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生命的窗 阳光晴子
花开了,窗台上枯黄的枝叶盆栽里居然冒出了一朵娇艳的红花,而且仅在一夜之间。
晴子看着它,愈看愈心喜,原来树儿落叶是因为要开花……
很多事情我们都只看到一面,也许来不及、也许不曾细看,往往错失了生命中的许多感动。
有时放慢步伐,有时积极前进,不同滋味中,出现的也是不同的窗口景致,而这好比是一本小说,我为它开了几道窗、几扇门,成了一本我的心情幻想日记,不管中间如何高低起伏,最后一定给它一个甜美的结果……
心往好的方面走,思绪往好的方面走,乐观常在。
日子一日日过,我也学着珍惜身边的一切一切,抬头仰望蓝天,晴子发现天空愈来愈蓝,空气愈来愈鲜,而人也愈来愈甜了!
第一章
春光明媚的杭州大街上,今儿个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舞龙、舞狮的带领下,喜气洋洋地朝着杭州首富沈宗承的豪府而来。
只是此时张灯结彩的沈府内,火药味却多过喜庆味。
“我不嫁!说不嫁就不嫁!”一身凤冠霞帔的沈灵儿噘起了小嘴儿,仍跟着坐在红木椅上的双亲讨价还价。
年近五旬、面方如田的沈宗承沉稳的脸上闪过一道怒意,“花轿即将上门,不得你不嫁!”
“嫁嫁嫁!也不知嫁的人长得是圆还扁?肥或瘦?就要人家嫁嫁嫁?!嫁个头啦!”
沈灵儿嘴巴嘟嘟嚷嚷的啐念着,一边还不开心的将那顶沉甸甸的缀珠凤冠给拿了下来,“碎”地一声,用力的扔回梳妆台上。
“谁准你拿下来的?”沈宗承气呼呼的站起身,直瞪着这个被他宠过头的小女儿。
“宗承,别这样。”雍容华贵的王艾仪一边安抚夫婿,一边走到女儿身旁,“听你爹的话,戴好凤冠。”
语毕,她向一旁的丫环小磊使个眼色。
梳着两条粗辫的小磊连忙弯腰拿起那只镶满金丝、翠羽等珠宝的凤冠就要往沈灵儿的头上戴,但她头一偏,硬是不让她给戴上。
“灵儿!”沈宗承深邃的黑眸飞上两簇怒火,而这通常都是这位修养甚好的慈父盛怒的前兆。
一身喜气红绸的王艾仪连忙向爱女摇摇头,在小磊的帮忙下,亲自为爱女戴上凤冠。
瞥见她一张樱红小嘴又是嘀嘀咕咕的,料准了大概又是“不嫁之词”吧!
她直起身,细细的打量自己这个年方十五的掌上明珠,她在这身新嫁娘的装扮下更是娇艳惊人。
桃脸蝉发、梨颊微涡,衬得那双水灵灵的黑白大眼更是清亮有神,不时微嘀的樱红菱唇则为这张带着贵气的美丽脸蛋添上了可人的娇憨味儿。
非是老王买瓜,而是灵儿这张倾国倾城之貌也是名闻杭州,只是她自小便许给沈宗承的挚友张春之子张竹勋,双方指腹为婚,任多少皇亲贵族、富豪子弟挤破头想说媒也是无用。
不过,随着她一日日长大,自主性也愈来愈强,对指腹为婚之事大加鞑伐,坚决反抗,一向和善的亲子关系也面临重大的考验。
沈灵儿晶亮的秋瞳闪烁起泪光,扁着小嘴儿,哽咽的道:“我和张竹勋素未谋面,你们却要我嫁他,还说你们爱我?!连你们也没见过他呢!”
沈宗承听着愈来愈近的鞭炮锣鼓声,头也愈来愈疼了,“再一会儿,我便见着他了,你将红巾戴上,等着上花轿吧!”
