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也不知道啊!
端木溯词沉默了下,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推到她面前。
「这个……」她想拒绝。
「不必管我为什么帮妳,妳总不想她出事。」
她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感激地朝他一笑。
范心或将银子收进怀里,心中无不感动。虽然她不了解他为什么忽然变好心了,但她始终认为他是个好心人,不是吗?他帮助雁笙,她很感激;可是,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却怅然若失。
「谢谢你。」范心或真心地说。
「嗯。」端木溯词应了声,态度满不在乎。
「如果雁笙当真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范心或忽然叹息。
「妳和范亦非两个人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范心或想了想,「从来都是三个人的,一直都是三个人……」
若是变成两个人,若是只有两个人……
端木溯词见她眼中含泪,住了口,不想勾起她更多的伤心便低首喝粥。
范心或看着远处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见到他满足喝粥的样子,心头稍微轻松了些。
「喝!」端木溯词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范心或吓了一跳。
「妳还问怎么了?」端木溯词没好气地瞪她,「这是什么味道?妳煮粥的时候在做什么?」他很爱喝粥,非常爱喝,但不会没节操到连苦到家的粥都喝。
范心或愣了下,赶紧端起他另一碗没喝过的粥,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哎呀,真难喝,我方才放了什么进去?」
「问妳呀!」
当时她在干什么?她惊叫一声,捂住嘴,难为情地望着他。
「喂,我不是故意的。」范心或嚷道,「我当时在想雁笙的事,所以不小心放了盐巴下去……」
端木溯词没好气地将碗推得老远,「妳自己解决掉,休想让我吃这种东西!」
她瞪起眼,「也不是太难喝啊。」干嘛一副嫌恶的表情?
「倒掉!」他直接开口。
「浪费!」范心或反驳。
「是谁把好好的粥变成废物?」端木溯词相当不客气。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他怎么可以那样批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总之难喝!」端木溯词没好气地赶她,「赶紧再去煮,我饿得很。」
「那你去别的地方好了。」
「妳想被辞退的话,尽管赶走客人好了。」
「你……」范心或为之气结。
「换粥!」端木溯词直接指向厨房。
范心或瞪大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好久,才不甘不愿地转身走进去。
「客倌?」店主挨了过来,「出什么事了?」他忙着招呼别人,只听到范心或似乎在与他吵架。
「没事。」端木溯词抬眼。
店主摸摸鼻子,退了开去。
这位客人真是奇怪,方才明明跟范心或说得好好的,遇到他就给了一记冷眼。
端木溯词将目光投向铺子里,那里有着一道粗衣身影。
还能够让她生气,说明她还不至于因为太过担心石雁笙而心神恍惚,这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石雁笙的病他是不太清楚,不过,恐怕是危险的。那么,他该如何跟娘交代?
「来了!」不一会儿,范心或就一手一碗粥出现在他眼前。
他失笑地瞧着她小心翼翼地慢慢朝他走过来。
那两碗粥都太满了,她是想要撑坏他吗?
其他的客人有的正满心欢喜地品尝着,有些刚坐下,有一个人起身要离开……
「匡啷。」
「哎呀!」
两声齐响,碗掉落在地,粥洒了一地和范心或腿上。
撞到她的人,却飞也似地跑了。
「妳怎么样?」端木溯词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她。
范心或忍着腿上的灼烫和腰际的疼痛,「没事……」刚才腰不小心撞上桌角。
端木溯词看着她,「说谎。」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接过店主递上的布巾交到她的手上。
店主见状,无趣地走开。那里没有他可以帮忙的地方,还是去招呼客人多挣点银子吧。
范心或接过布巾,「谢谢。」她开始动手清除衣服上的粥。
「去冲冷水。」端木溯词命令似地说。
「不用了。」范心或不认为有那个必要。
「去!」端木溯词发挥冷峻本色,拉着她走进铺子里,「妳若不想范亦非没人照顾,就得听话。」
提到范亦非又想到石雁笙,范心或不再说话,跟着他走。
「哎呀。」才走了两步,她就惊叫一声。
端木溯词皱眉看着她,「怎么?」她不会又想推托吧?如果是的话,他不介意再教训她一次。
「银子、银子不见了!」范心或紧张极了,「一定是刚才撞我的人,一定是他偷了!」不然怎会那么巧撞到她呢?钱财果然不能外露啊。
「妳干什么?」端木溯词抓住她的手。
「当然是把银子追回来!二十两耶!而且那是你的银子!」她总不能把他的钱弄丢吧?
