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原因引发她头疼?每次她头疼的时候!都是她努力要回想自己的时候,而昨天她说了些什么?那时她正在回答那位平州长史姜仲尧的问题……
关于姜仲尧故意引诱她回答问题,以证实她是否是蓝小姐本人的事;问题症结在于,结儿怎么能那么自信自己知道答得出来?
就连鹰磊原本也打算不让她回答的……但是那时她确确实实的能回答,而且她非常肯定那个答案是对的!
难道说,她真的是那个跳崖逃婚的蓝香萝?
不、不对,结儿的头又起了一阵剧痛。她知道姜仲尧去蓝府的一切经过,但是那时她……对,她并不在场,是事后有人告诉她的!但——是谁说的?
而且,既然她的答案是正确的,那个姜仲尧又为什么一脸震惊?
可恶!不论她有多努力,她还是无法想出到底是谁不断地给她关于这场婚事的情报……不过!她多少想起关于她出现在此的目的。
她来到白家是为了得到“某个东西”。某件足以动摇白家称霸北方的重要东西。但那会是什么?结儿气愤的抱头躲在棉被中。
她怎么老记着用不着的情报,而忘了重点啊?
“少主。”卫文和卫武在收拾完喜筵的残局后,像往常一样来到书斋,向少主报告堡中的大小事务。“大部分的客人都在昨晚就离开了,只剩一位……”
“偏偏那位正是麻烦的根源。”白鹰磊靠在椅榻上,闭目养神。即使如此,他还是能聚精会神的聆听部下们的报告。
他淡淡命令道:“小心的派人监视姜大人,我希望是由你们两个其中一人去;而另一人……去盯着结儿。我们不得不提防蓝家可能有所动作。”
“少主也认为夫人必是蓝家小姐无疑吗?”卫武还是忍不住问道:“昨晚她对姜大人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姜大人要的答案?”
“那只有当事人知道。”白鹰磊脑中扫过许多的可能,即使是他,也不敢妄下推断。“只是……如果姜仲尧看穿结儿说谎,想必他也会认定我们找了个冒牌新娘,那他不就会发现蓝香萝,在中途就出事了吗?既是如此,他不是更应该会以为白家有谋反的嫌疑?他不快点回去禀报楚廷王,还亲自留在这里,岂不是太冒险了?”
“不过,如果夫人说的是实情,那不就表示她和蓝家关系匪浅……说不定她只是伪装失忆来让我们对她解除防备、好借机自由行动,方便陷害我们白家。不过很可惜,经过昨晚的对答,她终究露出马脚了。”卫文自始至终就对结儿抱持怀疑态度。
“……不论她是不是蓝家来卧底的,总之,在姜大人待在白家这段时间,绝不能让她有丝毫意外,否则……”白鹰磊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迸射而出。“蓝家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在近日内……”
“这是少主要给夫人的。”年纪和结儿相仿的女子领着一群人,将一箱箱华美的丝绸衣裙、首饰珠宝一一运进了房间。“夫人要将东西搁在哪?”
“有地方就随便放吧?由你拿主意。”结儿随和的笑道。
在这个对她充满敌意与漠视的环境中,她犯不着再不断地树立敌人。
她希望之后能专心将精神全放在找回自己的过去,所以眼前就得先拉拢好身边的人,免得以后还要时时分神,注意是否有人在她身后放冷箭。
年轻女子对于结儿的友善只是嗤之以鼻地冷漠态度回应。
结儿无法责怪她。事实上,自结儿住进这儿后就一直是这女子在打点结儿的一切所需,人家没暗中虐待结儿就不错了,对一个被公认是“敌方卧底”的夫人,她还能保持一定礼节就算客气了。
“你的名字是?”结儿决定,就先从这个看来像是内府总管的女子开始,慢慢的建立她在白家的地位。不管她这个夫人是否名副其实,日子总是要过的。
“……沛吟,卫沛吟。”
“是吗?那么今后我就管你叫吟儿好了。”结儿点了头。“你是哪位卫总管的女儿?”
“家父是总管卫文。请恕我直言,夫人。”卫沛吟不客气地回答:“你不用白费心机的对我下工夫,若你想好好的在白家生活,就别做出任何对不起少主的事,否则……”
“我在这里可是孤身一人,如何对不起他?倒是他别对不起我就得了。”一思及日后鹰磊将与其他女人共度,她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明知这是两人成婚时所作的约定,还是她自己主动提出,但为何她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有些悲哀。
她喃喃自语道:“算了,反正他有几个侍妾我也无权过问吧?就算吟儿你是他的小妾……”
“夫人请自重,这些话不能随便说的,少主向来洁身自爱,沛吟也还是未出阁的闺女,您是夫人,怎能不信自己的夫婿?”
