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食人间烟火? 颜依依
这本小说交稿的那个周末,适逢连日的大雨滂沱,于是打消原欲找久未碰面的好友出门游逛的计画,改以电话联系。
“哎,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作家,巨作创作到哪儿了?”聊著,好友猛地丢出这么一句。
我在电话这头笑不可抑。
不食人间烟火?好梦幻的词汇。这好像亦是一般人对作家最容易产生的联想。
犹记得有回到表姊家,她知道我有在写小说,当我不想麻烦她煮弄咖啡,告诉她来杯白开水就好时,她随即跟一旁的表弟、妹笑谑,“瞧,多么不食人间烟火,白开水就能摆平,说不定平时都喝树叶上的露水呢!”
嘿,表姊在说金庸笔下的小龙女吗?歹势,她表妹我一日三餐食的可全是“人间烟火”下的产物。
“啊你会不会抽空到美美的咖啡馆写美美的小说?”这是朋友曾问过的另一道问题。
可惜答案没她想的浪漫——不会。
自个写稿需要静,不喜欢有人旁观,何况到美美的咖啡馆就是要品尝香香的咖啡,做啥忙外务。
当然,这是小女子个人的习惯与看法,相信仍有许多创作者喜爱到赏心悦目的咖啡馆凝聚创作灵感。
所以结论即是,我是那些不食人间烟火创作者中的例外,生活没那么梦幻,那么空灵出尘,私底下总随性简便得有些懒;对写作有兴趣,可碰上赶稿时可能出现披头散发的情形,还会给他想抓狂……
呃,似乎没啥形象哦!不过这最自然的表现,应该算得上是种真实的不食人间烟火吧!小龙女总也有邋遢抓狂的一面,是不?
呵呵,好啦,不牵拖到无辜的侠女去,随便慵懒的只有姑娘我啦!但每本书宝宝的创作,我可都认真得很用力(用力的绞脑汁,用力的敲电脑……)。
很高兴你翻阅了这本书,希望它能带给你小小的浪漫悸动。
Bye!
楔子
庄严神圣的小教堂里,牧师正为一对新人证婚——
“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你都将爱护她、珍惜她,直到天长地久,并愿意一生一世对她忠心到底吗?”
新郎绷著脸、抿著唇,不发一语。
观礼的一伙人不由得暗抽口气。
“二哥,快说你愿意呀!”一旁新郎的弟弟焦急催促。
无奈这准新郎浓眉兜皱,薄唇仍旧赌气的紧抿著。
牧师疑惑的望向俊颜明显写著不情愿的他,尽责再问:“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
“他愿意。”
牧师愕然眺向拦截代答的那人——新郎的兄长,也是他的好友,却得到他示意改问新娘誓约的眼神。
不是吧?这个程序不太对耶!然而瞥见俊脸仿佛又冷绷几分,大有下一秒就发飙的新郎,他只好硬著头皮继续问:“新娘,你愿意嫁新郎为妻,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你都将爱护他、珍惜他,直到天长地久,并愿意一生一世对他忠心到底吗?”
始终低垂的小脑袋又低降寸许,小嘴若有似无的蠕动了下,怎奈不闻丝毫回应声响。
教堂再度陷入一阵窒人的静默。
“她愿意。牧师,她愿意嫁给新郎。”新娘的父亲急切回答。
是这样吗?怎么该互许终身的两位当事人一迳默不作声,反倒都是身边的众人代为回答?然而没时间让他质疑,接收到众人要他赶紧接续结婚仪式的眸光,牧师也只得顺应民意继续主持大局。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愿神藉著这个婚姻的记号,赐福你们的婚姻。”
并肩而站的新人恍若未闻,一动未动。
“没关系,他们回家再交换。”
“对,直接跳下一个步骤,牧师。”
啥?为人证婚多年,怎他到今天才知道结婚步骤可以这样窜改、这样乱跳的?偏偏新郎是他好友的弟弟……唉!
“新郎与新娘已经在上帝及众人面前立下神圣誓约,在此,我宣布他们成为夫妻。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这下有甜头尝,新郎总该会配合了吧!
赫!错,他依然维持原先的僵站姿势,未移动分毫。
“呃,不要紧,小俩口害羞,回家再亲。”
“对对,回家爱怎么亲就怎么亲。牧师,礼成了吧?”
牧师连苦笑都挤不出来,如此诡谲脱轨的仪式也算礼成?“款,仪式结束。”
不然怎么办?
他很尽职哦,是决定走进礼堂又无端闹别扭的男女主角不配合,以后两人若成怨偶,与他无关,阿门。
第一章
六天前——
欧家厅里,欧敬为面色凝肃的看著在对面排排坐的三个儿子。
“爸不是有重要事要谈?”欧仲擎疑惑发问,自个在外住的他就是接到父亲有要事商谈的电话才回来,父亲却久久不语。
“如果没事,我要回房打电脑。”有自家二哥起头,欧季凯跟著表示意见。他刚才玩线上游戏玩得正起劲。
与妻子对视一眼,欧敬为终于开口,“我和你们母亲曾发生过一场重大车祸,老么年纪小或许不记得,孟恩、仲擎,你们两个应该还记得吧?”