「妳这副样子追得到才怪!」端木溯词讽刺地道:「他早跑了,妳就算能飞也找不到了。」何况,钱财乃身外物,丢了就丢了。
范心或惊讶于他无所谓的口气,「你不心疼?」
「心疼什么?」端木溯词疑惑。
「那是二十两银子啊!」说着,她又想要冲到外头去。
「给我站住!」端木溯词吼道:「那是我的银子,妳不必管!妳只要管好妳自己!」她懂不懂得保护自己?
范心或听过他冷淡的口气、讽刺的语气,却没听过他生气时吼人的话,所以一时怔住了,任由他把她拖到水缸边。
「嗯?」
「处理一下!」端木溯词抛下一句话,就闪身到门口了。
范心或眨眨眼睛,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背影看起来依然那么冷,可是他的行为却让她觉得很窝心。
范心或嘴角勾起笑容,清洗了下裙襬和腿上溅到粥的地方。
第七章
「请你不要告诉他们。」
「说什么?」端木溯词随便应了声。
「当然是我被撞到的事。」腰还真有些疼哪,看来撞得不轻。
端木溯词瞟她一眼,「妳这么委屈做什么?」
「委屈?不!」范心或摇头,因为扯到撞伤的地方而痛得龇牙咧嘴,「我只是不希望亦非和雁笙他们担心,不然他们又要说我了。」
端木溯词冷哼了声,转过身继续朝前走,也不去理会身旁的女子感激的眼神和似乎松了口气的心情。
「妳若是这副样子,还怕我告诉他们吗?只怕他们早看出来了。」稍久,端木溯词从前头飘了一句话过来。
「什么?哦,没关系,应该等一下就会好一些了……」范心或深呼一口气,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愁闷。
「走路一拐一拐的叫作好一些?」端木溯词不赞同地低哼一声。
「嗯?」范心或疑问地抬头,正好瞧见他飘过来的视线,微怔忡了一下,呆站着不动。
端木溯词见状,也停了下来。
「妳以往遇到这种情况,也都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他的话里有淡淡愠怒。
她为了三个人的生计而劳心劳力,却还得隐藏起自己的伤痛,这对吗?
他的声音有些怪,但不知哪里怪。范心或只好朝他微笑以对。
「你也知道雁笙的情况,亦非又还小,何必让他们担心呢!」
「然后妳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算什么?
「嗯……」范心或考虑了下,笑了笑,「大部分知道。」
「妳真是……」端木溯词说了半句便停住。
「我怎么了?」范心或望着他。
「妳以为他们会因为妳的行为而高兴吗?」端木溯词依然冷哼出声。
「咦?」这是什么意思?
「我若是亦非,知道妳瞒着我很多事,休想日后会理妳!」既然是家人,不管是好事或是坏事,都应该共同分担的,不是吗?
「这个……」范心或想了想,咬着下唇,皱起眉。
「我──」她似乎想通地抬起头看他。
「妳这是胡来!」端木溯词冷冷地说。
「你……」
范心或呆呆站着,眨了眨眼,他何必那么生气呢?
她的脸庞忽然发光,似乎意识到了某件令她开心的事。
他们目前在讨论她的行为,她那么高兴做什么?
「妳在傻笑什么?」端木溯词劈头一句。
傻笑?她在笑吗?「谢谢你。」抬眼瞧见他的面容依然冷淡,只是那深幽的眼眸里不再是如冰般冷,此刻染上了点点关切。
「谢谢?」端木溯词惊讶了,他做了什么让她要感谢他?
「嗯,谢谢。」范心或缓缓绽开笑容。
「妳真是……」端木溯词无法理解她为何那么开怀。
「难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为什么感谢你呀。」范心或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
「妳想说便说,不说也罢。」何必那么神秘兮兮?
「呵呵……」范心或已经忘记了腰部的痛,「以后,我会把遇到的任何事跟亦非他们说的,好消息也好,坏消息也罢,让他们知道,不必挂心我。」
「然后?」
「还有然后?」这样不是很好吗?
端木溯词受不了地瞪着她,「妳该不会忘记欠一个解释吧!」
「什么解释?」
「妳这……」端木溯词似乎要责备她,但又住了口。她的样子很无辜,但无辜中却隐藏了一点小小的促狭,故意在耍他吗?「好吧,算妳厉害。」他投降。
「呵呵……」
「范心或啊范心或。」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
她听到他低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是那么低沉、那么轻柔,听在她耳里只感到一阵的心动。
他这样的叹气,是为了她吗?
「嗯!」她轻声回答,好像仅动了动唇,表情依然是方才那副似笑非笑、笑中带着神秘的样子。
此刻在她的脑子里,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呢?
端木溯词一怔,他竟有想要了解她的想法!他怎会有这样的心思?
