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但是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那个资助人跳出来,叫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该怎么拒绝。”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她的声音慢慢充满鼻音。
“他不会的!”这几个字脱口而出,慕义飞立刻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我是说,如果真有奇怪的目的,应该不会对你这么好,也不会到现在还不说。”
“在那笔债还清之前,我心里永远都有这个不安。”方敏的眼中盈满水雾。
“不会的,那天不会降临,我不会让它降临。”慕义飞心疼的抱紧她。原来她小小的心里,盛载了这么多不安和惶恐。
“刚来纽约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你又不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简直一天都撑不下去……我不是自愿要来的,也不愿和你分开,但是他根本不给我选择的机会,我讨厌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方敏在慕义飞的怀中哭嚷著,她在感激那个资助人的同时,又恨他拆散她与慕义飞。
不,她的感激只是写信时的名词,她没有法子真心感激害她离乡背井的人。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她渐渐了解那名资助人对她的帮助,但对他的怨气和厌恶,却是根深柢固难以拔除的。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他当然想跟在她身边,但当时情况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应变。
“我要努力把钱还清,否则永远都只有被摆弄的份。”方敏吸吸鼻子,很有志气的说。
那笔债使她觉得自己像个傀儡,身上正有一条无形的线被某个人紧紧牵扯著。
“我替你还清那笔钱,让他再也没有理由叫你做任何事。”这是解开她心里那个枷锁的唯一方法。
“可是你才刚退伍……”她知道这是最快的方法,但不觉得妥当。
“我老爸很有钱,只要我开口,他就不会拒绝。你把金额和帐号给我,我叫我老爸汇。”
事实上,慕欢腾早就把所有产业登记到他的名下,携著老伴云游四海去了。
“可是……”方敏还是觉得很犹豫。
“就这么决定,我跟你一起赚钱还他。”他霸道的说完,把她紧搂在胸口,翻个身,把她半压在身下,“睡一下,晚点再请管家煮东西。”
若不是他睡觉有拉窗帘的习惯,恐怕正午的烈阳早就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可是……”方敏还是很不放心。
“放心吧,等你醒来,一切就都解决了。”他吻闭她的眼,与她脸贴脸,觉得无比安心幸福。
“嗯……”方敏轻哼一声,双手抱住他,嘴角噙著笑意,很快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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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讲电话声吵醒的。
“汇比之前更多进去,象征性的打平……然后叫秘书打一封信,以快递寄送……”严肃的男性声音传来。
刚醒来的方敏很恍惚,茫茫地寻找慕义飞的人影。
“筹备舞团的事当然要进行,先给我专案企画书。”
“只要侵犯到我们权益,就二话不说消灭掉,懂不懂?别让人以为我很好惹!”
“谁上门来说情都一样,谢绝拜访。”
“交际应酬?你和秘书去摆平,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不管别人认为我们缺乏诚意还是故作神秘,久了他们就会习惯。”
方敏找了件慕义飞的衬衫穿上,他的体型比她大很多号,光衣服就足以遮掩到她的大腿。
是有人来了吗?她拉开门,看见外头就是栏杆,走出去才知道这是楼中楼,栏杆外就是一楼的客厅。
这房子很大,像影集里名人住的高级山庄,方敏著实咋舌。
客厅里只有慕义飞一个人在讲电话,并没有客人。
他讲电话的态度有一种专属于成熟男人的冷静,运筹帷幄著一切,跟她所认识的慕义飞完全不同,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方敏默默看著他,心里除了些许诧异外,还有更多怦然。
他和之前不一样,愈来愈成熟,也愈有令人心动的男人味了。
“石油上涨物价就会涨,把成本控制好……必要时采取限量措施,品质不能打半分折扣……”正在指示公司业务的慕义飞感觉到一抹视线,抬头看见方敏,“就这样,其余你们看著办。”他急急挂掉电话。
“你醒了?”他冲上二楼,忍不住盯著她瞧,检视她是不是好好的。
“你在讲电话?”不知为何,她的脸红了起来,连声音也好像发不出来。
“嗯,有些事。”他不知如何向她说明,他其实是飞腾财团的现任总裁,只好快转移话题,“饿不饿?管家熬了些汤放在微波炉中。”
“喝一点汤也好,你呢?”她轻轻回答。
他又变回她所知道的永远对她很好的慕哥哥了。
“我打算等你醒来,才一起吃。”他拉她下楼,“来,坐这里。”
他拉她到饭厅,按下微波炉的开关。
“你在美国已经两年了,可能已经适应美国的食物,怕你吃不惯中餐,我只让管家准备蔬菜汤,两分钟后就可以吃了。”
管家在离开前已经把材料和时间都设定好了,只要按下开关就成。
这里的管家、司机、园丁、清洁工都是上下班制,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所以家里除了他们,连半个人也没有。
“哇,连管家都有喔,你家好像很有钱。”方敏满脸惊讶。
留学生不都生活拮据,他怎么反倒像个大少爷?
