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 蔡小雀
小的时候,充满了很多很多的“我希望”,不外乎长大以后,我希望我要做些什么,或是能够吃到些什么。
小时候,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吃到高丽菜(自家种的)以外的其他蔬菜,希望能吃到小虾米以外体型较大的鲜虾,希望亲戚里常常有人结婚我好吃办桌,希望星期六日不用再到工厂剥虾子,可以尽情地躺在草地上看软绵绵的云,不用担心干牛粪被别家小孩先拾走,回去做燃料。
小时候,愿望真的单纯,但不太容易实现。
长大以后,愿望变得比较复杂,但是小时候容易实现的愿望却已经变得简单而可笑了,所以长大的我可以完成小时候大部分的愿望,长大的我却在面对自己的愿望时有点无能为力。
也许这就是人生,我们总是在许下超乎现阶段能力的愿望,当踏上一记阶梯时,想的看的是第五阶梯,所以我们永远在抬头望,也许因为如此,愿望才叫做愿望,希望也才名为希望。
人类就是因为这样才进步的吗?也许是吧。
但是有时候想想,回头一看,会觉得童年时的愿望是那样纯真,那么可爱,而且初生之犊果然不畏虎,除非世界真的格外动荡到自家门口,否则总是觉得天空永远那么蓝,草永远那样绿,最担心的是淘气被爸妈打,想吃的菜都被夹光光……祀人忧天的永远是这些小事,真好。
长大以后,力气大了些,想法多了些,能力好了些,却发现并没有因为这样,人就可以变得比童年时更快乐许多。
也许是越大越不知足,也许是越大就越发现,生命当中很多很多的无可奈何,是远胜过于今天电视遥控器不在我手上的懊恼。
这才发现,啊!受伤了,难过了,不再是躲进妈妈怀里或小阁楼里,哭上一场就可以解决的了。
我们的肩膀越来越宽,因为我们迟早也要学会承担起当年父母亲所能承担的事,人类世世代代就是这样交棒的吧,当年我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是从小小孩,经历天真期,惶恐期……一直到承担期的吧?
爱情也是这样,不只是纯粹的燃烧,经历演变的过程也是门奥妙的生命之课,每个人对爱情许下的希望也有点点大同小异,有点点同中求异。
有人要爱的自由,有人要爱的枷锁,有人要爱到义无反顾,有人要爱到此生无求……所以希望越变越多,渴望完成的梦想也越来越大。
所以爱到了也苦,爱不到也苦,来来回回反反覆覆,但庆幸的是,人类永远不放弃希望,“希望”永远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就有了莫大的动力去追求,无论是不是追了个气喘如牛,没关系,歇口气,重头再追。
希望永远在前头。
也许爱迪生就是用这种精神发明电灯的,而祝英台也是用这种精神与梁山伯化蝶翩翩的。
我希望……世界和平。
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身体健康。
我希望……人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希望……任意门被发明。
我希望……每个人都懂得告诉心爱的人:我爱你。
我希望……皇天不负苦心人,希望永远在人间。
我希望……
楔子
水过城东复城西,杨柳为眉春作衣,家住温柔明月塘,闲把相思从头寄。
京城 相思先生
盛世朝代,繁华铺地,若你未曾亲眼见过,决计不相信人间有此等丰年太平的时刻。
朱墙碧草,玉袖红颜,若你未曾亲足驻留,也决计不信京城有此等绮容华貌好风光。
既是绝代风流好年岁,便有绝代风流俏人物——
无论是江南大漠,洛阳长安,青山绿水间……又有谁未曾听过京城三大风流人物?
梅十二少,京城知名梅花庄主人,侠客风流,英姿翩翩……只要一记懒洋洋眼神,就足以让全城姑娘家尖叫欢呼,神魂颠倒。据说他一身雪白如梅花,只喝梅花沁出的白酒,脚不沾尘埃,生平最大志愿就是觅天下绝色入后宫。
蓝七,京城知名杀手楼主人,沉默寡言,孤高冷傲……只要一声低哼,就足以让全城不论达官贵人抑或贩夫走卒暂停呼吸,心脏麻痹。据说他一身玄黑如夜,只喝毒蛇浸出的百毒酒,杀人不见血,生平最大志愿就是杀尽天下该杀之人,兼掳获无数纯真少女充作后宫。
福千载,京城知名福小王爷,自小福气满满,帅气富贵……只要一声大笑,就足以让全城不论男女老少痴迷崇拜,疯狂爱戴。据说他浑身宝气流转,金光闪闪,生平最大志愿就是搜罗天下美女成立后宫。
据说,他们三个人王不见王,谁也不认得谁,却也谁也不爽谁,台面上风起云涌,争相抢夺这二乐城第一风流”头街,比谁先能摘最多最美的花朵,谁能最快达到后宫三千人的目标。
然而事实上……
第一章
月黑风高,天干物燥。
庆州知府刘庆祥端坐在书房里,油亮圆胖的老脸蓄著老鼠胡子,小心翼翼地掀开面前一只樟木镶五色宝石的小盒子。
盒子初掀的那一刹那,夺目的宝光四射流转,映得刘庆祥极度兴奋的脸庞异常血红,眼底的贪婪之色表露无遣。
盒内静静躺著的是一方朱红剔透得如火焰,完美无瑕的玉壁,玉身散发著勾魂蚀魄的迷离红光,却也带著一丝丝妖异。
璧玉无罪,人心贪图,自古皆然。
“哈哈哈……这只‘丹朱赤云壁’终于到我手上了。”他颤抖著双手,恭恭敬敬地捧起玉璧,满面垂涎爱不释手。
为了得到它,他不惜用计强逼死了庆州锦缎富翁姚氏,判他一家三十五口充军的充军,下囚的下囚……
但是他完全不觉得良心不安,因为这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值得一个人双手染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而在姚氏命丧囚牢中半个月后的今日,他终于在姚府机关金库中找到了“丹朱赤云璧”。
“我终于得到它,终于得到它了!”他再也抑不住满腔的得意,嚣张地放声大笑。
为什么不呢?
