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朱昊赤!」
朱昊赤感觉意识飘离,身躯在惊涛骇浪的冲击之下渐渐麻痹、没有力气,望著四周一片深蓝汪洋,难道他真要葬身大海?
突然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凝聚了他涣散的思绪。不,他岂能轻易被大海吞没,他都还没告诉她,他爱她!
凭著强烈的求生意志,他努力的摆动手脚,不期然的扫见岸边随波摆荡的木筏,他深呼吸的潜入海中,使出全身力气抵抗大自然的海潮。
而当他游到木筏边,就看见随波漂浮在海面上的王忠,他不假思索的大手一捞,把他给拉上木筏。
岸边——
「姑娘,你没事吧?」数个渔民走上前关切金银芝。
她泪如雨下,整个人哭倒在地,不停朝他们磕头,「请救救他们,我的朋友掉进海里,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渔民纷纷摇头叹息,「那么大的浪,就算是最强壮的渔民也不敢冒险下海,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她无法接受的放声大喊,「朱昊赤!」不!这不是真的,一刻钟前两人还有说有笑,他甚至许下真心,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她,他怎么可以偷定她的心後就走了。
旁观者越聚越多。
「姑娘,你要节哀顺变。」
「人死不能复生。」
「不,朱昊赤你给我回来,呜呜……你说你喜欢我的,咳咳咳……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金银芝悲恸的哭喊著,泪水梗在喉咙呛到了。
旁观者闻之莫不鼻酸。
「你的叫声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听。」微弱的回音夹著奔腾的浪涛声飘入她心魂。
「朱昊赤!」她惊喜的爬起身,几乎是整个身子都悬吊在护栏上,摇摇欲坠地向下张望著,让旁人看了不禁为她捏把冷汗。
「我没事!」泛白的脸色透露著他历劫归来,朱昊赤可以获得一丝生机凭的就是那股求生意志,以及她声嘶力竭的呼唤。「你别站在那,很危险……快退回去。」他可没力气再跳进海里救人了。
「太好了,呜……」金银芝见他无恙,紧绷的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再次放声大哭。
力气用尽的朱昊赤,疲惫的仰躺在木筏上,「能不能先想办法把我弄上去,我没力气了。」
简直是奇迹!
一旁的渔夫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大夥七手八脚的拿来巨索,将之垂吊到岸下合力把两人给救上来。
「怎么会跌下去?真是的。」渔夫们边救人边唠叨。
被拖上岸,朱昊赤全身虚软的平躺在地,全然没有平日的威风凛然,虚弱得连小孩都可以踩死他。
金银芝哭著,匍匐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他身旁,扑倒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你可恶,呜呜……」她差点就失去了他!
她的哭声绞痛他的心,朱昊赤勉强挤出虚弱的微笑,吃力的抬起手轻抚著她的头,「好了,我没事,你别哭了。」
见他无恙,理性渐渐回笼,金银芝抽噎著,吞咽下哽咽,拚命的抹去脸上泪水。「我才没哭。」理性回到大脑。天哪,她居然为了银子以外的东西流下眼泪!
她该不会真的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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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药煎好了。」
「先搁著。」坐在床榻上的朱昊赤披著长袍,袒胸露背,一旁的王忠正替他重新包扎伤口,他抬头面对坐在花桌边的上官弘毅。「我猜杭州知府与庞国舅的罪证应该藏在他府衙里,你去找的结果如何?」
上宫弘毅摇摇头,「会不会是我们搞错方向?杭州知府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把罪证藏在自己府里,我夜探数次都无功而返,连他相好的香巢我都找过了,甚至冒著被发现的危险躲在床底下听他们谈话,差点没折断我这把老骨头。」佯装腰酸背痛的用纸扇轻捶肩背。
朱昊赤没好气的说:「是吗?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嘛,整天窝在知府府上畅行无阻,欣赏了不少香艳火辣的戏。」
「还好啦,他豢养的女人身材是不错,只可惜鲜花插在牛粪上。」上宫弘毅轻摇纸扇,惋惜的叹了口气。
「我看你是色性不改。」朱昊赤白了他一眼。只要有女人,上宫弘毅的鼻子就跟狗一样灵。
他不引以为忤的朗笑,「色不迷人人自迷,女人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动物,你敢说不是吗?」说时还给了朱昊赤暧昧的一眼。
