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再有为了一个人紧张、心跳加速、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心情了。
那样的心境,遗落到哪儿去了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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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当天傍晚,忙到一个段落,邵静心在灯火辉煌的画廊里,还是忐忑不安,低头看了好几次腕表。
“邵小姐,你若有事情,就先走没关系。”助理很体贴的注意到邵静心的动作,她笑着说。
邵静心有点尴尬。
画廊一片忙乱,两天后有个展览要开幕,员工们都忙着准备,连周末都要加班,晚饭也还没吃,她身为画廊主持人,实在不好意思说走就走。
从邵静心回国,就跟在她身边的杨助理,虽然才三十出头,不过很会察言观色,她看主子清丽的脸蛋有着犹豫神色,心中明白了。
“邵小姐,已经有点晚了,你当老板的在这里,我们也不好意思去吃饭或先离开啊!不如你就先走吧!有什么事,我会打手机联络。”她精灵的低声说。
邵静心确实也觉得自己该离开,而且,母亲早上跟她说的饭局是该去一下,否则,她未来几天都要面对高雅温婉的母亲,脸上那股微微的失望。
可是……她实在不想去。
应该说,不想就这样屈服,把自己当一盘菜一样的展示在别人面前。
怎么办呢……
正在犹豫之际,她的救星出现了!
“嘿!你还在这里?”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进来,用低沉有磁性的嗓音问。
一身狂野的黑色背心皮裤,缀着许多银色闪亮的钉扣,长发用皮绳束在脑后,浓眉不是一双鹰般锐利的眼,他粗犷轮廓的俊脸,正浮现笑意。
这样抢眼又养眼的俊男一出现,画廊里的年轻女生们,个个眼睛都一亮。
包括邵静心。
“你居然有空?刚回台湾吗?”她发自内心的笑出来,愉悦的迎上前去。
“是呀!下午刚到,晚上想看看有没有美女陪我吃饭?”男子低沉笑着,亲昵的圈住邵静心的纤肩,“怎么,周末都没有约会?邵大小姐这么没行情?”
邵静心丝毫不以为意,眼睛一转,唇际扬起略带淘气的笑。
“好呀!我请你吃饭,还是吃很贵很贵的海鲜台菜,慰劳你大摄影师刚从欧洲取材回来,怎么样?”
男子有些希罕的偏头,打量一下笑得淘气的邵静心。
“没想到我关慎知今天走大运,居然让邵家大小姐开口说要请我吃饭?”
“去不去?”她美眸中闪烁挑战的光芒。
当然知道不会是一顿容易吃的饭,不过,关慎知潇洒一笑。
“有得吃,还有美女作陪,我怎么可能拒绝?”
“好,那就走吧!”
看着美丽的主子挽住酷男的手臂,两人亲昵的离去,画廊里的年轻女工读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偷偷对杨助理说:“好好喔!邵小姐的男朋友长得好帅。”
杨助理闻言,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有搭腔。
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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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穿着一身精致米白套装的邵静心,挽着毫不搭调,却让人不得不注目的皮衣长发男子出现时,贵宾包厢里,已经入座许久的几个大人都惊愕抬头。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迟到了半小时,而是,这个男人太野,浑身都是不羁气息,连皮裤膝盖都磨破了,完全不是他们习惯来往的典型菁英名流,
关慎知很清楚自己是被拖来当挡箭牌的,他只是扯起嘴角笑笑,随便招呼一下,便大刺刺的坐下,对同桌各位的惊异眼光视若无睹。
邵静心父母都在,父亲是努力忍耐,邵太太则是皱眉看着自己的女儿。
对面坐着三位长辈,一对是季姓夫妻,是邵家父母的朋友,另外一位,则是个风度相貌都甚佳的中年绅士。
此刻,邵静心也觉得有些抱歉。
她一发现在座没有年轻男性,便觉得自己误会爸妈了,也许爸妈真的只是要她跟朋友吃饭……
“没关系,请用吧!反正我儿子失约在先,不好意思。”
那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温和说完,邵静心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脸上那几近扭曲的尴尬表情是这样来的。
自己还不算太大牌嘛!只不过迟到半小时,对方更性格,还干脆缺席!
这么一想,心中便坦然了,面对父母责怪的眼光,邵静心用甜甜的微笑挡回去。
“静心,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就算在画廊忙到现在,也该先打个电话来说一声啊!”邵太太开始以退为进,明着责怪女儿,其实是解释给对方听。
“没关系,没关系,邵小姐忙嘛!”季伯伯忙着说。
“是在忙礼拜一开始的英国现代建筑师展览吧?”那名绅士笑着说:“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谢谢。”
邵静心听他这样说,抬起明亮双眸,看着那名微笑着的绅士,不太确定的问:“难道……您就是贺先生?”
