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之言犹回荡她耳际,却为何这心愿得由她来实现呢?她哀伤的叹息。雷远见了,故意误解其意的调侃说:
“是不是后悔刚才没能立即答应我爸妈婚事?不打紧,这会儿还来得及,我们进去吧!”他拉着她手臂,说着就要往内走。
“别胡闹了,你还没通过我的考验呢!”她拽开他手。
“老实说,我搞不太懂你想考验我的真正目的,难道我表现得仍不够诚恳,不能让你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吗?”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徐缓的说了:
“记得你曾说过,征服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向来是你的嗜好乐趣,你只是想征服我,并不是爱我!”
“这话我说过吗?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他作状的思考着,搓搓鼻梁。“你记性既然这么好,记不记得我曾信誓旦旦的表示我爱你,要你嫁给我?”他胡乱的兜了一圈,又绕回正题。
“你少装蒜了,雷远!”
“你弄拧我意思了!”他喟叹的解释。“我征服的前提,也要有爱的存在,若缺乏这关键,旁人心高气傲与我何干!原来你是为这忧心担虑,不肯答应!”他总算明白了。
“不,我不是那意思……”她急忙辩解。
他不由她申诉,捂住了她的嘴,自顾自的接下说。
“不,我希望你是这意思,那表示你真的在意我,非常非常的在意我!”他的声音自高而略微转低,他的头也从她眼前渐趋逼近,雷远移开了他的手,以他的嘴去品尝她芳唇的滋味,辗转吸吮,但当他抬起头时,面颊亦留存她回印的五指红印,以一换一,倒也公平。“你……”他怔愕的抚住脸庞,呆了。
“对不起,我习惯了!”水蓝慌忙揉抚他泛红的脸颊,自己也不晓得怎会那么顺手就甩去一耳光,大概是直觉反应吧,控制不了。
雷远莫可奈何的闷声哀叹,无奈的摆了下头。
“算了,”他颇牵强的勉为退让说:“我只好去习惯你的习惯了!”
水蓝羞渐的低垂头,脸直红上了颈项,像朵盛开的海棠花。前方的雷永见着了他们,往这边大踏步而来。
“水蓝,水柔很爱花吗?”雷永开口即问:“我看她懂得好多,简直就像……”
“是的,像她的母亲,我姐姐也很爱花。”思忆水菱,原本清灵深邃的大眼,不可自抑地泛起淡淡水雾。
“她是我的女儿!雷永略显激动的呈诉。
“这不用你提醒我也清楚!”她一脸冷漠,毫不为所动。
“水蓝,把她还给我吧!”他近乎痛苦乞怜着。
“水柔不是‘东西’,她是个‘人’,你要我怎么还?”她视若未睹。“何况,对她的妈妈央求她把自己的孩子还给别人,你不觉得你提出的要求太荒谬了?”
“水蓝,话虽如此,但你并非是水柔的亲生母亲呀!而我……”
“我怎么了?我姐姐把水柔交给我,她就是我的孩子!这许多年我一直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抚养着,凭什么因为你一出现我就得退让?”她理直气壮。雷永退下了台阶,无言以对。“你向我讨回水柔,是凭借哪一点?是因为我姐姐难产时你不在身旁陪她走离人间?还是水柔年幼体弱多病时,无忧乏愁的净待在雷宅中,安逸享乐的受你照料?你说呀!你凭借的理由是哪一点,你说呀!”
“水蓝!”雷远挡在大哥面前,她怒气正盛的调开眼不看他。“你不早已原谅我大哥了,为何还要出口伤人?你难道忘了,当水柔知道有个父亲能够爱护她时,她表现的雀跃欢腾有多直接明显?你怎舍得不让她见亲生父亲,阻断父女的至亲血缘,无法相认?”
“雷远,我只说原谅他,并不附带连水柔也要跟着放弃,希望他别要求过多,得寸进尺!”她声冷的说:“另外,也希望你不要为他说情,徒伤害了你我间的友谊!”
事情似乎变得更僵持了,毫无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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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午饭过后,伊凡邀她赴花园散步,水蓝在不好拒绝的情况下,答应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敏感,水蓝,你好像不太喜欢见到我?”
“不,怎会呢?我……”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
“你明白?”
“也许你心里并没那意思,可你的潜意识告诉了你,是由于我的介入,才害得你姐姐不能如愿嫁给雷永,她的死,是我间接造成的!”
“你……”水蓝讶异了,惊疑满心。“你怎么晓得……”
“水菱吗?”她淡淡一笑,抬望了眼碧蓝的云空,脸上掠过一抹愁绪。“雷永并没有瞒我,他们的事,我什么都知道,婚前就知道了。”
“那你怎还能忍受……”水蓝犹豫着,半晌才说:“他心底爱着别人?”
