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哥果然是个最有担当、最有肩膀的男子漠,她没看错。
小九满面希冀与盼望地瞅著他,期待著自他嘴里说出她最想听到的话——
小九,虽然我不想结束杀手生涯,但为了你,我愿意!
“如果我要成亲,一定是得自己心甘情愿为了我的妻子结束风光浪荡逍遥的岁月。”他的视线终于又回到她身上,声音低哑地道:“但是小九,对不住,你目前还没能让我想这么做,我并不想为了一桩强迫而来的婚事放弃我现有的自在风流。”
就因为关心她,喜欢她,所以才不忍心再继续伤害她。
他终于坦荡荡地说出了纠结在胸口的心情,奉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但没料到当她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时,他的胸口像是被火烧过的鞭子狠狠抽过般剧痛难当。
“你听我说。”他沙哑艰难地道:“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正因为我不想再伤害你,所以才坦白告诉你这一切。”
“我知道。”小九强自镇定,唯有唇畔的颤抖和语气里的苦涩泄漏了内心的痛楚。“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也许你以后会改变心意,你会发现我或许也挺合适你的。”
“小九,你何苦呢?”
“我一点都不觉得苦,你也不需要觉得困扰或是心有愧疚。”她的眼眶又湿熟了,可恶,一点都不争气。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他怎么说,她都要全力以赴赢得他的心吗?又怎么可以被这样小小的挫折打败?
“但是……”他脸色沉重欲开口。
“不要再说了,你是赶不走我的。”她倏地站起来,在泪水失控掉下来之前,一定要稳住自己脆弱受伤的情绪。她勉强挤出一抹笑道:“不要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你不是要背著我再四处去逛吗?”
蓝七深深地看著她,她努力佯装坚强的模样令他心疼极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该死的!
他到底想要什么?要自由,又不要她伤心吗?
蓝七甩了甩头,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纠纠缠缠在胸口,尤其在她泪眼朦胧的当儿,阵阵刺痛直逼心头而来。
“来。”他张开双臂,低柔地唤道。
小九略一迟疑,随即走入他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连累你受苦的。”
但她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样无辜,是她的不甘心不放手,造就了他的痛苦。
“嘘。”他温柔地揽著她柔软颤抖的身子,下巴轻抵靠在她芳香的发际。“你说得对,我们不要谈这么严肃的话题。是我的错,不该在天气这么好,微风这样轻的时候提起这沉重难解的事。”
“现在你还愿意背我吗?”她把脸埋在他胸前,语声模糊地低问。
“我会一直背著你的,直到你想离开为止。”
如果我一直不想离开呢?她强咽回这句话,幽幽叹息。
他说得对,天气是这样好,风是这样轻,何必执著争论著没有答案的问题呢?
他舍不得向自由道别,她则舍不得向他道再见,他们之间,注定要矛盾纠结难分难解。
第八章
连续几天,小九吃完了早饭就冲向云天阁。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才刚踏进云天阁花木扶疏的前院里,就看见蓝七负著手,呆呆地望著满院花叶池塘,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抿著唇忍住笑,悄悄地走近他。
“你在看老鼠啊?”
蓝七缓缓转过身,莫可奈何一笑,“取笑一个生性畏鼠的男人是不道德的。”
“咦,你承认你怕老鼠了?”她捂著小嘴笑。
他微微一笑,“我还瞒得过你吗?”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我不会笑你的。”她嫣然回道。
“过来。”他眼神温柔了起来,对著她伸出手。
小九心一跳,快乐地跑步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他身畔,险些被阶梯绊倒。
“哎哟!”
“当心!”他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替她捏了把冷汗。“你想把我吓死吗?走个路都这样危危险险的。”
“不好意思。”小九腼眺地搔了搔头,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抓著他的手臂,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呵呵,好不容易七哥哥对她放下戒心防备,她当然得趁这机会打蛇随棍上罗!
蓝七也没注意到自己早已习惯了有她在身畔,自然而然地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并且摸了摸她的头。
“早饭吃了吗?”
“怎么一见到我就问这个?”她歪著头,精灵地打趣道:“不如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就可以省了这道问候。”
“你还真懂得把握机会。”他挑眉,似笑非笑。
“啊,被看穿了。”她吐吐舌,讪讪地道:“其qp9实我是觉得这个提议很好,既然你在云天合吃,我在水色阎吃,两个人各自孤零零的,还不如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吃边说边笑,热闹多了。”
“你说得有道理。”他微微一笑,“但是我吃得很素,你习惯吗?”
“我会自己准备大鱼大肉过去的。”她朝他顽皮一笑,“只要你不介意我在你面前大杯酒大块肉。”
他失笑,“我不是出家人,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她咧著嘴笑了。“就这么说定了吗?”
