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他突然察觉,自己对她有了除了复仇以外,不该有的复杂情绪。
那种掺杂著犹豫、不忍以及莫名怜惜的感觉,该死的扰乱他的思绪,让他面临前所未有的焦躁与烦乱。
一定神,他猛然接触到那双与南宫驿相似的眸——霎时,仿佛有把利刀,狠狠切断了他心里那团纠缠下清的乱。
不,他不该对她心软,他该做的是利用她、玩弄她,然後再狠狠的伤害她,让她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不好!」他面无表情的迳自转身。
「拜托嘛,路上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没看出他神色间的那股冷意,南宫羽紧追在后一迳的撒娇道。
前头的冷焊没有说话,脸上却罩了更深的一层寒意。
「冶燡——」
「别碰我!」
南宫羽伸出小手拉住他,却蓦然被他的一声怒喝,给吓倒退几步。
「你怎么了?」南宫羽咬著纤白的小手,一脸无措的瞅著他。
看著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冷燡强自压下心底的歉疚,冷冷的吐出一句。
「我有要事得忙,别老缠著我。」
看著他冷然的俊脸,南宫羽失落的咬著唇,一股莫名的热意遽然冲上眼底。
「我知道了……」
垮著肩头,南宫羽默默的转身而去。
冷燡看著那个落寞的纤细身影,那股莫名的不舍再度袭上心头。
「该死的!」他恨恨的低咒一声,跨著大步自马厩牵出马。
像是发狂似的,他甚至没有让马夫安上马鞍,便用力一跃上了马背,狠力策起缰绳便急驰而去。
快马一路奔出冷家庄大门,清晨冷冽的空气自他的耳边、颊边呼啸而过,几乎刮痛了他的皮肤,却远不及心底,那股紧扯得他几乎窒息的痛楚。
一切都走样了!事情根本不该是这样,他原先的计画里,绝不包括「?心软」这一项!就算是面对精明难缠的南宫珩跟南宫琰,他都能冷静、毫不迟疑的执行他的复仇计画,为何唯独对这个柔弱、毫无反抗能力的南宫羽,他却该死的迟疑了?他想不出那不该出现的情绪从何而起,罩满山头的冷雾,也没有给他答案。
喘著气,他突然用力拉住缰绳,在万丈悬崖边勒马紧急停下,几乎只差一步,他就要落进崖底。
该死的!他竟会让区区一个女人搅乱了心思?望著冷雾弥漫的崖底,冷燡操控著缰绳的大手一拉,蓦然调了个头,往城里的方向急奔而去。
厘不清心底那团乱是怎么一回事,唯一确定的是——他不会继续再让她影响他!
¤ ¤ ¤ ¤ ¤ ¤ ¤ ¤
寂静的夜里,一个灵巧的身影,悄悄推开房门。
「冷燡?」
望著室内的一片黑暗,她试探的轻唤一声。
今天早上自他出庄后,一整天再也不见他人影,连晚膳也不见他出现,实在叫南宫羽纳闷得紧。
而且听丫鬓们说,他带了个「客人」回庄,她实在忍不住,便自个儿来一探究竟。
奈何房间里不见半个人影,隐约只听到床榻上,传来奇怪的声响。
这是甚么声音?她探著小脑袋,侧耳仔细听著。
已经历男女之事的南宫羽,好半天才听出,那声响类似男人浓重的粗喘,以及女人放浪的呻吟。
突然间,她的眼皮不安分的跳了起来。
「燡——你好棒——」
女人淫荡的娇喊呻吟,让人不禁为之脸红。
她一路摸索著来到桌边,小心翼翼燃起烛火,陡然大亮的房间里,映照出床幔半掩的大床上,两副激烈交缠的赤裸躯体。
男人精壮的躯体,正覆在女人姣好的诱人胴体上,做著他曾对她做过的事。
南宫羽怔怔望著床上热烈交缠的赤裸身躯,突然间,她竟忘了呼吸、思考,只感觉心口像是被一记长鞭狠狠抽过。
她以为心口该会有骇人的鲜血汹涌而出,伹令她意外的是,只有遏止不住的泪水涌出眼眶。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失落与心碎。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向来健康从没害过大病的她,怎么心口会突然疼得这么厉害?
