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气氛弥漫在他们之间,一分一秒都在折磨着胤褆,想像她的存在与不存在让他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愤怒,什么时候他一个堂堂大清皇朝的大阿哥竟然会这么龟龟毛毛、畏首畏尾的?这么一想,便给了他扭头的勇气,霍的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真的是她!胤褆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紧屏着呼吸,长长的松了口气,俊薄的唇畔漾起一抹笑容,“我是在生气。”他故做一副受伤的神情道。
“呃,那、那我是不是打扰了呢?”糟糕,看来她真是找错时机来看他,竟挑上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许他不想跟她说话呢。桑媸紧张的抿抿唇,便想转身离开。
胤褆的黑眸闪过一抹促狭,突然捂着胸口弯下身,脸上则是堆满痛苦。
“你怎么了?哪边痛吗?”突然看见他弯下的身影,桑媸连忙打消去意,奔回他身边,关切的询问,清丽的脸蛋上满是真切的忧心。
胤褆依然紧闭着那双漂亮的眸子,浓黑的双眉拢在一块儿,似乎痛得无法说话。
“不行,我去找大夫来,你撑着点,我马上回来。”桑媸急切的交代了声,站直身子正想往亭阁外跑去时,却被一双厚实的臂膀给牢牢的锁住。
“这次可不许你消失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自她的头顶处传来,让她愕然的抬头朝他望去,“你?你不疼了吗?”
“傻丫头,我是疼,不过疼的可不是那儿呢。”胤褆邪恶的笑笑,语带暗示的道,这次他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是吗?我看我还是去请大夫来为你瞧瞧比较好。”桑媸没听懂他的暗示,以为他还是感到不适,担心的说。
胤褆挑挑眉,索性俯下身,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我不需要大夫,我要的是你。”
他的话充满着浓浓的挑逗与暧昧,让桑媸不自觉臊红了脸,尴尬莫名的道:“我、我又不懂医术,哪能为你治病呢?”
“纯真的小百合。”胤褆宠溺的说了声,抬起头,让自己的视线与她的相对,“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姑娘,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我、我是刘管事带来的。”她记得他曾这么问过她,所以便顺口说出来。
胤褆的眉头微微蹙起,质疑的说:“你确定是刘管事带你来的?”
桑媸的眼珠子溜了溜,咬着下唇点头,脸上则不自觉的漾起做贼心虚的不安。
“那……为什么刘管事说他并没有见过你?”胤褆眯起眼眸,专注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为什么说谎?
“呃,不、不可能的,若不是刘管事带我进来,我怎么可能进得来呢?”他的目光犀利,几乎让她无法隐藏心虚。
“你在说谎。”她不是个说谎高手,他轻易的就可以分辨出她的惊惶,“说,为什么要骗我?”
完蛋了,瞒不下去了,她敛了敛眉,声音干涩的道:“对、对不起,你说得对,我是在说谎。”事到如今,只有照实说了。
胤褆的黑眸一黯,所有的柔情与挑逗全被冷峻的冰冷所取代,唇畔的笑意此时则让桑媸感到一阵战栗,几乎要忍不住低呼出声。
“继续说。”他淡淡的道,却难掩怒意,没想到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竟是个骗子?
他的淡默是她至今尚未见过的,而这足以让她惊恐的轻颤,不行,若真的将实情一一托出,以后他就不会再对她笑得这么温柔,也不会再用他厚实的双臂紧紧的拥着她了。
她必须继续说谎。
“我、我是跟着刘管事安排的女子一起溜进来的,因为我、我听说这里的主子是个风流倜傥的俊美公子,所以……所以才大胆的接近你,想一赌你的庐山真面目。”她努力装出诚恳的模样,继续道:“也因为如此,所以那日我才没敢等你回来,怕耽搁太多时间,会被人发现,请公子恕罪。”
“是吗?”这番说辞虽看似完美而无漏洞,却仍让他感到疑云重重,胤褆头一次失去了判断能力,在她那双清澄无波的瞳眸中,的确只看到钦慕与崇拜,完全没有一般女子的心机重重。
怎么办,他好像还在怀疑她,桑媸的心飞快的跳着,想都没想便伸出纤细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凑上红唇吻住他,希望如此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胤褆也停止了继续询问,沉溺在她主动的讶异与愉悦之中,或许她说的是真的,否则一般女子绝不可能有这样大胆的举止。
轻柔的秋风抚过温度逐渐升高的身躯,胤褆只觉得自己的腹部紧绷难耐,呐喊着要将连日来的相思尽数解放。
而他怀中的桑媸则是早已瘫软了身子,气喘吁吁的酡红了脸,不敢将视线瞥向胤褆,只怕会看到轻蔑与不屑,只能偎在他宽广的怀中,听着他如鸣鼓般响着的心跳。
“呵,你还真有闲情逸致,竟然躲在这里享受起来?”
