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煞的邪物也只有那家人肯要。」
「不知道还回来干什麽,当初不是跟姓李的说好了别让她再回来了吗?」
李昊紧紧咬著牙,为她关上车门。
「这种扫把星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了,连累咱们家族衰落。」
「她这一来,不知道咱们又要歹命几年。」
「来干什麽,死在外面也就算了嘛!还回来……」一张嘴突然停住,张望著雨里狂暴地走来的李昊。
他无法忍下这口气,这些人毫无人性已经严重伤害他的梓,该付出代价!什麽邪物,什麽扫把星,一切的厄运全是他们一张嘴自己带来——
「你、你想干什麽?!」
「呀啊——」
一声惨烈的哀号在大雨声中窜出,震醒了车内无神的一张脸,泪水早已模糊了眼,她急忙擦去眼泪,好不容易清晰的视线却看见他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
「昊!不要——」一度她以为停止的心脏猛地跳动!
「看吧!看吧!都因为这个邪物回来,要出人命啦!」
「真是邪物哦!」
朱梓桂一怔,整个人呆掉了!
§ § §
也许她真的是不祥的东西,都因为她,昊打了人,差点得坐牢,都因为她,害他的人生差点写下再也抹不掉的污点!
还是李传鸿出面,才暂时压下了朱家的怒气,他如今还在中部处理这件事。
李昊身上也有伤,还好都只是轻伤,朱家五叔公在这场混乱中被撞倒在地,老人家不堪这一击扭伤了骨头住院了,还有四叔和二叔被李昊打断了几根肋骨,三婶下巴歪了,二婶扭了手,全住到医院里,所有的医疗费用当然都由李家负责。
年轻人过於血气方刚,已经教十八岁的李昊付出代价,他後悔,後悔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让朱梓桂自责,为他哭红了眼。
「别哭了,我会心疼的。」他从床上坐起来,从床沿把她拉上来,才为她拭去眼泪,她眼眶随即又堆积水光,化作串串珍珠落下,怎麽抹也抹不完。她哭得他的心又酸又痛,自责比她深,「梓,别再哭了……」
从中部回来一天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什麽也不吃,就只是在他的身边待著,整个人静静的,眼光失神,任泪水湿了那双眼一次又一次。
他捧著她脸,她的气色像完全失了血,烙在他眼里的是一张死白的脸容,只有她微弱的气息才能为她证实她还存在,他黑幽幽的眼底抹过沉重、懊悔的伤痛,缓缓抱住她柔弱的身子,深深的,紧紧的抓住她……他竟保护不了她!
「我求你,别再哭了……」为什麽无辜的她得承受这些!
他的搂抱让她浑身一颤,接著仿佛有什麽触动了她,她猛地一惊,忽然推开了他!
她不顾自己跌落地上,只是不停的远离床铺,远离他。
「梓?」他心口一抽,伸手来不及抓住她的跌撞。
她缓缓摇头,泪湿的一双眼难有焦距,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依然一句话也不说。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近她,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他伸手——
「别碰我!」她忽然喊,把自己死死的紧抱,不肯让他接近。
「梓……」心猛地抽痛,眼底抹过狼狈和讶异,他的梓竟然拒绝他?
似乎感觉她的动作伤害他了,她才缓缓抬起眼,用一双模糊的泪眼对望他,好久好久,她才终於愿意开口,「昊……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我最珍惜的人,那个人是你,昊……如果……我真的会给人带来不幸……我就最不能接近你。」
她的声音在哭泣,她的字字句句都酸了他的心,他的眼泛红,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的抱住!
「不,昊,别碰我!」她害怕又惊恐,深恐她把厄运带给他,「别碰我……」
「你相信我,还是相信那群无知愚蠢的笨蛋?」他抱起她,把她带回床上,抱在怀里。
她湿热的眼眸望著他脸上、手臂都是伤,只是不停止推离他。她无法相信什麽,却相信她亲眼所见的,昊的伤是她招惹来的。
「梓!」他紧紧抓住她挣扎的两手,内心又是气又是心疼,「你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我要不起。昊,我求你别接近我吧,求你放开我。」她推不开他,只有求他,她绝对不要他再有任何事。
他的双臂收紧她,一颗心被她低位的乞求狠狠给揪痛,「你这麽傻!那麽荒谬的话你也信?你不到一岁就在这里了,这十多年来出过什麽事没有?我们一家有不快乐,不平静的时候吗?梓,你再胡思乱想我要生气了。」
他的无奈与满怀的心疼都被挡在她的心墙之外,她没有说话,没有力气挣脱他,只能任他抱著,一张脸依然苍白绝望,一双眼止不住泪。
她眼里不停看到一双双憎恨的瞪视,不停有指责的字句闯入她耳里,泪水落得更迅速,心仿佛掏空了。
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明明知道她自责,他却无法阻止!
