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方落,屋内的江盖世已经火速冲向门口,闪电般地开启房门,仿佛他稍一迟缓,门外的柳无双就会绝尘而去似的。
乍见几日不见的伊人,江盖世呆愣地盯着她瞧,似乎不敢相信柳无双会登门造访。因为,这些天她总刻意回避自己,让他想得满心揪疼。
“江大人!”柳无双被他瞧得心慌,螓首低垂,扯着衣角忸怩不安。
“喔!柳姑娘,请进。”江盖世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侧开身子,让柳无双人内。
“谢谢。”敛衽为礼后,柳无双姗步入室。
“请……坐。”江盖世难掩紧张,结巴着语调。
“谢谢。”柳无双再次称谢,端庄地坐进桃心木扶椅中。
“柳姑娘找我有事?”江盖世心情总算稍稍回复平静,也在她身侧落坐。
柳无双掀起浓密的眼睫,秋水双瞳盈盈凝在他英俊的脸庞,轻轻开口:“听说大人明日要起程返长安?”
“是啊!我的伤已痊愈,可以动身上路了。还要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江大人客气,我是学医之人,救治病患是我该做的。”
柳无双嫣然一笑,让江盖世瞬间屏息。
“大人,”柳无双见他呆望自己出神,不免又腓红双颊。
“呃!对不起,我……”江盖世蓦然回神,支吾着致歉。
柳无双见他又道歉,突然体悟到:原来道歉是他掩饰心慌的习惯,是自己胡思乱想,平白流了不少眼泪,真是冤枉!
“大人,明天我们一道上长安吧!”见他神态拘谨,柳无双反而放松心情。
看来,楚皓天说的不错,大将军英雄盖世,偏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就是脸皮子薄,拙于应对。
“不,皓天没告诉你们,要二位回飞龙山吗?”江盖世一听,心中大急。
“楚大人确曾转达大人意思,不过,恕我不能从命。”
“为什么?”
“我岂可拖累大人,让您独自承受如此严重的后果?”柳无双很感性地回答。
“我这条命是姑娘救回,再还给姑娘也不为过。”
“不,我不接受。”
“为什么?姑娘能给我个理由吗?”
“我不忍大人为我丧命。”柳无双神色庄重无比。
“柳姑娘!”江盖世心头一震。她说“不忍”?难道她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情?江盖世希冀地幻想着。
“我今天来,是想向大人坦诚相告窃案的真相。”
“嘎?!是真的吗?”江盖世如在梦中,不敢置信。
柳无双点头,开始细诉案情始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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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盖世只能以“峰回路转、绝处逢生”八个字,来诠释自己此刻的心境。原来入宫盗宝之人并非她心上人,一切都是自己多心的猜疑罢了!
几个月来,盘踞心头不去的乌云,一霎时拨云见日,阳光普照,心房像被和煦的春阳,烘照得暖洋洋。活了近三十年,他从未能像此刻如此欢欣雀跃,整个心情仿佛春回大地般,充满生气与活力。上一刻,他还心情沮丧,意志消沉;一刹那间,却已心境开朗,神采飞扬。江盖世总算见识到“爱情”这玩意儿强大的魔力!
“大人,明天我们一起上长安,希望我爹会现身说明一切。若他未出现,我担心他定是出了事,届时还请大人恳祈皇上宽限期日,我会动员风云寨弟兄查出真凶,追回胭脂玉马。”道出真相后的柳无双,继而提出恳求。
“姑娘请放心,我会向上禀明一切,皇上圣明,想必也会恩准宽延期限;设若令尊当真入宫盗宝,只要他交还胭脂玉马,我也会设法保全他性命。”江盖世果如聂红姑所说的爱屋及乌,立刻安慰柳无双。
“多谢大人。”柳无双深受感动。
“柳姑娘,不,双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们已经是……”江盖世期期艾艾,腼腆的笑容泄漏心中的紧张。
“大人!”柳无双立即羞得捂住娇笑脸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姑娘难堪,但,崂山石室的事,我一直很自责……”江盖世还是坚持表达歉意。
“那件事不能怪大人,您也是为了救我。”面对他的多礼,柳无双只能试着处之泰然。
“可是我毁了姑娘清白,姑娘又不肯答应与我成亲,我实在良心不安。”
“大人要娶我,只是为了良心不安,为了……负起男人的责任?”腊烛不点不亮,柳无双娇嗔地睨着他。
“我……”不解风情的大将军又怔愣当场。
柳无双心中暗自叹气:要等这木头人表诉衷情,恐怕得等到自己发白齿摇吧?!
不过,此刻她已不再为他的拙于表达而心生芥蒂,毕竟他肯牺牲性命保全自己,这番心意已胜过千言万语。她也深深了悟到:表面上甜言蜜语的人,未必会有真诚的心;而木讷拘谨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一颗细腻包容的心。自己不就因为斤斤计较那华丽动人的词藻,差点忽略了他那颗真挚、却不善表达的心吗?
