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得来这样的伤口。”钟灵毫不畏惧他的怒气,斯文的回答。
欧阳尘绝扬起手来,似乎有打断她的话的街动,但是他后来把手放下来,只冷酷着一张脸,“不必说了,你以为小兰会对我说这种谎吗?你敢做不敢当,纵然多读圣贤书也是枉然。”接着他面向李拓道:“李拓,把梁小姐送进青院!”
李拓闻言张目结舌,“大哥,那是仆人住的地方!”
“那是个正好可以挫挫梁大小姐锐气的地方?”欧阳尘绝弯下腰,抱起欧阳兰,冷漠的背过身去,没有再交代任何一句话,就把欧阳兰抱上马,小心的不碰到她手臂上的伤口,温柔的态度可看出他十分疼爱她。等放好她之后,他自己跨上马,前头怀抱着她,就要策马回去天云堡的时候,一个清灵清脆的声音响起,而且非常严厉——
“慢着!欧阳尘绝!”
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连名带姓叫他,这样无礼的说话方式没有任何恭敬之意。欧阳尘绝的身体明显一僵,他松下马缰,望向出声的钟灵,而李拓也同样望向她,脸上的表情一片着急,似乎在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你错了,欧阳尘绝,我从来没有看过人用这么奇怪的方式在处理事情。”
“你竟敢质疑我?”竟然有人敢质疑他的处理方式,欧阳尘绝因怒气使得他英俊的睑变得十分骇人。
钟灵冷笑,“质疑你?你太轻描淡写了,我要说的是你的处理态度大错特错。”
欧阳兰扁扁嘴,为这样一触即发的情形加油添醋,“叔叔,你看她不但人坏,连嘴巴都糟糕,都没有把你瞧在眼里,叔叔要是娶了她,那我们天云堡不就管不了她?”
钟灵不发一语的听着欧阳兰的话,走向前几步,走到欧阳尘绝的马旁边。
欧阳尘绝的一双眼像要烧了她似的燃起十分愤怒的火焰,“滚开,梁小姐,否则我的马可能会踢到你这张利嘴。”
钟灵只是冷眼瞧着他,莫名的伸出手来,飞快的拽下欧阳兰,让欧阳兰气得从马上摔到黄土上来,欧阳兰不断叫痛,而且叫声之中颇有夸张的嫌疑。
欧阳尘绝捉住钟灵的衣袖,怒气腾腾的语气变得十分冰冷,使得空气中充满冷冽一触即发的烟硝味,“你不把我瞧在眼里,梁大小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钟灵手掌被马鞭划过的血淋淋的伤口,先前她一直握着拳头,没有让血流下来,现在被他捉住衣袖,她的手掌张开,血才缓缓的流到沙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欧阳尘绝不可置信的道,抬眼看向钟灵。
第三章
风卷起黄沙,吹来一股带有沙味的风,钟灵将沾满血的手掌合起,让血不再那么的触目惊心,她正视着欧阳尘绝,“若是我说这是这个小女孩所弄的,你会相信吗?”
欧阳尘绝瞪着她,猛皱着眉头,“怎么可能!”
“那你就不必问这伤口从何而来,也不必问为什么,因为我说的话你不会相信。”钟灵回话,口气颇为凌厉。
被这凌厉的话语一激,欧阳尘绝低下头,盯着被钟灵拉到地上,正在用两只大眼睛观望周遭一切的欧阳兰,看到钟灵的伤口后,她似乎也不敢再胡闹,只是紧闭着嘴巴。他厉声道:“小兰,这是你弄的吗?”
欧阳兰撇撇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又转过头去,狠狠的瞪钟灵好几眼,然后才开口,“是她自己硬生生要捉住我的马鞭,我又不是故意要打地。”
欧阳兰一副倨傲嘴脸,钟灵举起手来,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欧阳兰吃痛,起先不敢置信的盯着钟灵,然后站起来,扑到欧阳尘绝的身上,“叔叔,她竟然敢打我,你看到了吗?他在你的面前打我。”
欧阳尘绝推开欧阳兰,就要说话时,钟灵直视着他先开了口,“我不管这女孩子是谁,重要的是她莫名鞭打李拓。李拓捉住她的马,她就不明不白对李拓扬鞭子,我看情况紧急就捉下鞭子,然而她一见你来,立刻就宣告自己有多么无辜,被欺负得多么惨,欧阳尘绝,你说这女孩该不该打?还是你期待她愈无法无天愈好?”
欧阳尘绝面向李拓,“李拓,有这种事吗?”
