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凰院朱鹰充满怀疑的,瞅着表兄打量了好一会儿。当初他听从爷爷的指示绑走小海玛一事,圣佑始终没追究,总让朱鹰心里觉得毛毛的。
「我说圣佑,你该不会还在记仇吧?」
「我对兄弟从不记仇。」他只会记恨!
过去的事,宗方圣佑原本可以放宽心胸,将一切放诸水流;但……前夜小海玛煮了超级丰盛的一顿要宴请朱鹰,可朱鹰竟然敢爽约?
结果便是圣佑他得一面满脸堆着笑、忍受良心谴责与爱情交战后,大力夸奖小海玛的厨艺高超,还要一面感动的把那整桌菜吃完;而后苦撑大半夜,肚中热浪翻腾不已,蹲在厕所里面壁思过。
圣佑他的未婚妻那手艺,可不是普通的精湛--简直是完美的谋杀艺术啊……
新仇掀开旧怨疮疤,宗方圣佑越想越恼。要是不让朱鹰多吃点苦头,他绝不甘心!「一句话,你答不答应?」
这里是圣佑的地盘,朱鹰再怎么不识好歹,也得要尊重主人几分。尤其圣佑还一手扣住他颈项,一手成拳高高举起,脸上表情写的很明白,朱鹰要敢说个「不」字,圣佑会立刻拿朱鹰的俊脸,试试各种拳印的大小。
白凰院朱鹰只能无奈的举手告饶。「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我用青龙的名义出席就成了吧?」
没错,朱鹰他还得保留体力找出孪生哥哥青龙,不能在这里就让自己被圣佑踹进急诊室。
「对,你用青龙的名义出席就好。」宗方圣佑眸中闪过一瞬即逝的火花。
这对孪生表弟们在想什么他还不清楚吗?外人妄想登上白凰院家总帅之位的,多如过江之鲫,但那顶尖的权力财势,对朱鹰青龙两兄弟而言,却像烫手山芋般被推来推去,避之唯恐不及……
罢了。其实宗方圣佑也不能光说别人如何;前些日子为了娶海玛,他自己才强硬反抗外公要他继承家业的意思,好不容易才从继承人之战抽身。
所以圣佑现在对于朱鹰与青龙间的较劲……他当然是等着隔山观虎斗。
※ ※ ※
只要与白凰院家相关的集会,总是名流汇集,星光舞动,华丽无双。
就拿今天白凰院饭店举行的这场新年晚宴来说,能获得受邀的宾客,均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继几个月前那场超豪华化装舞会后,白凰院饭店这次在台湾举行的晚宴,依旧受到各方瞩目。
没办法,谁让那位鼎鼎大名的白凰院青龙,自日本来台第一次曝光,就在今晚宴会上,人人都等着能利用这次机会获得贵客青睐。
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能一举得到这位白凰院下任当家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运气差一点,也或许能沾上白凰院家的权势,让自己在商场上占有一席之地;运气再差一点,在晚会上也还有其他来头不小的客人,关系多攀一点准没错。
最后就算什么都不成,若能弄到任何有关于白凰院家的小道消息,还能拿到八卦杂志上去卖,赚点外快。
总之,只要能混进那场宴会,不管怎么做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由于饭店经理宗方圣佑,讨厌媒体的神秘作风使然,严苛的邀请限制,使得邀请函一张难求,造成邀请函单张叫价,已在黑市卖到高达五十万之谱,但疯狂抢购的人潮仍然有增无减。
收到邀请函的客人第一个动作,绝对是将邀请函锁进保险库,再请保全日夜盯紧;没收到邀请函的客人,明的不成就开始在暗中争夺,彷佛抢不到誓不为人。
黑白两道为了这场晚宴动作频频,不过一般人当然无缘窥见,这场战争之惨烈,牺牲之壮观,只看得到光鲜亮丽的那一面。
所以,申海莘天真的以为,可以用混的就混进去,也是理所当然。
她不知道白凰院青龙是谁,只知道当天在大排长龙的饭店门口人潮中,不少人口中不断碎碎唸着:「我一定要见到白凰院青龙、一定要见到白凰院青龙……」听上一百个人重复同样的内容后,缺乏记性的海莘,想要忘记这人名也很难。
为了防止有不肖人士伪装成客人混进饭店内,除了早在两周前,饭店方面就停止接受住房预约外,当日还在饭店门口进行严格的进出管制,凡是要进入饭店的客人皆需提出身分证明。
自然,有了前车之鉴,饭店经理宗方圣佑早在饭店后头,连接外界的通风孔处派人把关,这次绝对要滴水不漏、严格阻止所有可能入侵的不速之客。
任何与晚宴准备有关的外界人员,全部登记指纹,并发配工作证,以确保身分安全无虞;完美无瑕的防范措施,在申海莘出现以前,都是非常成功的。
那天早上,海莘是这么打算的,首先伪装成富家千金的模样,摸进里头认识几个金主,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混熟交情,再递出妹妹那份,写了好久的「二手商品大卖场」的企划,如果能当场取得别人,资金援助的承诺是再好不过。
一气呵成的方法,也是头脑简单的想法。
首先要引起别人注意。身为女性,占有女性天生优势,如能装扮得宜,让人惊艳,震撼人心,绝对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吧?