这知府宅邮里门禁森严占地辽阔,有谁敢过问他的狂笑声?他更不怕这狂肆的笑声传出去,姚家的人几乎死绝了,就算没死,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怕什么来著?
可是就在他的笑声未绝之际,桌面的烛台光芒微微一闪,一个高大的影子已静静出现在角落里。
是人是鬼?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刘庆祥先是一惊,随即勉强定下神来,对著高大黑衣蒙面人斥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何方毛贼混混,居然偷到本官头上来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只要他扬声一叫,立刻有数百家丁官兵进来,这毛贼立时浑身化做刺娟,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想到这儿,他一颗心又跳回了原位。多年官场打滚可不是白混日子的,光是好大官威就足以喝死这名不带眼的毛贼!
他嘴角又露出了熟悉的阴狠笑容。
“刘庆祥,淮阴人氏,为官三十年,因手长贪墨几番罢官,三年前将掌上明珠嫁入宓王府为妾,靠裙带关系复官,指派至庆州为知府。”高大蒙面男人淡淡地道。
“你、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老夫这些事……”刘庆祥打了个寒颤,莫名冷意窜进骨子里。
“确定无误。”蒙面黑衣人微微点了点头,手一扬,寒芒一闪而逝。
刘庆祥眉心倏地出现了个黑溜溜的血洞,一道浓稠的血缓缓流了下来。
“为……什么杀我?你究竟……是……谁……”刘庆祥浑身渐渐冰冷,他挣扎恐惧地嘶吼,到最后那个“谁”字已经气竭。
“我是蓝七。姚氏七岁充军长孙委我杀你。”他淡淡地回道。
“姚……”喘息著吐出最后一个字,刘庆祥惊惧的神色永远僵凝在死灰色的眼珠子底。
无论生前多么意气风发,威风八面,死人是无法再说话的。
夜更深,诤寂无语,而那道出现在角落的神秘高大身影如来时般悄然消失了。
“丹朱赤云璧”依旧静静地吐露著妖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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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红九,家里的人昵称她小九。
她喜欢穿著色彩斑斓的花衣裳,一头乌黑秀发绾在脑后,绑著五颜六色蝴蝶花般的丝带,随著她飞奔时,和青丝竞娇艳。
她小时候雪白嫩嘟嘟的,滚圆得像只面团揉成的小猪。
现下人是变瘦了,清秀了许多,但一身秾纤合度白嫩窈窕的模样,还是令人忍不住想掐一把或咬一口。
她是个可爱的、脑筋单纯的女孩子,可以嘻嘻哈哈一整天,完全相信天塌下来自有长人扛的道理。
但她还是会有烦恼。
尤其这个烦恼是从她三岁起就直到现在——
“爹,七哥哥究竟什么时候娶我?”
红均衣眨了眨眼,严肃的长脸上也不免有一丝尴尬。
他正与麾下二十三家铸刀厂的掌柜开会研议如何打开海外市场,这天真烂漫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女儿就这么傻头傻脑地冲进来嚷嚷,任是红均衣素来铁面肃然,也忍不住脸红了红。
饶是如此,他还是和颜悦色,温声细语地对女儿道:“咳!小九,爹正在和你众家叔叔办正事,你先出去。”
眼角余光恰恰瞥见二十三名掌柜皆面露兴奋好奇的凑趣神情,红均衣不禁暗自呻吟了起来。
话说回来,他又怎么拦得住这些属下跃跃欲试的关切之意?他家小九想嫁杀手楼蓝七想疯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可是叔叔们都知道七哥哥和我有婚约,他们不会笑我的啦!”小九自信满满地露出笑靥,甜得令全场叔伯们全不自禁地跟著笑了开来。
“是呀、是呀,我们家小九最可爱了。”第十八厂的掌柜牛头不对马嘴地咧笑道。
“张兄,小九现在是在谈和蓝楼主的亲事,咱们得给点意见才是。”第六厂的掌柜用手肘撞了撞他,没好气地提醒。“小九,喔?”