方敏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够了解慕义飞。
“我说过啦,我爸爸是有钱的生意人啊。”他刻意把大财团讲成小小的生意人,希望她别再问下去。
“感觉不像小小的生意人,应该是很有钱。”方敏打量屋子一番后,说道:“对呵,你从小就有司机接送。”
“唉,别再说了,太有钱会让我变成骄纵的富家子弟。”慕义飞赶紧把蔬菜汤端来,好转移话题。
他这辈子唯一觉得生在有钱人家还不错的一件事,就是能用自己的财力资助方敏。
“才不,你一点都不骄纵。”方敏喝一口汤,连赞不错,“你家的管家真厉害,能煮这么棒的汤。”
“她是纽约分公司的员工家眷,以帮忙的名义来料理三餐。”慕义飞解释。
“好奇怪,听起来像朱太太。”感觉实在太雷同了,方敏不禁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朱太太是我……”慕义飞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打住,“她也是这样吗?”老天爷,幸好他够警觉。
“对啊,听说她老公的老板,给她老公加薪百分之十。”
方敏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让慕义飞觉得自己有惊无险的通过一关。
“听起来好像生意人的子女出国读书,都是这种方式。”方敏变得这么敏锐真是令他捏一把冷汗。
“应该是这样比较有照应吧。”方敏点头,算是理解这种现象。
“你现在就算不是美国通,也是纽约通了,怎样?要不要充当向导,替我介绍这个城市?”慕义飞对她眨眨眼。
“这有什么问题?”方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的工作都是临时性的,而琼斯先生给她的表演费用也还没拿去还债,学校又因某个大节日而放一个礼拜的假,难得有钱又有闲,若又能陪著心上人,简直比中乐透还好运。
她甜甜蜜蜜的吃著慕义飞端来的汤,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第六章
所有的快乐和幸福彷佛全部降临了。
就算曼哈顿是全纽约市最热闹精采的地区,如果没有慕义飞同行,方敏还宁可窝在小屋里睡大头觉。
但是他就在她身边,在她伸手就可以碰到,转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他们像所有走在曼哈顿街头的情侣一样,手挽著手、肩并著肩,边走边说话,又常常相视而笑。
他们去百老汇看充满灯光效果与欢乐剧情的歌舞剧,在自由女神像下,摆和她一样的动作,再攀登那354个台阶。
他们跑到华尔街走廊参观交易大厅里,人们挤成一团的疯狂场面;他们坐在充满波希米亚情调的华盛顿广场喝咖啡,消磨一整天后,晚上又继续到爵士酒吧喝小酒。
两人直到深夜才回到饭店,居高临下地欣赏曼哈顿流金般的夜景。
“要怎样才能像我们这么幸福呢?”狂野的激情后,她总是忍不住偎在他的怀里,发出甜蜜的喟叹。
“只要他们一个叫方敏,一个叫慕义飞。”他总是亲密的亲吻她。
他宠著这个易感动、易于满足的爱人,巴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全捧到她面前。
“呵呵,他们只要像我们这么相爱就行了。”方敏甜甜的笑著。
“如果我们永远都能这么相爱就好了。”慕义飞搂紧她。
不管是在第五大道热吻、在映著曼哈顿奢华夜景的饭店里彻夜做爱,这不安和惶恐都盘据在心头,生怕在睁开眼或转身后,她会从他身边溜走。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为何还有这么多不安呢?”她腻在他的怀里问。他不安,她也很不安。
“大概是对眼前的幸福感到不踏实吧?不敢相信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担心这只是我一时的美梦……”
就算分分秒秒触摸著她温热的肌肤、看见她动人的笑靥、听到她迷人的嗓音,他仍觉得不够。
也许是因为他做贼心虚,也许是因为他意识到他们的生活已经产生了距离,也许是害怕彼此未来的方向发生分歧……
“你这样,我也会因太幸福而不安的。”方敏把头埋入他的颈窝。
她渴望有更多的接触、更多的相处、更多的承诺,来驱逐这突来的幸福所带来的不安。
“我们结婚好不好?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他把吻洒在她的脸颊、眉心、鼻尖、红唇上。
“真的吗?我好高兴。”方敏喜极而泣,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谁也拆不开了,但是……
“等我把钱还清好不好?”一天不把钱还清,她一天不会心安。
“你不用担心资助者的事,我会帮你还那笔钱。”他是不是永远别让她知道真相比较好?
