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程小姐对我仍有兴趣!”
程薏故做镇定: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请叶总裁详阅这份报告,如有需要,我会再来一趟。”
他狡猾的笑了笑:
“需要?当然!我当然需要你了!我说过的,于公于私,我都有留下你的理由。”
面对他的挑衅,程薏不想示弱,她笑得妩媚极了:
“叶总裁真是爱说笑。想我程薏是那门子的人物?值得叶先生于公于私都得留我这个小角色?”
听着她讲的话,玄宇顿时被激怒了起来:
“你果然够冷!也难怪!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面对昔日情人当然可以蛮不在乎!不过,你听着,我既然找得到你,自然不会让你随随便便的闹失踪!你也别想逃离我的视线外。”
程薏瞪着他:
“你以为你是谁?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他嘴角浮现了一个弧度:
“我不认为我是谁,但对于你以前怎么对我,我会加倍奉还给你!”
面对他的恫吓,程薏才发现过去她是怎么伤害到他,即使那是不得已的无心。
但,她知道解释是多余的;叶玄宇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当初,她表现的是如此负心冷情,连一个理由都没有;而今天,她得去承受他无情的言辞。
他看着她苍白又无助的脸,一丝不忍掠过,但他仍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漠与嘲讽:
“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下午,麻烦请程小姐再来一趟。”
程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叶总裁,我只是负责帮你的公司做案子而已,我可不是你请的职员。我也有其他的CASE要做。”
他听了,不悦明显挂在脸上:
“我是客户,你自然得以客为尊。你别忘了,你是签了约的,如果毁约;你的公司可就不保,你也别想在台北做生意!我可是说到做到。”
程薏咬着唇,发现自己实在不智,只得说着:
“好的,明天下午,请问叶总裁的时间?”
“五点吧!我下午还有其他的事情。”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那眼神,像是程薏身上的衣物全被剥光似的。
她点点头,有些落荒而逃的走出那间陈设华丽的办公室。
她一直以为过去都结束了,原来,才要开始。
第四章
程薏回到家中,脑子里却不得安宁。
过去的记忆,像是排山倒海的零碎片段,不断的播放在她的眼前。
会认识叶玄宇,只能用不打不相识来形容。
那是一个忽晴忽雨的四月,她那外表精明,脑筋却有如一团浆糊的的个性,光是开学就不知丢了几把雨伞。
程薏望着那灰色的天空,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看来这雨是不会停了。
她只得冲进雨里,偏偏此时雨像天漏似的刷了下来。
程薏简直分不清是自己在哭还是雨水,看着自己一身雪白的衣服打成了狼狈,心里正气着,一辆摩托车却又溅起了一地的污水,喷到自己的裙上。
程薏心头一阵冒火,也顾不得所谓的淑女矜持,劈头就骂了:“喂!你这冒失鬼,给我停车!”
那人似乎早也查觉自己的失检,车速并不快,听得了程薏的话,将安全帽摘了下来。
他看着程薏那张为之气结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的呀!只能怪老天爷,好端端的没事下雨做什么?”
程薏见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看你人模人样的,讲话倒是没经大脑修饰啊?弄脏了我的衣服,非但没有一点歉意,还理直气壮!真不知你懂不懂道歉两个字怎么写?”
那男子见她实在娇嗔可人,索性停了车,直走到她面前:
“你的意思是——我是混蛋咯?”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冠上的!”
他笑着:“好厉害呀!骂人都不带字眼的!看你手上的书,你是中文系的吧?”
程薏狐疑的:
“你干嘛?别告诉我你和我同校!我可不想那么倒楣!”
那男孩直盯着她许久,看得程薏一脸燥热。
“我记住你了!明天见啦!”
他笑着重新发动了摩托车,又回头看了看呆呆站着的程薏”
“对了!顺便告诉你,我和你同学校哟!”
等他骑远了,程薏才发现自己竟没跟他要到送洗衣服的钱,此时雨也停了。
“我在干嘛呀!”她气的嘴里直嘟嚷着。
第二天,她穿了件T恤和牛仔裤去上课;见了她的打扮,度非大笑了起来:
“哎哟哟!我们的气质美人,今儿个是怎么了?昨天还穿着漂漂亮亮的白衣裳,怎么这回穿得如此利落呀?”
程薏听了她的调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度非,你再多嘴,小心你的笔记!”
度非咂咂舌:
“哎呀!别这样嘛,跟你玩的罗!喂,听说辩论社下午有场辩论耶!很有意思哦!”
程薏抽出了书:“辩论社?没兴趣!再怎么辩也只是如此,多看点书吧!小心被当。”
度非贼贼的一笑:
“是你最感兴趣的红学耶!你不去听吗?”
