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空无一物的走廊连件摆饰的家具都没有,何况是人。
这下他真头痛了,城堡之大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走完,他该上哪去找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闯吗?那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时他不由得埋怨起平常无所不在的家具们,嫌他们烦时偏偏在周围转个不停,真正需要他们帮忙却一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就从他所住的楼层开始找起吧!总会有一、两个忘记参加舞会的家具落单。
脚底一凉,他低下头一看,不由得苦笑,他竟忘了要穿鞋。
※※※
「我亲爱的小甥女,你可终於恢复本来面目面对舅舅了。」
一身黑的康瑞·盖瑞奇倚靠在酒柜旁,手上端著一杯陈年威士忌,清冷的酒色经他嘴唇一沾竟变成深红色,可见他的力量强大到死亡已经降临。
那是血的颜色,由他的呼吸将邪恶吐出,染红了醇酒。
「挺会享受的嘛,我亲爱的表舅。」唐莲华反唇相稽,一手做防护的结界指印,防止他突起的攻击。
「看来我轻估了你,你没忘记当年的一切。」血红色的眼一眯,他有些惊讶。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不可能有能力破除魔法师下的禁令,何况她一直是昏迷著。
「要我忘记是难些,我的记忆力一向比平常人强,很难把一张丑陋的脸忘记。」她一步一步走向楼梯。
灯光下,康瑞·盖瑞奇年轻的面容一狞,「你好像不怕我。」
「回对一只恶蛆,一脚踩死不就一了百了,何必去惧怕它腐臭的气味。」唐莲华小心的接近。
「你跟雪儿一样大胆,面对危险不但不退缩还勇往前进,真是个好孩子。」他笑著举起酒杯一乾。
他的女孩呵!果然有一副配得上他的邪性子,脸蛋和身段都出落得完美无瑕,丝毫不逊她母亲的姿容,母女俩都是标致的美人儿。
可惜冷了点,多了些傲气,不然会是最优秀的魔法师,风骚独领的成为他称霸世界的助力。
「你不配提起我母亲的名字,需要我提醒你是如何屠杀她的吗?」悲忿在紫眸中燃烧成幽冥火光。
康瑞·盖瑞奇情绪略显激动的一掷酒杯。「我没有要杀害她的意思,是她突然扑倒在华肯·莱特身上,我才会误伤她。」
计划不该严重走样,他只是要掠夺华肯·莱特身上的魔法,把他心爱的女人抢回来而已,他有什么错?本来一切都该是他的。
自从雪儿踏进盖瑞奇家开始,他便深深地迷恋上她异国风味的美丽,无时无刻的嘘寒问暖,担心她受到一丁点委屈,无微不至地照顾著她。
两小无猜的感情应该是最无邪,他们两人一直亲密得像对恋人,他的母亲,亦即她姑姑非常赞成他们的婚事,并著手安排婚礼的事宜。
谁知婚礼前夕,与他同是魔法师的好友华肯·莱特上门祝贺,一见到雪儿便惊为天人的横刀夺爱,以风靡全英国女人的俊脸迷惑了她。
雪儿的眼泪让他心软的退让,可是深藏的爱已无法收回,深镌在他灵魂深处,他发誓他要变得更强,好让雪儿知道谁才是最适合她的男人。
但是,她居然为了华肯·莱特奋不顾身,连命都不要的受他致命一击,让他来不及抢救她芳魂已逝的生命。
他恨呀!既然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死去,那么就要有人付出代价,他绝不饶恕夺去所爱及背叛朋友的人。
「人死了当然没办法开口证明你口中的是是非非,你根本没资格为一己之私伤害我的父母。」唐莲华代替父母提出控诉。
康瑞·盖瑞奇冷厉的一笑,「我才是最有资格的人,你父亲不该抢走我所爱的女人。」
「那是因为他们相爱,而你不过是一个失败者。」爱没有对错,只在於真不真心。
相爱的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失败者。」寒芒一起,冷然的魔性使他眼睛变红。「我是个失败者吗?」
骤然一道急如箭矢的黑光由指尖发出,浓重的气味令人晕眩,阴狠不留情的朝她肩膀狂啸而去,企图试试她的力量如何。
早有防备的唐莲华指一划,半弧状的防御盾将之弹了回去,瞬间黑光的力量击上墙壁,形成足球般大小的洞。
他为之愕然,不相信她有能力反击,一流魔法师华肯·莱特都不是他的对手,她怎么能轻易化解他的攻势?
「小丫头不简单,你让我想起後生可畏这句话。」她的魔法是谁传授的?
卡鲁姆那个老妖妇吗?