语毕,他便匆忙离开女儿的闺房,他心知肚明,再待着只会让女儿继续“拗”下去的,还是早早走人。
“娘!”一脸委屈的沈灵儿抽泣着声,窝入王艾仪的怀中,“我真的不想嫁嘛。”
“乖,女大不中留,别让你爹为难。”
“可他让我为难透了,我不想嫁嘛!”
“灵儿——”
“娘,求求你,再去跟爹说一说嘛!”她撒娇的央求着。
王艾仪低叹一声,轻抚着她如丝绸般的乌丝,“这是你爹和他的好友间的承诺,你爹不可能让步的。”
唉,还是千篇一律的答案,了无新意!沈灵儿的心情真的很郁闷。
王艾仪慈爱的低头凝睇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女儿,“娘也得出去招呼客人,你乖乖待在房里,等吉时一到,就上花轿。”
她闷闷不乐的点点头,看着母亲略显宽心的转身离去。
上花轿?每个人都要她上花轿?干么不自己去嘛!
哼!要她嫁?那她宁可出家当尼姑,也不要嫁那个什么张竹勋!
尼姑?嗯,不问世俗好像也不错。
她小脸儿露出一抹笑意,贼兮兮的一转身,拿起架上一只不大不小的古董花瓶。
小磊困惑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呆呆的问道:“小姐,你想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双手拿高了花瓶,以小巧的下巴努努花瓶底端,“你瞧瞧这儿,是不是破了?”
小磊不疑有他,乖乖的凑近看,没想到沈灵儿却在此时可恶的放开手,“砰”的一声,花瓶顿时用力的亲上小磊的额头,小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昏沌沌的便晕倒在地。
沈灵儿凑近一看,老天,她的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呢!
她吐吐舌头,“对不起啦,谁叫你和爹娘也是同一国的。”
听着那愈来愈近的敲锣打鼓声,她一边将厚重的凤冠拎起来扔回桌上,一边拿起柜子里的白色披风套上,遮住一身醒目的新娘霞帔直朝府第后门跑。
由于府中的大大小小都凑到前门去看热闹,沈灵儿得以畅行无阻的直奔后门小路,还从马厩里偷了一匹上了马鞍的白马离开。
虽然没有骑过马,但也看别人骑过,所以虽然一路上她的屁股痛痛,但一想到可以与世无争的当起尼姑,摆脱这桩传统礼教牵成的婚礼,她还是眉开眼笑的远离了生活十五年的家园……
* * *
沈灵儿一路往山路跑,因为印象所及,尼姑庵都坐落在山林间,而上天也还真是眷顾她,不仅让她顺利的逃脱那场热闹滚滚的婚庆,在步入这条幽静的小道不久后,便让她看到一只木牌上写着“妙轩庵”。
她露齿一笑,这一路上停停走走也有将近半天的路程,她自认为离杭州老家应该很远了吧?!
看着小径上的野牡丹及小白花,抬头看着在枝桠间跳跃的小鸟儿,再听那几声清脆啁啾的鸟叫、青蛙呱呱的鸣叫,放眼望去,满山满林的青翠绿意……
“好棒!在这儿当尼姑应该很不错,每天都有这样的山间美景、新鲜空气可以呼吸,光这么一想,日子可就觉得悠闲极了!”
她眉飞色舞的跟着指示路牌继续朝妙轩庵而行。
左弯右拐的又走了近一盏灯的工夫后,一座静肃古色的尼姑庵便矗立在眼前,沈灵儿乐的忍不住开心大叫,“我来了,尼姑们!”