床上激烈纠缠的两人,被这突然大亮的烛火给打断了。
冷燡遽然翻身,离开那副姣美胴体,一手掀起床幔,勾著抹邪魅微笑瞅她。
披散著一头黑发的他,俊美邪气得像个鬼魅,没有半点感情的眼神,却又令人心痛。
「燡,她是谁啊?」
孙盈盈挺著雪白丰挺的胸脯,故意亲昵的贴在冷燡身边,颇有示威意味。
「只是个替我暖床的女人罢了!」冷燡满不在乎的一笑。
闻言,南宫羽的小脸迅速刷白,浑身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
「喔?」孙盈盈嫉妒的打量起她甜美出尘的容貌、清新可人的气息,眼里迅速堆起敌意。
「对了,都忘了跟你介绍,她就是未来冷家庄的少夫人。」
冷燡一手拉过浑身赤裸的孙盈盈,故意摆出最亲昵的姿势。
孙盈盈是镇上「华阁苑」的舞妓—一个可以用金钱收买,且还是个能狠狠伤害她、打击她的有用筹码。
一旁的孙盈盈闻言,登时惊喜得两眼瞠得老大。
冷燡给了她一大笔钱,只说是包下她一个月,可没说要娶她当老婆——
她孙盈盈跳了好几年的舞,这下可终于找到了财神爷,看这冷家庄的规模,她的后半辈子怕是吃喝不愁了!暗自窃喜的孙盈盈,边做著少庄主夫人的白日梦,边冷眼看著接下来的情势发展。
「你说甚么?」
南宫羽大眼一瞠,来回看著亲密相拥的两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不会的!冷燡不会这样对她,他是对她那么好、那么呵护她,他甚至还说——南宫羽怔楞了下,到这一刻才恍然发现,从头到尾,他根本不曾说过个爱字。
「我很快就要跟盈盈成亲了。」挟著一丝快意,他傲然宣布道。
「你要跟她成亲?」南宫羽怔楞许久,才宛如梦呓般吐出一句。「那我该怎么办?」
「你?」冷燡慵懒扫了她一眼,突然仰头笑了起来。「你难道还弄不清楚状况吗?」
「甚……甚么状况?」南宫羽茫然的眨著大眼,感觉自己像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傻瓜。
「你唯一还有点利用价值的,就只有那副身子罢了,要不,你以为我真会看上一个天真痴傻的丫头?」冷燡扬起的讽笑无比刺眼。
天真痴傻的丫头?这就是他对她的感觉?那些细心的关怀、温柔的照顾,全只是戏弄她的手段?「你骗人、你骗人!」南宫羽捣著耳朵,激动的嚷了起来。「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每句话,连一个字也不信!」
这一定是个可怕的恶梦,要不,她心目中那个温柔又深情的冷燡,怎么会突然变成眼前这个,存心把人伤得体无完肤的恶魔?
「你这傻丫头,难不成你还要继续骗自己?」
南宫羽从蒙胧泪眼中,看见他俊美的脸孔、带著抹邪气的迷人笑容,依然是熟悉中的模样,这才终于认清,她没有做恶梦,而是她被自己的天真给骗了。
第七章
「为甚么要这样对我?」
南宫羽像个孩子似的,突然瘫坐在地上,伤心的抽噎起来。
「想知道为甚么?」
冷燡冷睇著地上伤心啜泣的小人儿,唇边浮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南宫羽泪眼蒙胧的抬起头,竟突然有些害怕听见,即将从他口中吐出的话。
「其实,这个计画早已经部署了十多年,早在你爹忘恩背义、见死不救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向南宫家一一讨回。」
忘恩背义、见死不救?「不,这怎么可能?我爹怎么会做这种事?」南宫羽大惊,连忙抹干泪跳了起来。
「莫怪乎你会不相信,毕竟你爹是个那么善于伪装的伪君子,几乎将全天下人都骗了。」冷燡嘲讽的一笑,又继续说道:「我想,你一定更想知道,南宫山庄接二连三的意外,是怎么一回事吧?」
南宫羽看著他眼底那抹快意的眸光,双眼蓦然瞠大。
「是你?」
「没错!」冶焊得意一笑。「南宫珩的脚、南宫琰的失妻之恨,甚至是你自动送上门,成为任我把玩的玩物,全是我潜伏在南宫山庄五年来,精心设计的。」他极尽残忍,决心彻底折磨她。
南宫羽捣著小嘴,简直不敢相信,大哥的意外,二哥跟衣水映的婚事告吹,甚至连她不知不觉付出的感情——竟都是他的计谋?!
「怎么样?还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惊喜?」他残忍的问道。
「那些可怕的事——全是你做的?」
只要他摇个头,甚至说声不,她就会相信他,相信这一切全跟他无关。
但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一双写满恨意的眸子,承认了一切的罪行。
「你怎能这么做?」南宫羽难以置信的摇著头,一步步往后退。「你怎能这么残忍、这么可怕?」
她更不敢相信,那样温柔的笑容、无微不至的照顾,竟然都只是虚情假意、全是为了报复的手段?
「恨我吧!」就如同当年对南宫驿充满恨意的他一样。
望著他冷血至极的脸孔,除了心碎,她竟一点也恨不起他来。
「不——」她痛苦的捣著小脸,拼命摇头。
那样全心全意、死心塌地付出的感情,怎是一朝说收,就能收得回来的?
