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他可会怨死我了,一定会气得跳脚的,你根本是在破坏我们母子间的感情嘛!」董丹伶一听她的交代,便连连抱怨,她怀疑自己管得住这张嘴。
她淡淡一笑,「他跟你一样是急性子,说了怕他要跑过来看我。」
「这麽说也是。不过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你可得老实告诉我,否则我肯定叫那小子过来缠你。」她才不信她只是跌倒这麽简单,这种事情发生在自个儿身上就不稀奇,像她这麽文静优雅的人,会无缘无故跌出一堆伤来,那是会教一群仰慕者跌破眼镜的。
朱梓桂只好据实以告,倒不是真担心她把宋思恩叫过来,是董丹伶的缠功可不比她儿子逊色多少,她若是想讨清静,也只有老实对她说了。
「昨天晚上昊没有回来,伯父很生气,我去找他时碰上了……一点麻烦,後来是幸好有昊出现,他送我回来。」
董丹伶一听,深深地为她叹气,「怎底他好像是你的瘟神一样?你们之间这段缘到底是情缘还是孽缘?」
朱梓桂望她一眼,只是淡淡笑著,「我跟他之间早就结束了。」
「你要是能够离开这个家,才算是真正的结束。」难得她说了这麽语重心长的话。
她一慌,连忙看向门外,还好叶儿不在,她才松了口气说道:「你别这麽说,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
董丹伶挥挥手,听不下去了,「咱们都认识十年了,这种话你就别说给我听了。我讲一句坦白话,你也别再等了,索性直接就问李昊要一句话,他若要你,你们一家子团圆,皆大欢喜,若是不要你,那你有我、有宋思恩,还有我老公在,尽快搬来跟我们住吧。」为了这件事情,董丹伶不晓得跟她提过多少次了。
朱梓桂望著她,眼里有感激,有无奈,说的却还是那一句话,「不是这样的,我跟他之间真的早就结束了……」
§ § §
「伯父,今天没有应酬?」朱梓桂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以为很晚,她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七点。
「不去了。难得你在家,我特地回来,想跟你聊聊。」李传鸿走过来,坐进床沿一把椅子里,看了看她,「有没有好一些了?」
「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朱梓桂半坐起来。
「那就好——」
铃——铃——电话响起,中断了李传鸿的话。
朱梓桂接起电话,还未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马上传来一阵小男孩的哭声,「妈咪!你痛不痛?我去看你好不好?妈说我不可以去,可是我好担心你,我要去看你啦!」
是宋思恩,看样子董丹伶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思恩,我没事,你别哭,妈咪说过男孩子不可以哭的吧?明天妈咪就可以过去了,你乖。」一听到电话那头贴心的声音,她心里一阵暖。
「可是我们有两天没见了,我好想妈咪,不可以现在去看你吗?」小男孩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
她也希望能够马上见到他,但是这孩子是不能出现在李家的……带了一丝歉疚,她的声音更柔,「妈咪答应你,明天一定去看你,等你明天放学,妈咪去接你,陪你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我还是不可以去那个家,是不是?」男孩哀怨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可怜。
「思恩……」
「没关系,我只是想见妈咪而已。」男孩很快打起精神安慰她,又担心她的身体,「妈咪,你真的不要紧吗,明天真的能来吗?」
「我不要紧,明天一定去。」朱梓桂向他保证,同时问他,「你今天功课多不多,作业写了没?」
「有好多功课,也有作业,有一些我弄不懂,爸爸才刚回来,他说吃过饭後要陪我做。」
「那你要乖……」朱梓桂又陪著他聊了一会儿,才挂上电话。
李传鸿在一旁,始终用那双深邃的眼光瞅著她,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甚至听得比朱梓桂还专注。
「是思恩?」
朱梓桂垂下眼光点点头。
李传鸿望著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孩子,你会怨我吗?」
她扬起嘴角,「伯父,我从来就不这麽想。这是我自己作的决定,并不是你的责任。」
李传鸿知道自己该负什麽责任,她的安慰并没有减轻他心里面的愧疚和痛苦,明明是他的亲孙儿,他却不能抱,不能陪在身边,眼看著小男孩一天天长大,他无法填补的缺憾和无奈也只能深藏心底。
「对你,我做了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恐怕还不曾有任何人看见李传鸿低垂著头的模样,只有面对朱梓桂,他才有无法抬得起头来的时候。
「伯父,请千万别这麽说,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是命运弄人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朱梓桂一再的用微笑安慰。
李传鸿深邃的眼光掠过一抹教人无法辨识的阴影,他仿佛承受著某种难以开口的折磨。
「……梓桂,你二十八岁了,伯父无法弥补所犯的错,只能为你做一点事,我相信你这麽好的女孩一定能够拥有属於你的幸福,我有一个不错的对象,你愿意给伯父一点面子,跟他见个面吗?就当是减轻伯父一点罪过?」
「伯父?」这个意思是……要她相亲?!
