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习惯青爱单独服侍的他,最近,身边突然多了一批批花枝展的侍女们,无时无刻的围在他身旁。承受那些垂涎的目光,那群饥渴的女人仿佛随时会冲上前将他扒个精光吞吃人腹一样,烦躁的让他无法专心读奏章。
“青爱,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绞扭着手中薄绢尚宫生气的瞪视其侍女们对他的贪婪渴望。
是她下令所有侍女不问位阶,都得精心巧装,还给她们机会、依序排班到太子跟前晃晃,就是希望能找到人对象合他脾胃,让他重新点燃身为男人的“自觉”。
但,一见到这些妄想攀上枝头凤凰的宫女们,竟然敢当她的面,搔首弄姿,扭腰摆臀,弄得东宫不像东宫,反而像是花坊一般,看得她不免火大起来。
若让这些只知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勾搭上太子,那还得了!除她以外,谁真心关心他过?她才不能让那些人女人坏了太子名声呢!太子有她就够了!
心头一震,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她一时呆然。她……怎能妄想要霸住太子一个人?她是从何时起,抱持着这种不该有的念头?殿下可是她的主子啊……
注意到青爱铁着一张脸发愣,李聿德喟叹了一声,无奈的挥手。“统统下去--尚宫,你留下。”他的声音让她从沉思中醒悟。
“殿下……有何吩咐?”等其他侍女离去后,她只觉如释重负,这是为什么?
“是我交代你的事情太多了吗?怎么你会做不来,竟要这么多人手留在我身边侍传?或是东宫工作太闲了,大伙只能群聚在南书苑?”他看着她略显得惊惶失措的苍白脸蛋,让他不免担忧着她。前阵子她病了几天,是身子还没好吗?
“是奴婢……自认为没能好好照顾太子,所以多安排些人--对了,殿下您可有中意的?”她突然想起,生气妆生气,可不能忘记原来的目的啊!否则她不就白气了?
看着她一会儿惆怅,一会儿焦急,他蓦然弄懂她用意何在。
“你该不会以为--要是我看了谁,就不会再微服出宫了吧?嗯?”
她的计谋败露,不敢坦承也不能否认。她只是委婉应答:“宫外龙蛇混杂,久居外头,染上恶习而不自知,怕会害了殿下身心。”
可他都已沾染上断袖之癖,现在再阻止他出宫,呜呜呜……怕是来不及了……她不努力让他浪子回头,该怎么办?
对她的关切,他轻扬剑眉,倒没动怒。“即使我迷上了任何女人,我一样会出宫,做我想做的事。”
不想将她卷入自己周遭风波,他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先前之所以上赌场、酒楼,用意在装成贪图玩乐,松懈二弟对他的敌意与警戒,都是为了避人耳目、秘密商讨新政的推行与追查二弟企图造反的阴谋。
可她完全不明白他的用心。“你、你、你,当真那么想……与男人……做?”一时忘了敬称,她惊吓的连退了数步。“女人……就不行吗?”
玩味她话中之意,他在猜她发现了多少?新政是瞒着父皇和弟弟暗中进展,不想再重蹈十一年前与皇父抗争的覆辙,他决定由改变民间风气开始,才会借由表兄白慎之代为出面,并在梁定基和单辰的支援下,一步步推动。
他只能如实告诉她“他能给的”答案,希望她别再追究他的宫外活动。
“女人办不到。”
晴天霹雳降下,落雷打得曲青爱差点不支倒地。她的太子,她的太子,怎能如此的“与众不同”?
“小心!”眼见她退步得连跌了几次踉跄,他连忙一个箭步抢上,赶在她摔惨地前上前,伸手将她牢牢揽入怀中。
超乎想像的亲密距离,臂膀中感受她轻颤的纤柔身子,眼中映着她带着无限哀思的娇容,吸入的空气中尽混合着她上散逸的惑人幽香,一时之间,他竟混合感到浑身燥热起来。
生平每一次,他抛了理智,因冲动而想好好疼惜这个令他怜爱的小女人。
不加思索脱而出口:“若说……我会因为朝夕相处而对哪个女人动了的话,那个女人将会是你。”也许,已经是她了……
听到他宛若告白的温柔话语,她的心跳顿时少了一拍,随即她苦涩的笑着摇头。“你会对我动心?该不会因为,我一点也像个女人,是吧?”
没想到他唯一会喜欢女人的理由,却是因为女人根本缺乏女人魅力!
差点坠入情潮中的李聿德,因为她搞不清楚状况的无心一句,而被震飞回现实。
“……是、是啊!你知道就好。”连忙松开她,忘了无探究她的话似乎有哪儿不太对劲?他只是皱起眉头,直往门外奔去。他得先冲去一身热意,才有办法冷静去思考,他屡次失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只当她是妹妹啊!
