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凤蕊就从“捡到”龙啸尔开始,一直讲到他——如何经过波折才了解彼此的心意,真可所谓钜细靡遗。
“那……那枚戒指,是你胸前的这个吗?”
唐凤蕊闻言低下头去,才发现一向被贴身收着的项练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
“刚刚你摔倒的时候掉出来的。”凤寰再度适时地帮她解开疑惑。
“嗯,就是这枚戒指。也许将来会有人凭着它而揭开我的身世。”
“方便借我看吗?”
“好啊。”她大方借出。对于凤寰,她已经完全没有戒心。“那你的记忆呢?你不打算靠着自己的记忆找出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自从那场大病之后,我就完全没头痛过了。而且以前曾经接收过的记忆片段,也像被洗过一样,我脑海里一点都不剩。”
“是吗?”
“不记得也好,最好永远都不要记起来,把戒指丢掉,一切过去就云淡风清了。”
“你不想要知道自己是谁?”
“我曾经想过很迫切地希望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希望有一天残缺的记忆能够补全,可是当我发现,我和啸尔都为这段遗失的记忆所苦的时候,我放弃了。一切顺其自然吧,我不想我跟他之间得来不易的感情却毁在这段过去里。”
“你很爱他。”凤寰用的不是问号而是句号。
“是的,我很爱他。”
接过凤寰递回来的戒指后,她继续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认定是他。我好爱、好爱他,一直追逐着他,就算一路上追得跌跌撞撞,也放弃不了。”唐凤蕊面带幸福笑容,眼神变得深邃。
“那他呢?他爱你吗?”
“我们两情相悦,我刚刚故事里面告诉你啦,都没专心听哦!”
凤寰牵动一下嘴角:“抱歉,这次我洗耳恭听。”
“好话不说第二遍。”
她朝着凤寰扮了一个鬼脸,看他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决定不再逗他,道:“我只再说一次结论,你要听好喽!我跟啸尔都对彼此承诺过一生不离不弃,所以……”
“所以?”
“所以我绝对要变强,我一定要变成配得上啸尔的伴侣才行!”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谢谢你,我……”
唐凤蕊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眼前一黑,意识完全消失。
第二天,龙啸尔按着约定的时间出现在约定的地点时,只看见被五花大绑、昏迷不醒的龙啸天,而在他身旁则留了一个牛皮纸袋。
袋子里有一叠关于龙啸天赌博欠债过多而向地下钱庄借钱的借据,以及整个绑架过程策划、讨论的录音带,还有一张上头有着唐凤蕊亲笔写的信,以及她从末离身的那枚戒指。
信上大概的内容是:她的安全无虞,只是因为一些无法告知的理由必须离开,要龙啸尔不要找寻她,她处理完之后就会自动出现,留下了戒指代表她一定会达成承诺。而在信未唐凤蕊的签名处,则出现了另一种豪迈的笔迹,像是男人的字体,只写了六个字:
记得清理门户。
龙啸尔在寻遍整个约定地点的范围之后,毫无斩获,莫可奈何之下,只好拎着尚未清醒的龙啸天还有牛皮纸袋打道回府,打算等龙啸天醒过来以后再把事情问个清楚。
清醒过来的龙啸天发现自己躺在不知名的地方,全身酸痛不止,正回想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
“给我跪下!”一个颇具威严的苍老声音突然出现。
“父……父亲?”龙啸天一改平时的不正经,语气变得敬畏。
“我没有你这种儿子!你真是太丢龙家的脸了!”
说话的正是龙啸天的父亲,也就是龙跃的前任总裁龙正。在他身后则是龙啸尔跟纪逢扬夫妇。
原本龙啸尔的打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要能换得唐凤蕊回来,他一概不计较;然而那牛皮纸袋的出现,让他明白了龙啸天之所以这么做不只是单纯为了报仇。
负债累累的龙啸天要是当上了龙跃总裁,那么龙跃必定会毁在他手上,而他龙啸尔则是成为让龙跃消失的千古罪人。
所以与纪逢扬夫妇商量的结果,虽然不知道唐凤蕊信末的那个男性笔迹是出自于何人之手,但是他们决定照着那人的意思去做,于是请来了龙正“清理门户”。
看到龙正身后那三人,龙啸天来不及细想,劈头就说:“父亲,请您别相信他们,我是冤枉的!”
龙啸天用着平常在龙正面前装出的乖巧模样迅速求饶,他心里想就算东窗事发,龙啸尔也没凭没据,所以只要他在父亲面前表现得一样乖巧,必定能顺利逃过一劫。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说话不诚实的?”龙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他将手上一直握着的牛皮纸袋丢向龙啸天。
“父亲……”
“给我像个男子汉点,敢做就要敢当!”
