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气势雄伟的「日兆集团」办公大楼,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段豪成一秒不差的从专属电梯走出来,进入执行长兼总经理办公室,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总经理?」素来冷静干练的机要秘书詹明丽,难得地目瞪口呆。「你怎么今天也来上班?今天不是你和马小姐……」
结婚的大喜之日?
段豪成没有响应,一脸你欠我几百万的大便表情穿过秘书室,进入自己的办公室,「砰」一声的巨大关门声,震得詹明丽头昏眼花,其它两位女秘书更是心惊胆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又要引爆大地震了?
五级,小CASE;六级,请戴安全帽;七级,各自疏散,千万别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八级、九级,统统死成一堆,谁也跑不掉。
谁教他是段豪成呢!「日兆集团」的下任接班人,总裁段晴川与副总裁厉青娥所生下的唯一孩子,在父母忙着打下事业江山,无暇他顾的情况下,他一个人独自成长,养成任性自我、阴晴不定的坏性格,处理公事的能力是一等一,脾气却糟糕得可以。
在今天这样的大喜之日,他却跑来公司上班,摆明了想「逃婚」,被总裁和副总裁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放任儿子成了习惯,到如今想管也管不动的段晴川与厉青娥,对儿子下达的唯一要求,也就是命令──商业联姻,乖乖娶了「统泰电子」的董事长之女马语秾。除了这件事,其余皆由着他!
段豪成和父母对峙了半年,终于乖乖订婚,实在是他非常热爱目前的工作,可以痛宰敌人而不流血,真实的商场厮杀比网络游戏真实刺激多了,完全符合他冷残的本性!显然父母也很了解这点,不结婚就得不到执行副总裁的位子,鱼儿不得不上钩。
这令他痛恨!
他痛恨喜欢的东西被抢、痛恨被命令、痛恨被威胁、痛恨被人牵着鼻子走、痛恨……
糟糕!他性格中残暴的一面远比温和的一面多得多。
没人敢去劝他,詹明丽从不怀疑这点,这艰难的任务她只能独自面对。
她敲门。
「进来!」一声狮子吼。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进去,不意外要面对盛怒中的狮子。
「Shit!Shit!」愤怒的诅咒声在办公室内回响。
装作没听见,装作没听见!
「总经理,中午十一点你与马小姐要在教堂接受牧师福证,接着前往……」
「我又不是基督徒!」又一声狮子吼。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只要顺利结婚,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是吗?」詹明丽很清楚他的野心。
「我今天没心情结婚!」老大他就是超不爽,不爽到大喜之日还火山爆发。
天要亡她吗?她在心底默哀。
是的,她非常荣幸能在一个比当红明星更酷、更帅的男人手下工作,当年的大学同学有谁不羡慕死她了?可有谁知道,他乖戾自我又狂妄的脾气常使周遭的人一下子上天堂、一下子下地狱。
她凝睇他,望着他怒气腾腾却依然英挺好看的侧脸,是多么容易使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Shit!Shit!她居然敢关机,一个晚上让我联络不到人……」
真相大白了。
他总是那么傲、那么酷、那么自以为是,让爱上他的女人心碎一地,也让不幸被他爱上的女人含泪忍悲……
现在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想法子令他准时出现在教堂里!詹明丽精明的脑袋很快运作起来,马上想到关键性的人物──庄棉棉。
退回秘书室,看看时间,她打到庄棉棉住处。
电话响了十声。
「喂~~」软绵无力的嗓音说明了她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棉棉,我派司机去接妳,妳马上过来。」詹明丽自作主张的下指令。
「明丽姊──发生什么事了?我刚从医院回来……」
「我就知道……不管了,总之妳马上过来。」
「为什么?他──不是今天结婚吗?」一提到他,庄棉棉嗓音微颤。
一声叹息。「他联络不到妳,气到不想结婚了。」她可以想象庄棉棉全身发抖的样子。「妳立刻下楼,乖!万一他结不成婚,大家都遭殃,包括雍年……」
「我知道,我马上去。」她已略带哭声。
詹明丽挂上电话,暗气自己的残忍,却又别无他法。
事情演变成这样要怪谁呢?