漂亮的名牌衣服不成问题,海莘自己手上卖不出去的存货非常多。只是听说这次主办单位是日本人,海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穿日式豪华礼服上场;但她没有昂贵的和服「十二单」,倒是有好几件素色浴袍;套个十二件也勉强作数吧。
「数大便是美」,数字大就是美……十二件再不够多,海莘也没辄了。
要是气质伪装的太过高贵端庄,又怕别人不敢随意亲近,于是海莘决定,化妆要采取冶艳惹火的方向;她把平常只随便绑马尾的长发尽数放下,披散双肩,不驯地在头上绑了条纱巾,自认打扮的充满野性美。
为了方便自己在会场中行动迅速,于是那件过分宽大的曳地长袍下,海莘决定足蹬一双溜冰鞋;从小为了家计四处奔波,跑的不快的她,便无师自通学会溜冰。这回可派上用场了。至此行动准备就绪。
可惜不论海莘装扮的多引人注目,她天生怯懦的性格,仍无法一下子改变。
她明明起了大早,想趁比较没人的时候,混水摸鱼潜进饭店,只是最后等到日暮西山、华灯初上,当围拢在白凰院饭店门口打群架的人数,比世界杯足球赛的观众还多时,她仍然蹲在饭店对面公园大门口,与电线杆街灯作伴。
探头看着被阻挡在饭店门口的人这么多,海莘想,错过今天,也许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最后她拼命克制不断从脑中传来的晕眩感,忍受嘈杂人声,像铁锤般持续敲击她脑袋的痛楚,冷汗直流的踩着溜冰鞋滑过马路,来到饭店前的大庭园。
可当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与饭店警备人员,互相推挤碰撞的人群,突然停下动作,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海莘。
她精心巧妆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同。
夜晚的对街,突然出现一抹娇小身影,包着洁白无瑕一层又一层的古典长袍,头上绑着显眼的白色头巾,留至腰际的长发胡乱披散着,再搭配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那一副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飘逸感,效果达到百分百。
有一瞬间,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看走眼。那个奇怪装扮的白衣女子,她几乎没有人类所拥有的步伐声--她是飘过来的。
重点是,曳地长袍将一切完全遮住,没人看到她、的、脚……
虽然还没到午夜,现在不是七月,人群汇集的地方阳气也很旺;但毕竟太阳已经下山,晚上会出现「什么」似乎并不稀奇……只是她这一只特别大胆,人多也敢现身,一定是法力比较强的……
海莘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必恭必敬的为她让开路。以为是自己伪装千金小姐太成功,因此大家才对她客气;所以她虽然有些心慌意乱,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既然大家礼让她先行,她也顺理成章的接受大家的好意。
眼看海莘站在饭店的旋转门前,就要踏进去;警卫们排排站,斜眼偷瞄彼此,心里的想法是一致的: 为什么别人没有出面阻拦她?难道……只有我看的见她?
别开玩笑,总不会……又见鬼了吧?
「喂……」好不容易,万中选一,总算有工作人员,对于擅闯饭店的海莘,出言警告,正准备伸手拉住她时--
「你……在……叫我吗?」她脸色白里发青,咬着自己一绺头发缓缓回头,虚弱的回应僵硬异常,彷佛连吐出的字句都能教空气结冰,令听者浑身不住战慄。
正常人绝不会这么说话,而且她似乎不曾有过呼吸。
海莘一回头,让刚刚被风吹乱的长发遮住半边脸,她才一开口便不免咬住自己头发;又因为过于胆怯以致语不成句,吓的屏住气息,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她心惊胆战的看着对方一脸惊愕,虽然满心不解,仍然反射性的露出笑容,只是笑的巍巍颤颤。
「你……既然叫了我……怎么不说话?你听见了吗……」
如果她只是和大家一样没有邀请函就想进饭店的人,那么当她被别人拦阻时,没有出力反抗硬闯,也应该会害怕退缩、尴尬的请求放行吧?但是她的反应完全出人意料,只是又向前「滑」了一小段路……
光看她移动的样子,就让胆小的人想逃跑。有一半以上滞留饭店门口,不愿走开的人已转身离去,就怕等会被她缠上,还要请人来作法岂不是亏大了吗?