「梓,你究竟要我怎麽办?我该怎麽做……才能找回你的笑容?」如果他不打那些人就没事了,她也就不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她也不会有如此深的自责!
他紧紧的抱住她,不停吻著她冰冷的脸,吻不完她的泪,「对不起,我太冲动了,都怪我太冲动打了人,害你这麽难过。梓,你别哭了好不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他发誓,只要能够让她恢复笑容,他一辈子会记著这一次的教训!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存在……我要是不求你带我去,要是我自己去,朱家的人不会受伤,你也会好好的……也许他们说的——」
「梓!」他喊住了她几乎撕裂他的心的自责言语,他不敢置信她连这个都要怪自己!他为她心痛得几乎死去,他忧郁痛苦的眼神里映著她绝望的泪容,他心慌又无助,究竟要怎麽样才能帮她?
黄昏的日落渐渐下沉,一波波冷风从窗口灌入,吹动了一帘窗纱,橙红的天空一下子落入黑暗。
室内没有光,在阴暗里,床上的一对人影动也不动……
他紧抱著她,无助依旧,焦急更甚,他究竟要拿她怎麽办?
叩、叩。
李昊猛一动回神,瞟一下门,低头凝望她,才发现她在他的怀里睡著了,却泪痕未乾,眼犹湿。
起码她睡著,让他稍微安心。担心门外的人再敲门惊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她,他小心移动她的身子让她躺下,为她拉好被子,很快去开门。
是管家。
「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不吃了,梓好不容易才睡著,我想让她睡。」他压低声音。
「那少爷吃点吧。」管家望向里面一片漆黑,忽然眉间扯起深纹,还是压低了声音。他在这里工作二十多年了,李家发生的每一件大小事情他几乎没有不知道,而他也很关心这一对他从小看著长大的少爷、小姐,「少爷也一天没进食了。」
他摇头,「我不吃。我父亲有打电话回来吗?」
「有。老爷交代了,要特别留意小姐的情况,他今晚还无法赶回来,如果小姐有什麽事必须立刻通知他。」
「我知道了。管叔,没什麽事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我会照顾梓。」李昊等著他离开要把门关上,管叔却望著他。
「少爷,我找一名女佣来照顾小姐吧。」口气摆明了是防著李昊会对朱梓桂做些什麽。
他微眯起眼,「管叔——」
「少爷,你也累了,我是为你好。」
「是吗?那就不必了!」他冷哼,当著面把门给关上。
管家无辜地站在门口,举手想敲门,又担心吵醒小姐。
「……好吧。」叹了一口气,他摇摇头,走下楼去。反正他就是费尽口舌也说不动这个少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算了吧。
他相信少爷是有分寸的……但愿啊,唉!
李昊回到床边,低头看著她……
第六章
深夜的一切是静寂的,窗口的风更冷。
「梓!」
他是抱著她睡的,不知道何时,他的手忽然空虚,床的另一边是冷的,他猛然惊醒!
在黑暗里他打开灯,马上向房间的角落寻找,整个房间没有了她的踪影!
他的心猛地一击,一张脸随即刷白,立刻拉开门冲出——
他往前一仰,稳住身体!视线落在下面一团白色的身影,他差点踢到她,她坐在地上,抱著膝盖蜷缩在门口……看见她在,他一口紧张的气息绶线平稳下来,整颗揪紧的心才放松。
「梓,为什麽坐在这里?」他时下来,看见她的脸上还是泪,心口一阵悸恸。他伸手摸她,她整个身子都是冰的。
「……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奶奶………为什麽是我活著?」她的口气淡淡的,带著疑惑,对自己的生命存疑,却狠狠打击了他!
「你在说什麽?!」李昊猛然抓起她。
朱梓桂一怔,眨了眨眼,泪水滑落,飘离的眼光拾回焦距,对望一张铁青的脸色,缓缓一层湿雾又朦胧她的眼,「昊,是你……」
他紧紧的咬牙,全身的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疼痛,她竟然——
他一把将她抱起。
「不,昊,你别接近我……昊?」
「你真的太教我生气!为什麽你不肯相信自己,怜悯自己,反而相信那些只会推卸责任,迷信的笨蛋?」他把她放进床里,高大的身躯向她压下。
「昊……你做什麽?」她无法动弹,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令她心慌的举动。
他怜惜地望著她,同时眼底里出现一份决心,「你的温柔,你的善良只要我懂就可以……梓,结婚吧。」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我是不祥的,我不能害你——」
他吻住她的唇,无法再听她丧失理智的话语!
「呜……昊……」他是认真的!他真的要……她摇头挣扎,他的唇落在她泪湿的脸颊,「昊!不要,不可以……」
他深情而坚决的眼光凝望她的仓皇与恐慌,他淡淡一笑,轻轻抚摸她的脸,「你终於有点血色了。」
「昊……」她疑惑不确定地望著他。
他的手指轻揉她眼角下的丹桂,「梓,你肯相信我吗,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可能伤害他的人是她!