伊凡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
“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连同他的缺点也一块爱了进去,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伊凡浅浅的一笑,在园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当我仍在念书的时候,有次很偶然的机会里,我遇见了雷永,几乎是一见倾心的,从此,我眼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大学毕业后,两家父母商议,决定了我们的婚期,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个阶段,我怀着莫大的憧憬准备做他的新娘子,他却告诉我一个残忍的故事,毁灭了我全部的梦想!雷永一开始就很坦白告诉我,他终生的爱都献给了水菱,这一辈子可能再也没有多余的爱给我了,他给我选择,绝不勉强。听到这话,我心都碎了,我甚至不能埋怨他,因为太爱太爱他了,舍不得去苛责他心中存有另一名女子的事实,我更妄想能以温柔包容打动他,有一天,排在他心房第一顺位的人会是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用心爱着的,依然是你姐姐——水菱!”
她安安静静的诉说,水蓝却是义愤填膺,不自禁的为她打抱不平。
“他怎能这样待你呢?先遗弃了我姐姐,又辜负了你一腔深情!我不明了,他既然娶了你,如何能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当真以为爱他的人都欠了这笔相思债,个个都没好下场!”她气不愤平。
“水蓝,你别骂他,事实上,他也很可怜的!”伊凡不由得替丈夫辩解,浓愁涌进了眼眶。
“他可怜吗?我只看到他风流倜傥、自命不凡的一面!再不,就是玩弄我姐姐后,无愧于心的态度!”看来,她并没有打心底里真正原谅雷永,还是有些微的郁气积聚心扉。
“你错了,倘使你看过他伪装坚强外表下脆弱的一面,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伊凡清清淡淡的柔声说。
“哦?难道你看过?他表现给你看了?”水蓝狐疑。
伊凡深望她一晌,目光飘向澄澈的天空。
“是的,我看过。”她细柔的倾吐。“我一直认为,和水菱相比,唯一较之幸运的,就是我能真正看见他毫无掩饰、失落颓败的一面。事业上的雷永,他是完全没有烦恼的!仅有的痛苦,是根源于你姐姐身上,是水菱带给他一切的折磨!”她的视线移向了水蓝,真挚的望住她,握牢了她一双手。“水蓝,不要怪我这么说,当我见到雷永那般凄惨,却无力帮助他解决苦难时,我心里想的,正是水菱无形中对他的伤害,有多深多痛!伤口,在表面是容易治疗的;在内心,却不知几时才能复合。我却知道,他心底为水菱割裂的伤口,是永远不会有痊愈的一天了。”
她松开手,眸子又悄悄溜转,落入了花丛中。
“以往,我看过雷永思忆你姐姐时,总是站在窗前,不停的一支接一以抽着烟。外表看来,他是在欣赏窗外景致、远眺风光,只有我明悉,当那一刻,他心里是完完整整与水菱融合成了一体,思绪中全不留个空位给我。雷永的心境虽然不曾忘却水菱,但始终是平静祥和、安宁沉稳的,直到那天晚上,雷远向他宣布了水菱的死讯,他才像个遭逢意外打击、灭绝希望的失意者,完全崩溃了!所谓的崩溃,并非如一般人大吵大闹大哭大笑,激烈的挥霍一番情绪便过去了,他若是那样,我还能放心些,偏偏……他是掩着面,无声的埋在手心里啜泣起来!由他颤的双肩、抖索的双手,我知道他在哭泣。结婚六年了,我熟悉他所有情绪的转变,就是没看过他那么绝望的呈现方式!那一瞬,我真恨透我自己,是我的自私自利酿造了今日的悲剧;是我的爱,害苦了他必须背负遗弃的罪名。若是我肯退让,成全他们两个,他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对,人人称羡的一对!我真不懂,当年为何没顾虑自己的快乐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为何会那么执着的嫁给他呢?”
伊凡凄凉无助的支额怨叹,一脸愁苦。水蓝搭住她肩,她轻轻转回头,凝望水蓝。
“因为你爱他,太爱太爱他了不是吗?何况当年,他们两人又因各自的心结分开了,你的介入,其实……其实……”水蓝住了口,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伊凡,她的心绪,也是矛盾复杂、无理可解的!她同情伊凡,更可怜水菱。况且,诚如伊凡所言,是她的出现制造了今日的不幸,间接害死了姐姐。照理说,她该恨伊凡的,但听完她倾诉的肺腑之言,她竟无法再责怨她了,连先前莫名的敌意,也在这一刻,如同晴天的流云消逝得无影无踪。自己的心态她都杂绪难理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安抚她、平息她一颗自责的心呢?于是,她也只有沉默不语了。
好半天,伊凡才平缓了激动的心情,她吸吸鼻子,拭去了眼角滴落的清泪,望住她说:
“水蓝,别以为雷永离开水菱他不后悔伤痛,可能他内心藏匿的酸苦更甚于水菱,我希望你不要再对他冰言冷语,增添他心头的一道伤了,好吗?你知道,为了纪念水菱,他甚至把我们的女儿取名雷辰,因为水菱——最喜爱满天星辰!”