程薏看了她一眼:“红学?他们怎么会挑了这么个冷僻的题目?以前不是都是什么‘所谓男人的处女情结’或是‘论女性抬头主意’的吗?这回怎么?想提升自己社团的文化素养啊?”
“好像是新上任的社长提出来的吧?听说他也是红迷哦!这可真少见!怎么,去瞧瞧吧!题目是:论拥薛拥林派之歧见。”度非不死心的说着。
程薏笑着:“这倒有意思!想这场战争自清朝以来就没个定论;不过,你那时对红楼梦有兴趣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度非笑眯眯的:
“谁会对红楼梦有兴趣呀?听说那新上任的社长帅得很哪!”
“我就知道咧!你呀!有了沉文沛了,还这么三心两意的。”
“喂喂,别讲得这么难听好吧?本来男朋友就该多方面选择呀!只坐在一条船上,太不保险了吧?万一这船沉了,我不就死了?”
“你算了吧!你别让人跳海就不错了!还想沉船?”
彼此取笑着,下午度非果真拉着程薏去了辩论社;只见人声鼎沸的,好不热闹。
“古人有云‘娶妻当娶薛宝钗’,当然不仅是她做人成功,为人不小气,也够洞悉世理;想想看,连坏心眼的赵姨娘都喜欢她!丰年大好雪的薛家,家财万贯,自然与贾府相当匹配!在现今的社会上,也只有这种人才能生存!”
程薏听了这段话,心里有些不服起来;她索性挤到前面,只见一个男子正滔滔不绝的发表大论。
那男孩子一转身,见到了程薏,忍不住笑着看了她一眼。
程薏被他挑起了战争意识,不等他说完,就站在一旁说着:
“如你所言,薛宝钗一如给人的感觉是美貌,是多才,是多金;但她的心机之深沉,恐怕也是万人莫及!想想看,身为贾府当家的风姐儿,也以为她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呢!但她却在初进贾府没多久,就打了宝玉那块美玉的想头了,连打络子也想着那块玉;时间也算计的分毫不差!而黛玉呢?别人只见她嘴里爱刻薄人,身上又多病,却没想到她寄人篱下的苦!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贾府多少人看她笑话呀?金钏儿死的时候,宝钗还说她活该呢!但黛玉对丫环可是情深意重的!”
一时间,屋内的人全望着这个女孩子,只见她伶牙俐齿的说着,眼里盯着社长,两人之间像是有着杀气。
那男孩子笑着问了:“请问大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哦?我先自我介绍,我是辩论社的社长,会计系的叶玄宇。”他眼神直看着程薏,有着一抹微笑。
“唷!那就难怪啦!会计系的嘛!自然向钱看齐咯!当然也就是拥薛派的!”程薏脸上挂着笑,嘴里却仍是恶毒。
一旁的众人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而他们两人仍是你一言,我一句的互不相让。
到最后,竟成了互相抬杠:
“商学院的嘛,成天算计着钱,自然没什么文学素养。”
“文学院咧?只会做大梦,没钱就能做梦啊?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万万不能,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那你死了能带钱下土呀?”
“至少我的墓园很风光,也够排场呀!”他仍是一派安然的。
到了最后,两个人都声嘶力竭,分不出胜负;这场辩论也因为如此而结束。
程薏要走时,叶玄宇却突然拉住她。
“看来你口角蛮利落的嘛!”
程薏嫣然一笑:“你也不错呀!难得商学院有人会将红楼梦看得如此细致!”
“是不是——”他突然弯着身子,在她耳畔说着:“得和你旗鼓相当,你才会放下身段?”
对于他突来的举止,那轻吐的男人气息,程薏不觉呆了。
她木然的看着他若有似无的笑脸,急急的拉着一旁的度非离开了辩论社。
“你怎么脸红得像关公一样啊?”度非看着她,忍不住取笑着。
而程薏却说不出话来。
他临走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放下身段?她没有回答度非的问题,心里只是一片乱糟糟。
第五章
从那次后,她和叶玄宇总会在校园里偶遇,他脸上依旧仍是一派轻松的笑容;他依旧不知道程薏的姓名,只知道她的科系。
以往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即使在校园擦身而过,也当成空气一般的不存在;但经过一场精彩的答辩后,周遭的人都认为两人互相为敌。
一个是会计系的风云人物,一个是中文系的才女,学弟学妹们看热闹的成分居多,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较量的气氛里,提供情报的人不断的进贡所谓的一线消息。
叶玄宇也是在情报里得知程薏的名字。
在煽风点火的助燃中,彼此都会不自觉的留意对方的行踪;程薏在上课时,也会不经意的想到他的身影。
尤其那天他在耳边说的那句话,“放下身段”是什么意思?