忽的,臧洚戏谑的声音响起,让桑媸吓了一大跳,还没搞清楚状况之际,整个人已经被胤褆给藏到身后,被他高大的身躯给挡住。
第四章
“该死,你就是不懂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回避是吗?”胤褆恨恨的眯起眼,无法维持悠闲从容的模样。
“啧啧啧,真难得呀,没想到咱们大阿哥也会有这种恼羞成怒的表情,我这次打扰的可真是时候呢。”臧洚嘻皮笑脸的揶揄着,脸上的惊讶倒不是装出来的。
“哼。”胤褆轻啐了声,心中倒是一惊,洚说得没错,他似乎已经为身后这个女子失去冷静,这可不是好现象。
“你不会是专门来调侃我的吧?事情办得如何?”胤褆藏住心惊,不动声色的漾起一抹如平日般的慵懒笑容。
臧洚耸耸肩,无可奈何的道:“毫无音讯,你确定那个女的是烟花女子吗?”
胤褆扯扯唇,反讽他,“没想到你这个号称玩遍城内八大胡同、青楼妓院的臧洚贝勒,竟然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哼,我说她肯定不是勾栏院里的姑娘,否则我不会问不出来。”臧洚不服的抬起下巴。
“好,那咱们就问问她,看是你的功力未达呢?还是真如你所说,她的确不是青楼女子。”胤褆淡淡的提议,转过身想拉出桑媸时,却只拉到一团空气。
“你在干么呀?刚刚那个女的早就在咱们谈话的时候从后面溜走了。”臧洚看着他僵硬的脸色,好笑的说。
“该死!你怎么不告诉我?”胤褆有股想要掐死臧洚的冲动,铁青着脸道。
“呵,以前咱们谈话的时候,你还会主动赶走女人,这个女人算是识相的了,趁你还没开口的时候离开,我干么要告诉你,让她没面子呀?”怪了,不是他在说的,今天的真的古怪极了。
胤褆还是忍不住揪住臧洚的衣襟,咬牙说:“她就是我在找的女人,你这个大笨蛋。”
“笨蛋?”臧洚一愣,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向注重形象,高贵而从不焦躁的大阿哥口中冒出。
“呵——哈哈哈——”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不可自遏的笑起来,最后索性捧着肚子笑到流泪。
“怪人,让人骂还这么高兴。”胤褆闷闷的道,一双眼还不放弃的搜索着她离去的方向,期盼会再见到伊人的身影。
“完蛋了你,你的心被偷走了。”臧洚幸灾乐祸的取笑他。
胤褆怔了怔,俊美的容颜霎时僵硬起来,沉默不语,半晌后才慢慢的自嘲,“你是在指一个没心的人却被偷心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可不承认洚的“指控”。
代志大条了,他本是随口说说,可瞧瞧的脸色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别忘记你可是大清皇朝的大阿哥,而且还快成亲了。”臧洚收起嘻笑的神色,正色的提醒他,感情对来说,只是缀饰。
“放心,我不会把事情搞砸的。”胤褆掸了掸袍袖,脸上又是不在乎的淡淡笑颜。
虽然胤褆仿佛一如往常般的自信与优雅,可凝视着胤褆完美的侧脸线条,臧洚开始为这个好兄弟兼主子的未来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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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大阿哥……这三个字仿佛鬼魅似的不断在桑媸脑中播放着,一次一次的揪痛她的心,毁灭她所有的奢望与妄想。
天呐,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位“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枉费那天她还在心里为这个形容大阿哥的辞句感到忿忿不平,原来大阿哥就是主子,主子就是大阿哥?!
