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浓汤后,夏熙语再朝盘里的牛肉、蔬菜,以及上头淋有薄薄一层蕃茄酱的千层面进攻,久久不和他说话。她在吃东西的同时也正飞快转着脑袋瓜思考一些事,包括他和她的感情。
他等着她的回答,不在乎让外面的伙伴多等他几个小时,他的耐性让他有的是时间陪她耗一整晚。
在沉默了将近半个钟头后,她终于不负他期望的开了口。
拿起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净嘴后,她抬眼看他,“你的话我很赞同,我想不出不赞同的理由。”
“就这样?”他谨慎的开口问,她赞同得太快了,他以为她会对他说不。
“要不然我该说什么呢?我若说不赞同的话,你又要和我争吵了不是吗?但这不是我要的,重点是这里适合你日后更长远的发展,我实在没理由叫你为我放弃这一切。”
不让他有反驳的余地,她紧接着说出李纯纯和方子诚的故事,那个她一直耿耿于怀、放不下心的疙瘩。
“我们又不是他们。”在听完她说的故事后,龙昊的反应不过是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完全不把它当一回事。
他的反应和一副她很无聊的表情,让夏熙语的心情不自觉的好起来。
一手支着下巴,抬眼玩味的看着他,她拉开脸上的笑容,赞同的朝他点点头,
“嗯,我们又不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
而后,她站起身走向他,坐在他的双腿后,她偎进他的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低语:“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也许可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是不是?”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怪呢?也许你会做如此想,可是我不觉得,因为我从没想过或奢望和不平凡的你,会由恋爱走向结婚。
所谓的门当户对自有它一定的道理,两人的生活背景、习俗、习惯或价值观等不同,都会造成两人一定的生活水准落差和不适应,这个我们俩都否认不了。
你应该还记得你刚到乡下的那一段适应情形吧,虽然你口头上说不在乎做什么样的工作,可是我却常在半夜惊醒过来,望着你满脸忧郁的在房里踱着步,我知道这不是职业歧视的问题,而是深藏在你心里有志不得伸的愁苦。
还有,从不需要做家事的你也开始为我做起家事,以及我们俩对金钱的价值观不同而时时争执不休,更别提我到现在仍不能习惯你坚持我也得跟你一起裸睡的奇怪癖好。”
没料到她会发现到他另一个秘密——半夜睡不着,一个人摸不着头绪的懊恼踱着步,然后压抑下自己的渴望而选择了她。
他伸出手搂住她,“目前为止,我们适应的还不糟啊,不是吗?至少做家事没我想的那么麻烦和无趣;最重要的是,我愿意为你做家事,为博得你一个满意的笑容。”
夏熙语抬头往他的下巴处啄了一口,“噢!是不糟,我的确喜欢你帮我分担家务事,因为我打心底认为会帮忙分担家务事的好男人,绝对也是个温柔体贴、有责任感的好男人。”
他惊喜不已,“我受宠若惊。”
她又啄了他下巴处一口,“我爱你,也愿意嫁给你,洗完澡后我就想对你说出这一句话,直到刚刚我才领悟到纯姐和方子诚的爱情没有结果不是他们的错,但若是我们也没有结果的话就会是我一个人的错。
我想跟你在一起,也想跟你结婚,就如你所讲的,有龙爷爷的同意,任谁也无法阻扰我们在一起。
可是当我拉开门偷偷望着门外发光的你时,我又却步了。你很不简单,而我却太过平凡,可又在同时,我也明了你是属于这里的,要你回乡下好像是不可能的了。”
龙昊松了一口气,她愿意嫁给他就够教他欣喜若狂了。
“谁说你太过平凡,我才觉得你很不简单,能够让我心系于你一人。以往我引以为傲的克制力在面对你时,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每一分每一秒,我的情绪几乎都受你所影响,我变得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理智的我了。”
她笑了,灿烂的笑颜中有更多的甜美和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悸动。
她又何尝不是为他失了魂、又哭又笑的呢?
紧紧拉住他的手握着,她喜欢他的大手包着她小手所带来被呵护的感觉。
良久,他开口问:“为什么哭?”