「梓桂,现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幸福。」
望著那双慈祥的眼神充满乞求,朱梓桂很难有藉口推托。
但是她的心里,根本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第三章
她真的要去相亲吗?
一早气温明显下降了几度,午後,天气依然有些薄凉。
朱梓桂坐在树下,窝在属於她的小天地里,眼神里有愁绪,有烦恼。
秋桂开了满园,清香四溢,朱梓桂那凝望著桂花丛的眼光渐渐远,渐渐跌入过去的时光隧道中,随著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只剩下桂飘香,那一段她曾经拥有的黄金岁月,她最甜美的回忆悄悄爬—进来……
那是她深锁在记忆深处,一把握了十年的钥匙甩也甩不掉,只能紧抓在手里,时刻警告自己不许去开启的——甜蜜同时难以负荷的回忆。
那一年,她还不满十八岁……
她是李家唯一一个女孩,李传鸿很宠她,她和李昊、李沨一块长大,感情如亲手足……
李昊和朱梓桂,从小周围的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两个人从小学到国中都在同一班,高中也读同一所,李传鸿从小就特别交代李昊得好好保护朱梓桂,所以两人一直形影不离,有朱梓桂的地方就看得到李昊,而李昊所有的朋友,朱梓桂也都认识。
李昊天生的耀眼、迷人,一直是风云人物,朱梓桂美丽、可人,一直是学校的校花,他们这一对,从小就羡煞旁人。
而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成为对方的初恋。
上高中以後,两个人的感情更是如胶似漆。朱梓桂个性内向,容易害羞,李昊则天生属於领导型的人物。一场恋爱,李昊可以说是完全扮演主导的角色。
年轻的李昊,开朗俊逸,一头短发,一对眼神迷人,不时有笑容挂在脸上,那笑容真挚而教人著迷,当他凝望朱梓桂,眼里尽是满满深情,笑容更毫不掩藏地流露热恋中的幸福。
接近中午。
「梓呢?」李昊总是睡晚,从楼上下来,问了一个女佣。
然而不待女佣回答,他一个弹指,笑著往玄关出来。
热情的夏日季节,满园的桂花几乎全避暑去了,只有四季桂开著或白或淡黄色的花,飘送著淡淡的香气。
在绿荫茂密的大树下,他找到她。
一阵轻的步伐,一个温柔的微笑,他接近她。
有柔软舒服的床她不睡,总爱以大树为枕,草地为床,在满园桂花的包围下,仿佛才是她的家。
修长的腿打弯蹲跪下来,他年轻的俊逸的脸庞凑近她,瞅著她闲适、甜美的睡颜好一会儿,深情的眼光仿佛著迷似的眯起,他也在一旁坐下来,以小心的、轻柔的动作将她倚靠大树的身躯移进自己怀里,抱著软玉温香,心溢满甜蜜与幸福,如果时光静止在这一刻,他也心满意足。
俊逸的脸庞扬著微笑,瞅著她有如娃娃般精致的白暂的脸儿,他抱住她的身子,蜻蜓点水地吻她红润的温热的唇……
「昊?」她缓缓张开明月般灿亮的眼睛,在他的怀抱里醒来,瞅著他一张特写的俊脸,她娇羞的双靥泛红,捂著他碰过的嘴唇,一股烫热传透指尖,「你在做什麽?」语气带著指责,却不具威胁力。
「吻你啊。」迷人的笑容在他年轻的脸上荡漾开来,他温柔的拥抱转为强势的锁抱,仿佛向天地宣示著他的所有权。
「昊!」她连耳根子都烫红了。两人正式展开交往是什麽时候已经记不清楚,但始终不习惯他亲密的举动,「快放开我,这样会给人看见的!」
知道她容易害羞,李昊松了手,朱梓桂很快远离他的怀抱,与他面对面而坐。
李昊瞅著她拘谨脸红的模样,眼神更为痴迷,笑容更深更温柔,「你以为还有谁不知道我们在交往?」他一点也不在意有人看见。
年轻的她,直发及肩,总是用发束简单的圈在脑後,使整个人看起来更为白净而清爽。
「不管怎麽说,我们都还是学生,在人前这样搂搂抱抱,会惹闲话的,我不想给伯父带来麻烦。」她轻柔的语气难得有一股理直气壮。
「你开口闭口都是『伯父』,他若不是我父亲,我早打翻一坛醋了。」年轻的脸上有无奈的笑容。
「你又开玩笑!」
她的尴尬看得他笑呵呵,伸手抚摸她眼角下浮现的丹桂,眼光一眯,心忽地紧缩,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瞅著他凝视的眼神,还有他的手,她的脸更红,「怎麽了?」
他痴望著她,静默了好一晌才开口,「我嫉妒看你的人,尤其不想任何人看见这朵丹桂,我真希望能够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你的美丽。」
梓,你只能够为我绽放你的美丽,知道吗……
……
「……梓?……梓,会著凉的……」一只手轻轻地摇晃她。
仿佛一个震动,仿佛意识到那把紧握的钥匙竟在不知觉间开启了那道深锁在心底深处的大门,让朱梓桂猛地惊醒!