“呵呵呵……”小九乐不可支。“是啊、是啊。”
“小九,到时候你一定得请叔叔们喝杯喜酒哦!”第二十厂的掌柜此言一出,登时每个人都点头如捣蒜。
一时之间,整个议事堂热闹烘烘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的统统是蓝红两家的婚事,还有喜宴当天要怎么劝老大酒的事。
红均衣揉著眉心,苦著脸,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好笑。
如果,如果事情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就好了。
杀手楼名满天下,和他们红门铸刀厂又有表亲之谊,当年妻子生下可爱白胖的小九时,蓝夫人欢喜极了,直要两家订下亲事。
他与妻子自然乐见其成,只不过小九大了蓝七一辈,她生下来就是八岁蓝七的小表姑,这还不打紧,最重要的是,那时蓝七已长成了个极其出色冷傲俊俏的男孩,而他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表姑未婚妻”可说是倒胃口之至。
如今更别说了,小九今年十六岁,蓝七已是个英俊冷漠,剑术出神入化的杀手楼楼主,他的眼界更高,对这门亲事也就越排斥,虽说碍于父母之命未敢否认婚事,但是对于完婚这回事……就说他“一点都不积极”吧。
红均衣叹了口气,他自然是爱煞了这个年轻人做女婿,问题是人家始终未前来提亲履约,他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成老著脸皮自动把女儿送上门去,敬请对方点收吧?
偏生是这个宝贝女儿,自小就爱黏在蓝七屁股后头跑,早已是芳心非蓝七莫属了。
一想到这些事,红均衣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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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楼 云天阁
蓝七高大挺拔的身子静静伫立在雕花栏杆前,望著园子里杨柳青青,清风吹动湖水荡漾。
初夏时分,香花奇草绽放得分外灿烂旖旎动人。
“楼主,九小姐回来了。”一名属下恭声来报。
“什么?”他倏地转过头来,脸黑了一半。
那名属下眨了眨眼,有些同情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楼主天不怕地不怕,平时神情淡漠得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可是这天上地下也就唯有“九小姐”能够令他苦恼得眉头皱起。
“九小姐……”
“说我不在。”他迅速下令,眉心纠结就立时要离开。
“七哥哥!”
来不及了。
蓝七一手紧紧掐握住栏杆,深深扼腕。
该死的!他为何面对她时,反应总会慢上一拍?应该在远远嗅到她的味道时就马上闪人的。
“七哥哥,你在做什么?”小九笑嘻嘻地跑了进来。
他暗叹了口气,难掩厌恶地皱眉看著她一身五颜六色叮叮咚咚的打扮。
“出来舞龙舞狮吗?”他冷冷地开口,“挂了一堆东西在身上不觉得重?”
“咦,我穿这样不好看吗?”小九愣了下,心虚担忧地低头检查起自己的服饰装扮。
为了表示她的隆重和欢喜之意,她可是特地打扮过的,平常懒得披戴的珠环钗簪等,一古脑都往发上插,还有原本白嫩嫩清爽的脸蛋也特别上了胭脂水粉,还以为七哥哥会欣赏她的“娇艳盛妆”……
蓝七毫不客气地打量著她俗丽到极点的衣饰和妆容,再次暗自咬牙切齿,痛恨母亲为何自作主张为他订下这门“花花绿绿”的亲事。
“对。”他干脆地道。
那名属下倒抽了口凉气,大为震惊他的无情直率。
小九痴痴地望著他,大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什么。
蓝七有一丝丝愧疚和刺心,心里浮起微微不安。
他一手创立的杀手楼有条铁律:绝不可伤害无辜老弱妇孺,尤其是女子与孩子,若有损伤,天地不容。
他从来不会改变自己的原则,但为什么偏生就是对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感到不耐?
他揉著隐隐作疼的眉头,正想开口致歉,小九却已抢先开口。
“那你跟我说你喜欢我打扮成什么样?你说你说,只要说得出我便做得到。”她好似浑然没神经,迟钝地笑呵呵道:“好不好?还是你喜欢我也跟你一样一身黑衣呢?嗯,这样子应该也挺俊的。就这么说定,赶明儿我就去请裁缝做,哈哈哈。”
他心底残存的一丝歉意瞬间消失无踪。
“小表姑,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他咬牙问。
他就知道!
这个女人根本听不懂别人的话,全身上下连一根纤细或敏感的骨头都没有,皮粗肉厚得像头大象。是的,他同意人笨不是罪,人丑也不是错,但若是又笨又丑又没大脑,还分不出讽刺和赞美有何不同的女人,他怀疑这样的人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显然她也活得好好的,而且还非常幸福快活。
“对喔,我差点忘了我是来做什么的。”小九笑吟吟地冲至他面前,天真热情地抓起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著,“七哥哥,你请我去看戏好不好?留香馆今儿唱‘琴挑’、‘牡丹亭’,还有‘四郎探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