目送他匆忙离开,她不免黯然伤神。一咬牙,她心有不甘的打起精神。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太子这么失足下去,她绝对要让她的太子回复正常!
色诱不成,那么就得要靠“香”了?花儿能靠香气招蜂引蝶,她就要借花儿的香,让那个该采花却跑去吃草的笨蜂迷途知返!
她埋头苦干的带着大伙开始做香包。
含蓄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引诱,也许比当面见着还能挑逗人心;薰香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也没那多时间薰,所以她规定所有的宫女,一人一种香气,都得配挂不同气息的香包,让整个东宫洋溢着“女人香”……
她的苦心得到了效果。
“咳!咳咳!咳咳咳!”从几天前,李聿德就被各种乱七八糟混成一团的诡异香气包围着,到了最后,他只渴望能吸到一口新空气好救命!
花香也好,草香也罢,若是香气清爽,定能让人通体舒畅,若是香气甜腻,也会令人留恋低回、可是,如果各式香气混杂集中、浓郁到分不清楚那是什么鬼玩意儿,那可就会变得恶心了……
“我说尚宫,”用方巾缚住口鼻已经足足三天的李聿德,终于忍不住,脸色惨白地召唤曲青爱。“宫中禁止施行邪术,焚烧符咒异香,乃是香气集中、东宫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处都有恶心的怪味?若有人私下施咒烧香,可是一条严重罪名。”
“恶心?”她一番苦心被他的反应严重刺伤。“你不觉得宫女们身上很得香吗?难道你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他不是该被香气魅惑的心神荡漾吗?
“有感觉吗啊!就是很恶心。”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不会又是你吧?这么处心积虑的想整倒本宫啊?你以为我病倒了,就不出宫去了?”
“为何、为何殿下竟能对女人完全不动心?”终于,她无法维持自己的端庄形象,又气又急的踏上前,冲到他身边,毫不迟疑的双膝一跪。
“请殿下听奴婢一言,宫中女人至少比宫外的野花、呃、是野草,要好上太多了,论姿色,论品德,虽称不上极品,比起外头危要四伏,绝对安全得多,请殿下三思!”语毕,她猛力一拜。
“那是什么?”他放下手中方巾,盯着她一磕头,就从她怀中掉出来的小绣品。伸手拾起,仔细一瞧,是个式样简单的青绸香包,虽然模样儿小,可上头却绣了一个幅细腻的寒梅山水,看得出来,该费了一番工夫。
清雅甜淡的香气,让他突然不再烦恼,净了他的人与心。
“……好香,是你随身带的香包?”她没说,他也能察觉,现在,在一片不堪入鼻的怪异气味中,那香气更显得突出;那就是平日里,轻柔包围着他,令他身心都能闲适的典雅气息。“不过,这该是本宫的……”
“还我!”忘了礼节,她伸手去夺!身为人人称道的能干尚宫,她没做什么落人口实的事,唯独这件事,是她心头的秘密。
每次调香、替太子仪服薰香完后,她都会将剩下的残灰收集起来,私心藏在香包中,用在自己身上,闻到他那专用的香味,总能在她独处的时候仿佛有他陪伴,不再感觉落寞;现在,她“假公济私”的秘密在他眼前曝光了。
她猛然站起,倾身出手要夺回东西,李聿德没猜到她会突然躁起,他手中香包就这么被她拍开,恰巧触到烛火,深怕那东西被烧到,她同时伸手就往烛火上接。
“傻瓜!”他完全不在意她娇小躯直扑向他怀里,只顾瞬间使劲、熄了烛火,并且赶紧握住她姣美柔荑,拥着她身子不让她受伤。“没烧着吧?爱儿?”
周遭完全陷入沉静黑暗中,就算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却能从她宛如大初醒般的一声惊呼、和他怀中她微微打颤的柔软娇躯感受到她心里恐慌,何况他的夜视能力卓越,盯着她惊惶而更显楚楚动人的脸庞,令他更不忍心责罚她。
“奴婢不该!奴婢对殿下大不敬,冒犯殿下多处……还请殿下原谅!”她盗用他的薰香在先,又企图遮掩证据……唉!
事到临头,她主动认罪可能还有获得宽恕的余地。
勇于认错,是她令他欣赏的诸多优点之一。
轻柔一笑,他说了:“既然你是本宫的六局女官,你的身上,用了本宫薰香了无妨。不过,你不该瞒着本官任何事。我罚你,将那个香包献上。以后,本官许你和本官拥有同样的薰香。”
她惊讶的抬头,漆黑一片,看不清作何表情。他竟允她使用他的薰香!
这等于他承诺她可以享有超了东宫所有女宫的至高特权!