他的眉眼,他的不羁,他自大的言词——
程薏怪异的举止,可以瞒过一些人,却逃不过度非的眼睛。
“你是怎么了?中邪啦?”
“你才中邪咧!没事咒我干什么?”程薏瞪了她一眼,心里没好气的。
度非笑吟吟的:
“你呀,该不会——”
“你别乱扯哦!我才没有喜欢他呢!”程薏红着脸骂着。
度非邪邪的嘿嘿笑了二声:
“你急什么?我有说什么吗?你在心虚哟!”
程薏闭着嘴,脸只是一径红着,半天吭不出一句话。
度非笑眯眯的:
“这倒难得哟!想不到你也会有少女情怀呀?我还以为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动凡心呢!嘿嘿嘿——”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才不管你呢!”程薏收拾了桌上的书:“你走不走?”
度非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
“走就走啊!你呀!老一副高姿态,谁敢交你这个冰山美人?”
两人正拌着嘴,却见叶玄宇正在走廊上和一个学妹在聊天,程薏见了,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发酸。
度非见了她的表情,贼贼的笑了笑:
“喂,你朝思暮想的人在那儿呢!怎么跟我学妹在聊天!”
“你今天是怎么?一张嘴尽搬是非——”
程薏正想骂着,度非却大方的走到叶玄宇跟前:
“嗨!有文学气质的商学院人物,好久不见啦!”
映芃看到了度非,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学姐好,你们认识呀?”
程薏见度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冷的说:“你慢聊吧!我要先走了。”
她的冷漠没逃过叶玄宇的眼睛,他轻轻一笑:
“怎么?大才女今天不抬杠啦?”
程薏听了,方才的醋意全成了连珠炮:
“很抱歉!本姑娘今天没时间跟你耍嘴皮子;何况,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我不与你这种人浪费口舌。”
听了她这番话,度非与映芃全张大了眼。而叶玄宇却只是轻蹙了浓眉,嘴角依旧仍挂着若似无的笑:
“好厉害呀!又来个出处了?骂人都不带字是你的专长吗?”
程薏瞪着他:“很抱歉!对于一个不知道歉为何物的人,我向来都是不假辞色的。”
“程学姐,我表哥是不是那儿冒犯你了?”映芃忍不住打了岔。
“表哥?”度非看着叶玄宇:“你是映芃的表哥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对于度非的惊讶感到好笑。
而程薏却涨红了脸,方才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的举止会如此反常?只为了一件白洋装吗?她感到一阵烦乱:
“度非,我要先走了。”
度非与映芃心里纳罕着,依程薏的个性,她不该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表现实在太反常;而叶玄宇只是拍拍映芃的肩:
“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看着叶玄宇那高大的身影,度非轻问着:
“你怎没说过,叶玄宇是你表哥?”
“这很重要吗?”
映芃反问着,表情尽是疑惑。
程薏快步的走出了校园,感到脸上似乎仍有些发热;她明白的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为什么见到他和学妹亲昵的交谈,心里就不舒坦?为什么最近老是无缘无故就想到他那狂妄的笑意?
“我一定有毛病!”程薏半似赌气的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有毛病呀?”另一个声音像是嘲弄的说。
程薏一惊,转身只见他那张俊俏的脸正盯着自己,心里一失神,也没注意路边的车子,只听见有人咒骂着:
“要死啦?走路不看路!”
“凶什么?骑那么快找死吗?”
叶玄宇眼神直勾勾的瞪着,那人见他一脸恶像,口气又顶不好,只得快快骑走了。
程薏看着他:“都是你!害我平白无故被骂了!”
他故做惊异的:“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的,怎么怪在我头上?谁知道你恍恍忽忽的在想什么?”
“我——”她讲了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见到叶玄宇一脸莫测的笑,只是怔怔的。
他见程薏表情有着慌乱,不禁动了一丝柔情:
“你呀,个性像刺猬似的,真的有事又成了哑巴,这样怎么照顾得好自己呢?”
程薏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没有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眼里尽是温柔,自己竟也讷讷不成言: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玄宇半似鼓励的:“那你呢?你心里又是什么意思?”
心里?程薏呆呆的,她能说,自己老是无缘无故的突然想起他吗?她能说,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转吗?即使,他有时讲出来的话是如此气人,但她却不能不想念。
她困难的:“我不知道。”
叶玄宇笑笑的:“让我来告诉你,如何?”
程薏不解的望着他,他突然的俯下身子:
“当我的女朋友,好吗?”
她睁大的双眸,看着他的脸,半天回不过神。
“我先回去上课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