被沛吟这一番话给说得满脸通红的结儿,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
不论白鹰磊做了些什么,她确实不该胡乱揣测牵连别人,凡事都该讲求凭据的。“抱歉,是我失礼了。”
卫沛吟对于夫人这么率直倒是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蓝家来的大小姐应该是心高气傲又会耍脾气的。
原本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夫人在白家难以立足的她,倒被结儿客气的举动给弄得不知所措。
眼见结儿情绪低落的样子,她反而不由得出言安慰道:“夫人大可不必乱吃飞醋,至今……我未曾见过少主对女人这么认真过的,即使您是蓝家的人,如果您能和少主相处得好……”
沛吟话未完,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对“敌人”表现友善,连忙住了口。
“那是什么意思?”结儿猛然抬起头。
白鹰磊对“什么”认真?
是对她这个来路不明的结儿,还是针对圣旨赐婚的蓝香萝?但她没来得及问话,就见自觉失言的卫沛吟匆匆告退,冷清的房中只留下她一人。
她……会对白鹰磊吃醋?难道她开始喜欢他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一定只是身为女人的自尊心作祟罢了。结儿下了这么个结论。
“晚膳不能在房中用吗?”结儿慌张的问。
听说那位姜大人还待在白家,如果她出去和大家一起用膳,万一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不就会让人看穿她不是那位有教养的蓝香萝?她现在顶替蓝香萝待在白家,既已欺君,就只能处处小心,别被人发现这事实。
“我觉得头疼、胸疼、手脚发冷,像是染了风寒,所以、所以就不出去了,好吗?”她一脸企盼的看着白鹰磊。
“白家的家规规定晚膳时所有人都要到。你天天风寒也不是办法。”了解她逃避心理的白鹰磊驳回她的请求。“况且姜大人似乎打算明天要回去了,理所当然我们得要表示一下礼貌,为他饯行。”
“只要我一直不露面,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不是蓝香萝,这不是很安全吗?”
“昨天……你昏倒的时候,大家都见到了你的样貌,也都认定你是白家少夫人,现在再隐瞒反而不自然吧?”白鹰磊一直有些懊恼自己昨天突兀的举动。
他那时也不知怎么的,一发现结儿出了状况,就什么都没多作考虑鲁莽行事;察觉自己在众人面前掀起她盖头是项失策时,还是在听卫文说当时的宾客们都纷纷对结儿的美貌赞美不已时才想到的。
这点令他非常不悦。
结儿可是他的妻子!他无法容忍有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他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自己确实被结儿影响了。
“但……这次姜大人不知道又会出什么难题,万一我不能应付,到时白家不就会惹祸上身?”结儿皱眉道。
“你昨天应付得很好。”其实白鹰磊很想知道,结儿口口声声说她不是蓝香萝,为何却又能理直气壮的回答姜仲尧放问话,这之间的矛盾该如何解释?
难道她自始至终都在骗他?
如果她真想陷害白家,那时避不作答不是更能引起姜大人的怀疑吗?
听卫文说过,今天一天,姜仲尧曾试探的追问旁人有关结儿的事,这是否表示结儿的答案是错误的?但……
“昨天……不过是运气,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说,但我就是知道那件事。”结儿试图向他解释一切,她不想让鹰磊以为她一直在欺骗他。
“无所谓,一开始我就说过,你也许是蓝香萝,也许不是,总之,你似乎又更接近过去的你了。”白鹰磊决定结束这段谈话。
维持眼前这种危险的关系,他就还能和结儿平静的在一起,否则一旦确定她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那时该怎么做……现在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走吧!别让姜大人等太久。”
“真不愧是白家,家宴也相当的丰盛!”
“哪里,这只是粗茶淡饭。”白鹰磊一面说着,一面招呼着姜仲尧入座。
为了少数还没离开白家的宾客,白鹰磊还是准备了三桌酒席,他、结儿、姜仲尧和与他同行的官员坐一桌外,还有其他随从及管家们也另外在隔壁厅里坐了两桌。
结儿战战兢兢的来到他身旁,脸色苍白的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夫人身体不适?”姜仲尧关心问道。
还不都是因为看到你!结儿差点就这么说了。
要不是为了提防姜仲尧可能识破什么,她才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不过她说出来的却是。“让姜大人挂心了,妾身一切都好。”
“用膳吧!”白鹰磊不给姜仲尧任何机会追问结儿,打算用佳肴封锁姜仲尧的发问。
看到面前菜肴,大家却没动手的意思,一双双眼睛全注视着结儿,结儿开始猜,这会是要她先动手?照理一般家中确是由主人先开席,白家是女主人开席吗?眼前有一大碗柠檬水!这个是……
白鹰磊赫然想到方才他只顾着说服结儿,忘了交代她要先用柠檬水净手,她该不会想喝下那碗水吧?当他想不露痕迹的暗示她时,结儿早已经动手。
“这水不新鲜。”结儿出人意料的挥手召小丫环来,要她们换新的来。注意到大伙还望着她没动静,她自然的露出笑容。“大家别客气先用无妨。”
这算是她聪明的地方吗?略过自己不熟的礼节?但是她从容的态度不正说明了她相当习惯这种规矩,显见她出身该是有点身份的人家?白鹰磊忍不住猜想着。
“哇!”一不小心,要换柠檬水的丫环绊了脚,将手中要端走的汤碗给打翻在地上,就见洒在地上的柠檬水一碰到绒毯立刻冒出白烟,随即燃烧起来。
水中有毒!在场的众人全部都清楚的看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不过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胆子开口点明。
如果方才大家全用那柠檬水洗了手,在用膳的同时,一定也会将毒药给不经意的送进口中,一餐下来,一定会有人送命!