殿下他,他实在太宽待心腹随侍了……他一句话,让她心头好暖、好热。
方才紧搂她,起于她突然冲向他怀中,可在一察觉她此刻放松身子,知道她已不再恐惧的同时他动了念头,不想这么放开她!
一个突兀轻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还带着一丝急躁。“去换上新的烛火,尚宫。”曾一再告诫自己,她只是妹妹,而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坚持……
“是!奴婢遵命!”她急忙摸索桌上,拿起烛台就往外快步离去。
拾起遗落桌上的小香包,他将它凑近鼻头,轻轻闻了闻。香气固然能使他平静,但,却只有她才能令他定心。
爱儿,和我拥同样的气息……就是我的人哪……
曲青爱十分的懊恼。她绝不能因为太子待她好,就对太子的恶习视而不见。她一定要挽回他对女人的渴望!能用的手段,只剩最后一招!
效果在十天之后,逐渐成形……
“咳!我说尚宫啊,最近,是不是有哪里的收成不足?”他指着桌上的堆菜,笑的无奈:“为什么这几天全是韭菜,猪肝,鳖和甲鱼做的东西?”
“我今天追加了鹿茸、虎鞭还有何首乌炖品!”
听闻有什么能助长男性威风的补品,她全下单给厨房,就盼着她的太子,吃了以后会像个男人,对女人产生莫大的兴趣。
这几天,夜夜燥热失眠,差点因为鼻血而不止失血过多的李聿德,皱起眉头盯她。“尚宫,你要知道这些东西,会让男人产生什么结果吗?”
“我不知道咩……不过就是补品嘛!”她故意装傻,打算哄骗他吃下。她若不知道才有鬼呢!她可死缠着御医打听到食补秘方,只差没下春药;为了达到效果,怎么能不拐他全部吃下?
“不知道?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结果会是--”他突兀的将她一把拉近,猛然将她卷入自己怀中,使她恰巧坐上自己强健双腿,让她粉嫩玉颈枕着他左臂,冲着她邪魅一笑。“说不准,我会克制不住自己,要了离我最近的女人。”
“太好了!”她欣喜的露出灿烂笑容,挣扎着要起身。她让一排侍女晾在外头好些天,总算等到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得快叫人进来!”
她进行近一月有余的让太子“重新做人计划”,终于可以欢呼成功!
一瞬间,太子不禁为她发自真诚的绝美笑脸而愣住了。奇怪,他明明看着这个小妹妹有十多年,也不是没见她笑过,而今天的她,怎么偏是让他移不开眼?
平常虽然意识到她是个女人,但他只当她是可爱的妹子;不过此刻在他臂弯中的娇柔,却让他怎样也不愿手,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探索这份软玉温香,到底有多甜腻可人!
他不仅不放她走,还进一步以左手扣住她圆润香肩,右手一把擒住她白皙双腕拉近她,声音不自觉的嘶哑起来。“能让冲动的,只有一个女人!”
他定定望着这老想将他推给其女子的傻随从。“那个女人就是你!”
“我?”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有没有问题。“但我……一点也不像女人……您的意思,莫非--还是对男人有兴趣吧?天哪!”她不免哀嚎一声。
掩饰不住沮丧心情,她低垂下头,难过的告诉他:“青爱懂了。殿下您若执意如此,青爱也不愿让您为难。只是请您在人前,多少顾忌您是东宫,别让人察觉这有失体统的秘密。您放心,这件事,青爱就算是拼了命,也会为您守住。”
“我--”他震惊的发现到这些天她会有那些奇怪举止的原因她完全误会他的意思了!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么心急,但他就是不要她误解这一切。“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哪!”
“你敢摸着良心说,你出宫不是为了和梁定在、单辰、白慎之会面?”她对于他事到如今,反而还要狡辩的态度感到不解。“或是你要告诉我,你到花坊不是为他们,而去找花娘厮混?那么你之前的话,都是在骗我吗?”
“我当然没骗你,我从没和花娘有过什么,但是,借那个场合见梁定基他们,因为--”承认也不是,不承认更糟!李聿德脱口道:“我们正秘密计划推行新政!”
霎时住口也于事无补,他惊觉自己竟说破一直以来瞒着她的大事了!
“什么新政?”她趁他愣住之时,跳开他桎梏,惊讶的看着他。难道……他平日那副吊儿郎当思政务的懒散模样,都是装给她看的?她……误会了他的一切?
在他眼中,她到底算什么?本以为,自己好说歹说也是他的亲信,却没料到,他连这等大事都不让她参与吗?在他看来, 她一定又烦人又无知吧?
他怎能默不作声、光看她紧张的追着他,要他勤政,而他偏还取笑她罗嗦?
从头到尾,他就只是要弄她玩吗?
发现自己在他心中竟只有如此地位的震撼,远大于她听到他从没荒废国事的喜悦。她该高兴他其实是个有主张的优秀太子,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