龙啸天在看完牛皮纸袋内的证据之后整个人像泻了气的皮球,软瘫在他的位子上。
“从小我教给你的,可不是争不过就去抢啊!”老人痛心疾首。“原以为你明白自己能力不如人后,会努力进修让自己更有能力的,没想到……”
“父亲!”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不知悔悟!是我教育太失败了,你要我拿什么脸去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父亲,是儿子不对,请原谅儿子!”一听到母亲这两个字,龙啸天忽然间跪了下来。
因为他早逝的母亲过世之前的遗言,就是要他做一个能抬头挺胸、不心虚的人。
“给我待在这里好好反省!想想要怎么跟你母亲道歉!”老人转身离去,龙啸尔三人跟随其后,留下了龙啸天一人。
“很抱歉,因为这个不孝子而让你受苦了。”老人微红着眼眶说。
“伯父,请您快别这么说,啸尔承担不起。”
“总裁让位的事情,我会召开紧急理事会取消的,请你继续为龙跃做下去!”
“谢谢伯父,劳动您大驾,晚辈很过意不去。”
“不,你做的很对。虽然我知道啸天自从总裁选举之后对我一直都是阴奉阳违,但我基于私心,总是放任着他,我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悔改……”老人语气哽咽。“你没有错,啸尔,错的是我……”
“伯父……”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做,这样我才能赎罪。”
“我知道了,伯父。”
虽然龙啸天很反感龙啸尔,但是龙正却不然。他虽然对龙啸天期许很高,但是在看过龙啸尔的才能之后,便毫无芥蒂地推荐他。龙啸尔在当上总裁之后,也因为龙正的大力支持,而顺利地度过很多风风雨雨。
龙正在知道龙啸尔因为私生子身份在家族里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努力才站上这个位子之后,他就待他一如己出。他曾经很愧疚地告诉龙啸尔,都是因为他当总裁其间一心只在意工作,要是他能多注意家族的事,也许龙啸尔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所以从那之后,龙啸尔也待龙正一如自己的父亲般尊敬。
“我现在要到我妻子坟前去忏悔,你们有什么要问那个不孝子的,就尽管问吧。我想看在他过世母亲的份上,他会据实以答的。”
“谢谢您!”
见到龙啸尔有意送他,龙正摇了摇手:
“别送了,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办正事要紧。”
送走了龙正,他们三人才又回到龙啸天所在的地方。
“我父亲……离开了吗?”
“是啊,一脸心碎绝望地说要去你母亲坟上忏悔。”说话的是明显把鄙夷放脸上的纪逢扬。
“我们有一些事要问你,你会据实以答吧?”接着出声的是朱桦 ,明显可听出她语气里的冷峻。
“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如果你们不信,那就先让我对着母亲的牌位发誓吧。”
他们三人一听,都确定龙啸天会说实话了。因为他们三人都很清楚,龙啸天的母亲对他的重要性。
“这个笔迹是谁的?”龙啸尔拿出唐凤蕊的信,指着信末的那个男性笔迹。
“应该是那个黑衣人的吧,因为最后是他跟唐凤蕊在一起的。”
龙啸天把最后一天晚上黑衣人要求跟唐凤蕊独处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是谁?”龙啸尔立刻发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找到合作伙伴的时候,他们那群人就极力挺他、要让他加入,说他一定能完成我的希望。”
“然后呢?”
“因为我人单力薄,所以只有答应。他确实很厉害没错,但是他也很恐怖,所以除非必要,我根本不想跟他打交道,所以完全没打算跟他多聊什么。”
“那后来呢?他跟小蕊独处之后呢?”
“我不知道。我被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扭出房间之后,马上就去找药擦,根本不敢逗留。要是我留在外头偷听,谁知道那扑克脸会发什么失心疯,搞不好把我杀了说不定……”
“讲重点!”龙啸尔对于他一直没讲到重点的说话方式感到不耐烦。
“重点就是,我擦完药就去睡了,当我醒来后就在这个房间里了。”
“给我名单。”
“我说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要我拿什么名单给你啊!”龙啸天分贝也高了起来。
“不是他,是你那群合伙人的名单。”龙啸尔口气愈来愈冷。
“早说嘛。”
拿到名单的三人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理都不理龙啸天。
借着名单,他们找到了那群人,但是问到的结果却让龙啸尔大失所望。
他们表示之所以大力挺那黑衣人,是因为他们的老大交代的。
透过他们,龙啸尔又找上了他们的头头,一名黑道老大。那位老大知道龙啸尔他们的来意之后,坦率表示:黑衣人确实是他推荐的,他也确实知道黑衣人的身份,可是基于道上道义,他恕不奉告。
所以,龙啸尔找了老半天,依旧不知道那名黑衣人的身份,也找不到关于唐凤蕊去向的任何线索。
他的挚爱就这么平空消失,只留下一枚戒指要他等待。
“小蕊会回来的,你要相信她。”朱桦 开口安慰他。
“是啊,她把那么重要的戒指留下来当信物,那么就表示她不是在骗你。”纪逢扬再接再厉。
夫妇俩看着日渐消沉的龙啸尔,却只能这么安慰他。因为能解开龙啸尔郁结的那个人,不是他们。
“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我身边,但是我要等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我要怎么捱过这些日子?”