赚钱也要顾性命,想见白凰院青龙的欲望,敌不过想活下去的欲望。
刚刚开口阻拦她的警卫,当场只觉全身好像被暴风雪包围,她那毫无人气、在夜晚中,让人怀疑是否会发出紫光的恐怖眼眸,才轻轻一盯,他除了不住摇头退后以外,没有别的反应。
与美丑无关,纯粹是她异于常人的说话方武,与古怪打扮,教人不由得不相信……她真的可能不是活人……
「不理我?,那……我要进去啰……我还要……找人呢……呵、呵、呵……」
她要去找人……附身吗?呃,这下还有谁会想拦她、让自己变成替死鬼?
直到她进入饭店许久,在场仍没人想动作或想开口。
要命,大家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守卫们面面相觑。是不是该快点禀报宗方经理,说有不速之客出现?经理是现实主义者,完全不信鬼神之说,要是知道他们没有拦下她,大夥一定等着挨骂。
「刚刚……有人进去了吗?」还是有人想确认自己的脑筋还没糊涂。
这种时候,第一个答案就会变成所有人的答案。
「啊?有吗?刚刚有人进去吗?没有我们许可,谁能进的去?」
「国王的新衣」里还有诚实的孩子,这里只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大人。
白凰院饭店自认无坚不摧的防卫网,轻易地被心理战术攻破。
神通广大的侵入者一名--申海莘。就连她也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厉害。
※ ※ ※
搭电梯来到六十七楼宴会厅,一路上没人阻拦海莘。
白凰院家这次虽只办新年晚宴,但上次办过化装舞会,所以现在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有人化SF电影特效妆。
光看到宴会入口,站着身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在检查邀请函,海莘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怕的躲在走廊旁的盆栽后头不敢现身,拿着手帕频频拭汗,不知如何是好。
手帕是前几天,在夜市救了她的恩人留下的东西,因为觉得上头有一只绿蚯蚓标记挺可爱的,所以海莘便节省的,把手帕捡回来洗乾净重复使用,感觉就像那位青年依旧在她身边守护她,会让她镇定许多。
可是……瞧,前面那一位美丽的年轻小姐,因为没有邀请函而在入口被服务生挡下、正在发飙中,海莘又哪敢出面?
「混蛋!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盛势凌人的少女,对于一路被人阻挠不免光火。「我是海老原尊子,你们有没有搞错呀?」
海老原家有天皇血统,目前坐稳关西政界龙头地位,别说是三大党党魁都不敢得罪他们,就算是白凰院家,也从不与海老原家起冲突,何况尊子不但是海老原家第三代中最受宠的一位,还是白凰院家,下任当家主的内定未婚妻。
这样的尊子,出入各地从来不需要什么邀请卡,她本人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东亚语系日文科出身的海莘,虽然完全对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名不熟,但是看这少女讲的十分笃定,似乎海老原家非常有地位。
她脑中窜过主意,少女如果没有邀请函也想硬闯的话……团结就是力量,海莘也跟着少女脚步准没错。于是海莘鼓起勇气,跑到名唤尊子的少女身后帮腔。
「为什么不让她过去……海老原家的名号……你们得罪不起……」
尊子听了舒服多了,不住点头,对这位素昧平生,却出面帮她说话的小姊姊很有好感。接着服务生不说话的原因、并非认同她们的说法,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海莘,那打扮、那口气,有一瞬间让她看来,就像是传说中保护主人的背后灵……
「尊子?」饭店经理的准未婚妻熊海玛,刚巧经过晚宴门口,看到尊子被挡在门口,不免热心的来到她身边。「妳来玩了呀?来,快点进来。」
既然经理未婚妻都已经开口让人放行,服务生哪有不放行的道理?于是尊子就在海玛的护送下轻松过去。
而当海莘紧紧黏在尊子后面通过的时候,服务生当然也没拦住,看来像是尊子同伴的海莘。
至于尊子一回头,发现那位小姊姊也进来了,很自然认为海莘是受邀的客人之一,不疑有他。
熊海玛一向就迷迷糊糊的,客人的进出又不是她在管的,谁会注意那么多?