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青爱,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有人忌惮施行新政,若你知道太多,恐怕会惹来灾祸!”既然已经说溜了口,他索性跟好彻底解释清楚。
“奴婢……明白的。”虽回了一句“明白”,可青爱的心早被有受他信任一事给牢牢揪紧,完全听进他任何解释,只是失礼的对他躬告退,落寞低语:“……青爱,多希望自己是男人,那么,就能真正为殿下做些什么,不会一再被抛下……”
望着她离去身影,他不禁握紧了拳,苦笑起来。
“可是……我却庆幸,你不是男人……以后,你会懂的……”
这次出宫的时间,远比李聿德先前预估的多上十几天。除了离京去秘密面会几个曾经上书提倡新政是刺史们外,还为了另一个更重大的目的。
“他们……似乎跟上了?”没有回头,白慎之略一摇手中纸扇,悠游策马漫步。身边同伴,也和他同样保持表无动衷、内心动高度警戒的状态。
为了要测试二皇子是否企图铲除太子,他们才设计次出巡。倘若二皇子真想除去太子,那么,现下是个不容错失的绝佳暗杀时机。他们不但要引出剌客。还必须留下活口,得到二皇子谋害在子的人证。而猎物,似乎已经踏上他们的陷阱了……
“跟是跟上了,可是……”轻轻一瞄身后不远处,一道娇荏青色身影,梁定基皱起眉头。“唉!她怎么也跟来了?殿下不是让她留守东宫,和武威王配合好,装成您生病,帮忙掩饰您多日不在宫中的事实吗?”
“她总是那么固执。”怕她涉入危险,才刻意要她留下,但,她却悄悄跟了他们一路。无奈一笑,李聿德却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该不该生气?
她和他,自十一年前起,就从没分开过一天以上,一如她没跟来,他一定会因为担心而夜不成眠的……但,他宁可跟她别跟!
二皇弟的部下似乎将要采取行动,她若与他们同路,她会受牵连!他又不能贸然回头警告她别跟上……注意到已经开始集结的蠢动人影,他不想让青爱出差错,心焦的李聿德,悄悄下令:“加快马速,甩掉尚宫!”
不远处的青爱,是因为怎么也放心不下让他与梁定基同行,当太子准备出巡、令她留守时,仍是半信半疑的她,却把所有事务全交代红绢,自己追上太子一行。
然而,她意外发现,太子他们似乎真是出门办正事,他并非诓她……也就是说,太子的身边,真的有人在进行阴谋,企图扳倒他的东宫位!这么一想,而更无法安心的先回去!
尤其她发现到那个身手像是二皇子麾下怀化将军的蒙面人,在太子突然加快马速的同时,自暗巷中冲出,率众出手偷袭太子等人时,她再也无法沉住气,飞身过去加入混战。“殿下!”
“青爱,别过来!”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现身,李聿德一面旋身连踢倒几名刺客”面阻止她出手。
她的身手虽然高强,仍是他疼惜的女人,他怎能容许她被人伤害?“这里不会有事!你去旁边躲着!”拔出腰间配剑,他认真起来。
“我是您的随侍,绝不丢下您!”她飞快抽出袖里匕首,银色闪光扫过,转瞬间,又撂倒了五、六名蒙面刺客。“殿下,您先逃!”
第五章
事情发生只一瞬,猝然的令人措手不及。
白慎之出手阻拦打算箭偷袭李聿德的刺客,虽然成功地刺客一掌击飞,但同时离弦的箭身在偏离目标后仍笔直射出,反而呼啸冲向李聿德身旁、正与刺客们打得难分难解的曲青爱!
“青爱!”
听到太子呼喊,曲青爱猛然停手,一转头,迎面而来一枝高速翎箭,惊得她完全忘了闪躲!
“不行!”李聿德闪般一跨步,撞倒曲青爱,却来不及避开危险,任那枝利箭硬生生刺入自己胸膛!
“殿下!”曲青爱惊惶失措的尖叫起来,忍痛爬起,挥手撂一个仍想同伺机攻击她的刺客,连忙冲上前紧紧扶住已撑不住身子、单膝落地的李聿德。
悔恨的将饱满樱唇咬出血珠,曲青爱心痛懊悔着--她竟犯下了无可弥补的大错!
身为近侍,没能保护好太子、还让太子为了救她而受伤,她真该死!
低头压住胸前箭伤,李聿德只是想不通,怎么对于自己身上的伤,他一点也不在乎,反而是看到她纠结一团的含泪丽容,他却以痛的难以名复?