桑媸只觉得脑中一阵昏眩,跑了好一段路,才扶着回廊上的柱子喘着气,浑身不由自主的冒着冷汗,无法消化方才偷听到的事实。
呵,原本光一个主子的身份,就够她这个丫环望尘莫及了,现在可好了,又多了个大阿哥的尊贵头衔,天,光是他那高贵无比的皇室血统,就让她连替他提鞋的份儿都没有了,更遑论他的一丝丝宠爱……
这真是太残酷了,为什么老天爷对她这么残忍,连她最后的梦想都要摧毁殆尽?桑媸咬着下唇,身子因绝望而轻颤起来。
“媸儿,原来你在这里呀,娘总算找到你了。”李大婶气喘吁吁的快步走向桑媸,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
“娘找我有什么事?”桑媸连忙偷偷拭去聚集在眼角的泪珠,佯装寻常的问。
“当然是好事喽。”李大婶沉浸在自己的愉悦中,没有识破女儿的伪装,牵着她的手,急切的道:“亮婆婆那边有消息了。”
“噢。”桑媸有气无力的应着。
“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这次李大婶可看到她眉宇之间的沮丧,皱皱眉问。
“没有呀,只不过媸儿已经说过,媸儿不想离开娘的身边呀。”桑媸咬咬下唇撒谎。
“真是傻女儿,只要你能有个好归宿,娘可不在乎要一个人孤老至终呢。”李大婶安慰的将女儿搂进怀中,像小时候一样的轻拍着她的背。
母亲的抚慰让桑媸的忧伤全数被牵引出来,鼻头一酸,泪水开始扑簌簌的滑落脸颊,沾湿衣襟。
“怎么哭了呢?”李大婶一惊,赶紧用衣袖为女儿拭泪。
“娘,不要让我离开您嘛,媸儿永远都不嫁人,永远陪在您身边好吗?”她哽咽的道,既然今生无法跟自己所深爱的人相伴,那就不如孤老一生吧。
见女儿说得恳切,李大婶的眼眶也红了,感动的低语,“好女儿,只要你有这个心意,娘就心满意足了。”
“娘……”不,她不是个好女儿,否则也不会不听娘的劝阻,硬是将心放在一个不能爱的人身上。
“好了,赶快把泪擦干,娘已经跟刘管事说咱们今晚有事要进城一趟,得赶紧起程了。”李大婶拨开桑媸脸旁的发丝,笑笑道。
“真的得去吗?”她幽幽的问,一半是在问自己。
“当然,不要让娘失望了。”李大婶肯定的点点头,强硬的拉着她走。
罢了,或许娘说的是对的,她应该要忘记那个跟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男人,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平凡的日子过下去,认清事实,这就是奴婢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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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等到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亮婆婆一见李大婶母女,开心的嘴几乎要咧到耳根,脸上的皱痕深深的刻着。
“怎么会不来呢?我一听到你老托人传来的好消息,可是刻不容缓的拉着媸儿就往这里飞奔呢。”李大婶客套的寒暄着,一边将桑媸往前推了推。
“亮婆婆。”桑媸张着乌黑大眼朝亮婆婆点点头,天知道她此刻已经心寒如冰,哪还有心情谈论自己的婚事呢?
“好好,这媸儿果然是长得娇俏,愈瞧愈让人欢喜呢。”亮婆婆一如上回般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边笑边点头,不过这次的笑眼中好似藏着计策似的,还多了点权谋。
“呃,你老差人告诉我说有了好对象,想见见咱们媸儿,就不知道是哪一户人家的公子,多大岁数,人品如何?”李大婶也不迂回,难掩急切的问。
“你别急,我为媸儿找的对象绝对出乎你们的意料之外,是一般人家根本想都别想的上上之选。”亮婆婆神秘兮兮的抿唇笑笑,一脸像个小女孩似的淘气神情。
“真的吗?那咱们可要好好的谢谢你了,快,媸儿,快跟亮婆婆道谢。”李大婶用手肘顶了顶像个木头人似的女儿,高兴的笑着。
“可是这么好的人家,怕媸儿高攀不上呀。”始终在一旁的桑媸开口。身份地位的悬殊哪可能说忘就忘,若真如此,她也不用心碎了。
“这也对,亮婆婆,你确定他对我家媸儿有意思吗?你没忘记提醒他咱们的地位与身份吧?”这也是李大婶所担忧的。
“别担心,我全都向他们说清楚了,他们非但不介意,还喜欢得很呢。”亮婆婆挥挥手,示意她们别多心,旋即领着她们来到一个珠帘前,将桑媸给推到最前面,让珠帘之后的人仔细的审视着。
“王……呃,大爷,人我带来了,不知道合不合适呢?”亮婆婆谦卑恭敬的屈身问着坐在珠帘后的人道。
“嗯,除了母亲之外,没有其他亲人了吧?”苍老的男声自帘后响起,充满一股威严之气。
“没了,没了。”回答的是亮婆婆,她急切的说:“她的爹早死,孤儿寡母的,没其他亲人了。”
“今年十五岁,没其他隐疾吧?”帘后的人又问。
“是十五岁,身体强健,秀外慧中,绝对是人见人爱。”回答的还是亮婆婆。
“那好,就她吧。”帘后的人爽快的决定,旋即踱离帘后,消失身影。
“太好了,太好了,恭喜李大婶,你的女儿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喽。”一待人影消失,亮婆婆马上趋前朝仍一头雾水的母女俩道贺着。
“亮婆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说的好对象就是那个躲在珠帘后的人吗?别开玩笑了,听他的声音都可以当媸儿的爹了,怎么合适呢?”李大婶忧心忡忡的问,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不是啦。”亮婆婆轻笑着拉过桑媸,拍拍她的手背,“那位大爷只是先来瞧瞧媸儿的,新郎倌可不是他。”
“那……新郎倌究竟是谁?该不会是有什么残疾,所以才挑上咱们这种苦命人家吧?”李大婶还是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