她一定不晓得她死前的奋力一击虽然害他受了伤,但也意外地帮助他获得幻魔石,一夕之间增加了数倍魔法,所以他应该感谢她。
康瑞·盖瑞奇举起手,黑光再度射出。
数道箭雨迎面袭来,唐莲华抽出魔灵短匕首一挥,「那是因为你老了,再也举不动枯瘪的双手。」
银光穿过黑雾,攻向身手敏捷的身影。
「你敢说我老?!」发怒的影子一下子升至天花板,像是地底恶魔的咆哮。
邪恶的灵魂主宰了他的神智,心术不正自然受黑暗力量控制,他完全丧失自我的疯狂攻击她,各种阴毒至极的魔法不断由他掌中使出。
交战的两人忽上忽下的飘移,击出的力量使得城堡微微震动,一黑一银的两道光芒不时交错,致使四周狼藉一片,轰声连连。
循声而至的安德烈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家具们宛如杀戮战场上的残骸肢离破碎,地回满是烟硝落尘,古老的砖墙早已是坑坑洞洞不堪入目。
当他看见半空中飘浮的两人,心中大为惊慌却帮不上忙,情急之下忍不住惊呼,「莲儿,小心。」
狡猾的康瑞·盖瑞奇瞧见他出现,故意转移攻击目标,张开左手抛掷一枚火球,趁唐莲华回身一挡之际,召唤右手手心的幻魔石。
幻魔石一现,排山倒海之势袭去,穿云破天地透入她心窝,一道鸟姿般人影笔直落下,犹似鸿雁轻贱生命。
「莲儿——」惊恐万分的安德烈以超乎寻常人的速度在她落地前一把接往,心如刀割。
唐莲华想露出笑脸对他说没事,一口黑血突地冲出喉间喷了他一身。
「喔!不,你在吐血……」他心痛的抱著她,无视自己的脚被家具的断木切出一道相当深的伤口。
「我……我不要紧,我不会有事,别担心。」抹去黑血,她笑著安慰他。
「我太没用了,我保护不了你。」早知道他也去学魔法,必要时才能守护她。
唐莲华手一举,抚抚他的脸,「记不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是一个死人?」
「莲儿……」他不许她胡说。
「听我说完,我真的是个死人,所以我不会再死一次,活著的是我的躯壳,我没有灵魂。」像城堡里的家具一样,依赖魔法的力量。
「相信我,我会一直陪著你,直到你烦了、腻了,再一次讨厌我为止。」她极力稳住气息。
安德烈撕心的冲口说:「我永远都不会厌烦你,我爱你……」
阴邪的一团黑气忽至,眼尖的唐莲华推开心爱男子反手一挥。
「你们两个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一迳的卿卿我我叫人好想拆散。」康瑞·盖瑞奇眼含妒恨,他彷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青雪和华肯·莱特的影子。
「康瑞·盖瑞奇,你未免欺人太甚,莲儿和你有什么仇恨,你非要置她於死地。」安德烈讶然的发现他年轻了许多。
他阴森的佞笑,「我有说要她的命吗?你该问问我要她的什么东西。」
「莲儿,他伤害你不是要你的命吗?」分明一心要夺人性命。
唐莲华冷视著自以为胜利的男人。「他要我的血助长他的魔力。」
「血?!」
「你忘了告诉他一点,我也要你的身体。」康瑞·盖瑞奇以欣赏的目光睨视她成熟体态。
「你敢,莲儿是我的。」安德烈伸手环护挚爱,一意地对抗邪恶魔法师。
「哈……你要贝姬我要青雪,我们都是痴情的人,可惜她的身体只有一具。」无法平分。
黑眸半眯,安德烈不明白的低头一问:「他是什么意思?雪姨不是已经过世多年?」
她苦笑的说道:「他要母亲籍我的身体复活,忘记前尘旧事成为他的情人。」
「什么?!」太卑鄙了,他居然要利用女儿的身体让母亲重生。「康瑞·盖瑞奇,你简直冷血无情,没有一丝人性。」
康瑞·盖瑞奇大笑的说出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原来文生·霍华和唐美琪夫妇并非死於爱尔兰共和军手中,而是他亲自下的手,所以至今找不到凶手。
原因是他们两人太爱管闲事,专程请魔法师调查莱特夫妻的下落,并且知晓是他杀了他们,打算向魔法界揭发此事。
当时他的魔法尚不足以应付魔法界的制裁,因此先下手为强的除掉两人,连同那位多事的魔法师。
「你杀了我的父母——」悲忿难当的安德烈冲上前欲为父母报仇。
但,黑色冰刃破空而来。
「安德烈。」唐莲华左手一挥,冰刃偏了只伤到他的手。
康瑞·盖瑞奇的赤眸眯了眯,「小贝姬,你还有力气反击真叫舅舅吃惊呀!」
「低估对手便是灭亡的开始,难道没人告诉你,我是卡鲁族里仅剩的血脉吗?」她发如冰箭的向後竖起,幽幽扬散紫色巫光。
「你是卡鲁族人没错,但是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根本不足为虑。
可是,他为何有强烈的不安?