以为只要段豪成肯结婚,他与庄棉棉之间也告一段落,棉棉自然可以从他有形无形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显然事情没有她想象的简单,情况已失控。
不用半小时,一个六神无主的美人胚子从电梯疾步走出。
她生得是娇艳如花,肤白若雪,虽然身高只有一六二,却有一双美丽的细直长腿,还有一双勾人魂魄的迷蒙大眼,只是这些都还比不上她那张粉嫩粉红的唇,如同段豪成说的,光是看她吃东西的模样,他眼中便猛地燃起一簇热烫火焰。
这便是庄棉棉,生来专门勾引男人的!不过,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事实上,她超级怕男人,尤其是高高在上、睥睨众人、威猛强势的大男人。
「明丽姊~~」软绵绵的声音,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是多么虚弱无助。
「对不起,棉棉,我帮不了妳,妳快进去吧!」为了顾全大局,就算要把棉棉送入虎口也没法子;詹明丽瞄一眼手上的腕表,皱眉道:「最慢再一个小时他一定得出门,否则会赶不上婚礼的。」
庄棉棉迟疑着,脚步丝毫未动。
「棉棉,别忘了雍年。」詹明丽故意激她,这话是说给她听,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是啊!一切都是为了任雍年。
不这么想的话,她无法原谅棉棉,更无法原谅自己。
庄棉棉抿紧唇,眼中凝聚着所有的勇气,敲了敲高耸在眼前的门。
「进来!」
段豪成浓黑的眉微扬,染着薄怒的深邃眸子直盯着低垂脑袋走进门的娇美人儿瞧,目光灼灼,专注却也放肆。
「抬起头来看我。」微怒森寒的口吻宛似冷冽的冬风令人打颤。
贝齿咬着粉嫩的唇,她脸色苍白的抬起头。他一定不知道,光是听他这样说话,就令她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这就是她讨厌他、畏惧他的原因。
她多么希望可以逃得远远的,最好别再看见他。可叹的是形势比人强,她既害怕他,却又少不了他。
「过来。」他命令她道。
她秀眉微蹙,压下心头的思潮,依言走近。
他立刻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惹得她一阵轻颤。
「我准妳咬痛自己的嘴唇了吗?记住,这是我的,要咬也只能由我来……」他立时吻住她,牙齿轻啃着娇嫩的唇瓣,辗转反复,吮咬不休,亲昵至极却又不咬痛她,直到两片嘴唇又红又肿了,灵舌侵入她口中,狂野地吮尝那柔嫩的小舌。
此刻的她神情惘然,早已学会封锁自己的心,不做任何挣扎,却不知这样的自己多了几番惹人怜爱的柔弱风情,让人好想「欺负」她。
他无法再忍耐下腹的烧灼痛楚,一把抱起她,大脚猛地踹开相邻的休息套房,脚步快捷,足见他渴望之迫切。
一个小时后,身穿一袭意大利手工正式西装的段豪成,一脸春风拂过、精神抖擞的跨出他的办公室。
「总经理。」詹明丽再一次见识到庄棉棉的魔力,这男人的表情差真多。
段豪成精锐的眼瞳盯住她,「等棉棉睡醒了,陪她去吃点东西,然后送她去老地方做SPA,告诉她,别再让我瞧见她有黑眼圈。」他不准她熬夜。
「是。」原本她必须前往宴客的饭店做招待,如今不但可以省下苦差事,还托棉棉的福,顺便放松一下──因为棉棉很怕羞,不敢一个人脱光光做精油按摩。
「还有,帮她办出国手续,度假地点是摩里西斯岛。」
「摩里西斯岛?那不是……」
段豪成不等她惊讶完,笔直地朝电梯走去,特助柏凯已上来接他。
「总经理,请问你现在要去哪里?」詹明丽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结婚。」
他豪气干云的回了一句,乘电梯下楼。
是的,今天是段豪成与马语秾的大喜之日,他心怀笃定的赴这一场盛宴。
可是,沉睡中的庄棉棉会明了吗?他肯结婚全是为了她!
为了那风一吹就倒的柔弱女子,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这么做值得吗?
