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前辈跟百黎族人接触过,扶桑又是您养大的孙女,在下想请霍前辈加入搜寻皇上和扶桑的行动,不知霍前辈以为如何?”戴玥根本没注意到仙梅的心情,直瞅著霍启寻求他的帮助。
“老夫当然愿意。”忧心扶桑的安危,霍启马上道:“不如现在就动身!”
“在下的同伴已经根据扶桑留下的暗记追踪下去,并约好酉时回报。但在接到回报前,还是委请霍前辈带一队人从皇上失踪的梅林处查起,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说到这里,戴玥停顿下来,朝外头的福星询问:“福总管,雷焕英进宫了吗?”
“他刚到。不过,勇亲王也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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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手忙脚乱,仙梅头上缠著厚重的布条,脸上被施予适当的化妆,身上盖著热烘烘的金龙丝被,被安置在御床上。
她的脉搏仍跳得很快,担心会穿帮,连忙运起父亲传授的内功心法,几番吐纳之后,血流逐渐趋缓,她把双耳竖得高高,捕捉床帐外的动静。
“勇亲王请留步。”花捷沉稳的声音里有股不容人冒犯的权威力量,使得勇亲王在几步距离外停下,没再靠近床帐。
“皇上情况如何?”宏亮的声音里饱含焦虑,显然声音的主人是担心皇帝的。
“经妾身诊治、施药后,皇上暂时无性命之忧,已经睡去了。”回答的声音属于定国公夫人颜绫。
据说她医术精湛,堪称京城第一,卧病在床的太皇太后便是由她诊治,夫婿又是人称“不败战神”的定国公叶智阳,天平先前便悄悄向她透露,即使位高权重如勇亲王、左丞相赵政道,见到她也要礼让三分,难怪那个勇亲王说话不但不敢大声,还显得很有礼貌。
“请问夫人,本王能探视皇上吗?众亲王、大臣一得知皇上遇刺受伤,全都进宫关心,但都被挡在外头……”
“妾身当然不能放他们进来。”颜绫语音清冷地打断勇亲王,“皇上需要的是静心修养,可不是那些闲杂人的打扰,王爷应该体谅。”
“这……”
仙梅险些失笑,脑中想像著勇亲王一脸尴尬地怔在原处,恐怕正在纳闷自己算不算闲杂人吧。
“皇叔和赵丞相当然跟那些闲杂人不一样,所以才让两位进来探视皇兄呀。”天平故作天真地插嘴,“颜姨,您就让皇叔和赵丞相探视皇兄的情况,好让他们待会出去时,可以给那些闲杂人交代。”
“宝亲王既然这么说,我就没意见了。”颜绫语气一缓,“王爷、赵丞相,请两位轻一些,万万不能扰了圣驾。”
两人连忙唯唯诺诺地答应,花捷让开一步,福星为两人掀开床帐,一见龙床中央躺著的苍白人儿,勇亲王随即忧心如焚地想冲上前。
“王爷万万不可,您也看到皇上的伤势了。”颜绫及时劝阻,眼光扫向福星,后者立即会意的放下床帐。
“可是……”
“王爷,皇上有份圣旨要给您和左相大人,不如先听旨吧。”戴玥技巧性地转移话题,将两人带离内室。
没隔多久,仙梅便听见戴玥的声音再度传来。
“勇亲王,赵丞相,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因病不能视事,为免朝政荒废,特御令宝亲王为摄政亲王,勇亲王和左相赵政道为辅政大臣,钦此。”
“臣领旨……”两道一文一武的声嗓随即回应。
“王爷,赵大人,皇上对两位倚重甚深,还望两位尽心辅佐宝亲王。”
“就算宁国公不说,我等也会谨遵圣命。”不卑不亢的儒雅声嗓连忙回答。
“其他王公大臣也要劳烦两位安抚。为免圣驾受到惊扰,除王爷和丞相外,若无传召,其他人都别进宫了。”
“宁国公说的是,本王会传令下去。”
“有劳王爷了。”
“对了,皇上遇刺的事……”
“御林军会协同刑部严加追查……”
“目前可有任何线索?”
“只知道蛇王门牵涉其中……”
随著意识涣散,众人的交谈声越发遥远,仙梅困倦地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一大早就饱受惊吓的身心再也禁不住折腾,跌进了黑暗的甜乡。
第七章
仙梅是被一股急切的生理需求逼醒的。
惺忪的媚眼毫无准备地撞上两泓澄澈如水的瞳眸,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别怕,我不是坏人。”轻柔的声音优美得如琴音安抚著她慌乱的情绪。
仙梅看进那人眼中深处的波澜,但在她能细辨出里头的情绪前,便被对方眨动羽睫的俏皮动作给分去心神,呼吸微促地看著一朵美好的笑花在那粉嫩的樱唇上绽开,满心的戒备也跟著融化。
好美的人儿呀……
她在心里赞叹,觉得那匀秀舒展的眉眼鼻唇有些眼熟,但在她进一步确认前,美人已起身走出放下的床帐,串串悦耳的声韵跟著泄落一地。
“宝婵,去把本宫吩咐准备著的夜消送来……不,还是先送一碗桂花甜酒酿汤圆,泡壶菊花普洱,再叫人准备热水和沐浴用品。夜消等会儿需要,再叫人送吧。”
“是。”外头传来了恭敬的回应,登时将迷失在睡乡里的记忆一古脑地唤回仙梅脑中。
她记起来了!
