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比较像麻雀,吱吱喳喳个没完。」说来奇妙,他居然会习惯她的碎碎念,一天没听到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初见面时他可从来没想到。
「没错,我是麻雀,她是凤凰,麻雀跟凤凰永远不会一样的!」她早该明白,童话归童话,现实归现实,这场梦终究要醒。
怪了,石靖蓝发现女友好像不开心,但他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只能归因于她的报告写得不顺,或许他该给她多点时间和空间,否则她永远也完成不了,更难以对自己有信心。
「这两天妳专心写报告,我得招待朋友,下周一我去接妳上班。」
「我不能跟着去吗?」他这么急着把她甩开,好跟老情人相聚?
「他们说法文,妳又听不懂。」
「喔……」她垂下头,鼻端发酸,没听清楚他说「他们」还是「她」。
「等他们玩够了,或许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嗯……」她更垂下头,视线蒙眬,心头纷乱。
「我先走了,早点下班,乖。」他给她一个拥抱,而后转身离去,没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一颗不愿让他看见的泪滴,终于悄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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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总经理匆匆离开,居然没带走郑明洁,徐秋月和张冬梅都内心一震。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以往总经理总是跟郑明洁出双入对,上下班都一起行动,怎么今天会让那丫头落单?莫非是因为美女丽莎出现,让局势瞬间改变?
徐秋月这下可逮到机会了,当明洁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她立刻趋上前问:「亲爱的小洁,妳今天要一个人下班吗?总经理怎么没陪妳?」
「他有点事。」明洁已擦干泪痕,低头收拾桌上的东西,只想尽快消失。
徐秋月仍嗲着声音说:「我想总经理应该是要陪那位金发美女吧?他们看起来多么郎才女貌,坦白说,连我都觉得心服口服、万分祝福呢!」
明洁无话可说,她只希望耳朵可以关起来,遗憾的是她还没练会这项特异功能。
徐秋月继续说风凉话。「其实妳该知足了,在妳缠住总经理的这段时问,想必吃香喝辣,拿了不少好处,怎么说都值得,我好羡慕妳喔!」
如此落井下石未免太过残忍,张冬梅压低音量,劝告徐秋月说:「总经理说过不能欺负她的,妳不怕她打小报告?」
「怕什么?」徐秋月冷笑几声。「她已经失宠了,任何人一看也知道,总经理喜欢的是那位真正的金发美女,才不是她这个染成金发的伪公主!」
「够了!」明洁一开口想骂人,却是呜咽和泪流。
她并不想在此示弱,不想让徐秋月得逞,她有自尊有骨气,却敌不过根深柢固的阴影,她知道她糟糕了,漫天乌云已占据她的世界。
「妳看妳害她哭了。」张冬梅紧张得直跺脚,怎么说大家都是同事,用不着撕破脸。
徐秋月狂笑不止。「正合我意,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该淘汰的就会被淘汰,她在这儿哭到爆炸也没人会管,要哭就自己找个洞挖,别扰人清静……」
明洁没再听下去,转头就走,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打从一开始就该明白了,她不适合这间大公司、不适合这些同事,更不适合这奢侈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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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公司后,郑明洁漫无目的在街头行走,任凭泪水滑过脸颊,不管路人好奇注目,她只是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最后她走到家门口,打开铁门,默默走进客厅。
「洁洁,妳回来啦!」郑士雄蹲在摇篮旁跟小婴儿玩,他终于放假了,搭了好久的火车才回到家。
「嗨……」明洁试着向弟弟打招呼,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太破碎。
「咦?妳不是每周五都要去靖蓝那边?」林海燕从厨房探出头来,她正在准备晚餐,因为当兵的儿子放假回来,她要好好给儿子补一下。
「他有事要忙……」明洁试着回应母亲,希望自己的语气不会太伤悲。
「喔!」林海燕点个头,忽然发现女儿的异状。「妳眼眶怎么红红的?是不是眼睛发炎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了,只是刚才有沙子跑进眼睛。」
「可是妳鼻子也红红的,妳该不会是哭了吧?」郑士雄观察得更仔细,事实上他从老姊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她看起来像是刚被抢劫,两眼失神、表情失落。
「拜托你们别问了!」
林海燕和郑士雄面面相觑,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想必是情海起风波,这下谁也帮不上忙,解铃还需系铃人,只得等石靖蓝出面了。
漫长的周六过去了,才短短几十个小时,她的世界已截然不同,石靖蓝没有任何消息,天空就没有放晴的可能。
眼看已是周日午后,一直闷在房里的郑明洁,终于愿意走出房间,躲在被窝里总不是办法,像鸵鸟把头埋在沙堆中,不去面对现实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一点都不像她,当初被好友抢走男友后,她不是快刀斩乱麻,提得起也放得下吗?现在又为何不能潇洒点,省得彼此再浪费时间?罢了、罢了,她承认自己爱不起。
走进客厅,她看到弟弟正在喂婴儿喝奶,因为母亲外出购物,郑士雄就帮忙带小宝宝,这些年来的耳濡目染,他的技术已经厉害到随时可以考保母执照。
「洁洁,妳还好吧?要不要吃点东西?」听到老姊的脚步声,郑士雄抬起头问。
远在屏东当兵的他,两、三个月才放一次假,至今尚未见到老姊的男友,不知对方是怎样的男人,害老姊哭成了泪人儿,看起来有够悲惨的。
明洁摸一下小婴儿的脸颊,淡淡问:「熊熊,你什么时候要回军营?」
「明天中午出发就行了。」
「借我一点时间可以吧?」她终于想到最好的主意,与其让对方先说分手,不如由她来结束这场梦。
「当然可以。」看老姊这么沮丧,郑士雄岂能拒绝?