她张开眼睛,那一脸苍白犹如恍惚之中的神色,仿佛刚才是在一个很沉很沉的睡眠里,又似乎跌落在一个冗长的梦境中还未清醒。
「梓?」一双关切的眼睛在凝望她。
朱梓桂缓缓抬起头,焦距凝聚在一张俊脸上,然後慢慢对上一双属於锐利而又略带亲切的眼神……莫名地,她松了一口气,心底却似有失落……
「沨,是你。」
不是他还有谁?李沨若有所思地凝视她,那双精干的眼神仿佛看透了她,却也没戳穿她的心事,他只是一笑,「天气转凉了,我是怕你不小心感冒了。」
「谢谢你。」朱梓桂站起来,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三点,「你不是在公司开会吗,怎麽回来了?」
「会开完了。秘书说你中午打过电话找我,我想你应该还往家,所以才回来看看。」事实上他是回来拿文件,不过做点人情总不会没好处。
朱梓桂点点头,「我是有事情找你,不过你没有重要的事吧?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你不用担心这些。找我有什麽事吗?」
朱梓桂望著他,「沨,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这要换成是别人,绝对只会得到李沨一个冷睇的眼神,到目前为止是没有例外的。……除非这个「帮忙」有利可图。
李沨目光迅速打转著许多心机,忙在计算著帮她的忙能够得到多少好处,也许是不能直接获得啦,不过也可以是「间接」的,虽然还不知道她需要帮忙的内容,起码可以肯定会有「某人」绝对感兴趣。
「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谈。」他扬起嘴角。
「到外面喝一杯咖啡?」她不希望在家里谈。
「好。」
§ § §
「相亲?」李沨挑眉,听完朱梓桂的说明,心里已经在揣测老头安排这个局的用意,同时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你不想去,为什麽不直接拒绝?」
朱梓桂一张美丽的脸泛著些许愁绪,「伯父毕竟是好意,我不想伤他的心。」事实上,还有更深的理由她无法告诉他。
「那麽,我能帮什麽忙?」加了一茶匙的糖,他拌了一下,把香气四溢的咖啡送到嘴边。
似乎是不太好开口说明,朱梓桂犹豫了一下,低著微红的脸,「我想了几天,最圆满的方法是我结婚。」
只要她一结婚,就可以斩断和李家之间纠缠的理不清的线,她唯一能够报答李传鸿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幸福的结婚,那麽他就不用再对她心怀愧疚。
讶异马上填进李沨的眼底,他放下杯子,带著戒备和深思的神色瞅住她,随时有脚底抹油要溜的准备,「这个我恐怕帮不上什麽忙吧?」
开玩笑,他右眼的淤青好不容易才消褪而已。
「沨,我不是要真的结婚,我只是想让伯父以为我结婚,让他不用再为我操心,我打算搬出去。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假丈夫。」她认真地望著他,她的朋友真的不多,董丹伶不可能会帮她做这件事,相反的如果让她知道,她还会很热心的从中破坏,她一定不苟同她选择逃避的作法,从一开始她就不赞同这一切,但是丹伶她不懂,她已经别无选择。
李沨一听到她锁定的目标不是自己,是有松一口气,不过也马上蹙眉,「这真是荒唐。梓,如果住在家里让你感觉喘不过气,你大可以学大哥大大方方搬出去,我们是一家人,你过於顾虑我父亲的感受是没有必要的。」
「我这麽做有我的理由。你肯帮我吗?」她轻轻一拉他的手。她一直都把李沨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也只有他能帮她了。
李沨望著她忖度,「我想,你不肯把理由告诉我吧?」
她缩手,低头端起咖啡,「有一天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是典型的自扫门前雪的人,心里有预感,这个「理由」肯定很麻烦,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就好像梓桂和他大哥之间扑朔迷离的感情一样,管得愈少愈好。
他没有再追问,目光一问,点点头,「好吧,我尽量帮你找,过几天给你消息。」
「不能再等了,伯父已经安排好,我後天得跟人家见面。如果我现在告诉伯父,我已经有对象,他一定要求要马上见到人,所以拜托你无论如何在後天之前帮我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