他果然很在意她啊……也许,早已超出了兄妹之情……而过去的他,始终不肯正视自己的心意……
“青爱……你原本就不漂亮,哭了会更丑,所以别哭……”看到向来坚毅的她,眼中水光弥漫,李聿德不舍的怜惜笑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这哪里是小伤!”气他在这种时刻,居然还有心情调侃她,曲青爱强打起心中悲痛,猛力撕开他衣襟,察看他的伤势,她震惊的倒抽一口气。
“殿下!”打倒想趁隙逃逸的刺客,单辰是最早回到主君身边的。他制止想拔出箭身的曲青爱。“不能拔!现在拔箭,会加重伤势,无法止血!”
承袭武威王精湛医术的单辰,先是镇静的掏出怀中“天宇续命丹”,让李聿德下,然后动手点了太子穴道,开始为他止血。
青爱慌张的看着自李聿德胸前伤口不断如泉涌出黑色血流,手忙脚乱的追问单辰:“但,这箭上有毒啊!若不快点……”
“……别慌,青爱……”意识逐渐模糊的李聿德,却只是不断的在口中重复这句话,他多想将她搂入怀中,告诉她,一切都不会有事,可是他怎么一点也使也不出力……
“别碍手碍脚!尚宫你闪开!”一把拉开曲青爱,向来冷静的梁定基只能忍住想杀了这个无能女宫的冲动,因以眼前,以抢救太子为首要。
他早就猜到,这女人终将成为太子要害!当年,他该阻止太子救她!
“不会事的……”扶住险些摔倒的曲青爱,白慎之沉声劝她:“你越慌,越无法帮上忙,冷静。”
“不可以……他不能死在这里……”她完全听不见其他的话,只是颤抖住惨白樱唇,摇头喃喃自语,她打定主意,他若死,她绝不独活!
她不要失去他!
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守在太子房前的曲青爱,终于获得了梁定基同意,让她见他一面。
望着床上他苍白容颜,她更无法控制心头自责与悲痛交加冲击,震颤不已的手,轻抚他即使缺了生气、却依旧俊美如昔的脸庞。
单辰说过,太子高烧不退,今晚若能醒转,就还有救,倘若不能……
“对不起……”她沉痛说着,紧握住他毫无知觉的厚实大手,强忍的晶莹泪水,终于不受使唤的滑落娇颜。
“现在,你该知道,为何我们四人,总是瞒着你,偷溜出宫了吗?”梁定基冷硬的声音,让曲青爱更是羞惭的无地自容。
“宫只人多嘴杂,为了不过分在皇上面前出风头,引起其他皇子们妒忌,即使殿下有心改革国政,却也只能私进行,借由慎之代为出面推自民间步步推行。”长叹一声,梁定基摇了摇头。
“他的勤政,若是曝光,只会如同十一年前一样,若来杀机!我们的殿下,实在太出色了啊!拥有威胁到帝位的实力,登基前,他不提防点,又能如何?偏偏他太在意你,为了护住你,他不惜舍命啊!”
锐利锋芒望向她,他沉声问:“你认为,殿下真只是把你当妹妹看待吗?”
眼见她的迟疑,梁定基再度逼问她:“你呢?你也只是视他为主君吗?”
过去几次相处的情景浮现脑海,她能否认,他对她,她对他,全无感觉?她无法再自欺,即使殿下不爱她,她却……早已被他迷失了自己啊!
所以,当他借口上花坊时,她急切的要他为国为民、不许荒淫,原来,什么冠冕堂皇的说法都只是卑鄙借口,却是她,无法容忍他属于别的女人!
早该发现的!当她无法接受女侍们当她面前欺近太子时,她就该发现!
她老早老早以前,就把他、当成“她的”太子了啊!
虽然没有得到她明确回应,但是,她的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梁定基心里明白,为国为民,聿德太子必须登上帝位。他相信军辰的的医术,也相信太子吉人天相,所以……眼前,让太子登基的最大阻碍……二皇子真仁,在人证擒来后,早已不是问题,反而是太子绝对那个弱点――
“还好你颇自知之明,谨守随侍的本分。爱上将成为一国之君的人,会很辛苦的啊!”他故意误解他的沉默,也伺机点醒她。
“皇上有三宫六院,不会专宠一个女人,即使一时迷恋、真成了后妃,也无法保证帝王的情意,何况无名无分?再说,为了边防安定,也许,皇上也必须迎娶他国公主,身为一个女人,得不到夫婿的眷宠,恐怕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吧?”
心头绞紧,曲青爱脸上血色尽裉。梁定基说的没错。
她自己就正陷于这种苦痛当中呀!与其因为成了他的爱人,自己受苦又变成他的绊脚石,也许,将这份情意升华成他永远的忠心,才是解脱!