「那好,明天早上我要上班的时候,你陪我下楼去一下。」
「嗯!」郑士雄立刻答应,但愿老姊想到对策,好解开这爱情习题。
接着,明洁走出家门,来到隔壁巷的「王妈妈家庭理发店」,一开口就说:「王妈妈,我要变发。」
「这回想变什么造型啊?」王妈妈翻着报纸,头上卷着发卷,漫不经心地问。
「我要染回黑发,还要剪短发,很短很短的那种。」
「很短?多短?」王妈妈从未看这丫头剪过短发,最多不就是学生头、妹妹头,什么时候转性啦?
「比我们家熊熊再长几公分就行了。」
「妳家熊熊是平头耶!」王妈妈立刻提高音量,因为郑士雄的头发也是她理的。
「没错,我要剪男生头,我不要当女人了。」明洁坐上理发椅,语调平静得自己都惊讶,原来哀莫大于心死,只要麻木了就可以面对一切。
「这……」王妈妈不用问也猜得到,这丫头八成是失恋了,每个人都有过青春,王妈妈也曾体验这滋味,那就行行好、帮帮忙,剪短这三千烦恼丝吧!
望着镜中的自己发丝如落花,明洁的眼又蒙眬了,她不要当丽莎的替身,她本来就不是金发,何必勉强改变自己,还是做个不起眼的小麻雀,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惹来伤心。
想起初见那一天、她那时怎能预料到,自己将要为他落泪无数,若早知如此,她是否还会让自己靠近他、爱上他?
只怕那并非她所能控制的,爱神总是喜欢捉弄人,而她这么笨的人又怎能躲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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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七点三十分,石靖蓝开车来到女友家公寓楼下,打了通手机唤她起床。「宝贝,该醒了,准备吃早餐。」
「请稍等,我马上下去。」明洁的声音不像往日迷糊,彷佛还在沈睡,今天的她格外清醒。
「慢慢来没关系。」
他总是给女友半小时的时间,好完成洗脸刷牙梳头穿衣的动作,趁这时他则打开报纸,浏览今日大事,尤其关于商业新闻,半小时内看完五份报纸,效率超高。
这回他却只等了三分钟,就看到郑明洁出现。她动作怎会这么快?平常不都是拖拖拉拉的,还要阿姨三催四请才起床吗?
「妳的头发?」他立刻发现她奇特的发型,不只变成黑色,而且短得要命!
「我的头发归我管,不用你管。」
「其实……满好看的。」他这才发觉,紧贴的短发更显出她的俏丽。「妳怎么了?这两天还好吗?」
她避开他想碰她的手,退后一步。「我不想多说,总之你不用接送我了,我男朋友会送我去上班。」
「妳胡说些什么?我就是妳男朋友。」这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我才是。」郑士雄一身军装从门后走出来,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其实他内心正在哀嚎,老姊怎么叫他演这种戏?他演技很逊的耶!
石靖蓝觉得这个小伙子似曾相识,对明洁问:「他是谁?」
她先挽住弟弟的手,回答:「他是我男朋友,我都叫他熊熊,正在当兵,我要等他当完兵回来,太无聊了才会跟你瞎搅和。」
「妳骗我。」他狠狠瞪向那个军装小子,不知是她从哪儿应征来的演员?这个小子已经在冒冷汗了,一脸心虚加心慌。
她直视石靖蓝的双眼。「没错,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是单身,我要辞职,我要跟我正牌的男朋友在一起!上个周末他都陪着我,所以你出局了!」
就让她结束这段感情,就让她亲手埋葬她的爱,没什么好再留恋,她可以说散就散,她绝对做得到--
「妳骗我,他根本不是妳男朋友,他是妳弟弟。」石靖蓝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以从电脑般的大脑中找出资料,尤其关于他宝贝女友的事,更是没有忘记的道理。
「你怎么知道?」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而她这反应也证实了石靖蓝的推测。
石靖蓝瞇起眼,想看出明洁的心思,这丫头为何自导自演这场戏?未免也太看不起他这天才了。
「你们姊弟俩长得有点像,而且我仔细看过妳的履历,妳家里有谁我都知道,连妳的电话、地址、身分证字号,我都牢牢记在脑子里。」
明洁哑口无言,她怎料得到他竟把她摸得这么清楚!