李拓不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欧阳尘绝立刻推断到事实,他提起欧阳兰,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目视钟灵好几秒之后,他没有做任何解释,转头提着欧阳兰飞扑上马,带着她自行先回去天云堡,看来似乎要在天云堡里处罚她。
见欧阳尘绝愈走愈远,为了怕钟灵觉得自己不被重视,李拓连忙解释,“因为堡里最近出了很多事,所以大哥的心情不太好,连性情都变了一大半,大嫂,请你多多担待。”
不知道为什么钟灵竟然嫣然一笑,这一笑使得她容光焕发,更加美丽无比,“欧阳尘绝根本就不想娶亲,是吧?他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是一个麻烦,恨不得把我及早遣回京城。”
李拓再次哑口无言,大哥早就扬言不再娶妻,但是迫于母命之下,又向大嫂提亲,因为大嫂是京城第一才女,所以他觉得成功机会不太大,原奉这消息也只是为了使他的母亲觉得他的确有在婚事方面努力,但是万万想不到,主母知道了这件消息后十分高兴,竟然叫自己带丰厚的聘礼去帮大哥求亲,使得这次娶亲成功机率大增,也使得大哥自从知道大嫂真要北上成亲后,心情就一直处在爆炸边缘。
但是这些话,他怎么可能会对准新娘的大嫂说呢?因为只要一到天云堡后,不管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大哥势必都要娶大嫂为妻,好讨主母欢心,也让主母的病在冲喜之下,渐渐痊愈起来。只是他倒觉得奇怪,原本大嫂一路北上之时,一直深锁眉头不言不语,似乎有满腹的忧烦,但是刚才和大哥闹得如此难看之后,想不到她却欢颜顿生,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实在搞不清楚京城第一才女梁羽晴心坎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拓,本来你大哥就不想娶亲,若是我不讨他喜欢的话,他不是会更想退回这场婚事吗?”钟灵眼波流转,淡淡的表情让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李拓愕然,不知道她讲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脱俗的她对他微微一笑,笑容比刚才更加光彩十分,“刚才你大哥说要你送我到天云堡的青院,那是仆人住的地方吗?”
他以为她还在介意刚才的事,立刻回答道:“我大哥大概是气胡涂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大嫂,请你莫要介意。”
钟灵微笑起来,“不,我一点都不介意,请你送我到天云堡的青院。”
“啊!”李拓掏掏耳朵,以为他听错了,然而眼前的她笑容愈加娇艳妩媚,他不禁疑惑的问:“你说什么?大嫂!”
她轻笑,似乎心中烦恼全都放下,她坐进轿子里,将帘幕垂下,“既然天云堡是你大哥作主,自然我们也得听从他的话,以免引他不悦。”
“但是……”他还要再说,但是哪比得上她的口齿伶俐,再加上笑脸攻势,他一下子就搞不清楚状况,“但是这样子做,我大哥他……”
“不必想这么多,有事我会承担。”钟灵笑得更加可人,“更何况这个命令是他自己下达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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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尘绝对着每个经过他身边的奴婢怒目而视,跟他错身而过的奴婢立刻低下头,不敢再拿眼兴致勃勃的偷瞧着他,他这几天对于周遭那些奴婢的眼光觉得烦不胜烦,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全都趁他不注意时,一再的盯着他,就算不盯着他,也似乎在背后偷偷的谈论他,不是他爱偷听奴婢说话,而是他总会听到他们的口里,无意间响起堡主两字的声音,却又在提到他的事之后放低声音,让他觉得不胜其扰。
另外更奇特的是,明明前两天说要回到天云堡的梁羽晴跟李拓,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见踪影,一想到那伶牙俐齿的梁羽晴,他就满腹怒气。
“叔叔!”
欧阳兰奔向他,似乎前几天被他打得红通通的屁股已经没事了,欧阳尘绝哼了一声,像是不愿理睬她,她立刻噤声,又走回带她来到他房内的阿姨身边,轻轻扯着身边黄衫女子的裙子,撒娇似的低声道:“阿姨?”
范水柔手里端着茶点,莲步轻移的走到欧阳尘绝身边,美丽的姿态有若仙女,若是从没看过她这般绝色的人,真会以为是天仙下凡,“尘绝,你还没有吃过晚饭,我替你送来了一些我亲手做的小东西,你若是胃口不好,可以不吃正餐,吃这些点心。”
“谢谢你,水柔。”欧阳尘绝揉揉额头,颇有疲累之感。
范水柔眼光微微向欧阳兰示意,欧阳兰跳上他的腿,撒娇轻道:“叔叔,你别生我的气,我年纪小又不懂事,做错事后我会改的。”摇着他的手,她开心的眯细双眼,“叔叔,我就知道你好疼我,把那母夜叉贬到青院去,让她去当仆人,我听底下的奴婢说,她也跟别的仆人做同样的事,我心里真开心。叔叔,你不要娶她算了,她又丑又难看,连我阿姨都比不上,我阿姨比她漂亮多了。”
“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范水柔斥骂,但是脸上隐然有一种喜悦的光彩,“梁小姐可是有名的京城第一才女,她的美貌跟才学也曾传到北方来,阿姨怎么比得上多才多艺的梁小姐?”
“才不会,那个母夜叉怎么比得上阿姨?阿姨会的手艺,那母夜叉一定什么都不会。”欧阳兰一面倒向同她生活的范水柔。
“等一下,小兰,你说什么?梁羽晴在青院,她已经到天云堡了?”欧阳尘绝大惑不解的询问。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得过消息,说梁羽晴已到堡里?
