口,然后啃他颈子。“这样才耸动啊,一出这就能造成话题。”
“小……小绮……”他呐呐,罗绮(起)近来变化好多,以前那个纯情羞怯的小绮到哪儿去了?
“嘘……”牵引他,轻轻按揉自己胸脯,无扣V领的罩衫歪斜了一个弧度,衣内高挺呼之欲出。
这活色生香的第一次接触,教严开又惊又臊,几乎弹跳起来。
罗起压住他,以身。“你忘了制作人上次说的吗?你的创作好归好,只是缺乏激情……”
“小绮……”严开僵直如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激情有许多种类;他喜欢罗起,希望彼此的第一次是名正言顺,至少……
“你们在做什么!”
严开的父亲严仲恺晨跑回来,正好撞见两人逾越礼法的荒唐举动!
“爸,你、你回来啦……”尴尬间,严开还是记得将罗起藏往身后。
“我不回来行吗?再晚点不就连个娃娃都蹦出来了?”严仲恺连声闷哼。
“爸!”他急辩。
“我和小绮可是认认真真交往的,你别……”
“哼,我当然知道你是认真的,”严仲恺瞥见罗起不成体统的坐姿,语气不由得尖刻严峻起来,“至于你那位小绮到底怎么想,我和她素不相识,又怎会知道她是不是存心来骗你这纯情郎来着?”
“爸!你这样说太过分了!”严开动气了,“小绮从小跟我一起长大,老在我们家进进出出的不说,妈以前逢年过节时还常做些应景小点叫我给她家送去呢!你怎会和她素不相识?”
“喔!我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巷口那家戏子和婊子的女儿喔!果然颇得真传,生来就是一副狐狸精模样!”
年轻的罗起终于受不住,哭着跑出严家……
“小绮!”
严开慌忙欲追,却被父亲的话硬生生拦下。
“你敢追!你敢追出去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严开不可置信地回转头来,看着暴怒的父亲;他焦躁无理的态度让人心寒,或者陌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小狐狸精到底在外面搞些什么!”严仲恺从书房里拿出一本剪贴簿,碰一声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有没有遗漏?”
严开捡来一看,是罗起和自己从歌唱比赛以来的种种报导,原来这些日子刻意隐瞒的努力,早落在父亲眼里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证。
严仲恺看着几乎是一手拉拔大的儿子,语气不觉放软了。“孩子,我知道你够聪明,课业或学位对你而言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交女朋友这档事不是儿戏。想想,你一个堂堂医学系毕业的准医生,她不过是个身家不清不白、连五专都念到退学的小歌女,将来你们真要是结婚订终身了,传出去可不是落人笑柄?更何况那种女孩的心机不是你这种纯情的傻孩子可以招架的,听为父的一次,别跟她鬼混了……”
严开必须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抑住自己抡拳直击的冲动;他简直不敢相信,如此令人发指的陈旧思想居然是从这任职大学、他一向好生敬重的父亲口中吐露出来的。
严仲恺并未察觉儿子脸上异样,他滔滔不绝说着。“其实你也的确到了该交异性朋友的年纪了,这样吧!我介绍几个同事家的女孩给你认识认识,大家年龄近、家世背景相似,怎么说都比那个什么绮的强……”
“够了!”严开捶上房门,咚一声将门板打出几条裂缝。严仲恺惊愕望着眼前整整高了他一个头的儿子。
“你让我觉得好、好恶心!这个家,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严开迈着大步,冲动转身离去。
严仲恺这才恢复神志气极大吼:“好,你有种!敢走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就当作没生过你这畜生,我们严家就算绝子绝孙也不要你这种孽子!”
“随你!”
严开突然转过身来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使劲的程度让他额际顿时撞出一片青紫。
“就当还你养育之恩!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你……”他看着因盛怒而颤抖的父亲,无法分辨其中有多少老迈伤心,把心一横,“你保重!”