是谁?白鹰磊想都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潜入白家下毒!
是蓝家的刺客!对方想谋害的对象又是谁?是钦差姜大人,或是针对他?也或者是对准“蓝香萝”而来?
“这水真的很不新鲜。”最早打破诡异沉默场面的人还是结儿。
她一脸纯真,仿佛看不穿有人下毒的事实,还惋惜的不停摇着头。
她回过头看着神情肃穆的白鹰磊,无奈笑道:“虽然让客人再等是有些失礼,不过让大家吃这些不新鲜的东西更是抱歉,咱们不如让厨房重作吧?”
不等鹰磊答话,她又转身对姜仲尧甜甜一笑。“请您再多等一会儿没关系吧?我会让厨房多准备几道最具咱们北方风味的小菜来招呼您。”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姜仲尧的表情虽然也有些僵硬,但他的回答也表示他无意追究为难白家,接受了结儿天真的解释。
“大总管,你亲自去盯着厨房。”白鹰磊召来在另一桌用餐的卫文,要他彻底的守护厨子作菜的过程。
因为不知道眼前的宴席有多少也被下了毒,为了保险起见,就像结儿所说的,还是全部重作来得安全。
白鹰磊微笑的站起身道:“那么,姜大人,我看这段时间,不如请您在白府中逛逛,看是要游赏后苑,或是到书房把玩古玩都随您。”
“客随主便。”姜仲尧恢复了一直保持的温和笑容,在卫武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厅。临走时,他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了结儿一眼,点头致意。
只是在他脸上似乎笼罩着疑惑的阴影。
“你怎么知道那水不对劲?”白鹰磊目送姜仲尧先行离开,立刻回头追问结儿。要不是她发现那水中有毒,又恰如其分的招呼姜仲尧,恐怕白家会被冠上意图谋害钦差的罪名。但是……为什么结儿能做到这些?
连他都没能察觉有人下毒,而结儿却看穿了?除了下毒者以外,还有谁知道?
而且结儿一直不愿出来和大家用膳……难道……
可若真是她下的毒,在这之前没离开过寝室半步的她!是在何时动手的?除非白家中有她的同伙,但又会是谁?
不知为何,在他内心深处,鹰磊并不愿相信她真是来陷害白家的……
“结儿!”他才转身,就看到自始至终保持谦和微笑的结儿,突然整个人瘫软倒下。
他连忙跨步冲出、赶在结儿撞上地面前,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怎么了?”
“……真是吓人……刚刚是不是有人在水里下了毒?”惊魂未定的结儿,强做镇定的靠在鹰磊身上、打起精神,抬起头,看着为她担忧的他,迟疑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对她截然两样的态度难以理解的鹰磊,不由得苦笑着。
不过,看到现在她受到惊吓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放心多了。
“方才你不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在那里发号施令?怎么现在却……”
“我一想到姜大人在场,说什么也得故作镇定;否则,意图谋害钦差,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可以罗织一个谋逆的罪名来个抄家灭族。我不能让你……你们白家受到莫名的冤枉吧?”
说着,结儿突然羞红双颊撇过头。那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对她有恩的白鹰磊;只是,这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向他表明。
她连忙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羞怯轻笑道:“至少,就算你对朝廷有所不满,我也不认为你会蠢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确实如此。我没有必要对姜仲尧不利。”鹰磊虽然扶她起身,但是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深怕她又倒下,扶着她以防万一。
他不禁皱眉道:“但……会是谁呢?”
对白鹰磊而言,白家上下对他的忠心,自是无庸置疑,他理所当然的会先将自己人给排除在外,白家的守备固若金汤,要从外头潜进又不被发现,也不是那么容易;最有机会下手的人,就在接受白家邀请而来的客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