戴玥要她假冒皇帝……她睡著,然后……
惊慌再次涌进她心中,但随著那美丽的人儿返回,将柔柔的眼波朝她望来,仙梅竟奇异地平静下来。
“吓著你了吗?”她低声笑道,“大哥离开前,差人找我进宫,你一直在睡,我便没有吵你,却忍不住对著你这张脸发怔。事前虽然知晓你与皇上神似,看到时还是吓一跳。妹妹跟皇上像从同个模子印出来,就连平弟弟和韵妹妹跟他一母同胞,都不及你像。”
仙梅听得胡里胡涂,试著从她美丽的容貌揣测她兄长该有的模样,但任她想破头,也无法把她的美丽跟花朝或戴玥比对成功,索性开口相问:“你大哥是……”
“家兄戴玥。”
仙梅恍然大悟地“啊”一声,坐起来道:“怪不得我觉得你眼熟,你跟令堂长得像嘛。”
“我都忘了妹妹应该见过家母了。” 她轻轻颔首。
“我头上这包还是颜姨帮我包扎的。”
“娘是为了夸张病情嘛。”娇美的花容被仙梅懊恼的表情逗笑,然而,笑意一闪即逝,眉目间随即掩上抹忧色,娇柔的语音低哑了些,“说这么多,妹妹还不知我名姓。我是朝阳公主叶续日,皇帝的义姊,夫家姓唐。”
报出一连串头衔,教她拣哪个称呼?仙梅不由得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可以跟皇上一样喊我续日。”她体贴地建议。
“好的,续日……我想要……”虽然对方是这么随和,但那种事还是让仙梅困窘地难以开口,小脸涨得通红,语气结巴了起来,“解……呃……”
“妹妹跟我来。”续日慧黠的眼眸闪烁出一抹了然,招呼她到龙床后方的屏风遮蔽处,那里有套刷洗干净、铺著暖垫的便溺器皿,华丽的程度让仙梅瞠目结舌,直叹当皇帝真好。
“我吩咐宫人准备温水给你梳洗。”
望著她离去的身影,仙梅心中兴起一阵暖意。自从和扶桑失散后,就没人像扶桑一样处处照顾到她的需要了。
她边感叹,边解决生理需求,绕出屏风后,发现洗手盆架上已经放了一盆冒著热气、弥漫著淡雅香味的清水,和一方干净的毛巾。靠床的帘帐全都拉开后,露出一片宽阔的空间,摆设著成套的桌椅,铺著锦绣的方桌上安置了茶具。
她一洗完手,续日便捧著托盘掀开外层帘帐进来,微笑地招呼她,“这里有沏好的普洱,妹妹先喝杯暖暖胃,再吃一碗桂花甜酒酿汤圆,等会儿沐浴过后,还有做好的夜消等著。”
听到有澡可洗,仙梅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因为赶路的关系,她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净身了,眼光不禁充满感激。
“谢谢姊姊。”
“别跟我客气。来。”
在续日的热情招待下,仙梅先是喝了杯普洱茶,接著捧起那碗桂花甜酒酿汤圆,扑鼻的香气勾人食欲,也温暖她全身。
“我最喜欢吃桂花甜酒酿汤圆了!”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
“是吗?”续日表情复杂地深深望著她,“这也是皇上最喜欢的一道甜点呢。”
“这么巧?”她讶异道,咬了一口汤圆,那弹牙般的口感,及迅速充满口腔的浓郁桂花香气,让她忍不住赞叹,“比我家钱嫂做的还好吃呢!真想让扶桑也尝一口,她也喜欢……”但想到扶桑下落不明,仙梅嘴里的甜郁变得苦涩,笑容垮了下来。
“怎么了?”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挤出笑容回应续日的关怀,却吞不下喉头的一团硬块,语音数度因哽咽而中断,“我跟扶桑……从小一起长大,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可是……她跟皇帝表哥一起失踪了……她也爱吃桂花甜酒酿汤圆……”
“扶桑不是九命天女吗?”续日本意是要安慰她,声音里的不确定却透露出浓浓的忧虑。“她跟皇上……一定……没事的……”
“你也担心皇上吧?”