第一章
大约半年前。
一对家世悬殊、平日不怎么往来的表姊妹,突然都找到自己生命中理想的另一半,宣誓将来一定要嫁给自己认定的真命天子。
身价上亿的表妹,自信满满道:「我一定要嫁给段豪成,我爸妈也都很赞成,所以我努力和他上同一所大学,成为他的直属学妹。虽然,以后妳也算是我的学姊,但在学校里请别认定我是妳表妹,我可不想让豪成看轻我们家也有个这么不上流的穷亲戚。」
因为母亲坚持为爱而结婚,下嫁小公务员为妻,生下的女儿自然也凤凰变麻雀,做表姊的很有志气道:「有一天,我会还清向妳父亲,也就是表舅借贷的学费,也会嫁给任雍年,代替我母亲重回上流社会。」
表妹吃笑道:「好啊!任氏的家底虽然比段家差了一点点,却是三代名门,地位不是暴发户可比拟。妳若是能钓上任雍年这个金龟婿,我会很乐意和妳恢复邦交,叫妳一声『姊姊』。」
表姊带着几丝冷然的恬静眸子和表妹讥讽的脸庞一触即离。「我并不是为了谁才赌气要高攀豪门,而是加入学生会这一年来,真正爱上任雍年的人品与性情。」至于在父亲英年早逝后,母亲不只一次的后悔当年为爱「牺牲」,一而再的告诫她,要爱也只能爱上有钱人!而这些话,是不需要说予第三人听。
「说得好啊!是爱上了他的人品与性情,而不是爱钱。」表妹笑得闲闲地说:「每一个梦想『麻雀变凤凰』的女人的标准台词,妳说得挺溜的嘛!呵呵呵……」
表姊脸色一变,内心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也要让表妹跌到谷底,尝一尝「输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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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过后,高三下学期正式上课。
庄棉棉迟了两天才来上课,明显的消瘦不少,令人担心她会被冬风吹跑了。
午休时间,任凰拉她去福利社买鲜奶和面包,强迫她一定要吃完。
「妳不能再瘦下去,快变成皮包骨了。」
庄棉棉却把眼泪滴在面包上。
「真是我见犹怜哪!我是女生看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男生……哎呀!我在说什么?」任凰这位见多识广的富家千金,打出娘胎没见过比庄棉棉更美丽、更适合当女人的女生了,开学第一天,她便主动与害羞的庄棉棉攀谈,到今天已是超麻吉的手帕交。
不过,或许是应验了「红颜薄命」那句话,庄棉棉高一那年失去母亲,这个寒假父亲又因猛爆性肝炎死亡,孤零零的,身世可怜。
任凰期期艾艾道:「我没去参加妳父亲的丧礼,妳不会怪我吧?棉棉。都怪我家那一对老古板,说什么快过年了,去丧家走动不吉利,除非是至亲……」其实还不是狗眼看人低,庄父生前只是个汽车代理商,这两年生意一直走下坡,常把棉棉当出气筒。
「妳没来是对的,丧礼办得很简陋。」庄棉棉幽幽一笑,以袖拭泪。
「妳大哥有回来吧?」任凰关心的问。这可是最实际的问题,虽然是前妻生的儿子,但年长庄棉棉十岁,是个大人了,有能力处理后事。
「有。」
「那还好。对了,妳大哥有没有说要如何安排妳的生活?」
「他叫我暂时跟他一起住,还答应帮我付学费,不过,」庄棉棉敛下眼,「他也很明白的告诉我,这只是暂时的,希望我自己可以找到有学生宿舍的大学,赶快搬走。」
「真无情!」任凰气愤道:「为什么急着赶妳出去?因为快结婚了吗?」
「不是。」棉棉欲言又止。
「到底为什么嘛?棉棉,我真的很担心妳,不晓得妳哥会不会跟妳爸一样有暴力倾向?听说有暴力倾向的父亲,做儿子的一方面会憎恨父亲残忍的家暴行为,一方面又很可能成为下一个家暴犯。」
「怎么妳说的和大哥很类似?大哥告诉我,他要终止这残酷的不良基因,所以他一辈子不结婚。」说着,一股鼻酸凝上鼻根处,她的心又酸得想掉泪。「他亲眼看他妈妈被爸爸打成重伤,他想保护妈妈也被打得右手骨折。当他妈妈因为精神恍惚而车祸死亡,他反而松了一口气,觉得他妈妈解脱了、得救了,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孝,而痛苦不堪。谁知爸爸很快又再婚,娶了我妈,又生下我,然后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他受不了,便离家住校,当兵回来后,几乎绝足不回家。」
任凰直觉脑子好沉啊!那是她无法想象的另类家庭生活。
「守灵那几天,只有我与大哥两个人,这是我们兄妹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了。」棉棉抬头看着蓝天,把眼泪吞回去。「就像我害怕男人一样,大哥他也害怕,他害怕有一天他会在气愤之下对女人挥出拳头,成为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任凰听了,不胜欷吁,那会变成一种心病啊!但脑子一转,她狡黠的说:「这有方法破解的。我建议妳大哥找一个身体强壮、个性强势的女人结婚,他要是敢打老婆,那种女人不找他拚命才怪!除非他不怕痛,否则哪敢再动手打女人?我觉得妳爸爸所遇上的女人都太柔弱了,打第一次不反抗,自然有第二次、第三次……」
棉棉低头看着手上的面包,不言语。
「妳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天真的大小姐都很乐观。
回答的声音好低、好低,几乎快听不见。「不是不反抗,而是愈反抗,打得愈猛愈凶,几乎失去理智。不要反抗,哭着求饶,可以少打几下。」
任凰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不起,棉棉,我这样说反而刺伤到妳。」
棉棉把头摇成博浪鼓。「不会的,任凰,我很喜欢妳的乐观。每次看着,我都好羡慕妳,而且觉得这人间还是有希望的。」
「当然有希望,而且希望无穷。」任凰又生龙活虎了。「妳哥不是叫妳上大学要住校吗?那我们就一起考上我哥就读的H大学吧!我哥回来有提过,H大去年新盖好了宿舍,一年级新生可以优先住宿喔!上了二年级,我们就去合租一间套房,我哥自己也住套房,不住家里,所以我有例可循,可以搬出去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