这次展览结合了台、港两地的资源,与英国的一个基金会合作,展出几位现代建筑师的作品,主要赞助人是着名的英国华裔建商贺氏,她身为主持人,当然知道状况,于是大着胆子猜测。
那位男士笑了。“正是,敝姓贺。”
十这次展出的作品里,有两件是您设计的吧?”邵静心忍不住攀谈起来,“一件是西堤区的花旗银行办公大楼,一件是在利物浦的胜家工业中心,对不对?”
“真是不好意思,虽然名字缩写都很像,但都不是我,利物浦的胜家是我弟弟的作品,花旗大楼,则是我那不肖儿子设计的。”贺先生笑意加深。
“我这次去欧洲拍照,也去了伦敦,花旗大楼确实很抢眼,整个气势非常特殊,却又能与附近的建物融合。”关慎知突然开口。
“哦?关先生是摄影家?”贺先生问。
“不敢,混口饭吃而已。”关慎知潇洒自在的说,浑然不觉其他几位长者都皱眉瞪着他。
没想到这个不速之客,居然与贺先生谈了起来,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邵静心在旁边笑吟吟的,对于这样诡异混乱的局面,感到非常得意。
还能更离谱吗?想帮双方介绍,结果主角一个缺席,另一个则带着男伴出现!
邵家父母脸色越来越灰暗,对面季伯伯季妈妈的表情也扭曲着,邵静心低头一口口秀气的吃着饭,心里却不断在偷笑。
踢到铁板了吧!爸爸妈妈,甚至是多事的季伯伯季妈妈,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帮她这样硬生生安排相亲了。
看来,过几天一定要重重答谢“幌子”关慎知。
来帮他办个摄影展好了……还是……干脆好人做到底,让杨助理全权负责他的个展……
她越想越得意,清丽脸蛋忍不住绽现笑意,浑然不觉,在包厢门口,有人刚走进来,把她甜蜜的微笑全部收尽眼底。
那人盯着她的眼眸专注而狂热,甚至……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很好,他终于找到她了!
“嗯哼!”轻咳声打断了关慎知和贺先生的交谈,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今晚的另一位主角出现!
来者身材高大英挺,仪态斯文优雅得仿佛贵族,他薄唇微抿,无框眼镜后,俊眸闪烁着难解的光芒,直视那张雪白的小脸。
全场一阵愕然。
当然也得感谢那位擦着鲜红指甲油,正一手挽着那位男主角,一手掩着嘴,睁着一双描绘得浓丽的大眼的美艳女子。
“这么多人啊?不会要留下来吃饭吧?你不是说,打个招呼就可以走?”
浓妆美女娇声问。
“岂凡,你……你不是说不来了?”贺父苦笑连连。
“我刚好在楼下,想说上来打个招呼。”他还是盯着那张已经褪成惨白,笑意也消失无踪的脸蛋。
而那张脸蛋属于一个曾经让他疯狂寻找,几乎夜不安枕的女孩。
“唐珊珊”,好一个“唐珊珊”!
“来了就好,一起坐吧!”从来没遇过这么尴尬的相亲,这么难搞的男女主角,季太太还是含恨挑起圆场的重责大任。
一招呼之下,更是尴尬,贺岂凡的位置已经被不速之客关慎知坐了,加上贺岂凡自己也带着女伴,这下子……很难安排!
“啊!有鱼翅,我最喜欢这个了。”女伴娇呼,开心的拉过椅子坐下,在满场尴尬到极点的气氛中,毫不怕生的对所有人笑笑,然后开始享用佳肴。
又是一轮非常别扭的介绍,从头到尾,邵静心都没办法动弹,也没办法回答。
她的指尖在发冷。
事实上,她全身都开始发冷。
怎么……会是他?!
本来以为那场绮梦已经结束,尘埃落定,一切埋在遥远的剑桥,可是,此刻,梦中人居然又出现,就在她眼前!
天啊!
她的十指在膝上紧握,指甲深深刺进掌心,拳头簌簌发着抖。
恐慌开始排山倒海而来。
如果让她父母知道,她在英国的“荒唐事迹”,她真的不敢想像,会是一颗威力多么惊人的炸弹!
不能认,一定不能认,她必须否认到底!
“这位是邵静心邵小姐……”季太太还在尽责的介绍。
“哦?”贺岂凡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他的薄唇扬起残忍的微笑,“邵小姐好面熟,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吧?”
邵静心只觉得心重重沉下去,她开始冒冷汗。
不行,要稳住。
她努力扬起端庄温柔的微笑,用从小到大被训练的、有气质又略嫌冷淡的富家千金面具,把自己的慌乱藏住。
“是吗?真是抱歉,我……不记得了呢!”
银铃般的清脆话声,虽然有些迟疑,但是依然悦耳得让听者都觉得很舒服。
当然,除了那个发问者以外。
贺岂凡从一进来到此刻,炯炯的视线都没离开过邵静心。
他俊秀的脸庞虽然依然带着淡淡的表情,但他的手却在餐桌底下握拳、放开,然后又握拳,又放开。
注意到的人,只有坐在他身边的贺父,做爸爸的眉毛也挑了起来。
他这个儿子……很少这样,居然全身都绷紧了。
到底是紧张、生气,抑或其他的情绪?