他以资助者的名义左右她的命运,眼睁睁的看她一再吃苦,却没有真正尊重她的意愿……连他自己都觉得残酷,怎么敢告诉她真相?
但是他又害怕如果是由她自己察觉真相,他罪加一等,更不可原谅。
他背负著心中的矛盾,坐立难安。
方敏不一定会知道真相的,只要把钱还清,资助者这角色就会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一切就会相安无事,所有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他想通这一点,心里的不安才渐渐减少。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还钱,毕竟钱全花在我身上。”方敏觉得做人的志气不过如此。
“可是,如果由我帮你还的话,你的压力就会轻点,我们也可以顺利结婚了。”慕义飞企图说服她。
可恶,一提到与这有关的事,他都有被自己送出的礼物砸中之感。
这件事,让他感到莫大的无力感。
“我希望和你结婚时,自己有完整的自由和自主能力。”方敏亲著他的唇安抚。
她很坚持,希望他不要有受伤的感觉。
“你能不能听我的,就这件事听我的。”慕义飞激动地拉著她的手,口吻近乎恳求。
过去,他因为她的依赖而感到无比安心,现在她不再依赖他,他在她的生命中变得可有可无,令他有浮在海面上,无所依靠的感觉。
原来,真正依赖的人,是他自己。
“为什么这么急?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而且我们是这么相爱。”方敏反拉他的手,想给他强大的力量。
她心中当然也有不安,但她相信只要等他们习惯彼此,那股不安就会消失。
“多等一天,我的心就会更加惶恐一分……”像喉咙中哽著鱼刺,明知快点取出比较好,医生却连动都不肯动一下。
“我答应不变心,就算布莱德彼特向我求婚,我也会断然拒绝。我以我的心脏发誓。”她拉他的手贴在胸口,让他感觉自己坚定的心跳。
“敏……”慕义飞不知道自己该为她的承诺高兴,还是为危机没有解除而愁苦。
他很想像一个大总裁那样强横霸道、主宰一切,但对象是她,他不想那么做,因为不想让她不高兴。
如果运用资助者的力量……
不行,她一定会觉得自己中了圈套,说不定连他也讨厌了。
而且,她也会很伤心……
他因太疼她、太挂意她而一筹莫展,宁可让一颗心就那样悬著、不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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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在彼此都舍不得的情况下结束了。
慕义飞去换了国际驾照,还把方敏租的那台破旧老爷车还掉——让她开这种老爷车,他迟早因担心而暴毙。
他们变得更加如胶似漆、形影不离——除了上课外,下课时间一定在一起。
也就是这样,慕义飞才知道方敏让自己忙碌到什么程度——连好好跟他说句话、接个吻的时间都没有,他不生气才怪。
这家伙早上送报,白天上课,下课后去琼斯先生的舞团练舞就算了,结束后还留下来整理环境赚时薪,有空堂还去图书馆当工读生!
她以为她是超人吗?
他想直接把她绑在身边,禁止她再到处打工。
“从今天起,只准留在我身边!”他尽量不让她发现自己在生气。
他不想霸道的对她说不准这、不准那,让她有受束缚的感觉,只好这样说。
现在几点了?半夜十一点!这里跟台湾不一样,整座城里早已没半个房间灯还亮著,而她才要从琼斯先生的舞蹈教室回家!
“你为什么生气?”方敏钻进车子,不解的问。
他在生气,她当然一眼就看出来。
“平常这么晚,你怎么回家?”他强压胸中的怒火问。
“开那辆二手车,所以并不危险。”她知道他担心她,但这一带治安明明很好嘛。
“先到你住的地方,把行李搬过来。”慕义飞悄悄转动脑袋,觉得与其吵起来,不如付诸行动比较快。
“好吧,我室友她们应该也还没睡。”她先前跟她们打过招呼,说最近会整理行李迁出。
于是慕义飞把车子开往方敏租的住处。
如果一个城市可以分成光明面和黑暗面,那么学校、琼斯先生的剧团和慕义飞住的地方,都可以算是光明面,而方敏住的这个地方,就是较接近黑暗的深灰地带。
风一刮绝对就飞掉的屋顶、连阿猫阿狗都拦不住的墙、东一堆西一堆的垃圾……整个空气中弥漫著一股不安全、不安定的味道。
那辆黑亮的保时捷,在这地方显得很诡谲。
“你居然住在这种地方!”慕义飞终于难掩心中的怒气。
他用尽心机以资助人的名义汇钱给她,可不是要她住在这种乞丐才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