当年严开听到最后一句来自身后父亲的话是:“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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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了吗?他苦笑。
这问题已经好几年不能……也不敢想。
回忆不小心叩门而来,严开花了点时间,整理好了才推门出去。
顺便绕到工作间取出原先准备下午交件的新作给罗起,三年来一贯公事化的态度。
“这两首是公司要求给那组新人的主打歌……”他说:“不过,根据我前两天和他们实际接触的印象,我觉得公司有必要重新考虑他们的包装手法,还原他们本来的样子或许比较讨喜,然……”
罗起打断他,笑着,“你何不自己去说?红牌创作人的亲口要求比起我这小小行政主管的转述可是有份量多了,不是吗?”
严开厌恶摇手,“不,我已经决定不再插手公司的事了!做个签约的创作人,虽然必须把自己当成机器一样为订单交货,但,比起从前那种不知为何疲累的日子,两年来这样的工作模式,我并不想改变它。
“对于音乐,我并没有像你一样的企图心,会走上这条路,你最清楚,完全是种种阴错阳差、回也回不去的不归路,现在的我只求糊口,继续过这样的安逸日子。况且,有你在公司帮我打点一切,我很放心。”
“是吗?我劝你,还是别太相信女人的好……”罗起的声音带着自我解嘲式的质疑,而这样微妙的情绪波动,严开要到好几个月后才能恍然了悟。
罗起的轻松在看见一张空白的乐谱后倏然止息,她颤抖而尖声问道:“为什么?这首曲子你没有填上词?你真的这样不念旧情?”
该来的还是要来,严开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那首署名罗起的Demo带和一张年代久远的外国唱片同时用两台音响放出来;虽然调性上稍有不同,然而乐音起落间确是无可置疑的吻合。
再度走至罗起面前,看见她一阵青一阵白的神色,严开小心不带感情、掩着心内的沉痛说:“你直接翻译歌词不就好了?何必要我挂名?”
受激的罗起不顾理性吼叫:“你不说有谁会知道?开,你明知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为什么?你不肯再帮我了吗?”
严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种神情,好陌生。
罗起扑向他前胸,哭得梨花带泪。“开,我承认,我不像你一样有才华,当年若不是有你和我一起参加比赛,没有人会注意到罗起这号人物!
“和你拆伙后的这些年,我仗着年轻貌美在影剧圈混的还算有些名堂,但是,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如果我再不能重新在歌坛闯出名号,我……我没有学历、没有专长,这辈子……我这一辈子就得这样无意义的老死终生了!
“开!求你再帮我一次吧!只要是你写的词,我愿意放弃挂名作曲,只要是你写的词,谁不知道就是票房保证?好不好?开!”
“你的心被名利蒙蔽了!”严开有些嫌恶的推开她,“走吧!回去好好想想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罗起死缠不放。“你再听听嘛,其实没有完全一样吧!求求你再听听……”
“罗起,我有我的原则,请你走吧!还有,请你转告公司,最近我想放个长假,短期内不想接case,或许我也该考虑不再续约了,为了你好,我们应该拆伙,真正的。”
“你好狠!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受创的罗起放开了他,削瘦而单薄的脸上露着讥嘲,不知是对自己还是严开,“你变了!变了……”
“你不也是?”严开静静看她,“现在有谁会相信你就是十年前的罗起?”
“我……”原来准备反唇相讥的罗起突然全身颤抖起来,急急拎着自己的皮包便狼狈而失态的冲进浴室。
严开不知不觉再度燃起已经成功戒了两个月的烟,在吐出层层烟雾的同时,他自我厌恶地看着落地窗前的自身倒影。
和罗起没有两样,如腐尸般了无生趣,没有光。
罗起从浴室走出,神情比清爽方才明白许多,她试着问最后一次:“你真的不再考虑?”
严开只是叹气,“你该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
罗起不再说话,默默收起桌面上的乐谱音碟,十年后的罗起或许已被生活现实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至少,在严开面前,她必须保持一份骄傲,她与生俱来谁也夺不走仅存的骄傲!
严开默默看着她动作,心下是明白的,毕竟相识了一辈子,纵然两心渐远,某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然已成为一种无可替代的惯性了。
“罗起……”
他唤,“离开那个人吧!这样下去没好处的。”
“别说了!”罗起打断。“你又比他好到哪去?至少,我们只有交易,没有爱情;我不用提心吊胆的怕受创伤!那种痛,一生一次就够了!”