被点名的两兄弟不约而同点头,当年两人一个十八,一个十四岁,得知父母出事,慌得跟无头苍蝇没两样。
“事情已过十一年,爸妈的身体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爸为何旧事重提?”欧孟恩不解。
“当年我们能幸免于难,全亏有你们世伯及时搭救送医,否则你们三兄弟也许早成为孤儿。”许琼方感慨,当年她与丈夫足足在医院躺了个把月。
“这笔救命恩情我和你们母亲永记在心,今天清荣兄有事相求,说什么我们欧家都得帮忙。”
“清荣兄?”兄弟三人异口同声。
欧敬为点点头,“就是从前在台南时,看著你们出生长大,和我及你们母亲是拜把好兄弟的言世伯。”
“言叔?”欧孟恩想起的问,得到父亲肯定的颔首回答。
欧仲擎也依稀记得言清荣,不过……“言叔很久没跟爸联络了不是?他遇上什么困难,让爸这么慎重其事的找我们开家庭会议。”
“有困难的是他女儿,算命师说她若不在十八岁前出嫁,将活不过十八。”
“真的假的?!”欧季凯惊呼,年方十八的他虽对父兄口中的言叔没啥印象,但父亲所述的卜算之事却教他诧愕。
“玄学命理有其难以解释的奥妙,常人很难论断真假,然事情发生在清荣兄的女儿身上,我欧敬为既已知道,就无法袖手旁观。”
欧家自台南搬至台北后,与言家几已断去联系,没想到多年后接到老友的来电,才得知他也搬来台北。故友久别重叙固然令人欣喜,然而得知好友的女儿有这样的劫难,他如何置之不理?何况还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
“爸打算怎么帮?”欧孟恩直指问题核心,姑且不究江湖术士之言的真伪,这婚嫁的忙,爸妈如何插手?
“这……”抬首与妻子觑望,欧敬为面有豫色。
欧仲擎敏感的猜测,“爸该不会是要我们三人其中一个娶言家女儿吧?”
无语的回应形同默认。
欧孟恩第一个沉下脸,“我有要好的女朋友,不可能答应帮这种忙。”
欧季凯敬谢不敏的跟著表态,“我才念高三,可别将这重责大任交给我。”十八岁的新郎?他连做梦都没想过要当。
“你们两个的情况妈和爸全考虑过了,所以……”
一屋子其他三人六双眼睛,全随这句未尽的话睇向眉头紧锁的“指定目标”。
“我反对!”欧仲擎一骨碌由沙发跳站起来,“这淌浑水我不趟。”
“这不是浑水……”
“只是爸拿我的婚姻大事开玩笑的荒唐儿戏?!”欧仲擎无法不动气,唐突被指定婚事,对方还是未满十八的黄毛丫头,纵使他有再好的脾性也会发飙。
“仲擎。”许琼方好声好气的开口,“若非事发突然且情况特殊,我和你爸不会不近人情的拿这种事要求你。”
“命相师随口胡绉的话不必信得那么认真,言叔也不只爸一个朋友,他若急著嫁女儿,可以找别人。”他没兴趣。
“他找上我表示他信得过我,也信得过我儿子,知道我们会善待他女儿。你要爸置之不理,假使那算命师所言属实,他女儿真因此而香消玉殒,你心里过意得去?”
刀削剑眉蹙了下,一句“不干我的事”硬是没办法决绝的逸出口。可该死的,爸朋友的女儿是死是活,关他啥事!
看穿儿子的心思动摇,欧敬为软语低道:“当年若非那言叔叔的及时搭救,我和你妈只怕因失血过多命丧黄泉,今日换我们解救他女儿的性命,你认为过分吗?”
“不过分,相比下来我们还欠人家一条命。”欧季凯心直口快的搭腔。
一道犀利眸光毫不留情的扫向他,吓得他赶忙坐离平时脾气温和,一旦动起怒来不太好惹的二哥些,免得等会“娶妻报恩”的重担落至他身上。
“再怎么说,大哥都是报这项恩情的第一人选。”欧仲擎就事论事的道。
欧孟恩寒脸瞪向他,“你若真想棒打鸳鸯,我们兄弟的情份就到今天为止。”
“仲擎,你大哥和女友已论及婚嫁,明年即将结婚,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琼方赶忙提醒他,今天要不是大儿子感情稳定,她和丈夫自会首当其冲将报恩大任交给他。
“我也有女朋友行不行?”他急思解脱方法。
但有人偏要拆他的台,“少来,你跟前任女友早在四个月前分了,宁缺勿滥的你根本没再交新女友。”
“对呀,这是二哥上礼拜聊天时自己说的。”欧季凯在一旁附和。不能怪他罔顾兄弟道义,人家他还年轻、心情还不定,不想那么早讨老婆。
“你们两个好样的,这样联手围剿我。”今天才知道,他们欧家三兄弟也是会阋墙的。
见状,许琼方低叹口气缓颊道:“仲擎,假使妈告诉你,你刚上小学有次曾夸言叔叔的女儿可爱,说长大要娶她为妻,你是不是能心平气和的答应这件婚事?”