“好。”他潇洒地慨然应允。
其实有她在身边说说笑笑,真的比一个人静静吃饭好太多了。
“七哥哥,你在这儿看什么呢?有青蛙吗?”她伸长脖子好奇地探看著,“嗯,香酥田鸡腿滋味挺不错的,你想不想吃?我可以去抓……”
“看不出你个儿小小,胆子却这么大。”他稀奇地盯著她。
“也不是很大啦,普通抓抓老鼠、打打蟑螂还难不倒我就是了。”她老实道。
“冲著这个原因,我就应该娶你。”他叹口气。
“真的吗?”她双眼猛然发光。
“假的。”他好整以暇道。
“哎哟……”她霎时满脸失望,忍不住小小声埋怨,“害我高兴了一下下。”
“看不出我也会说笑吧?”他忍住一抹笑意。
“是啊,有进步。”她又好气又好笑,但又觉得喜不自胜。
这正是她长久以来所向往的梦想之一 ,就是能和七哥哥畅所欲言地谈笑,从天南聊到地北,就算是闲聊瞎扯也自有一番乐趣。
“想喝杯茶吗?”
“好呀,正好喝来压压惊。”
蓝七又笑了,冷峻的轮廓线条柔和得令人心折。
他牵著她的手,在云母桌前坐下,上头摆了一只色调沉郁高雅的古色古香茶壶,还有两只杯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还准备了我的杯子。”她一看之下,感动得差点飙泪。
“我一向有备无患。”
“听你这样说,我好像应该高兴。”她苦笑,“可是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他笑著替她斟了一杯茶,小九接过杯子,未饮就先闻到了一股熟悉甘醇的香气。
果然还是麦子茶,他的最爱。
她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觉得这真是她这辈子喝过最甘甜美味的茶了。
“傻里傻气的,不过是麦子茶,有必要满脸感动吗?”蓝七笑著摇摇头,被她的傻气天真打动。
“对啊,我真傻。”虽是这么说,她却笑得好不甜蜜。
他心一动,有股冲动想要吻住她笑意嫣然的唇。
蓝七,控制你自己!
就在这时,一只雪白的鸽子拍著翅飞到他手背上,极有灵性亲热地摩蹭著他,缚著红丝线和一卷小纸的脚爪轻踏,咕噜噜、咕噜噜地唤著。
“好可爱的鸽子。”小九小脸一亮,伸手就想碰。
鸽子乖巧地掉转过头,轻啄著她的小手,不会痛,反而惹得她一阵麻痒发笑。
蓝七微笑著,修长的手指迅速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后立刻搓揉成雪花般的碎片,迎风一散荡漾而去。
鸽子也在同一时间振翅而起,飞人云端消失无踪。
“哎呀。”她怅然若失,舍不得地望著天空,“怎么就这样飞走了呢?我还没问它叫什么名字呢。”
他抿著唇,忍住笑意。
她真是傻气得可爱。
“我中午有事要出去,你自己一人在家可以吗?”他温和地问。
“你居然会担心我了?”她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激动。
“小九,我平常真的很无情无义吗?”他心下微微一疼,愧疚道。
“不是啦、不是啦,你别误会了,我只是乱感动就乱说话。”她连忙把手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安抚道:“你很好,真的,有情有义,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会喜欢上我是因为你阅世未深吧。”他蓦然心底有一丝怔仲闷痛。“也许你以后会发现,这世上有人比我还值得令你喜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呼吸突然不顺了。
“不要一天到晚想把我推销给别人好吗?”小九没好气地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哎哟,你的胸口是铁做的吗?这么硬。”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拉起她作疼的小手,替她揉捏了捏秀气雪白的青葱五指。
他只是……要命了,他居然在害怕?!
“真的吗?”她偏著头怀疑地问。
蓝七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好了,手指好些了吗?我也该出门了。”
“七哥哥,你要去风流了吗?”她小脸有些可怜兮兮。
“风……”他身形顿了一顿,哭笑不得。“我是去办正事。”
“那可以带我去见识见识吗?”她一个字都不信,有什么正事非得劳动杀手楼楼主亲自去办的?一定是又要去“赏花”了。
“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除了销魂窟外,还有什么地方是女人不能去的?