无论如何,都很反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跟坐在对面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有关。
“真的不记得了吗?”贺岂凡又追问,“我昨天才到台湾,所以应该不是在台湾见过,也许在别的地方,像……英国?”
邵静心略皱起柳眉,精致的脸蛋一偏,思考片刻,然后,用好抱歉好礼貌的声音轻轻说:“真的没有印象,对不起,不过我刚刚听说了,这次展出的一件作品,是贺先生您的设计……”
“你之前在伦敦待那么久,也许真的有在哪里遇到过贺先生嘛!”结果是完全不知内情,也看不出波涛汹涌的关慎知,非常不识时务的插了嘴。
“对啊对啊!静心之前也在英国读书,你们应该有机会见面才对。”季太太赶快打蛇随棍上,准备趁势炒热已经冷了一晚上的气氛。
但是换来一阵尴尬的沉默。
“没关系,不管以前有没有见过,反正现在已经认识了。”贺父慈蔼的笑着说。
“是啊!”邵静心的爸爸举起了酒杯,“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跟两位贺先生合作,也很荣幸能邀请到贺氏的执行总裁跟建筑师来台参加我们展览的开幕,我在这里敬两位。”
“哪里哪里,邵先生您真客气。”
大人出手,杯觥交错,场面果然热络了起来。
而映着酒光,那双镜片之后的双眼,仿佛要烧融邵静心似的,荡漾火焰般的光芒。
虽然暂时不再追问,似乎接受了这样的局面,贺岂凡还是在双方都有伴侣出席的情况下,直直盯着邵静心看,似乎要看进她的脑袋深处似的。
邵静心猛吞了一大口烈酒,觉得喉头火烫烫烧了起来。
相形之下,她的手脚,尤其是指尖,更是冰凉。
第六章
邵静心,伦敦大学毕业,顺邦地产董事长邵清的掌上明珠,刚满二十五岁,目前是沐华艺廊的主持人。
没有亲密固定的男友,但有几位男性友人,包括名摄影师关慎知、新锐画家田信琛、国家音乐厅客座指挥楚正玺等等。
很好。
知道得越多,他就越不高兴。
贺岂凡站在饭店二十七层楼高的房间大窗旁,远跳着台北市略显阴沉,云层厚厚的天空,俊脸上也是乌云密布的阴暗表情。
他裸着上身,只套件长裤,抱胸板着脸沉思,就像雕像一样好看。
公司派来担任他们此次台湾行的助理,也就是传闻中贺氏黄金单身汉最近几个月的“密友”菲碧小姐,妖娇美丽的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养眼画面。
“咦?你还没换衣服!”菲碧挥舞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雪白玉手,夸张的叫起来,“我拜托你,都已经三点多了,开幕记者会四点半就开始,你得快点啊!”
贺岂凡不动声色,只是看她一眼。
沉默却带着莫名的力道,让美艳的菲碧小姐一窒。
她也是在英国上生土长的华裔,外貌思想都很洋派,唯一不辜负血缘的,大概是那一口还算流利的中文吧!
她当初也是靠着这不过苦功学的语言,才打败一大堆竞争者,进入贺氏工作的,果然,这次就派上用场了。
“你……”她声调微弱了几分,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开始撒娇,“贺,你快点换衣服嘛!是我特别帮你挑的呢!不可以说不喜欢喔!”
贺岂凡耸耸肩,带着被打扰的一丝不快走到床前,开始套上衬衫。
正在扣扣子时,后面缠上来一双白嫩玉手,在他宽阔胸膛上抚摸,娇媚的挑逗调笑也适时出现。
“我帮你扣吧!不过,其实,我比较喜欢帮你解开……”
“别闹了,你刚不是说,时间不早了吗?”贺岂凡冷淡却有礼的拨开那双章鱼般的手,继续整装。
那双手再接再厉,试图帮他把衬衫扎进长裤,顺势想伸进——
“菲碧,麻烦你,请不要再闹了。”带点不耐,却依然斯文,贺岂凡把不规矩的玉手拉出来。
“好嘛!不闹就不闹。”连续碰了好几个钉子,菲碧也不太高兴,她翘着嘴到旁边的沙发坐下,风情万种的跷起玉腿。
她姿态虽然撩人,但那张红唇吐出的,却是抱怨的话。
“你从来到台湾,就阴阳怪气的,到底谁惹你了?展览不是都很顺利吗?”
谁惹他?这还用问?
那个逃得不见人影,躲他像躲瘟疫一样的“唐珊珊”,或说,邵家大小姐!
自从那天在饭店见过面、装作完全不相识之后,所有画廊展览的接洽事宜,都由画廊的艺术总监靳先生出面,她,完全不跟他有接触!
靳先生年约四十,外表非常整洁雅痞,手工西服衬出他宛如商业菁英的气质。
“静心很忙,要我负责跟贺先生连络。”他笑着对贺岂凡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