她的眼泪、她的绝望像把烈火,炙得冷燡心口发疼。
「我要你恨我,听到了没!」他遽然抓起她,恨恨的用力摇晃她。
是的,他跟她之间只能有恨。
唯有从她眼中逼出恨,他才能彻底摆脱那股不由自主的莫名情绪,才能真正跟她划清界线。
「我不要!」南宫羽遽然用力推开他,用尽所有气力喊道。
冷燡蓦的一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南宫羽这样反抗他。
「那些恩怨、那些仇恨我全都不懂,我只知道我爱你!」
看著南宫羽噙著泪哽咽低喃,那样澄净却又混和著心碎的眼神,几乎快将他的心给撕裂。
「我不希罕任何女人的爱,尤其是南宫驿的女儿!」他遽然披衣起身,狂乱的怒吼著,转身不再看她。
他不该被一个仇人的女儿给迷惑,更不该对她手下留情。
望著他决然的背影,她噙著泪,遽然转身就往外跑。
听著逐渐远去的纷乱脚步,冷燡紧握双拳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燡,你们是在说些甚么嘛,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娇嗲的抱怨,以及一双倏然爬上他胸膛的滑腻小手,终于唤回冷燡近乎麻木的神智。
即使冷燡用天价包下了她,但她却始终觉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远不如这个稚嫩的小丫头,她更不会没注意到,冷燡总是不经意流连在她身上的眸光。
看来,这丫头绝不像冷焊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只是个暖床的丫头,她得想办法施展手段,牢牢抓紧这个男人才行!冷燡厌恶的将紧缠在身躯上的妖娆胴体给推开。
「燡?」孙盈盈僵住娇笑,一脸不明所以。
冷燡沉著脸没有开口,一双幽深让人探不出半点思绪的黑眸,只是紧盯著南宫羽离去的方向,空洞的眼神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你是怎么了嘛?人家——」孙盈盈撒娇的将双雪白的柔荑,再次抚上他结实的胸膛。
「滚!」冷燡暴怒的吼道,阴冷的神情像是快杀人似的。
孙盈盈脸色一变,急忙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穿上,便仓皇逃出门。
随著孙盈盈将门一关,冷燡也一拳狠狠落在坚硬的床柱上。
该死的,他是中了邪不成?南宫羽脸上那抹受伤的表情,竟会让他觉得于心不忍?!最让他迷惑的是,这场戏到最后,他竟不知道受折磨的究竟是她,还是自己!有谁能告诉他,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茫然看著沁出鲜血的关节,他竟丝毫不感觉到痛。
¤ ¤ ¤ ¤ ¤ ¤ ¤ ¤
「人呢?找到没有?」
气氛冷凝的大厅里,冷燡端坐在厅前,强忍著焦躁开口问道。
「回少主,奴才们山前、山后全找递了,就是没见到南宫姑娘。」几名家丁怯怯的说道。
「你们呢?」他冷厉的眸光扫向另一旁的几人。
「回少主,奴才们这边也没——没找到人。」
闻言,冷燡靠在扶手上的大掌,不觉用力一握。
当他走到客房,却听见里头一片安静,才发现——南宫羽不见了!他没想到,一个自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半点苦的娇娇女,竟然能逃出他冷家庄。
一整个晚上下来,他派出所有的人手,却还是遍寻不著她的下落。
莫非——她是逃回南宫山庄了?不,不可能的!天色已暗,她既没有马骑,也没有人帮忙,凭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走上三十多里的山路回去。
只是,她究竟是跑去哪里了?一时之间,他竟难以分析心头那团乱,是担忧还是愤怒。
「这里山路陡峭难行,除非是跳崖了,否则依一个姑娘的脚程,这一时半刻根本不可能找不到人。」一名家丁喃喃自语道。
跳崖?不,不可能的!她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敢跳下数十丈深的山崖——冷燡强自压下倏然而起的慌乱。
「少主,您想南宫姑娘会不会被山贼给掳走了?」另一名家丁壮起胆子说道。
「是——是啊!最近这一带突然出现一批大盗,行径嚣张大胆得很,南宫姑娘该不会——」家丁看著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不敢再往下说。
被山贼掳走?冷燡原本冷凝的脸色,这下显得更加阴鵞了。
「燡,那丫头不过是个暖床的女人罢了,走了就算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唉哟——」
一旁的孙盈盈,事不关己的说著风凉话,孰料,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掌已遽然箝住她的颈子,森冷的吐出警告道:「你最好学著管住自己的舌头,否则,下一个滚蛋的人就是你!」
孙盈盈看著他冰冷的眸,面色苍白的不住点头,被扼住颈子的她,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冷燡的大手遽然一松,双腿发软的孙盈盈,就这么颓然跌坐在地。
一群家丁中较为年长的管事,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赶紧开口安抚道:「少主您别急,奴才们这就多带些人手出去找——」
「不必了!」
冷燡的话,让所有的家丁诧异得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少主,您的意思是——」
「你们各自去歇息吧,不必再找了!」
就算她没有掉下山崖、也没有被山贼掳走,恐怕也会冻死在这寒冷的山里。
这是南宫家罪有应得,这样的结果,该是老天爷给他冷家最好的补偿。
看著主子莫测高深的脸色,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他遽然起身,面无表情的迈著大步回到房间。
原以为会是舒畅好眠的一夜,孰料他一躺上床,脑里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南宫羽那张美丽无邪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