她满面狐疑地瞅著他。
“我要去杀人,你去不去?”蓝七索性抱臂俯视著她,坏坏一笑。
“喂!不要成天杀人好不好?少做一天生意也不会怎样啦。”她瑟缩了下,抗议道。
虽然她知道杀手楼会接受的都是含冤莫白或遭受欺陵的弱势人们,会杀的也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是……杀人总不是件快乐好玩的事。
蓝七平静地看著她,眼神温和。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世上无恶人,杀手楼不需开张做生意。但是我们拿的虽是银子,做的却是正义的事,杀手楼上下问心无愧。”他轻声叹息,“你真想知道内情吗?”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卢照云,三十二岁,进京赶考的举子,三天前横尸荒野破庙中,身上有十七道伤口,两指阔,深可见骨,显由砍刀所劈杀。”他神色严肃,语气掩不住一丝感叹,“他家乡妻儿父老犹在痴痴等待他高中回家团圆。”
“天啊!”小九捂住小嘴,鼻头一酸,眼眶涌泪。“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考生做什么呢?他的家人……怎么能承受得了这天大的打击?”
“方才雪鸽就是传来讯息,鸽组人马已查出是谁杀害他。”他露齿一笑,杀气一闪而逝。
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小小声问:“那你现在要去找那人算帐了吗?”
“是,你应该能理解。”蓝七轻抚摸著她忧色重重的小脸,“怎么了?为什么愁眉苦脸?”
“会不会很危险?那个坏人下手这般凶残,万一对你也这么狠,那该怎么办?”她仰起小脸,忧虑地问。
原来如此。
“原来你在担心我。”他的胸口流过一阵暖流,心头悸动震荡不已。
“我当然是在担心你,难不成是担心那个可恶的坏蛋吗?”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神色紧张关切地道:“七哥哥,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厉害,非常了不起,但是那种下三滥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你一定要当心啊!”
“我明白。”他轻点了点她的俏鼻头,笑了。
“还有,他可能会对你撒石灰、撒沙子,还是用绊马索害你跌倒,或是跪下来向你讨饶,趁你一时心软的时候对你动手……”
蓝七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扩大,最后忍不住双掌托起了她犹自絮叨忧虑的小脸,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若羽毛的吻。
“我会保护自己的。”他的语气也像羽毛那般轻柔。
小九呆住了,她闭上嘴巴,痴痴地、怦然陶醉地望著他。
“黄昏前我就会回来。”他炯炯黑眸专注地凝视著她,随即无声地消失在她眼前。
“我等你。”她挚然而深刻地许诺。
风清清,水盈盈,荷花微摇首,无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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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水色阁里,小九没精打彩地把玉葱般的指尖放在琉璃缸子里,让胖胖在她指间穿梭轻啄。
“九小姐,怎么坐这儿发呆呢?”
剑秀手上捧著绫罗绸缎,笑吟吟地搁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纳闷地抬头。
“蓝总管让我拿这些进贡的上好丝绸给你挑挑,若有喜欢的就裁起来做衣裳。”剑秀殷切地道。
“这么珍贵的丝绸给我做衣裳?会不会太奢侈了些?”她轻轻抚摸著触手丝滑的绸缎,不禁赞叹道:“真好摸,这丝线果然织得精巧,花样也雅致极了……咦,既然这是进贡的,府里怎么会有?”
“楼主和当今圣上极为宠爱的宾王爷是好朋友,所以每当皇上赏赐东西,宝王爷见新鲜有趣的就会送来给楼主。”剑秀笑著解释。“但是楼主对这些东西总看也不看就收进库房里,宝王爷常笑说该送个美女,他就不会瞧也不瞧一眼了。”
“就是那个京城风流有名的宝王爷福千载吗?”小九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啐,干嘛带坏我的七哥哥呀。”
“九小姐,是婢子失言了。”剑秀自觉说错话,小脸微红。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宝王爷和七哥哥居然会是知交好友,可外头不是说他们是死对头吗?”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还有梅花庄的梅十二少……”
“是梅十一少。”剑秀忍不住又透露。“十二少是弟弟,十一少是哥哥,和楼主感情如兄弟般的是十一少。”
被剑秀这么绕口令似的回答,小九觉得头都晕了。
“等等。”她先定了定神,思索道:“总而言之,他们三个不是死对头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二十岁的时候为了琴姑娘……”剑秀倏然噤声。
小九本来还没注意到异状,是剑秀的神情实在太奇怪突兀了,她这才留心了起来。
“琴姑娘?”她挑起秀眉,一脸疑惑。
“没什么,琴姑娘只是以前他们认识的一个朋友,就是这样。”剑秀心虚,转身就想跑。“哎呀,我忘了炉子上还炖著一盅燕窝银耳汤呢,我看我应该无去……”
“那位琴姑娘跟七哥哥二十岁时离家一整午才回蓝家有关系吗?”她记忆深处仿佛有点熟悉,小小声地问。
“没有!”剑秀回答得好快。
“其实那件事我也多多少少了解,唉,七哥哥真可怜。”她故作叹息,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