他凝望她忧伤的眼神,看穿她的想法,「为什麽要深信那些话?就因为那些人是你的亲戚?」
他俊逸而认真的脸庞贴近她眼前,她缓缓垂下眼睫,「……我很害怕,如果我的父母,我的奶奶真的是受我的出生而连累,如果我真的是使整个家族没落的主因,那也许……不知道哪一天……我也可能使你和伯父,还有沨……不,事实上我已经连累到你,连累到伯父——」
他的手指按住她的唇,「你没有任何一点错,不许说这些话。」他放开手,俯身轻触她的唇,「梓,我们的生命是系在一起的,你难过,我会比你更痛苦,你哭,我的心也跟著碎,这些你应该知道的。」
朱梓桂一怔,忽然热泪盈眶,他们的心早已彼此相属,所以她拚命顾著不想使他受到伤害,她却忘了顾虑他的心情………
「昊……」她葱白纤细的手指小心地抚摸他额际的青肿,湿热的目光望著他,她还是很犹豫很彷徨……她到底该怎麽做……
他握住她的手,温热的唇贴近她玉白的颈项,在她细致的肌肤上留下一连串细碎的吻,不让她再有多想的机会,他解开她衣服上的钮扣……
「可是昊……」她轻微的抗议全被他的吻给淹没。
「……我忘了。」他忽然抬起脸,微恼地望著她通红的脸儿,她的衣服已经被他脱下,只剩下粉色内衣,她雪白的胸脯迷人地呈现,他著迷地微眯著眼,有一瞬间中断了思维,差点又忘了「他忘了」的那件事。
随著他的眼光转变,她才羞窘地发现她竟给褪去了衣服不自知,顿时将手遮胸。
他微微一笑,抓起她的手吻,同时瞥一眼床头上的闹钟。
「昊!」她羞得无地自容的模样迷煞了他。
「生日快乐,梓。虽然已经过了三个多钟头,没有为你庆祝你的十八岁生日,不过我会补偿你……」他凝望她嘎哑地说,然後不停止吻她,逐渐点燃她身子的火热……
她忘了,她十八岁的生日……
梓,结婚吧,我会一辈子照顾你,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与快乐。
梓,嫁给我吧,什麽都别想了,嫁给我吧!
……好。
好。她答应,是两个多月以後的事,他多麽不容易才稍微抚平她心里的伤口,重拾她的信心,让她点了头。
却……
……
十年来,他过的是什麽样的日子?自我放逐,自甘堕落,他都忘了他是什麽时候认识大块的……
李昊微眯著眼,深沉的目光掠过身边一群围绕的女孩,瞅向门口那尊瘦小的「雕像」。
直觉地,大块的目光接上他,以为他有事吩咐,立刻走过来。
这里是某栋大厦顶楼,楼下有李昊的酒店,这层是特别室,又是像以往,音乐、灯光,女人,美酒,一个迷人的夜晚。
大块的眼光排斥一群女孩子,直接注视李昊,「老板?」
李昊忽然牵起嘴角,迷人的笑容教一群女孩望呆了,口水险些流下一地。
「你站得不累吗?一起坐。」声音低沉慵懒,语调轻轻淡淡,气势却是不容忽视。
李昊的目光才扫向对面,坐在李沨身边的女孩马上起身让位。
大块眉头微皱,板著一张脸走过去坐下来。
李沨扬著嘴角笑望他,职业式的企业家笑容,藏起了锐利的目光,端出热腾腾的满脸和善与亲切,伸出热情的一双手握住大块。这一副皮相下,精准的脑袋正在计算付出的笑容该得到的回收,心机下那副算盘打得可响,三、两下就列出一张相等的报酬加利息来待著。
大块莫名地脸上起了燥热,直望著李沨俊俏的脸上那抹热络的笑意,不自觉跟著嘴角抖动两下……只是记得与这个老板的弟弟只有数面之缘吧?怎麽他笑得好像两人是生死相许的至交,几世纪不见一样?
这对兄弟真的很奇怪,一个笑起来一点温度也没有,一不小心让他加深笑容,周围就会冻死一整片的人;一个笑起来亲切得让人心里异样的暖和,巴不得以身相许了……
大块一怔,脑袋里那个念头抖落了他浑身疙瘩,急忙甩掉李沨的手,往旁边挪坐去。去!活了二十六个年头,他敢对天发誓他可从来就没有「那方面」的倾向!
哎呀呀,「笑」过头了!李沨修整一下笑容,嘴角稍微拉回一点点,刚好挂在礼貌与亲切之间。
「大块,你跟我大哥认识几年了?」
大块顺势望向李昊,眼前老板正左揽著美人,右手一杯葡萄美酒,那一脸好像正在倾听美人呢喃的专注神情,也只有跟在李昊身边多年的他才知道,李昊根本什麽也没听进去,那微眯的深邃迷离的眼光代表著他正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大块深深地叹气,这口气是为李昊而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