他再打量眼前的姑娘,虽已做娘亲,却依然保持着浅淡的童稚,还有些孩子气,但更多的是一股为了别人而努力的坚强。
这样一位女子,该怎么说好呢?是让人赞赏,还是疼惜?
「怎……」怎么会?他竟然想疼惜她。
范心或一时没注意到他震惊的表情,笑道:「走了。」回家啰,要去看看雁笙,不知她一个人在家可好?
端木溯词沉默地跟在她后头,望着她的背影;她扶着腰,脚步一跳一拐。
「妳撞到腰了吗?」他上前一步,问她。
范心或想了想,该不该说实话呢?若是骗他,他又生气了吧?好吧,告诉他好了,她点头,「嗯。」
「妳想瞒到几时?」端木溯词没好气地说。
「我……嗄?」手臂被拉了过去,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踰礼的举止。
「走吧。」他扶着她的手,朝家里走去,并不觉得他此刻的举动有何不妥。
「哦!」范心或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情况,只能任由他带领着她走回家。
渐渐接近石家,两人依然沉默着。
「娘!叔叔!」范亦非惊喜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
两人抬眼一望,门前那道小小的身影正兴高采烈地跳上跳下,然后朝他们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冲到范心或怀里。
「叔叔?」范亦非疑惑地看着端木溯词,不明白他为什么拉住他。
范心或笑了笑,「亦非,你不是还在念书?难道是偷跑出来的?你是不是想被骂啊?」
好险,若不是他及时出手阻止,范亦非一定撞过来,她可受不了啊!
「娘,不是。」范亦非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在端木溯词放开他之后,朝范心或委屈地说:「夫子说今天放假,不用去了……」他又不是偷偷跑回来的。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范心或心中还有疑问。
「是张光才的爹爹用马车送我回来的。」
「张光才?」
「娘,就是那个被我打败的人嘛!」
范心或瞪起眼,「你竟敢打架?皮在痒是不是?」她作势伸手要打他。
端木溯词出言阻止:「好了,别忘了妳自己的身体。」他提醒道,瞧见她吐吐舌,孩子气地收回手,又瞪了一眼躲在他身边的范亦非,「进去吧。」
「等一下。」范亦非眼神充满期待地说:「娘,我们去抓鱼,好不好?」
「抓鱼?」
「嗯。」
「好啊。」范心或爽快地答应了,「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可以让今天的菜色丰富一下,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闻言,范亦非高兴地拍手。
「范心或,妳到底还记不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端木溯词泼她冷水。
虽然她受的不是大伤,但也不适宜太过劳累。
还要去抓鱼?难道她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吗?
「呃……你瞧小非那么高兴,就答应他啦,他多久才放一次假,而且我的伤也没什么大碍,没关系的。」她悄声咬耳朵。
「妳的意思是,一定要去?」端木溯词的声音冷中带愠,显然心中有气。
「拜托。」一大一小齐声哀求。
望着两双乞求的眼睛,端木溯词本想直接打断她的拜托,但还是叹息一声,「走吧!」
「好耶!」范亦非又跳起来。
「太好了……慢着,我得先去瞧瞧雁笙。」
「娘,姨不在家。」
「不在家?」范心或奇怪地问:「她去哪里了?」
范亦非摇头,「不知道,不过是一位叔叔带她出去的,姨还说晚上不用等她吃饭了。」他尽责的报告情况。
「一位叔叔?」范心或将目光移到端木溯词脸上。
「不可能是端叔。」他直接说。
「我知道,我在想是不是雁笙一直惦记着的那个人……啊──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她忽然笑了起来。
「娘,叔叔,我们可以走了吗?」
「好……出发!」范心或开心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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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边是一片葱绿的草地,绵长的青绿让人觉得很舒服。
阳光不太强烈,但照射到溪水之上,形成了波光粼粼的灿亮,煞是好看。
好看的,还不只是景色。
范心或半坐在草地上,望着正各自拿了根竹子在溪边抓鱼的两个人。
范亦非她已看了一年多,只觉得他有些淘气,还会撒娇,不过此刻却是兴奋十足,正咧着嘴巴朝另一个人笑哪!
端木溯词正在教他抓鱼的方法,撩起袖子的样子,与平常的他有很大的出入。
现在的他,全然地放松了脸部表情,似乎也有些愉悦。
是因为范亦非吧,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子,自然很容易融洽在一块儿。
「嗯……」范心或闭上眼睛,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清新的味道,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不少,肩上的无形压力瞬间消失,全身舒畅,太棒了。
她偷偷朝他们两人瞄去,见范亦非泄气地嘟着嘴,端木溯词却笑得很开心。
她不禁绽开了笑,着迷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