环顾四周,非林即木,偶有自然之乐轻轻的划破这寂静的空间,但这几声自然之乐是妙轩庵里十多位尼姑们所熟悉的,而沈灵儿这句一听就是不曾经历人间疾苦的愉悦叫声,可令众尼们错愕极了。
下一秒,古色古香的青铜色大门大开,十多位尼姑们全出了尼庵,面露疑惑的看着骑在白色骏马上的一位倾城佳人。
“哇,真的是尼姑庵耶!好棒!”沈灵儿笑咪咪的看着众尼。
众尼们的服装全是朴素的土灰色道服,有的头戴上灰软帽,有的光溜溜的露出个光头,胸前则全挂着一串佛珠。
众尼间,法号子芸的尼姑迎向前去,双手合十的道:“阿弥陀佛,妙轩师太正闭关修练,不知这位施主有何要事?”沈灵儿朝她笑了笑,众人觉得她笑得单纯,一看便是个无城府之人,但看她挣扎着要下马背,一不小心就要跌下马,子芸身形一闪,快速的窜到她跟前,轻柔的助她下了马背。
沈灵儿娇滴滴的脸马上现出一抹崇拜,她细细的打量这名大约才二十岁上下的尼姑,她有着国色天香之貌呢!
“哇,你长得好漂亮啊!”
子芸脸色一沉,态度马上变得疏远,“那只是世俗之貌,而我已是方外之人。”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对对,我也要成为方外之人了,说话就不能老在这种尘世的话题上打转。”
“你?”子芸柳眉一皱。
她用力的点点头,“我也要当尼姑。”
听她那声稚嫩的语调,子芸和众尼们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语气和“我要吃饭,我要睡觉”有什么不同?
“我是认真的!”见大家面露笑意,沈灵儿很坚定的边点头边说。
子芸注意到她披风里的霞帔,忍不住再次皱眉,“施主看破红尘?”
她摇摇头,想了一下又跟着点点头。
“但今日是你的成亲之日,是吗?”
她吐吐舌头,咬着下唇,“我不愿意嫁,所以没成亲。”
众尼见她一脸稚嫩,说的话又宝里宝气的,真的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子芸再次摇头,哭笑不得的道:“这么着吧,妙轩师父再半个多月便出关,到时你再同师太说。”
“可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啊!”
她点点头,“那这儿便收留你数日,让你——”她提起嘴角一笑,“也顺便让你了解一下真实中的尼姑和你脑子里想的有何差别?”
众尼们纷纷点头,赞同子芸的处理方式。
瞧她一身盛妆丽服,全身上下散发着娇贵的千金之气,可能连一丁点的苦也没受过,就连她们这些修行晚辈也瞧得出来她没有当尼姑的“慧根”,更何况是追随师太身边多年的大师姐子芸呢!
沈灵儿没有听懂子芸话中的弦外之音,开开心心的跟着众已们进去尼姑庵,当起“实习尼姑”。
* * *
后悔!才进去尼姑庵实习不到一柱香时间的沈灵儿一回身就又溜出尼姑庵。
唉,她不知道原来当尼姑也那么辛苦!
子芸师姐要两位小小师姐子明和子空带她前前后后绕尼姑庵一圈,顺便看看尼姑们的生活作息,结果……
天,得自己种菜、挑水、捡柴、劈柴、洗衣……还得天天敲木鱼颂经、抄写佛书……
沈灵儿小小的脸蛋上充满沮丧,“怎么那么辛苦嘛,不是方外之人了?怎么还那么累人嘛?”
长吁短叹的她把玩着披风上的带子,在山林内游荡起来,她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当尼姑嘛?!
这晃来晃去,连山间美景也无心欣赏了,只是这无意间一瞟,居然发现在竹林间还有一处竹林小居,说不上美丽,但朴拙下又带有一丝文雅,洁净的四方竹屋边还有一处溪涧,流水潺潺,别有一番宁静。
她的目光移向竹林小居右方的一处竹棚平台上,眼睛倏地一亮,心跳也“咚”地漏跳一拍后,随即失速狂奔。
平台上坐着一名穿着朴素、挺拔帅气的俊朗男子,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愈见愈欣喜。
上天!原来男人也可以长得这般俊俏!