骤然而落的惊人陈述,顿时怔住厅内三兄弟。
欧孟恩与欧季凯直张大眼瞅向排行老二的手足,难以相信这位多情老兄竟然孩提时代就当面跟人家定下婚约!
“不可能!”怔愣过后,欧仲擎像被砸到脚似的跳走两大步,不以为然的定视母亲,“妈就算要逼我答应报恩,也编些高竿点的借口,居然说我曾承诺娶言家女儿?妈干脆说你与言家婶婶曾指腹为婚好了。”
他上小学时言家小妞不过才丁点大吧?他会指著顶上没几根毛、口水肯定乱飙的奶娃说长大要娶她?
打死他也不信。
“是真的。”欧敬为声援佐证,当年他亦是目击证人之一。
“拜托,别闹了,这个理由不但好笑更不具半点说服力,现在都几世纪了,即使真有指腹为婚这事,也没人会当一回事。”
这回换欧敬为叹气,这个二儿子平日很好说话,可惜遇上不愿意的事,固执的程度跟牛的脾气有得比,加上事隔久远,他不记得跟言家女儿见过面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当事业一事爸由你,婚姻这事你委屈点依爸的,好吗?”
欧仲擎双拳暗握,“爸是在威胁我?”
欧家的贸易进出口生意做得大,他是“欧氏企业”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然他志不在商场的厮杀,一心向往当个兽医。与父亲几经长谈,终于同意他独自创业,今日为报故友恩情,爸打算反悔初衷,拿收回他的事业自主权牵制他?
“爸是恳求你替爸妈偿还无以回报的救命之恩。别以为爸偏袒孟恩或季凯,实在是他们一个有论及婚嫁的女友,一个年纪还小,均不适合帮爸这个忙。”
很有默契的,侥幸成为局外人的两人继续保持缄默,此时此刻,他们没立场发表意见,否则难保不幸被钦点当新郎的兄弟不会一人赏他们一脚。
欧仲擎烦躁的踱到窗边,胡乱爬梳头发,“爸叫言叔把女儿嫁给别人,您欠他的恩情改天找机会再还就好了。”
“他若找得到人帮忙也不会找上我,再说你是兽医,有一定的耐性,言兄的女儿交给你,我和你妈很放心。”未满十八的女孩想必需要更为耐心的关照。
爸妈是把人家当阿猫阿狗或宠物猪?“我的耐性只限于小动物。”
站起身,欧敬为看向侧脸瞥视窗外的二儿子,“你要爸怎么求你才肯答应?”
“是我要求爸别逼我。”
“爸跪下求你好不好?”
折煞人的语句丢掷向他,欧仲擎惊心的转过头——
“敬为!”
“爸!”
“我答应、我答应,爸说什么我都答应。”仓卒的应允紧随他母亲与兄弟的惊喊后急切落下,及时阻止那执意跪地的双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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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宜人而清凉。
欧仲擎的心头却恍如有把火,随著他住处卧房梳妆镜上的大红喜字,往他胸口蔓延。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距离他情非得已答应父亲娶妻报恩那日,不过六天的时间,他便匆促草率的当了新郎——一个没有隆重婚礼,心不甘、情不愿的新郎;一个莫名其妙就多个新娘的……
双眸猛然于镜中望见一张陌生娇颜,英挺浓眉微微挑起,遂又对望凝视。
她就是这六天来,自己一直排斥相见,甚至在教堂与回家路上,赌气刻意不与她正面相对的“新娘”?
及肩的半长发,清雅细致的五官,一袭淡绿碎花合身洋装,将她清灵纯净的气息巧妙的烘托出来。
说她是个清秀佳人不为过,但她美不美、清不清秀和他无关,为何他得被迫与她有所瓜葛?
“为什么在教堂你不开口说你不愿意嫁给我?”
猝然抛落的埋怨语句,震醒言芷若失神凝望镜中温文清俊面庞的心神。颊上微染红云,她疾速撇移与他在镜中相对的视线,眼睫轻垂的道:“你不也没开口说你不愿意娶我。”
颀长身子霍地转身面向她,“我要是能说,今天被逼著进教堂的不会是我。”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大逆不道的让父亲下跪求他!原本他尚抱著丝希望,以为新娘会反对嫁他,岂料在教堂她同样半声不吭,沉默以对。
逼?他用了好严重的字眼。螓首恍然抬向他。
爸骗她!说什么欧家很乐意答应这件婚事,说新郎在圣坛前不说话是因为别扭……“原来你是被逼的。”只因爸曾救过他父母,他才被逼著以自身的婚约相还?
“别告诉我你是心甘情愿当今天的新娘。”他不信。
是呀,要不是她和父亲无意间于街头遇见一位主动叫住她的算命师,直言她必须在十八岁前结婚,才能化解早夭的劫难,她又劝服不了父亲别相信这荒诞的无稽之谈,她想她不会这么早当新娘。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