朱昊赤假咳了两声掩饰心虚,「小心哪天踢到铁板。」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窗外,她今天似乎起得比较晚。
「哈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上官弘毅话锋一转,「对了,你告诉那位金姑娘你的真实身分了吗?」
「我干么事事都要跟她报备,她又不是我的谁?」朱昊赤逞强的道,心里没由来的闪过一抹不安。
「爷?」王忠低声道。
「我不是叫你药先搁著吗?」朱昊赤音量提高,转头瞪著笑得很狐狸的上官弘毅,「我也警告你,别在银芝耳边碎嘴。」
「我是那种人吗?」他微笑。
「人心隔肚皮。」朱昊赤冷哼一声。
「爷,可是……」王忠指了指门外。
「吵死了。」朱昊赤火大的吼。
「爷,金姑娘来了。」王忠瑟缩了下,声如蚊蚋。
「没看到我们在……你说金——」完了,她会不会听到什么了。
「朱昊赤,你们刚才在说我什么?」敲门声清脆的扬起,站在门口的金银芝笑意盈盈,手里还提著大包小包。「抱歉,门没关上我就自己进来了。」
朱昊赤佯装虚弱,脚步不稳的走向她。「银芝。」
「你怎么起床了?伤才刚好怎么可以乱动,快躺好。」她连忙搀扶他躺下,忧心染上眉梢。
「你真好。」暗地横了眼一旁窃笑的家伙,示意他们识相点。
上官弘毅忍著笑道:「小安子,这房间似乎闷热了点,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对了,朱昊赤,我帮你带了些补药来,这些都是叫小钰从金家仓库偷渡出来的。」她还不想回家,一回家肯定马上被押上花轿,还好有小钰和小钏当内应,要什么只要托人捎个信去,她们就会走私给她。
「这该不会都要钱吧?」王忠低问。
金银芝笑靥如花,「王忠,你真聪明,这些药一共是一百一十两,算你一百两就好。」
王忠翻翻白眼。我就知道!
「还站在这干么?」朱昊赤一瞪。
「是。」将钱递出,王忠摸摸鼻子,识相的退下。
等门一关上——
「你身体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全身都不舒服。」朱昊赤任性的模样就像个对母亲撒娇的小孩。
「哪里?这里吗?我帮你揉揉,好一点了吗?」
舒服的呻吟声逸出窗外,「嗯嗯……还有这里也有点痛,往下一点,嗯,好舒服,再往下一点……」
满室春色由窗子向外逸出……
第八章
接下来的日子,金银芝每天都跟朱昊赤腻在一起,完全是乐不思蜀的状态,吃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倒也算得上丰盛,最重要的是都不用钱。
这一天,金银芝穿上衣服後腰腹竟变得绷紧,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腰围足足多了两寸,她开始痛定思痛结果发现她不但给他养肥了,在乎他的程度也远比自己想像的要高。在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这段期间,她竟堕落到没想过要揽银子。
她是不是被下了蛊?
怎么满脑子都是他的吻、他的拥抱?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他炽烈的吻如何挑逗她的神经,他让她变得火热、理智全飞了,满脑子只想要他的吻、他的爱。他让她变得不像自己,甚至在那次意外中,她还为他淌下宝贵的眼泪。
可是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只能隐约由他散发的慑人威仪揣测他身分非比寻常,她甚至鸵鸟的不敢去想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差异,只想把握此刻拥有的美好。
她不知道神秘兮兮的他为何会来杭州,不过,她知道他钱很多,随手一掏就是厚厚一叠,大明最大钱庄——大通钱庄的银票,面额最低也有百两之谱,活像钱庄是他家开的一样。
今儿个一早,他说要出去办点事——
「我等一下要出门一趟,你在这乖乖等我,答应我好吗?」
受到他深情款款的目光所蛊惑,她竟真的点头答应,可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他仍不见踪影。
浪费光阴等待一个男人值得吗?小时候她常看体弱多病的母亲倚窗等待经商的爹亲归来,最後病入膏盲,直到临终她爹亲依旧未归,所以她从小便立志,绝不为男人等候。
没想到时至今天她也会做这种愚昧至极的蠢事!
随著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金银芝收摄心魂,冷却下迷乱的神志,回想起这段期间她变得软弱、易感多疑……天哪!
她不要等了,她不要沦落为一个只能依附男人而存活的女子,她该离开了!
金银芝深呼吸的起身想走出门,奈何旁边站了个大门神——不苟言笑的王忠,她走两步,他就跟两步,她往东,他也跟著移动,她自知跑不过轻功过人的他,只得认分的趴在桌上。
把玩著手中的食物,她瞄了瞄板著脸、正经严肃的王忠,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奸无聊,在朱昊赤的呵护下,不是吃就是睡,她都快变成猪了!
