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伟信。”。
程薏笑开了:“怎么有空打来?你不是很忙吗?”
“想约你明天下班一起去吃个饭,如何?”那低沉的男音中带着些许笑意。
程薏眼光不觉看着度非,只见她盯着自己,急急的别过了脸:“好啊!在那里?”
“中山北路的王品吧!那儿离你家较近。”范伟信笑着说。
程薏满口答应着,也没去在意度非质疑的眼光;等她挂了电话,度非开口了:
“范蕙瑜的哥哥?”
程薏点点头,又回到原本的位置去做事。
“你别玩火自焚了。”度非又说了。
程薏佯装着愉快:“有人追我,我何不给人家一个机会?”
“机会?那你心里的位置清干净了没有?叶玄宇霸占的位置你腾出给别人住了没有?”
程薏停了手,木然的转了身,她见到度非一脸的怒气,又带着一丝怜悯。
“度非,不然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呀!你不是说,我该把握机会与幸福的吗?范伟信他不算是机会吗?”程薏语带哽咽的,像是种悲愤的抗议。
“我是这么教你的没错,但我可没叫你找代替品!你将范伟信当成了什么?暂时性的慰藉吗?”
“我会忘记叶玄宇的,范伟信可以帮我忘掉他。”
“你根本忘不掉那个人,能忘,你早就忘了;既然他回来了,你怎么不对他说实话?”
度非显得气愤难挨,忍不住站了起来。
“能说,就不会发生当初的事了。”
度非冷笑着:“他母亲又如何?老实对你说吧!前天叶玄宇有去找我。”
程薏一脸惊恐:“你该不会告诉他了吧?”
度非耸耸肩:“有何不可?他老妈又没对我说不淮告诉她儿子?嘴巴是我自己的,我高兴对谁说就对谁说,她管得着吗?”
“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度非笑着:“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唉!你放心好了,详情我可没泄露出半个字。”
程薏狐疑的看着她,度非却说:“信不信可就随便你啦!我要回家了。”
程薏没说话,度非走到门口,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程薏,我想——叶玄宇始终没忘记你,如果说——”
程薏苦笑了:“别说这些了,好吧?”
度非听了,只得关上了门。
程薏呆呆的看着向天的一扇窗,有颗微弱的星星正镶在泼墨似的夜空;度非说的话,她不是不知道。
她淌着泪,心里无所适从;两人再怎么相爱又如何?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甘,但红线的另一端系的却不是他。
※ ※ ※ ※ ※ ※ ※ ※ ※
“听度非姐说,你要和范伟信——”映芃狐疑的问着。
程薏失笑了,这个度非,还真不是普通的八卦啊!她轻描淡写的:“映芃,我和他只是朋友之间的交情,去吃个饭算什么?”
“你别忘了,他可是追你追得很勤的;你之前不是也有这层顾虑,才没答应他的邀约的吗?现在是怎么了?你想给他机会是不是?”
程薏没吭声,她不知道,自己对范伟信是什么心态?难道如度非说的,是替代品吗?
“程薏姐,我这么说,可能不是很中听;但你对他没有意思的话,实在不该让他心存机会,以为自己有可能获得你的青睐的。”映芃谨慎的说着。
程薏轻笑着:“真的没什么,只是朋友之间的交情。”
映芃听了,仍是有着不安,却也无可奈何的挂了电话。
程薏疲累的靠在椅子上,一面思索着范伟信的容颜。会认识他,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
在一次客户广告竞标中,范伟信代表了另一家公司出席;那次的竞标,是由他们公司得标的,但两人也因此熟识了不少。
他算是广告界的后起新秀,虽然不是本科系,但却做的有声有色,连妹妹——范蕙瑜也一样。
蕙瑜会进公司,也是范伟信大力推荐的,虽多少靠些关系,但她的实力却颇得上司的赏识。对于范伟信,她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若说真有什么,也是透过蕙瑜的口中,才得知他对自己有好感。
“程小姐,你还要待在办公室吗?”
程薏看了门口的秘书:“下班了吗?”
“都快六点了呢!”秘书笑着。
程薏忙忙的起了身:“我晚上和人有约呢!麻烦请你熄灯吧,我要走了。”
“约会吗?”
程薏呆了半晌,才勉强笑着:“是的。”
“我以为程小姐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谈感情的呢!”
程薏笑了笑,径自出了办公室。
她默然的按下了电梯,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她瞥见了腕上的环带,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度非又对他说了什么?自己努力的想摆脱他带来的阴影,却因为他的千方百计而破坏了。
如果说,范伟信是浮板,那么,自己能不能安歇?