“当年是你造成分手的!”严开沉痛的说。
“不,那是公司政策。”
“真的只是一种权宜吗?”严开质疑。
虽然六年前,唱片公司在决议让罗起单飞,并尊重严开意愿让他转向幕后制作之时,为了造成话题曾空放谣言两人因感情生变而拆伙。
但,当罗起越来越习惯在人前否认甚至诋毁两人关系,当罗起逐渐为了争一口饭碗而必须和某些演艺圈的种种陋习妥协后;严开和罗起,就如同在双岔路口分道扬镳的行旅,再也没有交集了!
“你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严开扳着罗起的肩,语音诚挚,“回头吧!别走上绝路!”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罗起冷冷看他。“至少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至少我想要的每件事情都会不顾一切去争取!不像你,一路走来尽捡最便宜最方便的事情做,严开,只有你我最明白,你只是个最聪明的懦夫罢了!”
陡然面对内心脆弱之处,严开脸色一沉,再也不顾情面,反唇相讥。
“是吗?原来你所谓的不顾一切就是指卖弄你那已经乏善可陈的风情,原来你今天早上投怀送抱的温存只是为了需求交易!好啊,你不是很想让我替你写词吗?既然我是个专挑便宜事情做的懦夫,那就用你的身体来换,让我占占这种便宜,就像你那些干爹、恩公一样,就和给你这个的那个人一样!”
他暴戾撩起她衣袖,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满扎痕,令人不忍卒睹!
罗起惊赫又愤怒地抽手,顺道甩了严开一巴掌,她是如此用力,以致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一片血晕。
临走前,她忿恨吐句:“我、恨、你!我好恨你!”眼底激狂而挫伤,像只失怙小兽。
“罗起……”他不忍,轻唤。
然而,罗起只倒退几步,停在客厅那排面东的落地窗前;她笑得凄厉诡异,但当时他只能见她一面背光而模糊的脸——
“严开,别怪我无情,是你伤我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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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十点,梁善善终于结束当日的家访工作。
这原该是几个实习老师共同分担的差事,但不知怎地,每回这种自由心证的任务,到头来都只剩她一个人勉力撑着!
拖着疲惫身子,梁善善好不容易在大楼后方寻到适合车位,才刚停好机车,眼前突然一黑——
她抓下不知为何突然落在她安全帽上的一件旧T恤,努力辨识上面已经有些不明确的字迹和两个半身像;循着它落下的方向上望,是在自家大楼的最顶处,女儿墙上,隐约有个黑影,屹立但孤单单地。
“善善……”室友林栗喘着气跑来。“唉,真的是你嘛!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叫你好久了!”
“真的吗?在哪里?我没听到啊?”
林栗不好意思说是在巷口水果行看见梁善善的机车正好经过,贪图有个便车可搭一路追将而来。可叹梁善善一骑车就像老惜入定,只能注意到方圆一公尺内的车行路况,当然不会发现抱着西瓜死追的林栗啰!
两人一同往家门方向行进,梁善善有些累了,而且正想着手上T恤,所以沿途只听得林栗不住喳呼,实在不像她平时的冷漠为人……
“唔,对了,我上的英文班正好下礼拜开新课喔!你之前不是说有兴趣吗?一起来试听看看吧。”电梯里,林栗扯东扯西,终于切入正题。
“真的吗?唔,我想是想,可是台北的路我还不熟!”梁善善坦白招认,这半月来,她几乎每作一次家访就迷路一次。
“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林栗说着,努力把窃喜表情藏在西瓜后:“我自己有安全帽,你只要下班时顺便回来接我就可以了,而且上课时间是七点半,时间来得及的话,我还可以顺便带你认路喔!”
“林栗,你真好!”梁善善由衷说着,完全没想到自己可能被林栗利用了。
“还、还好啦。”林栗被夸得有些心虚,正好电梯门开,像个解救。“呃,我们回家吧……咦?你要去哪?”
“嗯,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