「鱼来了。」店小二又送上菜肴,满满一桌简直想把她撑死。
「谢谢。」金银芝索然无味的望著满桌佳肴,蓦然灵机一动,「小二,麻烦你给我一些酱油、醋、盐、胡椒和辣椒。」
「小姐,是嫌这些菜不合胃口吗?小的立刻端下去叫厨房重新煮过。」付钱的是大爷,他们这桌贵客付的银两足足是他们这问小客栈三年的收入。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给我酱油、醋、盐、胡椒和辣椒这些调味料就好了,我想换换口味。」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准备。」店小二颔首。
不一会儿工夫,他就捧著一碟碟调味料搁在桌上。
金银芝神态自若的东加一点西掺一点,一边闲适的品尝著滋味,「好吃。」然後不露痕迹的瞟了眼杵在一旁的王忠,她浅笑低问:「王忠,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享用?」
「不需要,金姑娘,你慢用。」王忠酷酷的目下斜视。
他很清楚金姑娘在爷心目中占有与众不同的分量,说不定还有可能入主王府成为他的主子……唉,真不知道这样爱哭又贪婪的女人到底哪里好,身材瘦不拉叽的风一吹就跑,主子身边随便一个女人都比她优。
「你这样站著我很不习惯。」金银芝咬著下唇,幽怨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瞧不起我,所以不愿意与我同桌共食。」
「金姑娘多虑了,卑职没这意思。」王忠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战战兢兢的坐下,免得引人误会。
「那可以请你陪我喝一杯吗?」
王忠不发一语。
金银芝敛起眸底的狡猾之光,楚楚可怜的瞅著他,「就算是答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你不会连喝杯水酒都不愿意吧?」
喝一杯应该没关系吧!而且大热天站那么久,还真有点渴。他在心里付度。
伸长了手臂,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她递来的水酒,「谢谢。」
一口饮下,他立刻脸色大变。
「这里面……」味道怪得直让人想吐。
「啊,真抱歉,那是我调来要当蘸酱用的,这杯才是要给你的。」金银芝无辜的惊呼,连忙端起另一杯。
王忠脸色发白,刷地站起,震怒的直指著她。「你——」他居然被设计了!他开始腹痛如绞。
「茅坑在後面花园右转,慢慢来,别急。」轻啜了口杯中物,金银芝嘴角漾开得意的笑花,「好酒。」
送走门神,她起身正要步出客栈,迎面而来一群人,令她脸色丕变,後脚跟毫不考虑的倒退走。
「堂妹,你还想去哪?」为首的是个穿著华丽的俊美男子,笑容亲切令人如沐春风,可她非常清楚他笑里藏刀的恐怖。
被逮个正著,金银芝心凉了半截,只得硬著头皮陪笑,「堂哥,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金翔,掌控南方水运的霸主——金湖航运,南方一半的货物都由金湖航运承揽,长相斯斯文文的他,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那全是假象,若是给他无害的外表骗了,就要倒大楣了,精明如她便好几次栽在他手里。
望著她身後,往茅厕狂奔的可怜男子,金翔强忍著嘴角笑意。自幼跟堂妹玩到大,他岂会不知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蛋下隐藏著什么古怪念头。
金银芝乾笑,「堂哥,打个商量,你可以装作没看见我吗?我下次请你喝茶,不收钱的。」眼眸贼溜溜的转著。要是给逮了回去,她恐怕永无翻身之日。
「别想逃!」识破她的意图,金翔温文的微笑透著警告。
她收回刚踏出的脚步,叹了口气,「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跟丐帮有点交情。」
「那个老乞丐。」金银芝翻了下白眼,早知就不该一时心软!
「走吧。」
「去哪?」要她上花轿,她绝对抵死不从。
「你不用跑了,我都跟伯父说好了,他不会逼你嫁人,他会尊重你的选择。」金翔淡然的说著,还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遥远大街上正朝这来的魁梧身影。来得真快!
金翔薄唇似笑非笑的微勾。看来他这位精明狡诈的妹子这回捞到了个好男人。
「真的?」金银芝水亮眼眸眯成一道缝,狐疑的盯著这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堂哥,他向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他会那么好心?
金翔微笑著,「堂哥哪一次骗过你来著?」如果她可以顺利嫁给王爷,要掌控北方的航运将容易许多。
「这话可是你说的。」金银芝颦蹙的眉黛慢慢舒展开来,靠上前勾住金翔的手臂,依靠著他修长的身躯,笑靥如花。「那还等什么,走吧!」有他的担保,胜过自己跟爹亲声泪俱下的抗议,膝下无子的爹对才华洋溢的堂哥可是比对她这亲生女儿还信赖。
「轿子在前面。」金翔带著她往另一方向走,眼角余光瞄见快步进入客栈又冲出来的高壮男子,他心眼一溜,不怀好意的贴近金银芝耳畔低语,「不跟你的朋友告别?」
「不用了。」她不想回头,伯一回头就走不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爱上那个北方来的鲁男子,可是她的家在南方。
话说王忠解手完毕,走进客栈就见原本在桌边的金银芝不见踪影,连忙追出门口,却见她巧笑倩兮的跟个男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