经过这次教训,她决定今后要用“心”去解读他的情意,而不是用“耳朵”去评估他对自己的爱。“那……我先告退,别忘了咱们明天要一起上路喔!”等了片刻,木头人还是没有反应,柳无双只得起身告辞,心中却已没有半丝遗憾。
“无双,双儿!”见伊人回身欲走,江盖世才有了动静,一个箭步,从背后揽她入怀。
“你……”柳无双心跳加快,屏息以待。
木头人体内隐藏的热情偶尔也会失控奔放一下吧!就好比在风雨亭、扬州街衢,以及洛阳养病时,他不也热吻过自己三回?
柳无双不否认自己相当着迷于他的亲吻,更想念他狂野的男性气息。背倚在他宽厚的胸膛,仿佛倚着一道坚固的城墙,她满足地闭起双眼,满心期待二人再次交心的那一刻到来。
见她并未反抗,且柔顺地依偎在自己怀中,江盖世喜得咧嘴而笑。
“双儿,嫁给我,好不好?”他再次鼓起勇气求婚。
“因为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为了负起男人的责任,大人才要娶我么?”柳无双故意逗他。
“不、不是,”江盖世急得转过她身子面对自己,深邃的眼眸锁牢她,突然福至心灵地脱口而出:“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
谢天谢地!木头将军总算开窍了。
柳无双漾起幸福的甜美笑容,仰起脸迎接意料中的另一场激情烈吻。
唇片胶合纠缠,两颗心更是水乳交融,不再有一丝猜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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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在望。
花了将近三倍于以往的时间,江盖世等人终于驰向长安城门。
在城门下,犹不见柳长青踪影,四人心情顿时一片愁云惨雾。柳无双原本想直趋刑部投案,再由江盖世人宫向皇上说明一切,请求宽延期限,责成四大天王及风云寨弟兄,一起协寻胭脂玉马。但江盖世不同意。他不敢冒这个险,万一皇上龙颜大怒,非要立即降罪柳无双时,叫他如何是好?
他宁可牺牲自己性命,也不忍心爱的人受到一点伤害,他爱她已至无怨无悔的地步。
最后,聂红姑提议先到长安城的“龙记客栈”歇脚,再从长计议一番。
于是,四人驰进城门,便马不停蹄直奔长安大街的龙记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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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恭喜四位,终于抵达长安啦!”四人一迈入客栈,就听得一句声如洪钟的戏谑笑语传进耳际。
听见熟悉的爽朗笑声,柳无双喜得惊呼:“爹!真的是您老人家?”见父亲无恙,她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
只见一位年近六旬、相貌堂堂,却带着一脸诙谐逗趣表情的青衣汉,逍遥自在地倚窗独酌。
此人就是风云寨的老当家——柳长青是也。
“老寨主,您干了什么‘好事’,嗯?”聂红姑第一个冲到他面前,没大没小地插腰质问。
柳长青虽是开山寨主,但他生性洒脱,且童心未泯,常整得人鸡飞狗跳,故而弟兄们送他个“老顽童”的外号。在山寨里,大伙儿嬉闹惯了,对聂红姑的态度,他丝毫不以为忤,反而乐得大笑一阵。“好事?呵呵!没错,的的确确是‘好事’,而且是两桩好事儿。哈哈哈!”他故意以一种充满兴味的眼光,轮流扫瞄着聂红姑与楚皓天。
聂红姑被盯得心虚,羞人答答地偷瞄楚皓天莞尔的笑脸,不禁霞红满面。
“爹,别再闹了,咱们谈正事要紧。”柳无双心系窃案,忙制止父亲的玩笑。
“什么正事?丫头,你忘了爹一向最不喜欢谈正事么?正经八百的,好无趣。”柳长青装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不想谈也得谈,寨主给您的那条手绢儿呢?是让您老人家弄丢了?”聂红姑又恢复母老虎本色,凶巴巴的像逼口供。
“就算弄丢,也是故意弄丢的。”柳长青好整以暇,轻啜一口香茗,语带玄机。
“什么意思?”四人果然无法参透,同表疑惑。
“意思就是:那条手绢,我是故意弄丢在仪安宫的。”柳长青口出惊人之语。
“嗄?!爹,您……您当真入宫……”柳无双突然噤口,机警地瞧瞧四周。幸好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
“盗宝!”偏偏老顽童玩心大发,接口替女儿说出下面那从耳动的两个字。
“爹!”“老寨主!”四人异口同声,一齐喝止。
“老寨主,咱们后厢房谈话去。”聂红姑不怀好意地向柳长青勾勾食指。
“干啥去后厢房,这儿人多热闹……”
“这儿人多‘嘴杂’。爹,我们还是到后堂再说吧!”柳无双打断他,偏头吩咐侍立一旁的掌柜:“李掌柜,麻烦您引路到后院。”
“是,请这边走。”李掌柜摆手恭请一行贵客。
于是乎,四人“押”着柳长青,移驾后院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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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胭脂玉马我已经交出来,请问贤婿要如何处责我这位泰山大人呢?”后堂里,在众人逼问下,柳长青乖乖交还宝物,旋即促狭地笑问江盖世。
“爹,您……胡说些什么!”柳无双霎时羞得双颊晕红。
“我有胡说吗?难不成我人老耳背,听错了?在洛阳龙记客栈,向我女儿求婚的敢情不是这位统领大人?”他可是一路暗中跟随,钜细靡遗地观察四人一举一动、
一言一行,想蒙他老人家?门儿都没有!