他一身素雅白袍,全身散发着一股沉静之气,神采飘逸,俊伟不凡,虽然他现在双眸微合,但可以预见的是那双眼眸绝对也是明亮诱人。
正潜心打坐的左敦扬可以感到一对炽烈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而这对目光与傅王爷之女傅炎红的倾心爱慕、遁入空门的子芸那对深深怨慰的目光皆有分别,此目光坦率纯真,毫无掩饰个中欣喜……
左敦扬的心中有点儿激动,而这是自他贵为清朝开国元老的父亲左言看淡名利偕同他及母亲归隐山林后,他的心境头一次出现如此的起伏波涛。
他与父母世居此处已有二十载了,一家三口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而在双亲安养天年、平静离世后,这处竹林小居便成了他潜心修性之处。
而善于卜卦的他在近日为自己的未来卜卦,卜象竟显示他宁静的生活即将泛起波涛。
而今,她的到来,莫非就是波涛的开始?
他对自己的平静生活一向自得,但近日却因此卦而显得心绪不安,也因此,他更期待人生波涛早日出现征兆,让他能无惧面对……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左敦扬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在竹林间偷窥他的那双晶亮的黑白大眼。
沈灵儿乍见到这双深邃又带着平和之气的黑眸,心头小鹿乱撞一通,丽颜上也染上一抹嫣红,不过,她水翦般的秋瞳倒还是直勾勾的瞅着他。
天仙一佳人!
这是左敦扬对这名俏佳人的第一印象,她纯净的黑眸有着坦率之光,整个人清新淡雅又带着一抹娇憨,挺得人缘。
两人目光对视久久,直到左敦扬提起嘴角一笑,沈灵儿才眨眨眼睛,笑咪咪的从竹林里踱了出来。
“你好。”
他露齿一笑,“你好。”
“嗯——”她把玩着披风的缎带,瞧瞧他再瞄瞄他身后的平台,“你在练功吗?”
他摇摇头,“我是静心打坐,但不知姑娘怎么会走到这里?”
她抿抿小嘴儿,眼神飘到他后面,表情有点儿窘,“我是来当尼姑的,只是没想到尼姑——”
当尼姑?引来他人生波澜之人竟然是来此当尼姑的?!若是尼姑,求得便是平静无求的日子,何来波涛之有?
他皱起浓眉,不愿相信自己一向准确的卜筮出了差错!
“姑娘话说一半,没想到尼姑如何呢?”
她叹了一声长气,干脆踏上平台,在他身旁坐下,“原来尼姑也不好做,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着她这么一坐,披风一开,露出里面的新嫁娘精绣霞帔,左敦扬眉心拢紧,俊脸错愕,“姑娘身穿霞帔?”
她扁着小嘴儿,芙蓉脸脸上满是委屈,“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到尼姑庵当尼姑?”
左敦扬思忖了一下,看来她已有婚配?而且今日还极可能是她的大喜之日,当然,很明显的,她逃婚了……
她以手肘支着头,侧身直视着这张气宇不凡的俊美脸孔,懊恼的道:“我爹很差劲呢,居然跟人家来个什么指腹为婚?说我在娘胎时就将我许配给人,那个人这会儿长得是方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呢,我怎么甘愿呢?我宁愿削发为尼也不嫁!”
削发为尼?!左敦扬凝睇着这张对他毫无戒心的丽颜,很难想像她削去了这一头如丝绸般亮丽长发的模样。
只是看着她映着霞帔的粉彩丽颜,他倒明白了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所言的“虹裳霞帔步摇冠”。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对吗?”
她一脸哀怨的点点头,“不过,我逃婚了,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我想这会儿家里应该是鸡飞狗跳才是。”
“姑娘——”
“别叫我姑娘,我叫沈灵儿,你呢?”
“左敦扬,别号‘平扬居士’。”
“别号?”她柳眉一皱,“别说你也是什么和尚,不对,你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