“是啊,而且她跟别的婢女做一样的事,我刚才还看她染布料染得满头大汗,真是难看极了,嘻嘻,她根本就比不上阿姨的一丁点。”欧阳兰愉快却不怀好意的笑脸,使得她美丽的脸蛋有点丑恶。
欧阳尘绝站起,眉头严肃的向上皱,“你说的是真的?”
范水柔微微一笑,这一笑让她绝代风华更加展现,“是啊,我实在是不应该说梁小姐的坏话,但是梁小姐也真奇怪,不爱做大小姐,偏偏爱做侍女,我和她谈了一会话,她对我还爱理不理的。”她捂住嘴,难过似的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她。”
水柔是他大嫂的妹子,已经住在天云堡许多年了,他素知她的天真良善,她永远是一副菩萨心肠,对人分不出恶意善意,所以自从大哥、大嫂死后,他就更对他们留下的妹子及侄女多加照顾,不许别人欺负她们。
前两天,梁羽晴当着他的面掴了小兰之后,他心里就对梁羽晴有些说不出的嫌恶,不论天云堡内外,在他的面前,没有人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一听梁羽晴竟在青院,这消息若是传到自己娘亲那里,只怕娘亲会迁怒于他,该不是这梁小姐故意要陷害他吧?一想到这里,欧阳尘绝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恶劣起来,连脸色都难看了一半。
“我去找这位梁大小姐,看她究竟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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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姐,你累了吗?”旁边的小侍婢苦着一张脸,对满头大汗的钟灵呐呐说话,一边说,一边似是要哭出来,“求求你,把工作还给我做吧,若是被老夫人或堡主知道,我有几条命都不够!”
钟灵将手中的布料抖起,额上汗水滴下,使得颊边一阵湿润,倒有一种脱俗的美感,“小青,我到这里来是你们堡主的命令,所以你犯不着担心受怕,你们堡主可能还会因为我这么听他的话而龙心大悦呢。”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开心?”欧阳尘绝穿过走廊,走到钟灵的面前,脸上明显就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旁边的小侍婢吓得脸色全变,急忙行礼,“堡主好!”
想不到钟灵会对他绽出一个绝美而没有敌意的笑容,欧阳尘绝一时之间觉得莫名其妙,前两天他们才对峙得厉害,今天这个梁大小姐却朝他笑得这么轻松自在,好像前几天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他还在发愣时,钟灵对他微笑的行礼,“堡主好!”
这个礼不行还好,一行下去,欧阳尘绝恍然大悟,顿时满肚子火气,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她故意要来青院,也故意要来这边当奴仆,让别人将他的名声传得难听得沸沸汤汤,更当面要给他难堪,所以才对他行礼,因为她知道所有奴仆的眼光全朝向这里看,这样一来,明天将会有各式各样新奇的传言流传在天云堡里。
“你在干什么?”他一下子脸色拉了下来。他早该知道这个女人绝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女人,瞧她前几天说话的伶牙俐齿就明白。
“当然是跟堡主行礼!”钟灵笑得甜蜜无害,但是笑容的嘴角隐隐弯起,看起来就像跟他挑战一样。
欧阳尘绝看到她那副既自得又愉悦的嘴脸,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但是他也故意绽出个笑,显然是接下了她这个挑战,“梁小姐,我不知道天云堡这么缺丫头,还必须要你这个梁大才女来充当丫鬟。”
“我前几天得罪了堡主,堡主你亲自开口叫我来青院住,既然来青院住的人都是仆人,那自然是入境随俗,我只能做一些仆人的工作了。”钟灵理所当然的说。
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口齿伶俐,欧阳尘绝微微冷笑,心中暗忖,别以为他治不了她,“既然你喜欢当婢女,那你就慢慢当,我对外界的瞎话自然是充耳不闻,你就当到你喜欢高兴为止,若是手疼了、肩酸了,你娇娇弱弱的身子受不住,再去向总管说一声,我会让你住你原本应该住的地方,不要说我欧阳尘绝不给你一个舒适的地方住。”
他一言以蔽之,就等着她哭泣求他说不想住青院了,否则她一辈子就在青院里当定婢女。
面对这样的威胁,钟灵反倒笑得更开心,“多谢堡主的关心,我会小心我娇娇弱弱的身体,不会让它发生任何意外。”
欧阳尘绝看不出是怒是忿,冷酷的眼光在她的脸上巡视一回之后,就掉头走了,而旁边的婢女奴仆们瞪大着眼睛,眼睁睁看这场极短却又精采无比的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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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了,四天、五天、六天、七天,日子一天天过去,但是钟灵依然住在青院,她不喊酸不叫疼,依然安然自在的住在青院,欧阳尘绝显然替自己找了一个既麻烦又可恶的新娘,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本来病重,岂料自从钟灵来了之后,又有了一点起色,而堡里的奴仆多嘴的多,人多口杂之下,自然有人把欧阳尘绝跟钟灵当天那段精采的对话渲染好几分,告诉了欧阳尘绝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