“他生为皇子,尽管他不愿追逐名利,但权势阴谋却不会放过他的,直到他死!明白了吗?尚宫?宫延内的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单纯啊!”梁定基观察她表情的细微变化,有悲伤,有无奈,有着难以隐瞒的心疼,他知道,他已经快要说服她。
虽然,拆散这对恋人,是个罪过;但,为了保护太子,这份罪过,就由他承担!“太子将你安插在东宫,是为了当年对曲太傅有承诺,给你东宫最高位女官职务,保你不受任何人伤害;你该知道他的用心。所以,希望你也能对殿下同等尽心。”
“……太子若要有足够的力量来护住自己,实现他治国之道,就非得成为一国之君,无人敢欺。梁大人……是这个意思吗?”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软弱的眼泪。曲青爱总算下了决心。她不再哭了,眼前,还有许多事得做。
“你也打小在他身边,该看得出来,咱们殿下,唯一不利成为君主的,是他对人太过念情。因为顾念恩情,所以当年他不惜瞒着皇上,将你救出;因为顾念兄弟,所以他对于皇子密谋造反一事,迟迟无法下决心处置。因为顾念尚宫你……”
瞄了一眼渐趋冷静的曲青爱,梁定基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也许不说破,才是最好的吧?
“你该懂的,咱们的太子啊……他不曾为自己想过,只是一味的希望这个国家能更好;能为他想的,也只剩我们,不是吗?尚宫?”
更加握紧他略显冰冷的手,曲青爱看着地,胸口传来阵阵刺痛。
她……不愿他死!
是吧?她一直以来,漠视幼小自己心中孺慕救了她的他,当那份感情慢慢发芽散枝,她还告诉自己,那仅是对他身为主君的关心。
可是,现在她懂了,那不光是尊敬以及感恩!因为心底深处比谁都早察觉,两人的身分是道永远越不过的藩篱,所以她总是拿近侍当幌子,借此留在他身旁。但是,此刻,这份情愫,是怎样也压抑不了……
尤其是,他为了救她而中毒箭,她不想再连累他!
曾经一同度过的无忧日子,她将埋于心中,现在为了他,她非得扶他登上帝位,即使赌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她爱他!
任谁也无法劝她离开他身边,在梁定基踏出房门后,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床沿,拿起拧干的湿泠毛巾,为他拭去脸上泌出的涔涔汗水。
“好可笑……我究竟是何时爱上你的呢?而你,以为何要救这个你老嫌不像女人的丑丫头你这么做……要我如何自处呢?”爱怜的握住他大手,她沉重的将头倚向他脸庞。
“快醒来啊……别以为你就这么睡去,我会什么都不做,就算是阴曹地府,我也会紧紧跟着你,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像爹爹一样,丢下我一个―――”
注意到他突然有力地反握紧她纤细柔荑,她诧异的抬起头。
缓慢地贬了几下眼睛,李聿德睁开深邃瞳眸,转头望向吃惊的她,咧开温柔一笑。“我可不想……当小狗喔。”
“说什么。”这时候他还说笑吗?她强忍下喜极而泣的冲动,站起身,就要离去。“我得快去告诉梁大人他们,说你醒了。”
“慢着。”令人难以置信,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他,竟有这么大力气,坚持不放开促握,让她走不了。“不需急着叫他们来……”
“怎么了?”她无法克制双颊酡红,全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逾矩。“手……”
“让我看看你。”他的声音虽然清楚,却仍显得有气无力;细细盯了她一会儿,他放心的闭上双眼,松开了对她的禁制。“还好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他……身负重伤,差点殒命,却只担心她的安危?
胸口仿佛被重击了一下,郁闷刺痛将她心中感动淹没。
双膝一跪,她在床前对他拜下,磕了头,颤声道:“奴婢失职、让殿下受伤,奴婢愿凭殿下责罚。板子也行,鞭子也好,就算您砍了奴婢脑袋,奴婢也毫无怨言。奴婢的命,是殿下救的……”
起来。“他的声音变得冷淡。在他受伤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因为她太接近自己,所以他从没注意到,他早已将她视为他“不可或缺的重要女人”啊!
而她,却只是傻呼呼的当他是主子吗?他不免为此感到不悦。
“我现在若将你打得遍体鳞伤,想要你小命,当时我救你,岂不多一举?”看到她自责的趴伏在地上,不肯起来,他为之心疼。“曲尚宫,你好大的架子,非要我这太子伺候你起身,你才肯起来吗?可惜,我现在胸口痛得动不了……”
猛一招头,曲青爰跳了起来。连忙来到床前,就要伸手拉开他衣襟,察看他伤势。“很痛?这里吗?”
猝不及防他手擒住她青葱玉手,他拉近了她。“这些话,别让我说第二次。你平安无事就好,今后,不许你再自责,懂吗?”
“可是殿下……”她咬着唇,,回顾过去,对他长久以来,隐藏在玩笑下的怜爱关心,豁然通血明了。但,现在她只能选择不去探究他关爱他的用意,她不能有所期望的……“殿下的伤……哪里还疼吗?奴婢不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