第十五章
范伟信与叶玄宇,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典型。
他一样有着高挑风流的外表,隐约透露出些许雅痞的味道;蕙瑜曾说:对于女友的条件,范伟信是严苛的,已经三十三岁的年纪了,只交过二个女朋友。
“他的确是有条件如此挑剔!英俊的外表,加上不错的家庭背景,还有优渥的工作待遇,他挑是自然的。”
在一次与蕙瑜的闲聊中,程薏如此回答。
“既然如此,你对这样的男人,有没有一点动心?”蕙瑜如此半调佩的说。
程薏看了她一眼,随即淡然的:“没有。”
“万一他对你动了心,你又如何?”她像是不死心的又追问了一句。
程薏呆了呆,又埋头去整理文件。
她从没想过范伟信与自己的可能,应说,自从与叶玄宇分手后,她一向对男人保持着一种相当的距离。也是在那次与蕙瑜的对话里,她才略微发现这位广告界的后起新秀对自己的想法。
“我以为又会碰钉子。”他微笑着,有着大男人的某种自满,却不讨人厌。
“为什么会用‘又’这个字眼?”
“因为你向来是拒绝我的邀请的。”他有些挖苦的;这句话惹得程薏笑了出来。
“我倒没发觉。”她接着说。
范伟信凝视着她: “应该说——对于男人的追求,你总是敏感的回避了,也杜绝了机会。”
程薏听了,脸颊一阵发热:“什么意思?”
他搅伴着咖啡:“因为我是被归类为那种男人,所以你也就特别的小心翼翼。”
她无言的啜饮着略显苦涩的液体,不知如何回答这恼人的问题。
“对于我这个人——你是怎么想的?”他轻问着。
“给我一点时间。”程薏浅笑着,那素净的脸庞里,有着一种局促不安。
她这句话,无异是种鼓励:他仍有着胜算。
“对了,蕙瑜说上次克尔的总裁去你们公司?”
程薏脸色显得苍白:“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说你和他似乎很熟。”
“只是过去的旧识罢了,无所谓熟不熟的问题。”她垂下头,不去正视他的眼光。
他那金边眼镜下的双眼,与叶玄宇一样,有着炽热,在恍忽间,她似乎又看到他那苦涩的笑。
“万一他是竞争对手,我可得小心应战才行!”伟信朗声的笑着,但这句玩笑话对于程薏却是刺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表情有着不悦:“我和他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他是什么样的人物?黄金级的单身贵族,出众的家世,谁会如此高攀?”
她的反应,令范伟信感到诧异;就算只是平淡的交情,程薏也不该显得如此急燥。
他深深的看着她:“就算他有那个念头,我也不会就这么弃械投降的。”
程薏听了,只是笑了笑:“当普通朋友不是很好吗?”
“我觉得我们可以不只如此。”
她别过头:“该走了吧?我明天还得去客户那儿。”
范伟信知道自己是太急了些,索性顺着她的意:“我付账吧!没道理让你付钱的。”
“朋友还是明算账好些。”
“我说过,”他掏出了信用卡:“我不愿我们仅仅只是如此。”
程薏慌乱的报以一个微笑;对于范伟信的攻势,只感到茫然,没有任何悸动。
“我送你回去,如何?”
程薏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我今天开车了,不用麻烦你了。”
“那——小心些开车。”
程薏答应着,直到他走远了,才上了车;
她随即按下了按键,却是一首老歌:
送你一面镜子,
让你看看自己,
让你打量着,
忧郁是怎样的侵蚀了你——
程薏静静的听着,脑海里尽是交错的影像:关于叶玄宇的;关于他母亲的;关于范伟信的——。直到她眼前的一片灿烂,才打断了她漫无目的的沉思。
四周有着彼此亲偎的人们,即使天空有着微雨;相对于程薏,显得形只影单。她看着一对坐在石板上的情侣,想起了曾经,禁不住而泪湿眼眶。
自己仍是只能深爱着那个男人,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第十六章
玄宇冷眼看着窝在沙发上的母亲。
她虽已年过五十,但仍保养得十分得宜,完全看不出老态;那剪裁合身的旗袍,将她衬托得高雅,盘头的发髻显现出她的干练。
他知道,母亲是美的,玄宇自小就懂;父亲不只一次的告诉他,母亲年轻时是众多追求者的,家里也将她视为娇娇女。
不同的是,虽然她与映芃的母亲同为姐妹,感情却淡得很,不及父亲与映芃母亲的热络。姐妹之情,淡泊如此,真是怪异的很。
映芃的母亲虽不及玄宇母亲美丽,但她却平易近人多了,谈吐更是不俗!玄宇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只一次的谈起阿姨,而且语带感叹的。
若说因为年轻糊涂,贪恋上母亲的美貌,却老来未得知心,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母亲的娇宠,父亲某些朋友总是回避着。
玄宇细忖着父亲的言辞,反倒心惊了起来。
他从没想过,母亲可以左右家里男人的喜乐——父亲的遗憾与自己的幸福。
“玄宇啊,上次我跟你提起的郭蔼,你还记不记得?”