续日别开视线,嘴角抖落一抹苦涩。
她是担心皇帝,但她更心疼另一人呀。
“你和戴玥都是看著皇上长大的吧?”仙梅不明白她的心事,自以为是的感叹,“你们担心他,就像我担心扶桑一样。在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平安前,不管旁人怎么说,还是很担心呀。”
“嗯。”
“所谓关心则乱,他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不能体谅我的心情?为什么老怪我?我也很担心扶桑、担心皇上表哥呀!如果事先知道他们会被人带走,不管怎样,我都会留在那里保护他们,但我又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对天韵就好温柔,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错的!”她越说越激动。
“你说的他是谁呀?”续日越听越纳闷。
“就是……”警觉到她冲动下发出的连串抱怨,泄漏了连自己都理不清楚的情愫,仙梅难为情地红了脸颊,急忙咽回舌尖上那几欲吐出来的名字,“呃……”她挤出傻笑掩饰,并试图转移话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姊姊刚才提到夜消……”
“已经过了子时。夜消我已教人准备,等你沐浴过后享用。”
“我睡那么久了吗?”她困惑地眨眼,“记得吃完午膳时还不到未时呢,后来我睡著了,算起来,不就睡了六个时辰了?”
“差不多。”
“那戴玥……”脱口问出的名字让仙梅心头狂跳,她低下眼睫,掩饰慌乱的情绪,吞咽了下口水才接著问:“找到皇上表哥和扶桑了吗?”
“平弟说,大哥和关师兄他们约定好酉时于五里亭会合……”续日语音苦涩的回答,“酉时都过三个时辰了,大哥还没回来,表示寻人的结果并不乐观……”
“怎会这样?”仙梅没料到事情这么棘手,以为有霍爷爷相助,应该不难找到扶桑和皇帝。
“下午突然起风,气温骤降下,大雪纷飞,这种天气对追踪是最不利。”
仙梅吓一跳,早上天气那么好,怎么她睡一觉就大雪纷飞?
先前在暖暖的被窝里完全感受不到寒意,即使是下了床,脚上套著不知打哪来的五彩丝鞋,踩在厚暖的地毯上,鼻间呼吸著温暖如春般的空气,更加察觉不到外头的寒意了。
她半信半疑地瞅向那张含愁的脸,听著续日嗓音微沉的感慨,“一日之间,人事、天气竟变化如此剧烈,让人措手不及。我只担心他衣服穿得单薄,又急著找人,万一有个闪失……”
“不会啦。”她这才相信,不由得跟著忧虑起来。“他那人虽然脾气顶坏,行事却是谋定而后动,应该懂得照顾自己吧?”
“脾气顶坏?”续日不以为然地扬起眉,不满地质问:“我赞同你说他谋定而后动这点,可是他的脾气一向很好,你怎会认为他脾气顶坏?”
“是吗?”仙梅心情往下沉,不是滋味地嘟起嘴,“或许他那坏脾气只对我发作,对旁人都很好吧!”
“怎么可能?”续日不悦地抗议,“他不可能对你特别……”因为特别的,只能给她!“就算你有得罪他的地方,他也不会冲著你发脾气。”
“可他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所有的不是都怪到我头上!”仙梅越说越有气,“对天韵说话就轻声细语,还亲热地喊著韵儿韵儿的!对=||我不是连名带姓地喊,就你你你的!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她做什么都对!我看,咱们甭担心他衣著单薄了,只要有他的韵妹妹贴心、细心地照顾,他便浑身暖呼呼,哪里还需要我们的担心!”
那满溢著浓浓酸味的不满,教续日越听越不对劲,纳闷道:“你说的到底是谁?”
“当然是……”仙梅双眼大睁,不敢置信地向瞪向续日身后,那掀开帘帐进来的伟岸男子。
即使满面风霜,即使眉目间难掩疲累,裹著厚重皮裘的颀长身影依然英气勃勃。
仙梅的心跳莫名加快,视线无法自他身上移开,贪婪地吞噬著那布满胡碴的刚毅下颚,看著他线条分明的唇瓣那抹性感的嘲弄,高傲挺立的鼻翼每一丝翕张,最后无可避免地和那飞扬的眉宇下的深瞳交接,登时浑身一震,某种让人发热发软的热潮直冲头脸,令她喉头发紧,难以言语。
“大哥!”续日几乎在同时察觉到兄长的到来,惊讶地低唤,并起身迎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转向妹子回答,俊唇上微带嘲弄的弧度扩大成温暖的笑容。
“怎么没让人通报?瞧你一身风霜,想必奔波了一夜,有没有冻著、饿著?”
妹子迭声的关怀让戴玥心头充满暖意,眼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突然低头研究碗里的酒酿汤圆的人儿,瞧见她脸上一抹绯红越来越炽,唇上的嘲弄又浓了起来。
“又冻又饿!”他夸张地抱怨,“哪像某人有暖呼呼的被窝好睡,有甜呼呼的汤圆可吃,养尊处优地窝在温暖舒适的屋内,还能埋怨这、埋怨那的,真是教人羡慕。”
仙梅一听便知自己和续日的谈话全都落进戴玥耳里,登时,混合著难堪的怒火烧向头脸,双眼跟著冒出熊熊怒焰。
“你偷听!”她气恼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喊道。
“你那个大嗓门,还需要我偷听吗?”他不以为然地耸肩。
“我嗓门哪有大?”她不自觉地提高声音。
“这还不算大吗?”戴玥提醒她,眼瞳微往上飘,“幸好大部分的宫人都去休息了,留守的是福星精挑细选的心腹,否则……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