“我害怕。”她小小声的说。
“我不懂。”龙昊满脸狐疑的盯紧着她。
“你知道我有一点恐惧你母亲……这么说好了,既然我答应嫁给你,可是我不想在还没得到你母亲的认同前就和你结婚,我希望她能接纳我和喜欢我,我不要婚后还让你夹在我和你母亲之间难做人,所以我想把婚事暂缓下来,我们先订婚就好。”
“我不同意。”龙昊急切的说,“根本就没那个必要,我们直接结婚不是更好吗?我妈那儿你毋需担心。自从我离家后,她已非常后悔为何要做那样的事逼走你、逼走我。”
为免夜长梦多,他发誓他定要先和她完成婚礼,其他的日后再说。
夏熙语边摇头边开口:“因为你的关系而勉强你母亲接纳我吗?我不喜欢这样,龙昊,我要的是我们能互相接纳、喜欢彼此,我相信我们会处得很愉快的。”
“我们结婚后,我敢肯定你们会处得不错的。”抱下坐在他腿上的她,龙昊站起身烦躁的踱着步。
夏熙语跟在他后头,“嗯!我相信我们会处得不错,但彼此却生疏客气和有所保留?龙昊,请你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一想好吗?你还不懂想要让我嫁给你,首要条件就是先让你家里所有对我有成见的人,能够毫无保留的接纳我!”
“只要嫁给我,我的家人自然会接纳你的,你毋需担心这些。”龙昊转身抓住她的双臂,神色慌乱的低吼着,他不要再有任何一个意外生变了。
夏熙语感到挫败,“你还是没弄懂我的意思是吗?”
盯着他慌张的神情看,她试着安抚他,“不是要离开你,订婚后过一段时间我还是会嫁给你,再说订婚也是一个很好的缓冲期,除了让我有更多时间去熟识你的家人,我们也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彼此之间的感情;我要确保我在嫁给你的那一刻亲耳听你说出你会在往后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后仍以爱我的心对待我,而不是以外遇或离婚来伤害我。”
“天杀的,我对别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兴趣啊!”他吼着她。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怀疑他对她的真心还不够坚定是吗?
她推开抓痛她双臂的龙昊,“你知道我的意思绝不只是这样而已,你得自己好好的深思一番。”
“爷爷答应我要给我一场婚礼的,他会站在我这一边,和我一起阻止你的。”
“他也许会站在我这一边也说不定。”
“不可能。”
“你又不是他,你不能很肯定他会做出何种决定来。”
“我就是知道他会支持我。”
“我拭目以待。”
“噢,该死,你又何必如此折磨我,我想娶你的心是如此急切,只有迟钝如你才会感觉不出来。”语气一转,他改采哀兵之策,想说服她回心转意。
夏熙语无奈的在心里暗暗叫苦,“你把话题扯远了,成熟一点行不行?别老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男孩在我面前不可理喻的耍赖,要我一定得配合你。”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又怎样?给我一些糖吃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夏熙语气呼呼的瞪着十足没药救的龙昊,她不发一语的紧抿唇,用沉默作抗议。
僵持了许久之后,他问她一个对他们而言都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你们无法接纳彼此呢?”
垮下一脸的坚持,她哀伤的眼对上他,“我不知道,这就是我真正感到害怕的地方。”
闻言,龙昊大力的甩上房门离开她,以表达他心中对她无处发泄的怒气。
第十章
一个星期后。
在百忙中偷了个空亲自到机场为夏熙语送行,戴着墨镜、始终不发一语的龙昊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惟一知道他自己心思为何的就只有他本人,只有他才明白自己有多爱她和多气她,他死命争取的婚礼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订婚礼而已。
所有人——包括爷爷都被她说服,相信这样的决定才是最好,毕竟他们也希望一家人都能和乐融融、无嫌隙的相处。所以顾不得他的强力反对,他们自作主张安排了一趟美加之旅,让即将成为婆媳的姜兰妮和夏熙语有足够的时间相处、认识。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单纯就好了,他顶多气过也就算了。
但问题不是。
他不懂的是,为何熙语在上机的前两天又邀了薛子珊和她们一起同行。
说真的,他气极了。
总觉得自己又被她耍了一次,像是步入一个阴谋里,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令他倍觉压迫,也教他不得不怀疑她这么做的动机为何。
而愈怀疑下去,他的心也就愈冷,她说是为了要和薛子珊多多认识、建立友谊,可这种说法他完全无法信服,他有预感她很可能又会故技重施,再次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准备逃之夭夭。
总而言之,他就是无法放心信任她。
跟在他身旁缓缓走着,夏熙语明白他对她的不信任感,也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你得学着信任我。”她轻声说,有些受不了他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会的。”他僵硬的说。
她翻了一个白眼,无可奈何得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也是在六个月后,离你所谓的‘很快’有很大的差距。”他鸡蛋里挑骨头,语气嘲讽。
“暂时分开对我们俩都好。”她无力的呻吟了一声。
“就算如此,那你也不必非得要和薛子珊建立友谊吧!我可不想被你卖了还不知道,反而笑嘻嘻的帮你数钞票,简直是够蠢的了。”他停下脚步,转身和她相望,极尽所能克制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完全没那个意思,你想得太多了,我是真的想和子珊交朋友,往好的那一面看,有她在我和你妈中间当润滑剂,我和你妈一定会相处得更自然、更融洽。龙昊,你得对我有信心。”
他全身绷得死紧,“往坏的那一方面看,你别忘了你们是情敌的身份,如果你被她欺负了怎么办?又如果,连我妈都不支持你的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又会萌出想离开我的念头呢?”