玄宇淡淡的:“嗯,怎么样?”
她笑得慈爱:“今儿个她母亲拨了电话给我,说起你和蔼的事;坦白说,我蛮喜欢这女孩子的,又得体,又大方,做人处事也圆融!论起相貌,也跟你匹配——”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口气有些愠怒了。
“你这孩子。好,好——我想问,你喜不喜欢人家?”
玄宇站了起来:“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
她一愣,才缓缓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年来也介绍了不少名门闺秀给你,你倒没一个看上眼的!她可是不乏人追求的,但她就是看上你的人品,你是怎么?不想结婚吗?”
“本来我早会结婚的,是你搞砸的。”他冷冷的,不带一丝波动。
她看着眼前的玄宇,面容不同以往,除了淡漠,更多了责备。她不禁怀疑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搞砸的?你给我说清楚。”
他笑了笑:“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吧?为什么程薏会突然解除婚约?”
她面容刷然的惨白,但仍保持着气度:“你还在想那个女孩子?”
玄宇紧闭着嘴;他直视着母亲的表情,像是有着愤怒,又似是悲哀。
“我真搞不懂你!那样没家世、没背景、爱慕虚荣的女孩子,你还想她做什么?你瞧瞧郭蔼,落落大方,谈吐又是如此出众,父亲还是监察院的监察呢!有什么不好?”
“妈,”他干涩的说:“你喜欢的女孩子,似乎都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女,或许,那是你挑媳妇的标准。但,结婚的是我啊,你是要我跟喜欢的人结婚,还是跟钱结婚?”
她听了玄宇的话,顿时被激怒了:“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我挑媳妇的标准?郭蔼有什么不好?比起你以前那女朋友,漂亮又大方,家世可是一清二楚的,她们家和我们家又是世交,往来频繁;对于她,我可是了解得透澈!这样干净的女孩子你不娶,偏偏去想那个没父没母,又没家世的女孩子!”
玄宇直视着母亲,那美丽的面容像是被扭曲的画像;对于度非的暗示,他内心狂跳着:“妈,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去找过程薏?”
她冷眼看着:“我去找那低贱的女孩做什么?”
“程薏不是低贱的女人!”他怒吼着。
看着儿子那憔悴的面容,她内心更是冒起了无名火:“程薏、程薏,你还在想那女孩子!她不是对你说得一清二楚了?她另有新欢了,她还对我敲了一百万!这样的女人,不是低贱是什么?”
玄宇听了,嘴角有着一抹莫测的笑:“妈,你这一生,除了那些阔太太的交游,你还有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我有印像开始,你始终以金钱去衡量一切标准,包括了家里的社交圈;而我们家的亲戚全被你摒除在外,就连映芃家里,你也不去打交道!那是你的娘家姐妹,你怎么会这样的态度啊?”
“你的意思——是我把程薏赶走的,是不是?你和你那没出息的父亲一样!天生少爷命,没吃过半些苦头,不知门第的重要!”她的话,就像是由齿缝里进出来的,充满怨怼。
玄宇不解的看着她,许久才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门第能做什么?”
“玄宇,我不希望你被周遭的人看不起,也不希望你成为别人口里的笑柄;就算做妈的有什么过错,也是为你好。”她幽幽的说。
他听了,心里不禁打了冷颤。
她这番话,无非是默认了一件事;他和程薏之所以分手,全是因为她的门第之见。
她看着他,眼角泛着泪光:“玄宇,别怪我;我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她。你仔细想一想,你成了别人话柄,程薏也会在叶家的大家族里吃尽苦头!别忘了,叶家家大业大,不光只是我们家而已,程薏要面对的,也不只是我们这家人。若你们真的结婚了,人家知道她是个父母不详的女子——”
“够了!”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我不想听你的理由。”
她见他的神色寒颤,忙忙的问了:“你要去那里?”
“不干你的事!”玄宇冷冷的丢了这句话,径自走出了门。
他走进车库,启动了那色调灰暗的车子,那引擎低沉的怒吼,像是心里即将爆发的怒火。
事情不该会是这样的,不该会是这样——他疲惫的趴在方向盘上,再也无力思考;蓦然里,他想起那位于北投巷弄的小屋。
他能回到她身边吗?当两人再度重逢时,他是如此刺伤她的心,又是如此的污蔑她的自尊,她又怎会轻易原谅他?
玄宇颓丧的将车驶出了车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有多少机会可以挽回她的心。
第十七章
程薏原以为,只要将克尔的案子结束,那么,她与玄宇之间,也该是云淡风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