她的眸色变得更魔魅邪紫。「同时我也是卡鲁姆亚。」
「你是巫师?!」没想到她具有巫女本质。他更想得到她了。
「我听得见你脑子里的声音,你信不信?」唐莲华的十根手指头开始泛紫。
「是吗?」他压根不信她的力量会比他大,眼露嘲弄。
「魔法师的女儿结合巫师的力量是你所不知道的可怕能源,卡鲁神赐给我生命和……」她冷冷一笑,双手向外翻张。
「毁灭。」
话一落下,当场飞沙走石、翻天覆地,狂风大起使人无从站立,残破的家具在半空中旋转,地表发出震裂的吼声。
整座城堡随之左右摇晃,地面的建筑不断有坍塌现象,上面的灯架、石砌物纷纷落下,墙面也出现龟裂。
忽地,城堡的大厅垮了一角,来不及走避的康瑞·盖瑞奇惊骇地施法一挡,岂知魔法竟然克制不了神所赐的力量,瞬间压断了他一条腿。
他当场明白有一种力量是恨意所无法控制的,那叫做「爱」。
眼看著笨重的家具残骸即将压向他头颅,死亡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不甘心就此死去的使用幻魔石力量,想抬起压住脚的石壁好逃生,可是力不从心。
庞大的黑影越来越近,他惊骇的睁大绝望双眸——
「等等,没我的允许他不能死。」
※※※
面对双胞胎愧疚、懊悔的眼神,无力一叹的唐莲华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一旦开启了预知的能力,未来就明白地呈现眼前。
她不看安德烈呲目欲裂的模样,不听他忿然的心声指责她骗他,不愿知道他痛心疾首的愿代替她承受一切苦难,她只是爱他。
高吊在半空的亚瑟和莱恩是吓坏了,相信他们以後不敢再鲁莽行事,学会收敛旺盛的好奇心,不是每一件事都能以科学方式达到印证。
诸如此时,而且他们下方有上百根冰刺直立著。
「玛蒂黛,你快把莲儿放开,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安德烈心急的大嚷。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何他老碰到一堵无形的墙过不去?
玛蒂黛嫣然一笑,「安德烈,你别著急,等我处理好她之後,我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
「你敢碰她试试,我绝对不会饶过你,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他发疯似地撞击空无一物的墙。
「你千万不要太冲动,她一死我就会消掉所有人脑中有关她的记忆,你不会记得她。」她温婉含蓄的浅笑,像是不具威胁性的天真女孩。
该死,他不信撞不破。「不管你对我施什么卑劣魔法都没用,我爱莲儿,她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挚爱。」
脸色微变的玛蒂黛一如平当,娇柔的走到安德烈面前,轻轻扬手一挥,为他披上棉被裹身,让他不致撞出伤来。
然後她扶起伤重的父亲到她施法而成的平台前,稍微治疗他的伤势使其不再流血、发疼,乖巧得像个深爱父亲的好女儿。
「父亲,我为你准备了祭台,你满不满意?」玛蒂黛指著躺在平台上的唐莲华。
咧嘴笑得开心的康瑞·盖瑞奇当然大大赞扬她一番,「你有继承我衣钵的能力,不错、不错。」
幸好她及时出现才能挽回他的一条命,甚至聪明的绑架双胞胎做为要胁,逼迫贝姬收起毁灭的能力,送上身体任其摆布。
他太高兴了,他的爱人有躯壳可以重生了,而她的血将使他成为魔法界第一人,再也无人能约束他走向魔界。
世界的主宰非他莫属,他将是永恒的君王,与他的爱妃共掌天下。
「父亲,可以开始唤醒恶魔了,以人血炼制的烛台在此。」她摆上六根血腊烛排成星芒状,手指一弹点燃烛火。
康瑞·盖瑞奇开怀地拍拍她肩膀,「看来你偷了不少魔法,改天就能为我办事了。」
玛蒂黛不回答地仅以微笑带过,将呼唤恶魔的法器交给他,安静地退到他身旁。
急於让爱人回到身边的康瑞·盖瑞奇不疑有他,在手上划下一道伤口让血滴在唐莲华的眉心,此仪式是封闭她的灵魂。
可惜他并不知道她没有灵魂。他口中念唱招魂曲,以一只吸管般大小的细竹插入她血管中,一滴一滴的血液顺著竹口流至承接的器皿中。
小孩子的哭泣声,摧肝裂心的狂啸嘶咆逐渐远去,唐莲华觉得身体变轻了。
然後她看到一把镶著宝石的短剑刺穿她亲爱表舅的胸口,他难以置信的瞠大眼,看著持剑之手的主人。
一阵黑幕来拜访她,她,抽离了。
一如她所预知的画面。
第十章
呼吸停止了,是不是代表人已死亡?
抚著渐渐失温的身体,不轻弹的男儿泪滑落安德烈脸颊,他的心已经不痛了,漠然地看著承诺一辈子不离开他的爱人。
她总是在欺压他,任性地说著不负责的话,妄为别人不要她做的事,她一直是孤独的,来得孑然走得寂寞,一个人孤零零的不许人陪伴,霸道得叫人恨。
只是,他也没有了恨,因为他的心已随她而死,空荡荡像片冰湖。
坏心眼的女孩终於又对他使一次坏,这是最後一次,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装出嫌弃的表情说他讨厌她,他还是深爱著她。
爱一个人应该怎么样?没人告诉他未来如何呼吸,她的手是冰冷的,她的脸是冰冷的,他曾爱恋过的身体是冰冷的,她为什么浑身冰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