「洁洁,我看妳就认了吧!妳男朋友没那么好骗的。」郑士雄拍拍老姊的手臂,暗自窃喜,这场别脚戏不用演下去了。
石靖蓝对未来的小舅子说:「士雄,辛苦你了,我跟你姊有点小误会,我会好好跟她解释。」
郑士雄大大松口气,其实他也不赞成老姊的做法,谈恋爱最忌讳的就是睹气,有什么误解还是说开来比较好,免得冤冤相报无处可逃。
「那我不当电灯泡了,对了,我姊不哭则已,一哭惊人,你有没有带面纸?」
石靖蓝拍拍自己的胸膛。「我的领带、衬衫、外套都随地擦。」
「祝你好运了,掰~~」郑士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恋爱的问题就交给恋人们去解决吧!
「熊熊,你别走啊……」不管明洁如何呼唤,弟弟已大步走上楼,准备告诉老妈甭担心了,只要未来姊夫一出现,老姊马上就破功了。
沈默忽然来袭,两人对视,气氛僵硬,只有不满和不悦流动着,往日的浓情蜜意全不见踪影。
大手一伸,他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凌厉,嗓音严肃。「说,为什么故意让我误会妳?」
若非他英明睿智,一眼看出她拙劣的演技,这个误会一旦成立,可能就让两人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这么严重的结果她有没有想过?他石靖蓝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优质男友,全世界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她真的能说放就放、毫无留恋?
想到这儿,他更想狠狠捏她的脸、敲她的头,可惜他啥也不能做,因为她已经哭了,男女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他唯有无条件投降。
「还不都是你害的……」悲伤的泪水翻腾而出,滚滚而下,她眼前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分明,不懂他的心,不懂自己的情,只有泪水的味道最清楚,好苦好苦。
「哭!就知道妳爱哭。」满腔怒气摆到一边,他得先处理她的泪水,以免自己心痛而死,她的一滴泪就好比他的一滴血,他不想让自己失血过多。
他温柔拥住她,先是领带、接着衬衫、最后外套,全都沦陷在她的泪水中。
「上车吧!」这里不适合谈话,她哭得太严重,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他也不想让街坊邻居都误会他是个薄情男。
「不要……我跟你已经分手了……我不要上车……」
「想跟我分手?先杀了我再说。」要不是看她泪眼迷蒙,他真想干脆把她吻昏了。
她虚弱得无力站好,任由他扶她上车,为何到了这关头,她还是好喜欢他的触碰,甚至连他的体温都觉得想念。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爱情这门学分好难修啊……
第九章
十几分钟后,石靖蓝的跑车开到他住的大厦,郑明洁一路哭到底,从停车场到进了屋门,从坐上沙发到接过纸巾,她仍止不住泪水。
会不会他就要对她提分手?会不会他已厌倦她这个玩具?决定结束的人不是她吗?怎么她却难过得快要死掉?
「宝贝,我求妳别哭了。」面纸已用去半盒,还没算上车里那一盒,石靖蓝真怕自己昏倒,她的眼泪具有强大杀伤力,难道她不明白他心如刀割?
「你以为是我自己想哭……」她也不想眼睛变肿、鼻子发红,更不想心碎到无法愈合。
他再次替她擦去泪滴,并轻吻她的额头,无助道:「妳想折磨我的话,随便掉几滴泪就好了,干么哭得这么用力?哭多了伤身,眼睛也会变肿,不值得。」
「你还会在乎我吗?你有了她就忘了我……」这种酸溜溜的台词,听起来多么老掉牙,她也不愿这么没创意,但言语就是自动从嘴边溜出来。
从没想过自己这么爱吃醋,不过四十八小时的光景,她就觉得天崩地裂、世界末日来临……
「她?哪个她?」
「明知故问,你不就为了她,这两天都不理我?」而且也没打电话给她,完全忘了有她的存在,只因人心说变就变,她什么也抓不住……
「妳是说丽莎?」如此不白之冤,让他哭笑不得。「我才向妳请假两天,妳就发这么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