她摇摇头,正色道:“那些都是你的如果,而如果不是事实也不一定会发生。不骗你,子珊早已有了个正稳定交往的男朋友,而且还是她主动向我表明要和我做朋友的;要不然你以为爷爷真敢把曾经是情敌的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吗?”
她乐观其成,不想让他的如果成为她的心理负担。
他有些动摇,“真的?没骗我?”
最后他决定相信爷爷应该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来。
“你可以自己去向爷爷或子珊求证。”踮起脚尖,她伸手摘掉他的墨镜。
在那一瞬间,她也同时瓦解他所有心防。
嗯,不戴墨镜的他看起来比较好亲近。
他任由她取下他的墨镜,放入他的西装口袋里,伸出手抱住她的纤腰,想要多享受些抱着她的美妙滋味。“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太多的工作累死你自己。”一想到他们要分开那么久,她还真有些依依不舍。
他微微一笑,“你不在,我只好跟我的工作为伴,我如果真累死了,那全部都是你的错,你难辞其咎。”
她将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又是如果!我确信你不会累死的,你只会无聊到快闷死的地步。”她突然有些哽咽,但她确定他应该没察觉到她的异状。老天,她并不想离开他那么久的!
“有可能,如果你不赶快回到我身边的话。”甩不掉沉重的心情,除了因她离去所带来的不舍外,更多的沉重却是由他本身而来,他害怕自己所想的事会成真。
他的话奇异的让她好过了些,偷偷咧嘴一笑后,她抬起脸来,“我会尽快回来的,六个月的时间其实不会很久,只是有些磨人罢了。”
想再多看看他几眼好记住他,虽然她一闭上眼就能刻划出他栩栩如生的表情和身影。
“每一天我会想办法打电话给你好吗?求你一定要接。”他抱住她,低声恳求她。因这项要求就在他们的协议上,非常的给他不合理到极点,他受不了整整六个月都不能和她联络,听听她的声音以解相思之苦。
夏熙语抬起下巴往他俯下来的脸颊亲了一口!“不行,我们协议好要给彼此一个测试机会的,美丽的果实只给能沉得住气的人。在这六个月内,你我都将可能不耐等待而另寻他人,但我们约定好的,绝不怨恨彼此;相反的,我们要为彼此祝福。”
他扳起脸来,“你永远都有你的奇怪歪理,但我不,你在冒险,把自己的一生幸福当作赌注的筹码,机会来临你不把握,非要等到它溜走了才懊悔不已。总有一天,你会尝到作茧自缚的痛苦。”
他仍在作困兽之斗,极力想挽回就要离开的她,只要她一叫停,这场闹剧会很快落幕的,而他就等着进礼堂准备当新郎。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她别有深意的说。
她在冒险,她知道。但,她觉得那是值得的,在嫁给他之前,她只要求确认他是不是那一个惟一能伴她一生、守护她一生的真命天子。
她不想基于一些她无法认同的理由,唐突的赔掉自己一生幸福。
前方,姜兰妮和薛子珊正在等姗姗来迟的她,没和他道再见,她径自取过他为她提着的小背包,在他伸手想抓住她时比他早一步先转身跑开。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连她的一丝衣角都没碰到。
“你想以一个男人会不会等一个女人来凭断他够不够爱她,这实在愚蠢至极,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捺不住寂寞的,我们很快就会见异思迁,将目标移转到下一个能替代、慰藉我们的女人身上。”
龙昊朝还没走远的夏熙语威胁着,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期待她能同头奔到他怀里,告诉他她再也不走了;然而望着她的背影,他很不想承认他会想念没心肝的她,但思念竟已满溢。
夏熙语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她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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