“伊凡,我想,你也是我不能明了的,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如何还能为他说话,表现的这么豁达呢?”水蓝眼底有一份迷惑。
伊凡凝视她,缓缓的摇了下头。
“我并不豁达,我也挣扎了好久,我伤悯他们不得美满的恋情,悲怜自己空负深情的痴心,这段路,我走得很艰辛;所幸,得不到他的心,至少我能拥有他的人,上天待我并不苛薄的,不是吗?”
“你……真傻!”这是水蓝哽塞喉咙,唯一能吐出的三个字。
“或许,傻一点的爱情才是幸福的,没有太多无谓的烦恼。”伊凡深叹口气,语重而心长的说:“水蓝,世界上很多事不看开就是折磨自己!我希望,你也能跳脱仇恨的枷锁,好好过你快乐幸福的人生。如果你愿意,我会把水柔当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请你——将她还给雷永,让她认祖归宗,有个爸爸可以疼爱她吧!”
一番心灵的沟通,水蓝才恍悟,长久以来,她是以仇怨在苛刻雷永;而伊凡,却是以爱心在宽容身边的失意者。他们之间,同一件事,却因秉持的立场不同,而有如此差异的处理态度,她是该放宽心胸,宽大的原谅雷永了。
“伊凡,我很不愿承认,也非常难以置信,你——说服我了,我同意告知水柔真相,让雷永抚养她——长大成人!”
“那么,雷远呢?”
“雷远?!”她怔愣。
“你也该偿他一片痴情,和他有个完美结局了吧?”
水蓝低下头,仿佛见到雷远正用一双温柔、包容、鼓励的眼神凝眸她,稳定了她那颗飘泊的灵魂,她当下有了决定……
尾声
婚礼是在一个冬末初春的骄阳下举行的。
那天的天气反常的晴朗,整个宴会的场合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息,热闹而不失隆重,简朴而不失气派,到场的贺客挤穿了餐厅大门,人人都送上一句诚挚的贺语,恭祝他俩鹣鲽情深、执手终老!
婚宴结束,他们一行人回到了雷宅,当夜,水蓝与雷远驻足新房的阳台上,眺望满天星斗。
“知道吗?今天这日子虽只等待了几个月,但对我而言,却似等待了几世纪那么漫长!我真担心半途又生出什么事端,抑或你又临时改变心意,不嫁我了!”雷远把她环拥胸前,双手圈住了她纤腰,在她耳畔说。
“怎会呢?既已答应你,就不可能再反悔,除非是你……”
“我会吗?”他满足的轻声叹息,深吸她发际清香。“你是我寻觅多年才终于访得的佳人,我怎舍得抛弃你?何况,我若抛弃你,你准会拿颗炸弹投向我,绝不会让我有活命的机会!”
“我真有这么可怕吗?你未免太……”
“太可爱了是不是?我若不可爱,你怎会嫁给我!”他贫嘴的,点了点她噘起的红唇。
“我嫁你,是因为不忍心把水柔留在雷宅,她虽已认了大哥为父亲,我还是得跟来保护她,以防她受人欺负!”回想当时水柔得知真相,一时难以接受的扑进她怀抱的景象,至今犹令她心疼不已。
“会有人敢欺负她吗?为了让她开口叫他一声‘爸爸’,大哥费了多少苦心才办到的,你忘记了?”
“我没忘。那天,水柔的发带飘到了池水中央,她想去捡,结果,差点掉进池塘,是大哥及时抱住了她,她才饱受惊吓的叫了他声‘爸爸’,是不是?”水蓝背诵这早被他说过千百遍的经过。
“很聪明嘛!记性还是那么好!”他赞赏有加的拍拍她头,一串爽朗的笑声飘传夜空中。“曾经我以为和水柔有亲切感是缘于你,现在我才知道是出自我大哥的关系。水柔一直叫我雷叔叔,没想到,我真的成为她的叔叔了,人生真是不可逆料!”他感慨的。
“是啊!”水蓝亦有同感。“我本也以为今生就和水柔平静的过一辈子,直到你闯进我的生活,谁叫我命中注定要遇见你呢!”
“不是我闯进你的生活,是你闯……不,该说是你撞进我的生命,”他大笑的改口。“你这一撞,就撞进我的心里了!”
想起初次见面,他们就不期然的撞在一块,他们的姻缘可不是撞出来的?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雷远捕捉她深思的目光,悄然轻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我发过誓绝不步姐姐后尘,我爱上你,已经违反我的原则了,不料,我还给嫁给了你,成为你的妻子!”水蓝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掩挡她微酡的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