夫妇俩无言了。
爱得愈深,伴随而来的甜蜜和痛苦也愈深,这样的痛楚他们也经历过,也一样无能为力过,所以只能选择默默陪伴在龙啸尔身边。
至于长夜慢慢等待的煎熬,就只能靠龙啸尔自己去面对了。
第七章
韶光流逝,转眼间四年光阴匆匆走过。
然而对于度秒如年的龙啸尔来说,这四年过得可真慢。
这四年间,龙啸尔尽情埋首工作,在办公室的旁边多设了一间小房间,累了就在里头休息,他的宅邸变成了偶尔造访的度假别墅。
他变得好安静,脸上也好久没有笑容了。
寄情工作、把办公室当家的结果,自然是龙跃的突飞猛进,同时也累垮了龙啸尔底下做事的员工。
大老板这么拼命,做手下的又有什么说不的权利,只有舍命陪君子才能保住自己的饭碗。
“哎哟,小丫头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再这么被啸尔操下去,那我们想增产报国就真的无望了。”
在龙啸尔办公室门外,纪逢扬夫妻两人不期而遇。这是他们这一整个月来屈指可数的见面。
“少在那边说些有的没有的,如果觉得太闲的话就先去把你一桌上那叠公文看完吧。”朱桦 红着一张脸娇斥。
“饶了我吧,老婆大人,我已经很久食不知味了,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因为嘴馋而死的。”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办公室里可没有什么能治得了你嘴馋的东西。”
眼前挂着“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嘿,东西是没有,倒是有人可以。啸尔,你就行行好放我们夫妻去度个假吧,我们很想要个小孩可以叫你干爹啊!”
“可以啊,你把你桌上一直不断增加的公文处理完,我就放你去。”龙啸尔面无表情地驳回纪逢扬的请求。
“真是天要亡我纪家啊……”
“你找我吗?”不理会一旁哀号的纪逢扬,龙啸尔转头询问朱桦 。
“嗯,前总裁派人送了这封邀请函来,要我交给你,还有转告你务必出席。”
龙啸尔一边听着朱桦 说,一边转身回办公室。纪逢扬夫妇俩自然也跟着进入。
直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他才开口:
“谁的邀请函?”
“马来西亚的华侨凤家,也可以说是我国的寰达企业。”
“什么意思?”
“他们合并了,凤家也从马来西亚迁到国内。”
“怎么回事?”
“寰达企业的总裁西恩,本名叫作凤寰,五年前秘密接收了凤家的产业;约莫过了一年,他开始大张旗鼓地扩大事业版图,用了很强硬、冰冷的手段攻城掠地,短短的四年间,就拯救了凤家衰败的声势,恢复了与‘凤家皇朝’名实相符的实力,而凤寰也被冠上了‘修罗’的封号。今年,他让寰达成为凤家的企业主体,把凤家的根据地从马来西亚移到国内,这个酒会就是以凤氏企业之名正式在国内扎根而举办的。”
“我不去,帮我回绝掉。”
“前总裁和理事会的意思是请你务必出席,不得有任何理由拒绝。”她把大老们的话一字不漏说给他听。
“为什么?”
朱桦 深呼吸一口气:
“因为凤家向来与龙跃交好,你不出席说不过去;再者,凤氏的主人并非凤寰,他只是替凤氏新主人做事而已,所以你一定要出席,去和那位凤家小姐礼貌性地打招呼,这就是理事会和前总裁一定要你去的理由。”
“这相亲,我不去。”
“理事会的意思只是要你去拜会一下,并不是相亲。”
“意思都一样,只是换个说法而已。”
这也就是朱桦 之所以要深呼吸的原因,因为理事会和龙正的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想要说服龙啸尔在酒会上露面简直是不可能。但是邀请函的事又是大老们钦点她来办的,只得硬着头皮说服。
“啸尔,撇开大老们的用意不说,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出席。凭凤家跟龙家的交情,还有寰达似乎也有意恢复四年前的那个合作计划。更何况酒会就选在我们酒店举行。”
“你很为难?”
“这是大老们钦点我要完成的事,我不得不如此。”她无奈地回话。
“你的任务完成了,就这样告诉理事会吧,我会准时出席。”
本以为还得多费一番口舌劝说的朱桦 ,一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