“爹,您干么要人宫盗宝,闯这个大祸嘛!”柳无双顿足不依,赶紧岔开话题。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为了你这不孝女,爹何必这么辛苦,拼着一把老骨头,深入大内犯案?那可是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啊!”
“为了我?”柳无双讶异得瞠圆美目。
“可不是,爹是了替你找个如意郎君啊!”
“什么?”这简直是大大出人意表,四人脸上同时现出迷惘神情。
于是,柳长青得意地为了小辈们解开谜底——
原来柳长青见女儿“事业心”太重,整天为风云寨的生意打拼,误了大好青春,达兴起为女儿寻找对象的念头。
这两、三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寻寻觅觅,终于让他看上一条“大鱼”——就是名噪全国的飞骑大将军。他认定他是最具资格的女婿人选,于是,他计上心头,夜闯禁宫,演出一出“盗宝记”,并故意留下线索,指引江盖世办案方向。
柳长青笃定地判断,禁宫失窃宝物,职掌大内防务的禁军统领江大人基于职责,必会亲自出马缉盗;而柳无双一见宫中遗留的那方白绢,也会猜测可能是父亲涉案,天性至孝的她,定然挺身代父顶罪,合作地跟随江盖世到长安投案。这一路上,这对金童玉女朝夕相处,不日久生情、迸出火花才怪!
果然,江盖世对女儿一见钟情,否则,他干么拖拖拉拉两个多月不肯回京?说穿了,还不是怕皇上治心上人的罪。为了让这对有情人有更多相处的时间,培养出更深厚的感情,柳长青才迟迟不露面厘清真相。
听完事件原由,四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观地说不出话来。
“爹,这是死罪啊!您太糊涂了。”柳无双差点留下伤心泪水。
“死不了啦!爹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柳长青一副满不在乎的轻松相。
“柳老英雄既已交还宝物,我会设法保全您老人家牲命。”江盖世此时方沉重地开口。
“哦?江大人要如何为老夫脱罪呢?”
“皇上并不知风云寨涉案,因为那一方白绢留书,被我早一步扣在手中,知情的仅有我几位心腹,我已嘱咐他们不得外泄机密。我会在皇上驾前覆旨,说盗宝之人已被我击毙。你们回飞龙山后,千万要严守秘密,切勿再提这件窃案,才能保风云寨平安无事。”
“据闻江大人一向铁面无私,却独独对老夫如此宽宏大量,真叫人铭感五内。”柳长青扬起一眉,满脸诡笑。
“这……”江盖世顿时窘得面红耳赤。
“爹,你别调侃江大人。”柳无双嘟嘴制止老父。
“就是嘛,您老人家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聂红姑也站出来声援。
“柳老英雄,您就别辜负将军一番好意吧!”一直默不作声的楚皓天,也出面说话。
柳长青一见自己引起“众怒”,知道不能再打混下去,达收敛玩笑神色,自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递与江盖世,笑道:“江大人,你可识这面免死金牌?”
“嗄?!老英雄何来此物?”江盖世岂有不识当今圣上御赐金牌之理,他惊疑地追问。
“假不了吧!”柳长青得意洋洋,又继续为众人解答——
大约一年前,当今皇上突然心血来潮,带着内监偷溜出皇宫,到长安城外一处山郊游玩。谁知在治安良好的天子京畿,竟也碰上强盗拦路打劫,幸好柳长青路过,适时救了圣驾。
柳长青救驾有功,皇上要封官赐爵,却叫闲散惯的他当面婉拒,皇上无以为报,只好转而钦赐一面免死金牌。不过,为防柳长青仗着金牌胡作非为,当时即约定,此面金牌只能使用一次,于赦免死罪后需交还皇上,从此两不相欠。
就因为有这面免死金牌护身,柳长青才敢以身试法,利用上元灯节后宫留守人力不足时入宫盗宝,为的就是要制造大将军与女儿见面的机会。
听完柳长青获赐金牌始末,知道柳长青将可免于一死,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皆显露释怀的愉悦笑容。尤其江盖世更加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就要筹办自己的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